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杰兰特刚刚过了三十五岁的生日,看上去已经不复年轻,但依旧充满了俊朗的男性魅力。尤其他的性格不似前任特里斯坦那么死板,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忍不住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结果话音刚落,他就察觉到了两道不快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
“杰兰特卿!”
克里斯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货!
自觉失言的杰兰特顿时尴尬地向女皇行礼,不敢再待下去,找了个借口又准备跑到甲板上再溜达一圈。
可刚刚踏上甲板,便听见观测舰传来的刺耳警报声。
一瞬间,整个护航的皇家舰队都迅速地进入了警戒状态,旗舰皇家之光上更是有龙威浮现,暴戾地兽性自海面的倒影中浮现,冷眼凝视着天空。
而就在天空之上,庞大的阴影骤然浮现。
就仿佛有庞然大物骤然撞碎了天穹,在飓风席卷的轰鸣之中,撕裂云层,如有实质的厚重阴影向着海面投下。
覆盖在皇家舰队之上。
一瞬间,饶是暗中已经做好开炮准备的海军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
在所有人错愕的神情中,天空之上,庞大的城市奏响了宏伟的旋律,呼应着天和地的脉动,似缓实疾地向着前方前进。
所过之处,拱拖在城市之下的以太之海掀起了层层银色的波澜。
瑰丽而宏大的奇迹降临在尘世之间。
“不要轻举妄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杰兰特通告全舰:“那是和我们一样受邀前往云楼的有翼之民,保持戒备,应该只是一个误会。
启示乐师先问清对方来意,警告事故风险,要求对方迅速退出我方海防区。”
虽然话这么说,但作为皇室护卫者,杰兰特难免心中不快。
堂堂安格鲁的皇家舰队,甚至要有女皇陛下的坐舰,如今被一群长着翅膀的鸟人按照字面意义骑在头上,往严重一点来说,这已经不是外交事故的范畴了吧?
在敏感时期,几乎可以看做宣战了。
而且,只是赶个路而已,就近乎大动干戈的将整个国土都通过以太界为中转,隔着数十万公里,搬到这里来……那位女皇陛下究竟有多闲啊!
表示郑重全家赴宴就算了,哪里有把房子也带过来的?
几乎和皇家舰队的反应同样迅速,一队环绕在天空上位国土护航的有翼之民缓缓地接近,停在了安全距离上,俯身行礼致歉,然后又迅速地转身而去,跟上队列。
千百万只飞鸟拱卫着飘飞在天空之上的城池,加快了速度,离开了皇家舰队的射程。
警报解除。
杰兰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又开始头疼怎么跟自己家陛下汇报这件事儿了。
而就在舰桥之上,沉默的玛丽忽然发出声音。
“克里斯汀?”
“陛下——”
凛然的女骑士俯身:“您有何吩咐?”
“速度加快一些。”玛丽面无表情,“我们要比他们先到。”
“是。”
克里斯汀颔首,转身下令,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自己家陛下悄悄地咬着嘴唇,轻声嘀咕:“早知道,就应该把卫星岛也带过来的……”
结果,是因为排场被比下去在生气么?
克里斯汀忍不住苦笑。
明明在其他时候都那么威严,但在涉及到叶亲王的时候,就变得很孩子气啊……
伴随着舰队的加速,远方城市的影踪渐渐的放大,如钢铁所锻造出的庞大城市显露出自身的轮廓。
完全和原本的云楼截然不同。
自那位神之手以叶氏的族地从柳氏手里拿回了云楼城之后,原本旧的云楼城就在一夜之间被推平——不,与其说是推平,倒不如说是被字面意义上的‘连根拔起’,然后丢进附近的海床里作为卫星城的地基。
在原本空空如也的地基之上,再造新的地壳运动,令海床隆起,一夜之间,令云楼城的面积扩大了数倍有余。
然后,在新的根基之上,钢铁如树一般自地上生长而出,前所未有的变化乐章几乎将方圆数千海里之内的一切铁矿尽数抽空了,所造就出的便是如今闪耀着漠然铁光的威严城池。
倘若原本神之手毁灭的力量令诸国心悸的话,那么如今创造的手段业已让无数人心折。
自神明陨落之后,这位神之手便是百代以来前所未有的人间至强,只要愿意,随时能够威压诸国,成为新的人间之神。
而令所有人庆幸的是,自高加索一行之后,这位神之子便离开了安格鲁,自云楼离群索居,甚至近乎无偿地向着全世界公开了以太之网的接入许可,将这一份本能够独占的力量分享给了世界上所有人。
自从神圣之釜破灭之后,除非成就权杖的乐师,将自身一半转化为了以太体,否则便会发现,自己和以太沟通的难度瞬间飙升了数十倍,而且乐章稳定性更是低得吓人,动辄爆炸,引来不可测的未知后果。
短短的三天,不知道有多少乐师被自己的实验室炸上天。
原本初代三王所建立的规则伴随着神圣之釜的毁灭,已经被彻底废除了。而崛起的以太之网则彻底的主导了以太界的运行。
哪怕是往昔高高在上的权杖乐师,如今也必须向以太之网低头。
为了表示自己无意以这一份力量独裁世界,那位神之手甚至将负责运行以太之网的机构自皇家研究院中抽离。
包括牛顿在内,所有必要的骨干统一脱离了原本的国籍,成为了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国际人士。
而以太之网的运营已经面向全世界进行招募,只要合格的乐师便能够参与。
所有接入以太之网的技术全部公开,原则上而言,每一个国家都能够对本地的以太之网进行维护和运营。
在接管了神圣之釜残留的所有乐理和渠道之后,以太之网已经成为了如今的人类利用以太的唯一方式。
乐师们也迎来了数百年以来最大的转变,自旧的半神变成了新的工程师。
这一份力量将会为全人类所有,绝不会被个人和组织所垄断……反正话是这么说的,你们就爱信不信吧。
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往后数十年,这个世界恐怕大多数事情,不论是战争还是和平,甚至国家的兴旺和废立,都由这位神之手一言而决了。
尤其是在弑神之前,这位神之手就已经在诸国之间掀起了一轮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
如今,在诸国胆颤心惊地等待了三个月之后,终于等到了这位神之手的新动作。
——一张婚礼的请帖。
嗯,来自云楼城上邀请。
我,叶清玄,要结婚了。
你们带点礼物看看就行了,也别指望其他的什么了。
如果将请帖上优雅而不失风度的内容翻译一下的话,大概就是上面的意思了。
结婚啊,结婚好啊!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松了一口气。
虽然肯定捞不到好处,而且礼金绝不能少,但不论从什么意义上而言,结婚了的人肯定要比不结婚之前的人要稳重一些,不会偶尔脑子一拍就瞎胡乱搞。
而且结合叶清玄这些日子以来对云楼的建设,俨然就是一副结了婚之后就呆在家好好过日子,闲着没事儿不出门的姿态了。
而且,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那位神之手就会开始精致的中年养生生活……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威士忌加枸杞来解决,岂不美哉!
简直是普天同庆!
不论是暗中松了一口气的诸国,还是民间只是单纯感谢叶清玄拯救了他们的平民,都毫不介意为这一场婚礼献上自己的祝福。
可以说,这件事里除了震旦属下的太常寺之外,就没有人不开心了。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婚礼上。
婚礼的两位主角,一位是只要愿意,就能够以神明姿态降临人间的神之手,一位震旦的至上皇帝,龙脉之首,百代以来最接近完美的龙脉之子。
那么,问题来了——
皇帝是不能出嫁的,哪怕把三公九卿全都打死,也是绝不能出嫁的,否则震旦国统就立刻不稳,而陛下又不愿意禅让……难道到时候要叶家主顶着一块红铺盖来入赘?
那么,到底是谁嫁给谁?
虽然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碍于陛下面子,和其他种种原因,但凡不想死的人都没有把这句话直说出来。
因此,太常卿熬到快要脑淤血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按照西式的婚礼来不就可以了嘛!
而且叶家主身上还有个主教衔呐!虽然教团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但教团式的婚礼,东西方都还是会认可的。
虽然这个主意有点馊,但把皮球丢给那群夷人去头疼不就好了?
到时候,婚已经结了,谁嫁给谁,还重要吗?
反正陛下终究还是陛下,其他的事儿,还是不要管比较好。
在朝堂上下的政治智慧和叶公爵的首肯之下,再经过几位贤明联名上书,大家在朝会上装模作样地走了个程序之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最后的结果,便是这一场短时间内仿佛汇聚了全世界焦点的婚礼。
虽然时间定在了两个月之后,有很多人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到了,期望能够在这之前‘碰巧’和神之手阁下会个面,结果二十多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捞着。
而就在婚礼当天,真正重量级的客人才登场。
皇家之光开到码头的时候,正好紧跟在勃艮第使团后面。
原本被克里斯汀劝得有点平静的玛丽,在登上甲板,看到港口那位和勃艮第第一公民相谈甚欢的阿瓦隆亲王时,瞬间又缩回了舱室里,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照镜子的欲望。
“克里斯汀,我这身衣服看上去怎么样?”她求救一样地拉着自己的骑士,“是不是有些不够庄重?”
克里斯汀无奈叹息。
“好吧。”
玛丽咬了一下嘴唇,深吸了两口气,努力镇定下来。
“走吧。”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嗯,毕竟也不好让人久等。”
就在她踏下舷梯的时候,便看到等待在码头之上婚礼主角。
他披着迎客的盛装,微笑着,向着自己曾经的皇帝俯身行礼。
“好久不见,陛下,您风采依旧。”
“哪里,叶先生才是。”
玛丽想要客套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何,说话的时候,鼻子就忍不住有些发酸:“那个,我……”
可就在那一瞬间,克里斯汀勃然色变,扑向了玛丽,圆桌骑士团拔剑的声音不绝于耳,一群披着动力装甲的骑士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钻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拦在了玛丽的前面,戒备森严。
嘭!
“嘿呀!”
伴随着一声轻快地呼喊,从天而降的东西坠落在了玛丽的身旁,掀起一片沉闷的回响,尘埃飞扬。
就在一众人或是错愕,或是警戒的视线中,仿佛有一缕火焰的光从尘埃之后浮现。
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翼之民的皇帝从天而降,庄严地宛如天罚烈火,赤红的衣裙招展在风中,不染尘埃。
然而手里却捧着一把零食,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周围异常的气氛,她娴熟地伸手,扯着面前男人的衣角:“叶清玄,叶清玄,有吃的吗?我饿了。”
叶清玄表情抽搐着,看着她怀里那一大袋子零食,无言以对。
直到这个时候,紧追着自己家皇帝从天上飞下来的有翼之民们才姗姗来迟,卡里古拉一落地,看到这见鬼的场景,眼前就忍不住一黑。
完犊子了。
他拍了一把额头,无奈地腆着脸凑到安格鲁使团前面去道歉。
可偏偏自己家皇帝还一无所觉,正扯着婚礼的主人打听着菜单:“叶清玄,听爷爷说晚餐里有烤企鹅,是真的吗?”
叶清玄一脸懵逼,回头看向华生:
“还有这节目?”
“……就当有吧。”
华生的心情也很复杂,只能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等会儿我叫人去跟厨房吩咐一下,大不了叫人召唤一只出来杀了吃。”
“……”
叶清玄的表情抽搐着,只能希望在自己结婚的晚宴上不会出现集体性食物中毒了。
“你们结婚好麻烦啊。”
艾尔莎打量着四周的景象,摇头感叹:“我们结婚都是到了晚上请大家吃饭之后,直接抱着新娘去睡觉的。对了,叶清玄,你也会抱着别人去睡觉吗?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啊?放心,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
叶清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万幸的是,华生看够了热闹之后,终究还是良心未泯,凑过来解围:“殿下,您该去换衣服了。”
“是、是吗?”
叶清玄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颔首道别:“容我失陪。”
只留下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的玛丽在原地,僵硬在原地,几乎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白色。
叶先生,我还有话要说啊……
“怎么啦?”
艾尔莎好奇地端详着她:“大姐姐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啊?”
“不,没什么。”
玛丽勉强地笑了一下,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来,吃糖。”艾尔莎眨巴着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宽慰着她:“用不着难过嘛,结了婚也可以做朋友嘛。”
“诶?”
玛丽愣住了。
就好像‘卡啪’一下,被拨动了一个了不得的开关,得到了什么全新的领悟。
“是啊……”
她轻声呢喃,眼神亮起来了:“结了婚还可以是朋友呢。”
在旁边,克里斯汀痛苦地别过头。
不,陛下,她说的那个‘朋友’,和你说的那个‘朋友’……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呀!
。
。
而就在更衣室里,此刻也一片手忙脚乱。
叶清玄今天第四次换着累赘的衣服,偏偏旁边的华生还在不断地添乱,将一叠文件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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