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看起来像是来自于各地,年龄和样貌都各不相同,可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异常的痕迹。
有的人皮肤外面长着骨头,有的人四肢细长而枯瘦,只能蜷缩在牢笼之中,有的人关节处长着倒刺,看起来狰狞异常。有的人筋肉虬结,铁栅栏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两根面条,可是却根本没想着出来。
还有的人耳后生者鱼鳃,那是跟曾经的鬼婆艾玛身上一样的痕迹……塞壬改造。
他们各自的异变绝不相同,哪怕是完全两种一样的改造,也有着不同的方向。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呆滞又茫然的神情。
不论是刚才远处的轰鸣,或者是从栅栏旁边走过的陌生人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甚至没有人试探性得喊饿了,或者说祈求他们放自己出去。
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那些人蜷缩在自己的囚笼中,专注地在地上涂抹着什么、喃喃自语,或者吐着口水泡泡,傻笑……
“这里应该就是病房了罢?”
叶青玄轻声呢喃。打量着他们的样子:
他们都穿着和下水道里那具骸骨一样的衣服,那一身像是囚徒一样的装束是为了方便作手术而让病人穿着的白衣。
十年前,这里应该发生了一场动乱,有的人逃出去了。像是鬼婆艾玛。还有的人没有逃出去,像是那一具下水道里的干枯骸骨,只能凝视着天空的方向死去。
从那之后他们应该就加强了控制措施,比如说……像现在这样。
屠夫冷冷地打量着那些经过改造的病人,手握骨锯。全神戒备,可旁边的叶青玄却轻描淡写。
“不用紧张了,他们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他信手将一个铁笼里面的人扯了过来,那个人竟然也毫不反抗,只是任由他来摆布。
叶青玄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打量着后脑和耳侧,看到了眼瞳的异状就明白了。
“果然是这样,脑前叶切除手术。”
叶青玄跟屠夫比划了一个伸出手指戳眼睛的姿势:“从眼睛底下,刺进一根冰锥,冰锥刺进颅骨里。凭着手感,将脑前叶搅成稀烂……这样以后,不管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都会变成乖宝宝,任人摆布。
只要熟练了之后,手术时间甚至只要几分钟,安全又无害,不会影响接下来的任何改造。
真是安全又便利。”
少年嗅着风中越发浓厚的消毒水气息,眼前似是有幻影闪过,那些沉睡在脑中的记忆又一次泛起了。
实际上,那些破碎的记忆早在往日的颠沛流离中记不清了。他也不想再去回忆曾经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心中的愤怒却燃烧起来了。那种怒意就像是地壳下的熔岩,沉默地穿行在黑暗里。看不到火光,却烧的人想要发狂。
可他就连这一份狂怒应该对准都不知道。
“喂,大叔,我们分头走吧。”
他忽然轻声说:“萨满,其实给了你另外的任务吧?”
屠夫沉默,并不回答。
“他早就知道议院控制了阿卡姆精神病院。对不对?他放任我来探索这里,就是要我搞清楚,这里究竟在发生什么。
他让你跟我来这里,不是让你保护我,是为了让你杀掉他的敌人。除了教授,还有议院的人。”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
“——对不对?”
在少年的凝视中,屠夫沉默,没有回答。
叶青玄忍不住撇嘴,
“塞顿大叔,你这么老是装样子,也不是办法啊。”
屠夫愣住了,眼神终于变化,从凶恶到阴沉,再变成狰狞。
可少年只是看着他,直到他许久之后,面具之下传来烦躁的吐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总不能指望我忽然之间就一个曾经追杀过我的人联手吧?”
叶青玄摊手,“我总得调查一下。”
“靠着一天的时间?”
“其实不止。”
叶青玄说,“实际上,从我发现自己竟然能从绝不失手的屠夫手里逃走之后,我就怀疑你对我手下留情了。
后来每一次回想,都觉得疑点不少,我不觉得自己强到能够逃出屠夫的追杀。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屠夫放水了。”
“……”
‘屠夫’,或者说塞顿,无言以对,只是沉默。
“……只要连上这一条线的话,很容易就想明白了。毕竟我的朋友蛮少的,而且像你这样体格的人也不多。
我还是很感谢你放了我一马的,毕竟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叶青玄歪头看着他:“不过,你出来捞外快,老板他不知道吧?”
“……”
沉默中,硕大的马头面具之下,塞顿的表情一定变得很难看:
“他妈的,滚滚滚!”
他烦躁的将骨锯砸在地上,砸出了一道裂痕,最后看了叶青玄一眼,掉头走了。
可在他的背后,少年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高声喊:
“——塞顿大叔。”
“嗯?”塞顿回头。
“注意安全。”
少年轻声道别。
屠夫冷笑起来了。
“应该注意安全的不是你么?”
他头也不回的挥手:“放心,看在老费的面子上,你死了,我会给你报仇的。”
“哦哦。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少年的声音从背后的远处传来,渐渐的听不到了。
…
屠夫缓慢地穿行在黑暗中,顺着风中传来的血腥味道向前。
按照雇主交给他的地图,他要穿过了走廊,踏了阶梯。穿过第三手术室向右拐,攻破第六大厅,然后乘着升降台向下,一直落到中央机关。
——一路之上,所有地方都毁掉,所有有关血祭的资料都烧掉,所有的活的东西都杀掉。
敌人包括黑手党麾下的暴徒,医院原本的看守者,议会的爪牙,还有被他们雇佣的……黑乐师。
在沉默地前行中。屠夫的脚步忽然一顿。
头顶上的惨白灯光一阵闪烁,面前紧闭的门扉后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在铁门之上,铭刻着第三手术室的金属铭牌已经生出了铁锈。
手术进行中。
在铁门之下的间隙中,泊泊的鲜血无声地渗透出来。
在婴儿的啼哭里,空气中飘荡着幽灵咏叹一般的轻柔歌唱,宛如死去的女人在地狱里凝视着人间,发出悲鸣和尖啸。
沉默中,屠夫无声地推开铁门,看到遍地鲜血。
惨白炽烈的灯光之下,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串内脏浸泡在防腐的溶液中,谨慎又仔细的地收拾好了每一个收尾,最后将掏空的婴儿丢进垃圾篓里。
他转过身,口罩之后的眼瞳看到了来者。愣了一下。
“屠夫?”
那种声音像是数十张口同时发出的沙哑声音,那些声音重叠在一起,变成一种刺耳的噪音。
屠夫凝视着他的样子,视线落在他身上,仿佛隔着衣服,看到了那一具躯壳上蠕动张开的十几张嘴唇。便恍然大悟:
“黑乐师。黄足?”
曾经死去的青齿的兄弟,黄足缓缓颔首:“几分钟前,阿尔贝托的人告诉我有人闯了进来。你的同伴呢?去哪儿了?
说实话,比起你来,我更想要见一见福尔摩斯:同为黑乐师,一定有很多的话题可以探讨。”
面具下面传来一声嗤笑。
黄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有些遗憾起来:“算了,是你也无所谓,难得这么好的实验材料……”
屠夫沉默地握紧了骨锯,躯壳中发出一阵骨节摩擦的清脆声响,肉眼可见的,躯壳膨胀,膨胀,再膨胀!
直到最后,重新化作了那个狰狞的巨人。
“神啊,请予我慈悲,我跪倒在灵魂的河流中,试图洗清污浊!神啊,请予我救赎,诅咒没过了我的腰际,你能听见我的哀求吗?神啊,请予我恩赐,血水已漫过我的脖颈,我哀鸣着企求解脱……”
铭刻在躯壳上的乐章被唤醒了,令血脉的流动声化作海潮,心跳声如鼓敲打着节拍,令以太震动,血气翻涌着从毛孔中渗出,在空气中幻化成一张张死者的面孔,欢笑着应和:
“啦啦啦啦啦啦~”
无声的,光亮熄灭了。
黑暗里,来自死者的歌声和黑乐师的重叠颂唱骤然暴起,轰鸣和剧震扩散,掀起无形的尘埃。
血的温度和凝结成实质的恶意泼洒向了四周。
黑暗吞没了一切。
…
…
在寂静的走廊中,少年目送着屠夫远去,无声之中,他环顾四周那一张张呆滞的面孔,嘴角便勾起了一丝冷笑。
“好了,让我们也好好的大闹一场吧。”
他将手杖猛然敲在地上,迸发出钢铁余音:“教授也好,议院也罢,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既然我被称为复仇恶灵,那总要让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欢迎来到黑色游行()
阿尔贝托从噩梦中惊醒了,他扭过头,看到窗外幽深的夜色,火光从窗外升起,烧红了天空。
夜露深重,他坐在自己的轮椅上,给膝盖前面加了一张毯子。
在壁炉中,火光跳跃,上好的松木无声燃烧着,释放出一阵清香,令人不自觉的心安起来。
哪怕外面已经掀起了将下城区焚之一炬的动乱,可这里依旧一片安宁,波澜不惊,静谧的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他应得的奖励。
作为曾经统治了三分之一下城区的黑手党党魁,阿尔贝托已经有些老了,打不动了。
衰老虽然有诸多不便,但同样也给了他足够的老辣眼光。对一个头领来说,在没有什么是比眼光更重要的东西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在议会的使者第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甚至没有等那位霍尔先生说出来意,便表示愿意将整个家族托身在议院的麾下。
这一份诚意为他带来的是议院的信任,让他直接入驻了议院的核心,成为了这一间精神病院的看守者。
如果有一艘船通往胜利的话,那么他已经置身于头等舱中,冷眼看着曾经的仇敌和盟友们在海中挣扎拼杀。
不论外面的结果究竟如何,只要今晚在中央机关。最终实验室的仪式能够完成,那么一切都将改写。
曾经的一切仇敌都会被淘汰掉,他将代替萨满,成为下城区的统治者,新的黑暗之王!
没错,只要仪式完成的话。
不知为何,他心中始终有着隐隐的不安,可是不论如何回想,完美无缺的计划都找不到任何缺陷。
“父亲……”
萨满的主力已经被拖住了,所有人都被这一场席卷了整个下城区的动乱迷住眼睛。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议院的仪式。
“父亲。”
可是这种不安,又是从何而来?阿尔贝托苦思冥想。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父亲!”
洛伦佐提高了声音,将他从出神中惊醒。
阿尔贝托的肩膀一震,回头看向身旁洛伦佐。洛伦佐察觉到他眼神中的不悦,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父亲。有人通过仓库闯进来了!”
“仓库?哪个仓库?”
阿尔贝托下意识的反问,却又立刻反应过来,脸色煞白——还能是哪个仓库?当然是最要命的那个仓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分钟之前,中央控制室里有人发现:下水道里的黑门被打开了。门外寄生的骨猿也混乱起来了,目前正在想办法安抚。”
“从下水道里闯进来的?”
阿尔贝托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了。他努力镇定心神。挥手吩咐:“去清理掉,不要让他们产生太大的骚乱,明白吗?”
可洛伦佐没有动,犹豫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愣着干什么?!”
阿尔贝托大怒,拍着轮椅的扶手:“去啊!”
“我已经去过了,可是……”
洛伦佐吞了口吐沫,颤声说:“来的人……可能是福尔摩斯和屠夫。”
“不可能!”
阿尔贝托几乎从轮椅上跳了起来,怒视着洛伦佐:“你在说什么鬼话?!”
很快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平复心情。揉着眉心沉思,许久之后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啊。”
洛伦佐被那种阴冷的眼光看得发毛,连忙解释:“他们忽然就冒出来了,顺着送货的管道来的。对了,这几天一直往这里送货的那个走私贩子昨天被干掉了,会不会就是福尔摩斯下的手?”
阿尔贝托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确实,假如知道知道议院在这里举行仪式,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竟然还雇佣了屠夫那个家伙……”
“干掉他们!”
他的眼神阴狠起来:“绝对不能让他们走进中央机关!赤眼和黄足呢?他们不是议院派来维护血祭的么?”
“赤眼正在中央机关,黄足已经和屠夫一起消失了。”
洛伦佐吞了口吐沫:第三手术室被黑乐师的魇雾包围了,黄足和他的尸傀儡都在里面,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福尔摩斯呢?”阿尔贝托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福尔摩斯和屠夫分开了?”
“好像是。”
洛伦佐颤声说:“他和屠夫分开行动了。他进入了病房区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他、他好像对那些改造体很有兴趣。”
“很好,很好!”
阿尔贝托的神情阴鸷,沉思片刻之后,忽然命令:“你现在带着所有的人手,还有那四个议院的乐师。立刻去将病房区彻底封锁起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将福尔摩斯彻底解决掉!
那个家伙和教授,都是议院的心腹大患,都在必杀的名单上。只要他死了,议院那里绝对不会辜负我们的牺牲。”
“让、让我去?”
洛伦佐的脸色瞬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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