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赤之王再次颔首。
承认地如此坦然,如此淡薄,比普通人承认自己加班的时候其实是在跟同事鬼混还要轻松写意。
如此淡定的态度,令叶清玄愣住了。
许久,他无力地叹息:“你们究竟干了什么?”
“那就是我们数百年来所守卫的东西了。”
赤之王回答:“这不属于应该被公开的范畴,现在的人类,也无法承受过去的历史所带来的压力。
初代三王约定,总有一天会由教团公布这一切,但不是现在。”
“‘原罪之子’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或许吧。”
赤之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他,淡然说道:“叶清玄,你已经涉入的够深了,疑问到此为止吧。”
他说,“该你给我答复了。”
叶清玄沉默。
赤之王想要的,是叶清玄对圣城的答复。
自从他苏醒的当夜,赤之王便已经许诺圣城将为叶兰舟的牺牲对他做出补偿。
那一袭主教的教袍便是证明。
倘若他愿意加入圣城的话,五年之内便会出任大主教,未来枢机主教会中会有他一个实权的位置。他将在短短的几十年内跻身于整个世界权利的最巅峰,甚至将这一份权利传承给后世子孙。
这一份权利和声望绝不会逊色于当年叶氏在东方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
在百目者面前,叶兰舟和叶清玄以实际行动捍卫了圣城的威严和荣耀,这一份功绩不容抹消,没有人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这也是叶兰舟为叶清玄所准备的遗产之一。
倘若叶清玄不打算成为神职人员的话,那么他还可以进入静默机关。圣城的一切资源、典籍都对他无条件开放。
五年之内,权杖可期。
一旦他成为权杖,那么教团便会授予他亨德尔的圣名与弥赛亚之杖。从此,便是位列于全世界最顶端的圣徒。
甚至,更进一步……
这是赤之王当夜在萨罗满圣殿中,对叶清玄做下的许诺。
可直到现在,叶清玄都没有对此进行过答复。
“还没有想好。”
叶清玄垂下眼睛:“容我在考虑一段时间。”
赤之王并没有催促叶清玄从速决定,看着他的态度,好像明白了什么,并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说道:
“世事变化,总是快的令人目不暇接。希望你能够早作准备。各种意义上都是。”
在叶清玄下马车之前,赤之王将自己的玫瑰念珠递给了他:“明天来教皇宫告诉我你的决定吧。拿着它,不论什么时候,你可以直接来见我。”
他似乎已经断定到时候叶清玄会想明白。
语气也毫不怀疑。
叶清玄迟疑了一下,接过了念珠:“好。”
马车离去了。
叶清玄一个人伫立在街头,沉默许久之后转身回返。
墓园中的人已经都离去了,只剩下白汐一个人站在赫尔墨斯的墓碑前面。端详许久之后,她摘下了自己的围巾,戴在墓碑上。
说实话,饶得乱七八糟,戴得也不像样。
墓碑不会觉得冷。
死掉的人更不会。
“仔细想起来,从以前开始,我似乎都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白汐轻声说:“他帮了我那么多,可我欠他的却一直没有来得及还。”
叶清玄沉默。
白汐不再去看,转过身,揉了揉鼻子:“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好。”
叶清玄点头,随着白汐到了墓园的门口,可白汐却拒绝了马车,而是看着叶清玄:“我们去走走吧?”
“现在?”叶清玄一愣。
“对啊。”
白汐踩在雪上,倾听着松软的嘎吱声,看着他:“你不觉得现在是个逛圣城的好时候么?人没有那么多,安安静静,很多地方也不会挤。
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不会有人跟我抢。”
叶清玄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点头:
“好。”
…
…
数百年来,圣城从未如此萧条过。
街道上行人罕见,大部分店铺都没有开门,但食物和饮水都没有短缺,目前已经施行了配给制,直接断绝了粮商哄抬物价的想法。
奢侈品短暂地短缺了两天,然后便有世界各地闻风而来的投机商人带来了充足的货源,而染着血的奢侈品也变得更加奢侈。
重建的工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关键部门的建筑也在迅速地修复。
恢复繁华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依旧不是现在。
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残砖断瓦,一片废墟。
除了被结界重点保护的地方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可观赏性留下来了。可偏偏那些可以供人游览的名胜和景点里除了有限的几个之外,其他都是属于在战时可以第一时间放弃的地方。
“果然什么都没有啊。”
在走到第六个地方的时候,白汐看着面前倒塌了一半的建筑,无奈叹息:“只有破教堂,废墟,废墟,破教堂……哦,还有死人。”
她将挡在脚下的那几个断裂的骨头踢到了一边去,看向叶清玄:“表哥,我想去教皇宫玩。”
“……”
叶清玄沉默不语地抬头仰望苍穹。
教皇宫现在是圣城的权利中枢,枢机主教团的办事处,名副其实的军事禁地,里外三层被圣殿骑士团死死的守着,三层结界防御,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根本不是供人游览的地方啊。
“带我去逛圣器陈列馆嘛!”
白汐又提了一个要求。
叶清玄依旧无奈仰望苍穹。
圣器陈列馆下面就是尼伯龙根的资料库,现在被不知道多少乐师严防死守,两名圣徒从外地赶回来坐镇,力保圣城的智慧结晶不失,人类的文明和技术的技术能够长存……你去那个地方干什么?用那些圣徒手稿点火玩么?
“命运石碑怎么样?”
叶清玄依旧沉默。
在终末赤龙逃出封印的时候,命运石碑早就连着中央广场一起被烧化了,现在那里还剩下一个大坑,直通圣城之下的那些隐秘机关和不应该被人知晓的地宫,仍然属于戒严区域。
到现在隔三差五还有漏网的妖魔从下面跑出来,清理完毕至少要三个月,复原的话,等明年吧……
现在的圣城,除了营业火热的妓·院和充斥各种未成年人不能接触的玩意的酒吧之外,根本就没有可以让人玩乐的地方啊。
“这里也不能去,那里也不能去,圣城还不如毁了算了。”
白汐皱眉,鄙夷着自己的便宜表哥:“中央圣堂总可以吧?我想去圣城结界中枢玩很久啦。”
玩什么?
玩爆炸么……
叶清玄伤脑筋的扶着额头:“抱歉,这个也不可以。”
“切。”
白汐撇嘴,不理他了,而是走到前面,无所事事地在圣城的主要干道上散步。
许久之后,她的脚步停下了,拉了拉叶清玄的衣角,指了指前面排队的人潮。
“表哥,我饿啦。”
前面是圣城的临时建立的食物配给处。
除了按人口分发的粮食和生活物资之外,圣城里大大小小的临时食物配给处还兼职了大众餐厅的职能,为难民提供现成的熟食。
不喜欢配着冷水吃石头一样的压缩饼干的人都可以来这里,分量足到撑死人,价格低到几乎免费。
不过至于口味……就算了吧,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到白汐饿了,叶清玄松了口气:
“好!吃饭!表哥带你吃好的去!”
以他的身份和财产,根本不需要带着白汐去跟那些难民抢饭吃。虽然圣城的商业萧条,但这两天已经有不少有名的餐厅和俱乐部已经悄悄开业了。
在这种紧要时节,依旧能够吃到来自全世界的美食,虽然价格昂贵了许多,但能去那里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食物的价格吧?
正好,叶清玄记得附近就有一家圣城最顶尖的餐厅。
当叶清玄还在监狱里的时候,有幸被死鬼卢多维克请客,品尝到餐厅的招牌菜,不得不说,美味到令人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只是,走到门口之后,他才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他没带钱。
这两天他根本没空出门,自从苏醒之后就忙得根本脚不沾地,一应开销都由圣城买单,根本不需要自己掏钱。
现在他的口袋里只有几枚零碎的铜子儿,就连坐马车回使馆都不够。
“怎么啦?”
白汐察觉到他摸索着口袋地尴尬样子,便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没有不快,没有恼怒,甚至没有任何的不满。
只是捏着小下巴,端详着不远处的餐厅,露出了一丝缅怀地笑容。
“没事儿,表哥。”她踮起脚,拍着叶清玄的肩膀:“这顿饭我请了。”
“你请?”
叶清玄一愣:“你有钱?”
“当然没有。”
白汐跃跃欲试地搓着手:“看我重操旧业。”
说罢,就在叶清玄还来不及阻拦的时候,她便伸手切下了一段外套的衣摆,随手用炼金术改成了面罩,蒙在脸上。
然后弹指,将路边的圣徒雕像大卸八块,抡着那两根圣徒胳膊炼成的长剑,冲进了餐厅。
“都不许动!”
女孩儿的吼叫从餐厅里响起:
“——打劫!!!”(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五章 神之手()
寒风吹卷
枯叶雪粉飞扬
叶清玄呆滞地站在门口,倾听着餐厅里远远不断传来的巨响,还有一连串破碎的声音。几个黯淡的以太波动刚刚出现,便被一个风暴般的狂乱波动摧垮。
直到最后,墙壁轰然破碎,飞卷的烟尘中,有人仰天大笑,夺路而出。
“还愣着干什么?”
蒙面的白汐抱着一大包刚刚出炉的新鲜事物,面罩外的眼睛上,两道小眉毛兴奋地飞扬着:“走呀!走呀!跑路!”
说着,在渐进的刺耳鸣笛中,她扯起了他的手,拉着踉踉跄跄的叶清玄开始跑路。
“就是那个家伙!”
“他在那儿!”
“不要放走他们!”
在巡警迅速逼近的尖锐吹哨声里,叶清玄被白汐拉着,奔跑在圣城的街道上。
在那一瞬间,叶清玄有些恍惚。
就像是忽然之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同样的陌生城市里,他们夺路狂奔。
这一次,换成白汐拉着他的手了。
…
…
直到下午两天,他们才将屁股后面的追兵给甩掉。
两个人瘫倒在街上的长椅上,大口喘气,听着追逐声远去,便忍不住松了口气。
“啊,都冷掉了。”
白汐打开纸袋,掏出了饭盒,无奈地摇了摇:“汤也漏了好多。”
“没事儿,反正是贼赃,凑活吃吧。”叶清玄搓着手,感觉到了饥饿:“牛扒归你,熏鱼给我好了,汤也都归你。”
“为什么要五五开?‘白汐抱着纸袋,斜眼看着他:“动手干活儿的是我,跑路带头的也是我,你只是望风而已。分你一块冷面包就不错啦。”
虽然话这么说,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还温热地三明治放进他的手里。
一看就是闯进厨房里逼着大厨现做的。
酱都没撒对。
叶清玄端着三明治,笑了笑,塞进嘴里。
然后扭过头,倒吸一口冷气。
——为什么塞了这么多酸黄瓜!!!
事实证明,惹怒大厨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白汐抢来的竟然大半都是各种味道古怪的黑暗料理。
“啊,这个面包好辣啊!!!”
白汐的嘴肿了,眼泪汪汪,然后看到被酸到脸发绿的叶清玄,便忍不住大笑,嘴里的面包屑都喷出来落在了叶清玄的汤里。
叶清玄叹了口气,吹掉了面包屑,抿了两口,总算涮掉了嘴里的酸味儿。
“下次还是忍忍等我回去拿钱吧。”
叶清玄仰天长叹。
远处,有隐约的轻柔旋律传来。
在已经停止的雪中,倾颓的教堂中,传来了隐隐的喧嚣。
穿着白纱的少女从租来的马车上走下,挽着心上人的手,在有些走调的欢快旋律中走进教堂里。
一场婚礼。
那些宾客们的罕见笑容似乎是这座城市中为数不多的亮色。
依旧还有人活着,生存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为此痛苦,可怀中还存有笑容。
在长街的尽头,破败的教堂中,双方置办起了一场简陋的婚礼。
在神父们遵从着教团的调度,忙得脚不沾地的时节,依旧请来了一位年轻的教团学徒来见证婚礼。
似乎从无经验的年轻人披着教袍,手捧圣殿,手忙脚乱地主持着婚礼,闹出了不少乱子,幸好,婚礼依旧在继续。
葡萄酒不够,面包供应也不是很敞开,并没有丰盛的宴会。几个会吹奏乐器的老工人临时被拉来组成了一只管弦乐队,演奏婚礼的进行曲。
虽然简陋,但一切都像模像样。
“路易,你……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按照……”
年轻的见习神父站在台上,磕磕巴巴地念着怀里字条上的内容:“按照圣典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不论……不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冷的天气,那见习神父的额头见汗,尴尬地嗫嚅着。
忘词了。
这场景真是尴尬的要命。
偏偏越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然后就越是尴尬……
外面围观的叶清玄可以发誓,这个场景绝对排的上他这辈子见到的十大尴尬场景之一。
“算了,帮你一把。”
叶清玄叹息了一声,嘴唇无声开阖,一缕声音顺着微风落入年轻神父的耳朵里,令他精神一振,宛如得到救赎,狂喜地喊出最后的话来:
“——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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