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猜对了。”
麻雀淡淡地说道:“哪怕你是抄袭,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十天之后,乐师协会公开进行鉴定和辩驳。
议院会动用关系。让你赢得胜利。开心么?”
开心么?
英格玛只觉得后背发冷,全无丝毫喜悦。那是心中所有的秘密都被暴露在阳光下曝晒的恶寒。
还有那议院慷慨恩赐中所包含的蹊跷……他们竟然毫无愤怒吗?
“你们……”
英格玛吞着吐沫,努力地发出声音,可声音却颤抖起来:“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麻雀叹息,似是无奈。
它在感慨一个傻子。
“英格玛,你应该明白的:你所骄傲的东西,在我们看来,一无是处。”
它说,“假如你是想要跟我们谈价钱的话,那么你可以离开。议院不会跟你做任何交易。
可你走不了,不是么?
你自己比谁都明白:一旦走出了这么个门,这个世界就再没有人能够救你了。”
英格玛的肩膀颤抖着。
他像是想要站起身来,走出门去,可是麻雀站在他的肩膀上,那么轻巧的一只麻雀,可是却压弯了他的脊梁。
他不敢起身……因为他知道,他一旦表示出任何一丁点反抗的意思,那么就全完了。
他的未来,他的成就。他的一切,都会被掩埋进黑暗里。
随着自己一起。
于是他驯服的低下头,心甘情愿地被套上了无形的笼头。
“确实,这么多年来。议院在你的身上耗费了大量资源。
但想必你也清楚,对于议院来说,纵使是共鸣级的乐师,需要的话也不是招募不到,无非就是价钱多少而已。
议院从来不怕支付任何代价,英格玛。任何代价我们都不曾畏惧。”
麻雀轻声说,“我们之所以看重你,是因为像你这样擅长解译的古代学者不多。而我们碰巧在某些时候,在某个地方,需要你来解译,为我们指路而已。
你知道的,可以替代的人选还有很多,相当多……所以,不要再做任何傻事了,也不要消磨议院的耐心,好么?”
“指路?”
英格玛大汗淋漓:“指什么路?”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麻雀笑了起来:“就在这一座庞大城市背后的血路啊,英格玛。现在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了,但你已经猜到了不少,不是么?”
冷汗一滴一滴地从他的脸颊上落下,落在地上,消散了。
直到最后,他闭上眼睛,咬牙,发出声音:
“我、我会帮助你们的。”
“不是你帮助我们,英格玛,是我们帮助你。”麻雀在他耳边呢喃:“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来见见你的朋友吧。”
英格玛的手指一震,错愕地睁开眼睛,然后陷入窒息。
就在寂静的会议室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众多的来客,座无虚席。锐利的眼瞳凝视着他,那种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成百上千的飞鸟,飞鸟无声而来,占据了每一个角落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欢迎来到议院,我的朋友。”
麻雀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欢迎来到这个国家真正的核心。”
…
…
勃艮第,首都郊区的一座庄园中,匆忙的敲门声响起。
在书房的门外,使者敲着门,高声喊着:
“巴特勒密大师,巴特勒密大师。”
敲门声持续了半个小时后,书房的门被愤怒地拉开了。
门后的老者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绝非是见客会面的装束,可是他却怒视来者,像是看着一个闯进他领域中的入侵者:
“不要再吵了!”
在他身后的书房中堆满了陈旧的书籍,但是在精当的保养之下。却没有多强的陈腐气息。那些古籍中都写着晦涩的楔形文字,带着盎然古意。
可是研究被打断了,所以老者的神情才分外气恼:“我的解译正在关键时刻,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了么!
你听不懂通用语吗?!”
他对古代乐师传承的《翠玉录》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十余年了——那是号称神人相授。奠定初代乐师理论的古老典籍之一。
如今在漫长时间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正在兴奋探究时,却被突如其来的客人打断,哪怕是涵养出众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哪怕来者是乐师协会的使者,他也照样把对方骂了个狗血喷头。到最后,余怒未消地瞪视着他:
“你最好有一个好理由,否则哪怕是乐师协会,也永远都别想进我家的大门!永远别想!”
“在下只是遵照使命而来,还请您多多体谅。”
使者顿时有些无奈,苦笑着将一份来自圣城的信笺双手奉上。巴特勒密没好气地一把抢过,撕开了封口,扯出了其中的信笺。
“抄袭?”
巴特勒密一愣,忍不住皱起眉头:前些日子的《伏尼契手稿》的解译他当然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公布。但他的门生故旧在圣城工作的可不少,副本第三天就送到了他的手里。
不得不说,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合常理,《伏尼契手稿》的解译依旧是一份不折不扣的杰作。
正是其中的一部分思路令他对《翠语录》产生了新的灵感,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件杰出的作品,竟然会牵扯到这种事情……
当他看完手中的简报时,怒意已经消散无踪。
剩下的,只有满腔地错愕和惆怅。
“英格玛和亚伯拉罕?何苦……何苦做着这种事情呢?”
沉迷与古代历史解译的学者一般都远离世事纷争,淡看名利。大多数的人都并不复杂,反而单纯许多。
对于他们来说,研究便是一切,学术和理论便是生命。对于抄袭这种事情绝对深恶痛绝。
所以在听闻这样的事情之后,他才会显得这么惆怅。
“可惜了。”
他请使者进入书房,上茶之后沉默了许久,才摘下眼镜之后,长叹一声:“协会的来意我已经明白了。
是想要让我作为鉴定者出席评议会么?”
“没错。”使者颔首。
可巴特勒密的愁容却更盛。
“我正是因为厌恶争斗,不想伤害其他人。进阶共鸣时才选择成为星见学者。可没想到,你们现在又要让我去做刽子手。”
使者一愣,“大师,这话又从何说起?”
“你不懂。”
老人苦涩摇头:“对于学者来说,研究就是呼吸,成果便是生命。不论最后结果是怎么样,这两个人中,必然有一个学者要‘死’了。
对于学者来说,这不止是评议,而且还是刑场啊。”
使者沉默许久,低下头:
“是在下冒昧了。”
“这不怪你,终究都是学界的事情,还是要学界的方式去解决。这个世界上能够去做刽子手的人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之外,还有谁呢?
谢尔盖那里你们也一定发出邀请信了吧?那个家伙的火爆脾气,一定会答应的。”
“是的。”
使者颔首,“被邀请进行评议的一共有五位,除了您和谢盖尔大师,还有安格鲁的萝拉。克拉夫特小姐,还有岩铁学院的海森堡大师,以及一位旅居圣城的东方古代符文大师也会前往。”
“东方古代的符文学?”
巴特勒密一愣,“失落了这么多年,还有人在研究么?”
使者如实回答:“是一位来自东方的学者,他半年之前达到圣城,身份很少有人清楚。我只知道他姓胡,枢机主教称他为‘太阳’。”
“是我孤陋寡闻了。”
巴特勒密颔首,沉思片刻:“什么时候出发?”
使者听闻他愿意出席,旋即大喜:“我们准备了最快的轻轨马车,陆路转海陆,六天就能到安格鲁。”
协会知道巴特勒密很少出门,而且坐不惯飞空艇,就为他紧急安排最快的线路。
巴特勒密颔首应允,两人定下出发时间之后,便由仆人送使者离去了。
当乐师协会的代理人离去之后,巴特勒密坐在书房里,许久之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他已经没有了继续研究的心思了。
“可惜了,明明《翠语录》的解译快要突破了……”他摇头,摘下眼镜,想要出门走走,却正好撞上了疾步回返的仆人。
“先生,有一封您的加急信。”
仆人将邮差刚刚送到的信件送上。
“信?谁寄的?”
巴特勒密拿起信封,可信封上什么名字都没有,寄信人的位置只有一个火漆印章留下的痕迹。
那是一只麻雀的剪影。(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老板今天不在家()
接下来几天,乐史系都没有会客。
因为居住的地方,外加要准备十日之后的评议,校长特批了一间靠近大图书馆的房子作为他们的临时落脚之所。
他们拒绝了一切想要会面的客人,紧闭房门,内里内外全部都用安魂曲结界的力量做出分隔,别说影像,就连声音都听不到。
每天只有白发的少年来往于大图书馆和住处之间。
而校内,则在乐师协会进行学界评议这一消息之下开始飞快地升温了起来,每个人都开始关注起这件事情的始末。
一时间,闹得纷纷扬扬,前因后果争执不休,屡次争吵和私斗都令校规执行处头大无比。
另一方面,升温地不止是校内。
可以说,整个古代学界都因协会发布的通告而陷入了震动。
大部分学者都不曾听闻《伏尼契手稿》解译成功的消息,在看到这个通告时便顿时吃了一惊。紧接着才发现,如此重大的突破,背后还隐藏着这种瓜葛。
已经有不少醉心于解译的学者开始前往安格鲁,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最远的还有一位从天竺渡海进行旅行的僧侣。
虽然还差好几天,但是有不少人已经到来,居住在乐师协会附近的旅馆中,每日闲暇时聊天,竟然也交流了不少学术。
若不是大家都是为了评议会而来,否则俨然便是一场学术界的盛会了。
而亚伯拉罕所解译的手稿被协会内部消息灵通的人搞到了手,在暗地里也开始悄悄地流传了起来。
一时间,究竟是邪魔外道还是另辟蹊径,双方争论喧嚣尘上,明明评议还没开始,又隐隐有了论战的苗头。
第九天的时候,巴特勒密、谢盖尔和海森堡三位大师联袂到来,在和本地的学者萝拉。克拉夫特女士短暂会晤之后,便拒绝了其他的欢迎仪式,进入协会安排的客房中休息了。
第十天的时候。闭门许久的乐史系终于打开了大门。
而校长也因为一纸传召,而来到了皇宫之中,面见陛下。
看热闹看了这么久,也该轮到他倒霉的时候了。
…
…
寂静的大厅之中。麦克斯韦沉默地站在台阶之下,恭谨的低着头。隔着帷幕,御座之上有一个雍容的女声传来,沉稳而威严。
“是我的错觉么?麦克斯韦。为什么你的学院里总是会有奇怪的事情出现?”
麦克斯韦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低头回禀: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倒霉吧?”
女王并未震怒。只是淡淡地嘱咐:“学院毕竟是王立,出了什么乱子的话,总会有损皇室威严。如今正是风雨交加的时节,你总要为皇室留一些余地。接下来我还会说什么,你也明白的吧?”
“明白。”
麦克斯韦脸上的苦涩更浓:“说实话,我已经很尽量地不给皇家添乱了。但毕竟涉及敲响贤者之钟的大事,不得不慎重一些。
这次陛下叫我来,也是因为乐师协会的评议会而头疼吧?”
帷幕之后,那个隐约侧影颔首:“乐师协会认为这件事情毕竟发生在安格鲁,希望皇家到时候派出代表。会作为评议会的成员。”
麦克斯韦想了想:
“陛下要派我去么?”
“卿操劳国务,竭心尽力,这种小事自然不会麻烦你。”女王的声音中带着隐隐地怒气,明显不是夸赞他为安格鲁呕心沥血、日理万机。
麦克斯韦一愣:“那……”
“就让大王子去吧。”
女王的话令麦克斯韦陷入错愕。
“大王子?”
陛下您在开玩笑呢吧?!
虽然是皇家丑闻,但现在是个安格鲁人都知道:大王子,目前的安格鲁王储、王位第一继承人是个弱智,四岁之后脑子就没有发育过,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一只羊……
他代替皇家去了,万一发言时说了什么见鬼的话,皇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幸好。女王的下一句话令他松了口气:“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我会让人陪着他一起。”
“谁?”
麦克斯韦问,然后忽然感觉到御座之上传来的潮声。
那是海潮。
那是无数火焰流淌,将万物焚化成灰烬时所发出的细碎声音。那些细碎的声音组成了海潮,海潮声仿佛有咆哮中。
那是皇室血统中所蕴藏的可怕力量——赤龙之血!
那种可怕的力量和莫名地诅咒在皇室的血脉中代代相传,几百年之后不见衰退,反而越发狂暴。
那一瞬间,麦克斯韦几乎以为女王从御座上起身了,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不是女王,因为它可控。
可控的力量便不是赤龙之血,赤龙之血是不可控的。
倘若女王真的起身,恐怕整个宫殿在瞬间便会焚烧成灰烬。如今能够控制这种力量的人……难道是皇室之中有人觉醒了血脉么?
“是玛丽殿下么?”
他瞬息间明白了什么。自从玛丽三年之前觉醒了血脉之后,短短三年之内就觉醒到这种程度……
在伊丽莎白女王之后,难道这一代的皇室,又要出一位女王?
就在帷幕之后,御座旁边,身着白裙的少女静静地伫立着,沉默不语。可那种近乎非人的眼神却令人觉得如芒在背。
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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