“你的这本阴符经我听说过,但”她似乎有余话不太愿意叙说完。
“但是什么?我不太喜欢别人把话只说一半,虽然你是女人也是一样。你要有事不喜欢我知道,我可以不问,你也就不该说。”朱北辰还是那副埋首书卷的姿势,眉间微起皱痕。
“这本书是一脉传一脉的单传,从来不会出现在外人手上。”她说话的表情很严肃,这是一件值得严肃的事。
“道门分为很多流派,而这个流派的传承典籍最重要的就是是这部阴符经。说它涵盖万有并不过分,这也是道门中最为神秘的一个流派,他们的道无名,世人以阴符称之。”
“他们每一代的传人只有两个,一个师傅一个徒弟,延绵上千年,从未断绝,所以他们很神秘。”
韩清欣的神态展露着欣赏与向往,仿佛阴符是个高不可攀的流派。
在历史长河中,无论佛道两系,因学说修行选择不同,出现过许许多多的流派,然而无一不是门徒信众繁多,香火鼎盛的派系能辗转流传千年而不衰落。
相对应的自然也有许许多多的旁系分支,因人丁凋零淹没在浩瀚的繁星之间,消失在时间长河的转轮之中,而每一代仅有两人的传承,阴符一系却能沿袭至今,不得不说是神秘,甚至是骇人。
“只可惜这一代过后,这门道派的传承可能也就真的断了。”朱北辰语带唏嘘,他一直觉得入定是个不靠谱的人,更不必说是个靠谱的潜心修道的道士。
“你是说在停尸间里面的那具尸体?你真以为那人是阴符的道人?”她的语气很坚定,她对认定的结果有着坚持。
也许朱北辰对道教的世界的认知是茫然的,但韩清欣很清楚,这是阴符传承的规矩。
每一代必须有两人,也只能有两人。所以他们选择传人的时候都是格外的严谨苛刻,甚至于说是残酷的。每一位传承阴符经的人,除了万中无一的惊世才智外,无不是自小经受千般苦难心智坚毅的人。
选择了这一途,也就意味着这一世的贫困,他们的传人都是落魄的,三餐不济可能只是最好的结果,因而他们的道袍上会印有一个‘贫’字。
如果追寻缘由,只能说,天命使然。
韩清欣有理由去相信,神秘的阴符传人没那么容易死,那夜自己追击的那位道人也绝对不会是阴符的传人,而那具尸体更不可能是,有些细节也仅有他们这一类人能懂。
但,她没过多的去解释。
朱北辰依旧在默默地读着阴符经,继续记忆着,保持着沉默,他的心情却如波澜起伏的海水。
他知道自己指的不是那具心月湖的尸体,而是那夜见到的入定,生死未知的入定,也许还活着,也许那夜后已经病发死在某个角落。他和欧阳颖一同消失了,而自己再没见过。
“哪怕阴符的两人全死了。这一脉都不会断罢。”韩清欣的语调似有所思,意有所指,话间的语气非常轻缓平静。
阴符一脉的传承在于阴符经,阴符经的延续便意味着这一脉的传承。而今阴符经出现在朱北辰手上。
注意到韩清欣的眼神,想着她修炼的是道门的功夫,她也知道的太多,而自己对她始终不曾深入的了解。
朱北辰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阴符经朝身子内测挪了下位置。
“你放心,我对你的阴符经没兴趣。”
朱北辰看不透眼前这女人,却觉得她的性格中与自己有种共通点。字字坚毅的语调,也许这部阴符经的故事很深,她还有很多没说,但她不会对这部书起心思。
他一直很信任自己的第一感觉。
抚摸着沧桑的古卷,他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这部阴符经流落至自己手中,其间的寓意已经很明确。道不明内心的情绪,说不上喜悦,谈不上难受。一切都已默默接受。
而他现在有点怀疑,那晚入定走的那么匆忙,看似是因为欧阳颖在那幢楼中,因为他恐惧。留下这部阴符经是否是无意,亦或是早已经在他刻意的算计中。
“修道的人很相信命,不管你信不信,这也就是你的命,我只能告诉你,这部阴符经对于整个道门来说都是很珍贵的,既然选择了由你来传承,那你就好好珍惜。”
韩清欣的年纪看起来很轻,约莫不会比自己大多少,但她的这番话更想是在教育一个后辈。
那卷阴符经正停留在人卷的章节上,阴阳篇中写着这么一句话:
阴阳乾坤已然定,万世寂灭徒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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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南下(二)()
潺潺流水,声弦婉转,自然的音符篇章美妙,赏心悦人。
沿途走走停停,火车上的面孔依旧陌生,一如窗外未曾见到过的风景,古镇,都市,乡村。
“下车吧,我们到了。”朱北辰收了书卷,拾起简陋的背包。
行程的时间很漫长,保持着长时间阅读的姿势是件很累人的事,机械滚轮的轰鸣难以让他入睡。疲惫的伸展着躯体无精打采的跟着韩清欣下了火车。
这是一座紧挨着河畔的小镇,车站的建造规模并不大,远处的群山环绕给人一种自自然然的感觉,站台上的人流稀少,三三两两的旅客拖着大件小件的行囊。
临近小镇的那条河流是怒江水系的一条分支,名为九曲。自西向东的走势,沿着小镇的周边流淌而过。这里的先民引来九曲江中水源,挖凿了一条人工河,贯穿整个古镇。
涓涓流水道出这方古镇的悠远。
朱北辰只知道的是这里位于滇南,一路上很少去跟韩清欣交流,一切的安排都交付这个女人,而这个古镇带给自己的是不一样的气息,熟悉祥和得让自己愿意去接近。
“你不问这里是哪?”
“这是滇南腹地,这个小镇随着这条河流,是为九曲镇。”韩清欣的问句更像是自问自答。朱北辰有点呆萌,一直未接话。
这方小镇颇具历史韵味,占据的地境并不大,南北不过两三余里。
供人行走的道路并不宽阔,这里没有车,道路都是一块块青砖铺就,青砖上盖着一层绿意黯然的青苔。
古镇上有许多穿着苗族服饰的男男女女,女子多身着蜡染百褶裙,宽腿裤衣襟袖口裤脚等处绣花镶边,发髻梳绾式样复杂,银饰镶嵌期间。而男子则为上衣或长衫,着长裤,束大腰带,缠青布头巾。
浓厚的异域氛围,久处繁华城市的两人不免心生喜爱。
十余米宽的古道两边是摆着摊的小贩,苗族特色的服饰银饰,管弦类的乐器芦笙,以及苗族所特有的禾刀等刀具。
“这把刀怎么卖?”
这是一柄月牙形的弯刀,刀背随刃而曲,整刀长约五十公分,刀柄为木质,刀刃间寒光突起,锋利异常。
摆着地摊的老人似乎听不大懂汉语,一副茫然的神色冲着韩清欣咧嘴憨笑。
韩清欣变着语调从嗓子中硬憋出几个音节,竟是滇地土韵十足的苗疆语言。老人终于听懂了,回着话兼打着手势。
有意思,居然还会苗语,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朱北辰暗自嘀咕着,她懂的越多,越是神秘,自己反倒觉得眼前这人越危险。
“你买刀具做什么?”
“这是最后的一个站点,之后要沿着九曲江而上,越往偏僻山野,那里的苗民可没这边的人这么温顺,不带两把刀具防身,我怕你走不出大山。”
“你那双铁手,随随便便一拍就把人拍散架了,还用什么刀。”
“接着。”一柄弯刀直接朝着朱北辰丢来,入手沉甸甸的刀身,分量极重,木质的刀鞘包裹下亦能感受到内里刀刃的锋芒。
“边地的情况很复杂,特别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那里的黑苗不简单。”
韩清欣从随身的背包中掏出一个黑色皮质的包,数出数十张崭新的纸钱交给地摊上的老人。
“这两把刀的制作工艺独到,纯正的苗族手工熔炼,是难得的珍品,值这个价。”
看着朱北辰吃惊地盯着自己数出去的钱,随即补充解释着。
滇南的苗民统分为“白苗”、“黑苗”、“花苗”。从服装上很容易区分开来,白苗的服饰为一身的白色,象征着纯洁高贵;而花苗的服饰是最为绚丽的,由五种色彩搭配制作而成;然最为神秘的便是黑苗,服饰的颜色以黑色为主。论及与汉民的亲密程度来划分,则为生苗与熟苗,而黑苗民却是属于生苗中最隐秘的一支。
滇地的巫蛊文化遍及苗疆居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隐世的村寨中或多或少的传承着古老的巫术,而论及最神秘的巫蛊传承则是黑苗的蛊术。这支与汉地文化接触最少的苗族分支,也是滇地苗民们最为忌讳的部族,因为他们最为骇人的黑巫蛊术。
“走吧,休息一夜,我需要找个向导。越往山对岸走,就会进入滇南谷底的热带雨林,也就越靠近黑苗的世居地。”
表面宁静和谐下的古镇也许并不安分,这种氛围很容易让人沉醉,进而失去防备。
“这里已经算是苗地的范围了,平时言行要注意,与己无关的事物不要去碰,陌生人递给你的水千万别喝,给你的食物千万别吃。”
巫蛊的施毒之法千多种,往往让人防不胜防,而所能防备的也仅仅是防止蛊从口入而已。韩清欣似乎对滇地的民情风土非常了解。
穿越两条街道,这是砖瓦铺就的大院,门是木质结构。破落的院门可以想象出建筑的年纪。古镇的居民以花苗为主,汉化程度也最深,镇上的建筑风格偏重于汉式的砖土结构,而不是苗风的吊脚楼。
门后探出一个脑袋,缠着青布头巾,面孔生得白净稚嫩,年纪约莫10来岁的小男孩。
韩清欣熟络得操着一口地道的苗语同男孩说着话,不多时又掏出几张纸钞递过去。
院门敞开,两人跟着小男孩进去。
院落的一角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九个类似于酒罐的坛子,坛口用油布密封着,油布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符。
“那是腐虫蛊的培养器皿,养着的都是些制蛊用的鳌虫,大部分用特制的药材浸泡饲养。但在黑苗那里,培养蛊虫用的是人血,千万别好奇去碰它们。我也不敢去招惹。”
朱北辰回忆起了这几日来背诵下来的阴符经地篇中的巫蛊章节。
巫蛊篇御虫之法,取山林中剧毒蛊虫之蛹,以秘术灵药泡制,蛹破虫出,以养蛊人经血喂之,御虫结聚,阻络脉瘀滞而致胀满积块。
蛊毒篇中养蛊练蛊制蛊及御蛊的法门多达数百种,其间推演变化可达上万法,作用机制复杂,解蛊的手法更是繁多。而更有数中无解的死蛊,这篇中的描述也是最令自己毛骨悚然的。所以朱北辰对这些坛子油然而起畏惧感。
幻想着无数的蛾子破蛹而出的画面,带着苗疆蛊术的神秘的落蛊色彩。
他刻意与这些坛子拉开一段距离,跟着领路的男孩走进屋内。
第26章 南下(三)()
屋子的摆设平常,家具清一色是由木材制成,丝丝的纹路显得古朴厚实。
主人家不多时摆上一桌丰盛的吃食,俱是苗家经典的特色菜肴。
名唤尼桑的苗族小男孩从屋外端进来一坛子摆放在餐桌上,朱北辰吓得脸色惨白,联想到屋外那些养着蛊虫的坛子,愕然间起身坐到桌子的另一角,保持着距离。
“真以为这里面都是蛊虫?放心喝好了,这是尼桑家自酿的糯米酒,喝不死你。”
这是韩清欣一路上来第一次冲着他笑,起开坛盖,纯纯的酒香扑鼻而来。
“不是所有的苗民都懂养蛊的,精于这一道的苗民统称为蛊苗,但这个镇上的苗民不是。”韩清欣很乐意看到他吃瘪的样子,先前逗着他玩,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谈蛊色变。如果滇民动不动就施展蛊毒,那这一地也就不会这么安稳了罢。
他翻动着撕落下的用作坛子封盖的油布,上面俱是红墨写就的奇怪字符,尼桑真憨实的将盛满酒浆的大碗推至他面前。
“上面这些是。”
“这些是聚星文。”朱北辰不无肯定的抢在韩清欣之前作出了解答。以特殊的颜料勾勒出的符文,通过未知的方式感知方式聚拢夜间的星辰之光,而白天又能间隔阻断内里的能量外泄,借助星辰的光辉,因而称为‘聚星文’,亦或者是‘聚星符’。
这种符文变化多大几十种,依据不同的用途撰写不同的符文,而所用颜料也自然各异。这段概述取自于阴符经的阴阳篇,朱北辰多日来的强行记忆下,在一扫视过油纸后立时就辨认了出来。但阴符经中所记载的显然更为全面,纸张的用料都会作出特殊的要求,而不是采用油纸。
“我只是想说,这种是滇地苗民用途极广的一种符文,也算是传承文化的一部分,经常用在酿酒保醇一途上,字面的意思早已没人知道,这只是一种习惯,没想到你居然认得。”
“是因为阴符经?”韩清欣初一惊愕,联想下很快释然,以眼前这人的聪慧,一本阴符经,被他强背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朱北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低着头品着香醇的酒浆。
浓浓的酒浆带着甜腻的味道,他喝得有些上瘾。几碗米酒下肚,脑中已是昏昏沉沉。
夜色下凉风习习,晚间的古镇微寒。抖落身上的毛毯,窗外的冷风凌厉,睡眠中,朱北辰下意识的蜷缩成一团。酒精的作用散去,体表的温度也被四周的冷空气侵袭。
潜意识中的梦境一幕幕袭来。
平地上堆起高耸的沙堆,士兵们握着兵器静静地伫立在营地间,围拢着沙堆。站位上剖析似乎是某种古老的阵法。朱北辰注意到了北方夜空中那七颗耀眼闪亮的星芒,微弱的光势在逐渐转变,闪烁间蓄势,而后开始绽放着星光,愈加晶莹。阵型的中央,一位枯瘦的老者手执一柄古剑,身披绸质道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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