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他的面前,学校大门缓缓敞开,缠绕着铜枝和赤铁玫瑰的庞大铁门和地面摩擦,在背后,学院的钟楼中,有最后的钟声传来。
钟声如潮,冲走了最后一丝薄雾。
初升的朝阳洒落光芒,照亮了校门前的少年,还有他带着金属光泽的白发。
骤然之间,叶青玄浑身一紧。感觉到了毛骨悚然,就像是背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贴着自己,即将穿透四肢。
那种莫名而来的预感令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僵硬在了原地。
危机感在心头回荡。越来越强。
有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手掌的压下了他心中的不安,夏尔凝视着学校对面的繁华街道,还有那些在咖啡馆喝着早茶的人。
最后,视线落在橱窗中的一个人影身上,变得慎重起来。
“叶子。是英格玛。”
在咖啡馆的橱窗中,那个人影背对着他们,靠在椅子上。侍者托着银盘,为他端上了咖啡,咖啡是从阿斯加德海运来的上好品种,升腾着热意。
还有一份刚刚送到的报纸。
报纸展开了,英格玛低头翻阅着其中的新闻,像是浑然没有察觉到背后远处的校门,还有那两个少年。
可是在叶青玄和夏尔心中,那种不安的预兆却越发的明显。
方糖落入了咖啡中,一块,两块……
每一块的落入,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他们的心口,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明明距离校门只差一步,可是这一瞬间,他们却毫无由来,毫无根底,毫无依据地……感觉到了恐惧。
感觉到校门外的世界充满了危机。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警告:
——到此为止。
叶青玄沉默了,他明白英格玛的意思:
倘若在这之前,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那么倘若他执意前往乐师公会,在这里踏出这一步的话,便只剩下你死我活。
英格玛会动用一切有可能的力量来扼杀自己,捏死这个已经碍事太久了的见鬼的东方首席。
或许就是立刻,或许会在自己某个措手不及的时间,或许踏出校门之后,就会有一辆漆黑的马车冲出来,将自己碾死在这一条马路上……
所以,不要执迷不悟。
立刻回头。
“回头?”
叶青玄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冷笑:又不敢干掉我,又不想承认抄袭,你真以为只要吓唬一下,我就会瘫软在地上,乖乖地打道回府?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你想得那么美。
“做你的美梦!”
凝视着他的背影,叶青玄咬牙。在如同胶水粘稠的空气中抬起了脚步,向着校门外的世界落下。
啪!
一声幻觉般的轻响。
少年一只脚踏出了门外,一切危机感和心头地压抑都消散了,像是幻觉一样。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像是在那之前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那一瞬间。英格玛垂下了眼眸。
就在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是星空的漆黑倒影。星辰运转,便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机。
星辰的运转中,倒映着那两个人影渐渐远去的样子,种种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上面。连接着他们的要害。
似乎只要随意的拉扯,他们就会如同脱线的木偶一般,分崩离析。
可是到最后,直到那两个少年走出他的感应范围,他眼中的杀意数度迸发,又数度压下,终究是没有下手。
“嗤,色厉内荏。”
风中似是传来少年的轻声冷笑。
而在英格玛手中,那一张平整地报纸,不知何时已经被揉成了一团。
“先生?先生……”
在他身旁。侍者有些不安地问:“是咖啡不合口味么?”
英格玛面无表情地端起咖啡,尝了一口,皱起眉头,放下。
“太甜了。”他说:“换一杯来。”
侍者如蒙大赦,端起咖啡飞速离去。
英格玛将手中的报纸重新叠起,短短几秒钟,上面的油墨已经一片昏黄黯淡,像是经过了几百年。
他眯起眼睛,似是与什么交谈着。
“是我,英格玛。没错,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
…
一个小时后,乐师协会的二楼,有人撑着栏杆看着下面排成的长队。看到那两个少年,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放心吧。”
他对着手中的炼金通讯器轻声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两个小鬼,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今天就让他们乖乖识趣走人。”
在他身后,协会的大厅警卫拾阶而上,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搓着手:“利奥先生,您叫我?”
“恩,有件事拜托你。”
利奥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楼下排队的人群中那两个少年:“给我盯着他们,假如一会他们闹事的话,就给我赶出去。
今天拜耳先生比较忙,我不希望出现什么事情打扰到我们等会儿的会议,明白么?”
“我明白了。”警卫会意地笑了起来:“假如他们闹事的话,三个月之内不要想进乐师协会了。”
…
就在楼下,半个小时后,漫长的排队终于等到了尽头。
“很快就搞定了,师兄如果你不想等的话,不如稍微等我一下。”
叶青玄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夏尔叹了口气,收起了不耐烦的神情,挤出笑容,将手中的表格递到了桌子后面的办理员手中。
办理员像是跟旁边的同事说着什么笑话,低声说了半天之后,几个人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聊完天之后,他才漫不经心地拿起了他们的表格,很快,就不耐烦地甩了回来。
“你这个表格格式错误了,这里应该另附资料,你们怎么就直接写上来了?还有这里,和这里,都是应该我来填的。”
他指了指表格上的几个地方,眼神烦躁:“你们刚才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怎么填了三次了还没填对,浪费自己时间就算了,不要耽搁别人。”
夏尔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叶青玄按住他的肩膀,向着办事员挤出笑容:“不好意思,我们立刻就改。”
“不行,得重新填。”
办事员撇了他一眼:“表格不能有修改痕迹,而且注意书写,你的字体明显就不合规范。你书写是哪个老师交的?”
叶青玄低头,看了一眼表格上流畅的圣城官方的书写风格,强忍着怒意点头:“您说得对,我这就重新去改。”
“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专心点,不要老让人提醒。这种态度,你们还想不想办事儿了?”
办事员爱理不理地看了他一眼,挥手,示意下一个。
叶青玄几乎是强行将夏尔拽到了一边,安抚着他快要爆炸的情绪。就在填表的地方,有人察觉到他们的样子,便露出同情的神情。
“你们是新来的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鸽子为什么这么大?()
“看上去,大局抵定?”
马车里,白汐凝视着地板上的银盘。
银盘倒映着马车外的阳光,隐约有一缕阳光萦绕在马车和远处的乐师协会之间,最后照在银盘上,就变成了散乱的碎光。
散乱碎光中有大厅内的景象浮现,略有模糊,但是凡是光芒所及,皆尽在银盘中呈现。
倘若有炼金术师看到的话,定然会感觉到十足蛋疼,因为没人会在吃饭用的餐盘上去竭心尽力地印刻这么一副乐章,而且还将以太波动神乎其技地压制到微不可查,只为了窥探不远处一个大厅中的景象。
实际上,这个小东西还真是赫尔墨斯随手拿着餐盘做的。
你要问他为什么有餐盘……因为他现在正在自己的豪华马车里开怀大嚼,手里抓着一根鸡腿啃地正香甜。
几天不见,这个家伙竟然再度增长了几公分,而且隐隐变的略胖了。而且在暴饮暴食中,肚腩也开始凸起,纽扣紧绷。
恐怕再过几个月,他从一个阴柔诡异的少年变成一个吃货小胖子了。真不知究竟收到了什么刺激。
听到白汐说话,他头都不抬,只是说:“未必。
毕竟,人是可以撒谎的不是么?”
白汐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有人会觉得巴特那个家伙在撒谎?他都惨成那样了……”
“不止是巴特,只要有嘴在身上,谁能撒谎。你又怎么会觉得,那些担任评议的’大师们‘不会呢?
假如他们真的决心维护英格玛的话,你就会见识到什么叫做’瞎话‘的真谛了。”
说着,赫尔墨斯用袖子擦了一下满嘴油渍,还有嘲弄地笑意:“不过,一般人撒谎是谎言,大师们撒谎,所说出的东西就被人当做’真理‘。
而令人难过的是:大部分所谓的真理。都源自于此。”
白汐啧了一声,“怎么这群大师都跟收了钱的地痞一样?”
“大师也是人,地痞也是人,有什么区别么?”
赫尔墨斯反问。“谁能说自己全然没有做过错的事情呢?归根结底:对人来说,想要作恶的话真是太简单了。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就可以下的了手……
所谓’尊老爱幼‘的前半句。是说,人老了你要尊敬他们,不只是尊敬他们的年龄,是尊敬他们做了更多比你更恶的事情,也要尊敬以后作了恶的自己。”
“你说话的时候能把你嘴里鸡骨头吐了么?”
白汐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饶是她多少次心里祈祷这个便宜老师赶快被马车撞死,现在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担忧:
“从两个小时前你就一直在吃,你不会出什么毛病了吧?难道是失恋了?”
“发生了一些事情,并不算好,但比失恋痛快的多。所以,胃口大开。”
赫尔墨斯用牙咬开了一瓶香槟,仰头灌下去一大口,畅快地出了口气:“人生苦难,吃东西是为数不多的幸福之一呀,白汐你以后也会体会到老师的心境的……
不过,虽然很感谢你这么关心我,但现在你应该关心的,不是里面的评议结果么?”
…
—
—
一把碎米洒在了地上。
白色的鸽子展翅,纷纷扬扬像是雪花一般从架子上落下来。啄食饵食。
风中吹来花草的轻响,沁人心脾。
协会中庭,花园中,坐在长椅上透气的少年逗弄着脚下的鸽子。远处,踉跄地脚步声渐渐接近。
几分钟不见,叶青玄已经快要认不出英格玛了。
他的脸色苍白,神情再也看不出任何春风得意,只有一片狼狈和枯槁。
就像是快要被午后的阳光晒化了,他躲闪着阳光。踉跄地行走在阴影中,口中喃喃自语。
似是咒骂,似是辩解,又像是模糊的呓语。
当他看到前方那个静坐的少年时,踉跄脚步戛然而止。
这恐怕是最糟糕的巧遇了。
“叶清玄……”他嘶哑呢喃。
叶青玄回头看着他,神情冷淡,似是审视着他狼狈的摸样。他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走开,可是最后地尊严却令他留在了原地。
他也看着叶青玄,死死地盯着,麻木地眼瞳中似是有鬼火燃烧。可是,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了,笑得无比难看,满是复杂和自嘲:
“没想到,我用尽心机,没有输给亚伯拉罕,竟然栽在你的手里……”
“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好了。”
叶青玄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反正输给我更丢人。”
“别太天真了小鬼……”
英格玛咬着牙,声音嘶哑:“谁输谁赢,还没定呢。你以为你跟萝拉那个贱人有一腿的事情我不知道么?别开玩笑了!她一个人,可决定不了任何问题。
难道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叶青玄不为所动,只是反问:“难道不是?”
“……”
英格玛的面色一阵青紫,神情抽搐着,咬牙问道:“既然你以为自己赢定了,那又为什么把巴特牵扯进来?为什……”
“很简单呀。”
叶青玄洒下了一把碎米,抬头,在阳光下露出爽朗地笑容:“因为那样你输得不够惨啊,英格玛,那样的结果对你来说太过轻松了。”
“叶清玄!”
英格玛嘶吼,“做事不要太绝!”
“恩,是这个道理,你说的没错。”
少年点头,收起了笑容。
在阳光下,他展开手掌,手掌的碎散米粒落下,几只白鸽飞起啄食。那纯白的羽翼在空中交错,碎散了阳光,令少年的面目也笼罩在了一片模糊的光影中。
他看着飞舞的白鸽,似是自言自语:
“——可惜,道理我都懂,可鸽子为什么这么大呢?”
…
…
漫长的走廊中,有阳光落下。切开了黑暗,洒落一片棱角尖锐的影子。
巴特勒密魂不守舍的散着步,却看到前方坐在拐角处的海森堡大师。他愣了一下,点头示意。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在路过的时候,脚步却忍不住停顿了。
海森堡大师抬头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卷。他犹豫了一下,接过,点燃深吸了两口。然后猛然呛咳起来。
他已经上了年纪了,不比当年。这令他分外难过。
他夹着烟卷,坐在了海森堡身旁,两人沉默无言。
直到许久之后,他轻声说:“安塔,我开始觉得困惑了。”
“优柔寡断而已。”海森堡淡淡地说,“你一直是这样,只会逃避问题。所以老师最后选择的人是我。”
“对啊,你有决断,比我强多了。”
巴特勒密沮丧长叹。摸着头顶稀疏地白发,神情苦涩:“安塔,还记得以前的事么?”
“以前?怎么会不记得?”
谈及过去,海森堡的阴鸷面孔上也露出一丝缅怀地神情:“当年的你,人人喜欢,而我,只是一个被所有人讨厌的不合群的家伙。
多少次我远远地看着你们在一起,想要变成你那样的人……那时候的我,很羡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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