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
颈椎断裂的声音响起。
鲜血飞溅,断裂的头颅落地。
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
原本死寂的海面骤然沸腾了,无数漆黑的影子从其中浮现,破开海面,爬出,扑向港口,寻着每一个活物的气息。
和原本那些那用来做饲料和消耗品的鱼人不同,这一次的妖魔越发古怪,并没有双足,而是带着长长的蛇尾,肩生四臂,并没有寻常妖魔离水之后变慢的迹象,反而靠着蛇尾游曳,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只是转瞬,便将数名以凶悍出名的打手们扑倒。
反应过来的人抽出刀剑,和那些妖魔们战成一团,但除了其中少部分明显有过从军经历或者经过特殊训练和培养的人之外,其他人都难以支撑。
几名乐师先是将华生护在正中央,紧接着才催动乐章,谋图反攻,却紧接着听见轰鸣巨响。停靠在岸边的走私船骤然一阵,船壳破裂,数条宛如走兽一般的巨大妖魔从裂口中爬出,扑上港口,择人而噬。
透过船壳的裂口,可以看到里面被撕碎的箱子。
原本这些东西藏在哪里,不言而喻。
那些从箱子里钻出来的东西竟然还在不断地增殖,浑身没有毛发,而是覆盖着一层鳞片。就像是刚刚出生一样,原本湿漉漉地柔软鳞片很快就变得坚硬了起来。很快,布满诡异毛发的头颅便发出古怪的脆响,尖锐的角从额头上生长出来。
对于这些宛如象犊一般庞大的妖魔来说,杀敌远远比猎取血肉要更加的重要,不见它们留恋地上的鲜血,反而对任何可以活动的东西都充满了攻击性。
有人冒死扑上去,以怪力戳破了它们的鳞片,可是紧接着从腹中喷出的寄生虫和酸液便令他发出惨叫。
“这不是天然的妖魔。”
华生敲打着轮椅的副手,眉头微微挑起:“天然的进化不会有这种针对性……是黑乐师培育出的品种啊。”
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冷笑。
飞鸟振翅的声音响起。
在轮椅之下,仿佛有鸽笼被打开了。
一只、两只……乃至数之不尽的青色知更鸟从轮椅之下钻出,飞起,发出清脆的鸣叫,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明明只是飞鸟,可是却在昏暗中换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它们羽翼之上的并非是羽毛,而是火焰!
燃烧至铁青色的火焰在它们的身上吞吐着,来自凤凰之子的力量将变化之道带来的毁灭热量植入了兽性中,那成百上千的鸟群汇聚成洪流,在驾驭之下,发出切裂一切杂音的低鸣,席卷了整个海港。
转瞬间,局势逆转。
“果然厉害。”
随身保护他的乐师忍不住轻声感叹。如此造诣,已经堪称惊人,甚至他们这些成名已久的乐师们都远远不及。
只是看着,便觉得汗颜。
可就在华生专注控制着那庞大的鸟群时,清脆的破裂声骤然从大地上响起。
砖石铺成的大地骤然拱起。
循着华生身上的以太波动,有顺着海水潜入泥潭,最后藏身在土地之下的妖魔猛然从其中钻出,带着腥风,扑向了华生的面孔。
快得不可思议!
那一瞬间,所有人变了颜色,却拦之不及。
刹那间,只有寒光从空中闪过。
轮椅裂开的副手中,一把细长的匕首弹出,划过一道铁色的弧光,落入华生的手中,随着他的手腕反转,刺落。
宛如流星一闪而逝。
凄鸣声响起。
那怪虫一般的妖魔已经被钉死在了地上,奋力挣扎。
就在所有人松了口气的瞬间,华生却不耐烦地了。回过头,看向远处的阴影,“你还准备在那里看多久?”
在阴影中,有人尴尬地挠了挠脸,“哎呀,被发现了?”
华生冷淡地撇了他一眼,毫不客气:“搭把手。”
“好啊。”
阴影中,来者笑了,踏前一步。
坠落在地上破碎的风灯照亮了他披在身上的外袍,还有他抬起的右手。
那白皙的食指擦起了一缕火苗,按在了嘴角的烟斗上。于是,在飘渺的烟雾中,烟斗被点燃了。
通红的烟叶燃烧着,像是点燃了通向天空的导火线。
下一瞬间,漆黑的云层中骤然有恐怖的光芒亮起,那是愤怒的雷火,将铁黑色的云层烧成了赤红。
凄啸声迸发,此起彼伏。
数十道的炽热的火光划破了天空,从天而降,宛如神明投下了惩戒之刃。
在净化乐师们的催动之下,火刑架砸落在大地之上,令大地动荡,所有人都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可紧接着,恐怖的高温迸发,精准地吞没了每一只妖魔,将任何散发着异类气息的东西扯入了那恐怖的业火之中。
到最后,一片死寂中,只剩下了吞口水的声音。
手握刀剑的男人们面面相觑,面目被狂舞的火光照亮。
只是瞬间,所有的妖魔都消失不见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生过,一切都覆灭在了火焰之中,火焰净化了一切。
就在那篝火的狂烈光芒下,热风卷起了白发。
袅袅消散的轻薄烟雾里,那披着紫色教袍的年轻人歪着头,端详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朋友,便露出了愉快地笑容。
“哟,华生。”
他说:“好久不见。”(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章 信任()
当一切归于静寂。
宁静的街道上,叶青玄推着轮椅,慢悠悠地前行,宛如晚饭之后的散步。华生坐在轮椅上,膝前盖着薄毯,享受着来自高贵的大审判长的服务。
似是能够感觉到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息,他轻声感慨:
“你变了。”
“哦?”叶青玄笑了,“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华生摇头。
“变强了。”
叶青玄问,“这不是很好么?”
“是啊,很好。”
不知为何,华生却忍不住轻声叹息:“非常好。”
“许久没有回来,没想到你过的竟然不错。”叶青玄摇头:“我以为你会更惨一些,等待我来拯救。”
华生冷笑,“难道你没有发现么?只要离了你,谁都能过的不错。”
叶青玄沉默了。
许久,尴尬地挠了挠头,叹息:“这句话真残忍啊,华生,令我难过。”
“得了吧,叶清玄。”
华生不留情面,口吻恶毒,一如既往:“没有谁一定要去做别人的救世主,你明白么?你的傲慢早晚有一点会毁了你,不,这不是已经毁的差不多了吗?”
“谁说不是呢?”
叶青玄耸肩,却全然没有在意。
“……”
就像是刀剑戳进棉花里,没有看到预料中的血光,华生无话可说,反而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弄的有些烦躁。
揉了揉眉心,深呼吸,压下来了心中的恼怒,再次平静。
不能和这个混蛋一般见识。
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的。
于是,换个话题,闲谈得以继续。
“你不在的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
叶青玄点头,“我知道。”
寂静中,华生忽然说:
“白鸦出现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听见了叶青玄的回应。
“嗯。”
“要追查么?”
“查吧,慢慢查。”
叶青玄的声音依然平静:“既然藏了那么久,再次出现一定不是为了趁着打折季来阿瓦隆买咖啡。
除此之外,现在能保证的航线还有几条?”
“不多了。”
华生回答,“隐秘航线只剩下两条,而且现在妖魔动乱,很容易翻船。”
“我再给你派五十人,宗教裁判所的净化乐师,妖魔的事情不用担心。”一个信封被叶青玄放在了华生膝前的薄毯上。
“这些事情,隐秘一些办好,萝拉会协助你。”
华生捏着信封,看了看厚度,哼笑:“刚刚回来,就开始差遣人了?”
“能者多劳。”
叶青玄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我能够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
华生沉默。
没有再说话。
…
…
许久,漫长的散步终于结束了。
轮椅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别墅之外,别墅的楼上,有人小心地挑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隐约可以听见弓弩上弦的声音,钢铁摩擦的细碎声音。
当看清楚轮椅上的来客之后,那些敌意很快便消散了。
大门开启,恭谨的下属们接过了轮椅,将华生再次保护在内。
“就将你送到这里吧。”
叶青玄道别:“我先走了,要联系我的话,去威斯敏斯特教堂找一个叫做史东的老头儿就可以了。虽然那个老家伙很油滑,但你可以信任他。”
他转身离去,被华生喊住了。
“喂!”
叶青玄回头。
“不打算进来看看么?”华生问,“很多人都在等你回来。”
叶青玄笑了。
“不用了,下城区就交给你吧。”
他颔首道别,“夏洛克福尔摩斯以死。虽然我会怀念那一段幼稚时光,但我不再需要面具去伪装了。”
“自此之后,只有一个叶青玄。”
…
…
中城区,歇业许久的钟表店里。
寂静的滴答声此起彼伏。
关门了几个月之后,经历了诸多动乱,可这里依旧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柜台上摆着曾经赫尔墨斯最喜欢的茶具,茶叶是他留下来的上好天竺货,茶水还是热的,袅袅水雾升起。
叶青玄静静地喝着茶。
在滴答声里,靠椅上的塞顿小心地摘下了对那一副对他来说有些滑稽和袖珍的眼睛,合上了手中的故事书。
“是这样啊。”
他轻声说,“他是真的死了啊……”
“嗯。”叶青玄点头。
“他那么讨嫌,被人杀了也不意外。”塞顿问:“最后有后悔么?”
“没有。”叶青玄摇头:“据说洋洋得意。”
塞顿沉默了。
许久,轻声叹息:“真像是他啊。”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叶清玄问。
“是啊,怎么办呢?”
塞顿坐在椅子上,他太魁梧了,像是挤进了那张椅子里,挠头的时候,椅子就嘎嘎作响:
“我失业的时候,是他雇我来做他的保镖,但干的却全都是清理打扫的工作。虽然嘴巴贱,但他从不扣我工钱,也不禁止我接私活儿……现在他不在了,我呆在阿瓦隆也没有必要了,趁着安格鲁无暇监控的时候,可能会离开吧?”
叶青玄沉默片刻,直白地问:
“要去找盖乌斯?”
“找他干嘛?”
塞顿嗤笑,“那个家伙本来脑子就有问题,因为他死的人越多,他就越不正常,现在恐怕已经畸形到妖魔都自愧不如的程度了。我又不是傻子,离那种东西只会越远越好。”
叶青玄没有说话。
塞顿摇头,“长官现在还好么?”
“不能算好,也不能算糟。”
叶清玄回答:“活的不错,有吃有喝,虽然被监管着,但基本的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他还可以继续做自己的研究,没人会打搅他。
他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塞顿颔首:“他一辈子都想要过这样的生活,没想到最后找到的时候,却是在监狱里。听到他没事儿,我就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说着,他伸手,摸索着口袋,翻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他捏着小铅笔,写写画画了半天,似是在算着什么,但每次都算不对,就愁眉苦脸,有些焦躁。
最终,叶青玄将他从算数地狱里拯救了出来。
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列,叶青玄伸手指了指:“这里是四十六万,上面几个地方你算错了。还有两个数字你重复算了两次。”
“那扣掉这里和这里,最后还有多少?”
叶青玄说了个数字,不多,他就放心了。
“够了。”他说:“这些年攒的钱,除了接济战友的生活之外,剩下的足够我回老家开一家钟表店了。”
叶青玄愣住了。
“钟表店?”
“对啊。”塞顿咧嘴,从未曾见他笑的那么愉快。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放大镜,娴熟地卡在眼眶上,指了指柜台上的那一堆零件,还有两个看起来有些粗糙的怀表:
“都是我做的,没想到吧?”
“真是……没想到。”叶青玄艰难摇头:“谁教你的?”
“自学。”
塞顿说:“多亏了你,以前不懂拼写,也看不懂书。稍微懂了一点,无聊的时候就拿着赫尔墨斯的工具,自己试着做了一下。
一开始的时候挺难的,但做坏了几十个之后,就懂了。
有点麻烦,但比杀人简单多了。”
叶青玄沉默许久,轻声笑了。
“恭喜。”
“谢谢。”
叶青玄起身道别,挠了挠头:“我本来是想要雇佣你,可现在看来,你已经没有再继续杀人的理由了。”
“饶了我吧。”
塞顿摇头,“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能做怪物是件好事。”
他将叶青玄送到后门,看到院子里空空荡荡的狗窝,便忍不住问:“老费呢?还是没找到么?”
“是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叶青玄说,“我原本来之前,以为它在你这里的。学院里现在也没人了,真不知道它跑去了哪里。”
对此,塞顿毫不担心,“放心吧,它可能只是出去遛遛。你不用瞎担心,阿瓦隆没了它都没不了。”
“听到你的安慰真开心啊。”
叶青玄无奈苦笑,道别。
门关上了。
他一个人伫立在小巷里,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当年那个曾伫立在这里的女孩儿。
不知道她是否还好。
很快,他便掐灭了心中的忧虑,重新回到现实中。
回头,看向小巷最深处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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