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中途,那男人呕吐了一次,高烧也更严重了,有那么一会儿,茱莉亚甚至怀疑他熬不过今晚。
如果救回来半天就死掉,还真对不起她一番苦心。
整个夜晚,茱莉亚都没睡踏实,她也不敢睡得太踏实,因为得随时防范床上的人“尸变”。男人好像在做噩梦,辗转反侧不停**,茱莉亚起身好几趟,给他擦拭额头,喂他清水,偶尔他会安静下来,望向茱莉亚的眼睛没有焦点,散散茫茫的,像是要流泪又像流不出。他抓着茱莉亚的袖子轻声叫着,她听不太清,好像是叫“娘”又好像不是,那种时候,这男人无力得像个破布娃娃。
茱莉亚的心有点软,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将近四年的孤独生活把她变成了一头狼,除了老爹,她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在老爹面前,茱莉亚也不愿流露一丝软弱,哪怕真的想哭,她也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哭。她知道老爹担心她,所以更不愿惹老爹伤心。
彻夜的反复,到黎明时分终于停歇,男人沉沉睡去,高烧也退了。应该是昨晚喂的草药起了作用。
既然病情转好,茱莉亚也不再浪费时间守着他,趁男人还在熟睡,她锁好了房门,出来屋子。这一趟不能白来,她得搜寻一些可以拿回家的东西。
手中端着弩弓,茱莉亚小心翼翼搜寻着小区内部别的门栋。此处虽被她定为“客栈”已有一年了,但茱莉亚并没有把周围所有房间都搜查到。今天她也不敢走得太远,只在附近的一栋五层建筑里,一家一户的寻找可利用的物品。
期间,茱莉亚发现了两次丧尸,一个是老人,一个,是五六岁的孩童。杀死它们时茱莉亚有点难过,它们当初一定是因为体弱,才被逃难的大部队给抛下了。当那个身材瘦小、还没到茱莉亚腰那么高的孩子丧尸扑上来时,茱莉亚甚至不忍把弩弓指向它。
是因为看护病人让自己变得脆弱了么?茱莉亚不能肯定,几年的生活磨砺,她在意识层面早就不把自己当成柔弱的女性了,茱莉亚最不高兴的,就是被老爹说“你这样下去,快成野人了”――成野人又怎么不好?这个世界,只有兽才能生存。
然而当昨晚那男人抓着茱莉亚的袖子,用哭泣般的声音喊她时,茱莉亚才惊觉,原来自己心里,还有一丝女性柔情存在。
费时三个钟头,茱莉亚找到了几条牛仔裤,一件皮夹克,几件干净衬衣,这些都是给那男人准备的,他今天应该会醒过来,总不能让人一睁开眼就光着身子对不对?
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两个金枪鱼罐头,一袋3公斤的泰国大米,以及一大包卫生棉。
这让茱莉亚对老天爷又爱又恨:它总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扛着大包小包东西,一口气爬上铁梯,刚进屋,茱莉亚就听见卧室传来嘶哑的叫喊。
她扔下包,进来卧室,一皱眉道:“叫什么?想把丧尸招来啊?”
男人依然躺在床上,他醒了,却是满面怒容瞪着茱莉亚。之所以满面怒容是因为,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在了床柱上。
“少安毋躁。”茱莉亚冲他做了个手势,男人停止挣扎,却依然盯着她。
茱莉亚走到床跟前,低头看看他:“醒了?”
“放开我!”他嘶哑着喉咙说。
茱莉亚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你想干什么!”他愤怒地看着茱莉亚,“为什么捆着我?!”
“因为,我还没有确保你身上无咬伤。”茱莉亚回答。
男人被茱莉亚给说愣了,他张了张嘴:“我没没有被咬。”
他的嗓音里,带着病重之后的沙哑,不过原本的声音应该是柔和好听的,而且口音纯正,地道的京腔。只是现在他满心怒气,话也说得不大利索了。
“口说无凭。”茱莉亚打断他,“你得让我把全身检查一番,我才能相信你。”
“可我没有被咬!真的没有!”他还在努力辩驳,“差点被咬了但是没有!我逃脱了我没有伤!”
“没有伤?”茱莉亚伸手一戳他的肩膀,“这是什么?”
那儿有一处很严重的瘀伤,她一戳,男人就疼得叫起来。
然后,茱莉亚平心静气对他说:“老兄,你是我救回来的,本来我不想这样粗暴野蛮地对待你,但如今是非常时刻,如果不确定你是安全的,我就会被你拖累死。我也不要求你造个七级浮屠,但你总不能恩将仇报。”
男人不出声,那表情,不知是在思考自己的理亏,还是在思考她的话。
见他有让步的意愿,茱莉亚松了口气:“放心,我只是检查一下,不会有更多的举动。”
男人仍呆着不动,半晌,才迟疑道:“怎么检查?”
茱莉亚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来,脱衣服。”
整个检查过程,如狼奔豕突。
“滚开!”、“住手!”、“来人啊!”诸如此类的句子,不断从男人的嘴里涌出来。
此人叫声之惨烈,茱莉亚从未听闻,被这家伙叫得心焦,她差点要拿过枕头来闷死他!
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喝道:“叫什么叫?!以为是在拍a片?!我都没叫,你叫个屁啊!丢人不丢人!你以为我愿意做这种事?!”
这一嗓子,不知击中了男人何处的死穴,他顿时安静下来了。
茱莉亚麻利地扒下他的衣裤,除了中间用浴巾挡着,别的地方,从头检查到脚,她不放过他身上一丝一毫的伤口,而且每个伤口必问清楚来由――这也是一定要等到他醒来再检查的原因。
茱莉亚不能大意,她曾亲眼看见在与丧尸的搏斗中,轻微擦伤的伤处沾到了丧尸迸出的液体,从此导致的严重后果。
全身检查完毕,男人也差不多挣扎得力竭了,他的脸色好像铁一般惨青,瞪着茱莉亚的双眼要喷出火来。
女人白了他一眼:“少这么盯着我。如今这世上是没几个男人了,可我再缺男人,也不会捞到碗里就是菜。你呢,就太把自己当棵菜了。”
“我死我活那都是我的事,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把我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查看!”那男人恨恨道。
他这话,激得茱莉亚大怒!
“天底下居然有你这种人!”她指着他鼻子骂道,“我辛辛苦苦把你从树林里背上来,给你洗脸洗手,给你喂药找衣服,还给你准备吃的居然张嘴就骂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这一番话,顿时把男人说得一脸震惊!
好半天,他才惴惴道:“是你救了我?”
茱莉亚冷冷道:“我倒是想否认,可你看看,这屋子里找得出第三个人么?”
男人不出声了,看他脸色似乎有些赧然,想必也后悔刚才自己太没口德。
“姑娘,刚才,对不住了。”他终于磕磕巴巴道。
姑娘?这词儿让茱莉亚一阵阵牙酸:还什么“对不住”,哪儿来的戏词?这都世界末日了,敢情文艺青年们还没死绝呢?
茱莉亚仔细看了看男人那颇不自然的神色,心里明白了,看来,向人低头这种事,对此人来说特别的困难,他好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背弃了所有的自尊心,这才吐出了这句致歉的话。
嗯,心高气傲的文艺青年,她在心里给这家伙定了义。
怎么办呢?也不能为此就把他赶出去。
“我刚才是粗暴了一点,那也是因为太担心,毕竟是这种特殊时期。”她说着,耸耸肩,“可你的反应也太大了吧?以为我要强/奸你?”
话还没说完,男人的脸色又变差了!
茱莉亚见他这样子,心里一时有气,于是很想恶作剧一下,于是她干脆凑过去,一把掀开盖着的浴巾,盯着对方两腿之间!
“看起来还行嘛。”她哈哈一笑,“你自卑个什么呢?弄得鸡飞狗跳的,我还以为是唇膏男呢。”
男人那一瞬的脸色,犹如七彩调色盘。
如果有可能,自己大概会被这家伙给五马分尸吧?茱莉亚想。
解开绑着手脚的绳子,茱莉亚把今天找出的衣服扔给他。
“衬衣,牛仔裤,外套,还有靴子,袜子填在靴子里了。”她拍了拍手,又道,“你穿42的应该可以吧?放心,我都是捡着像样的拿,差的我没碰。找了三个多小时,把一栋楼都翻遍了,衬衣是七匹狼的,牛仔裤是添柏岚的,就是外套差了点,这牌子我没见过,估计是个山寨货,不过它很厚,喏,里面有抓绒,领子竖起来又能防风,山寨就山寨吧。你才生了病,不能再冻着,所以我没敢拿太薄的。”
男人双手轻揉着绳绑的痕迹,一面大睁着眼睛,盯着面前的衣物,神情颇有几分古怪,好像全然听不明白茱莉亚的话。
茱莉亚以为他挑剔,想了想,又道:“确实是二手货,不过我都是从衣柜里拽出来的,人家肯定已经洗干净了,虽然放了好几年。有点霉味儿也不碍事的,你先将就一下吧。”
“这些能穿?”他抬起头,困惑地看着茱莉亚。
茱莉亚一怔:“为什么不能穿?”
男人慢慢扶着床坐起身,被子滑下来,露出他**的上身。
想起毕竟人家在更衣,自己不好一直旁观,茱莉亚咳嗽了一声:“你还没吃东西,我去热一下食物。”
走到门口茱莉亚想起来,又转回身:“不好意思,回来才想起:我把内裤给忘了,所以你里面就先光着吧。”
第三章()
把昨天的木薯热了热,又打开扛回家的那袋泰国大米,果不其然,好多都发黑了,茱莉亚把米摊在厨房瓷砖地上,对着光,扔掉变质的部分,把剩余还算好的三分之一收回到米袋里,然后捧了一把放进锅内。
等着锅开的当口,茱莉亚犹豫良久,依然不忍心,还是起身切了一小块风干瘦猪肉,放进了锅里。这些食材很珍贵,但想到对方大病初愈,茱莉亚决定,还是给他补充一下营养。
晚餐很快做好,她捧着搪瓷盆回到客厅,准备好碗筷。直到此时,男人才慢慢从卧室里出来。
找来的衣服裤子穿在他身上,别的都合身,但是,在不该露出东西的地方,露出了一块白布。
呃,他还是把那怪异的手工白布四角裤给穿上了。茱莉亚想。
“拉链没拉。”她提醒道。
男人站住,瞪着茱莉亚,表情懵懂,似乎没听懂她的话。
“拉链没拉。”茱莉亚又指了指他的裤子。
他这才会意过来,低头去拽那拉链,大概手法不对,怎么都拽不上。
茱莉亚受不了了,赶紧过去,蹲下身帮他把拉链拉好。
“你家,几个女仆?”茱莉亚故意道。
“呃,好像有”他抬头望天,还真的在数!
“肯定有一个专门负责给你拉拉链。”她讽刺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我见过,没见过连裤子拉链都得别人帮忙的。”
男人被茱莉亚说得一时愠怒,哼了一声:“我没见过这玩意儿!”
这下,轮到茱莉亚吃惊了。
男人坐下,茱莉亚舀了一碗木薯汤递给他。
热腾腾的木薯,浓稠的米,干香野猪肉男人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
没等招呼,他抓起调羹,顾不得烫就大口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丝丝的抽气。
茱莉亚在旁边慢悠悠道:“不用着急,没人和你抢,我已经吃饱了。”
男人狼吞虎咽把一碗吃完,然后,将空碗往茱莉亚跟前一递!
茱莉亚一愣,这意思是叫自己给他添饭?
靠!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女仆了!
茱莉亚抱着手臂,冷冷看着他却不动,男人这才醒悟,他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抓起勺子,又给自己添了一碗。
“是什么东西?”他问。
“木薯。”茱莉亚说,“不是太好吃,等回了家,家里有土豆白菜,比这个强。”
“这也很好吃了。”他喃喃道。
连木薯这种涩口的东西都觉得好吃,茱莉亚不由想,这家伙肯定饿了很久。
“这米不错。”他说。
“嗯,泰国大米。”茱莉亚点点头,“咱们运气还可以,三公斤,霉了差不多两公斤,剩下不到一公斤,总算能吃上两口。”
他似乎听得如坠云雾。
“这米是哪儿产的?”他又问。
“泰国。”茱莉亚说。
“那是哪儿?”
接下来,俩人大眼瞪小眼持续一分钟!
“算了。”茱莉亚不再无谓纠缠,“知道不知道的也无所谓了。反正泰国如今也不存在了。”
她的脑袋一晃,左耳上有银光闪了闪。
“是什么?”男人指了指她的耳朵,“耳坠?”
“不是,只是耳钉。”茱莉亚摸了摸自己的左耳。
那耳钉一共三枚,一枚在耳垂上,另外两枚在耳轮上,位置奇异。
等男人把一搪瓷盆的木薯粥全都吃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饱了?”茱莉亚看看他。
男人神情有些羞愧,他用布抹了抹嘴,点点头:“姑娘,多谢你的款待。”
茱莉亚一捧腮帮,这家伙,就不能不用这个称谓么?
“既然吃饱了,那咱们来说点正事。首先,先生,请告诉我你叫什么。”
茱莉亚看见男人的神色闪过一丝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我叫尹真。”
然后,他在桌上把这两个字写给茱莉亚看。
这是他的假名字。
没有人在回答自己叫什么时还犹豫那么久的,这必然不是真姓名。
无所谓,茱莉亚想,就算他告诉自己的是假名字,她也不会去报警。
“好吧,那我就叫你阿真好了。”茱莉亚说。
男人的脸上再度浮现出惊愕的神色!
“年龄?”茱莉亚又问。
“三十岁。”男人老老实实回答。
“嗯,从哪儿来?干什么的?怎么会到这儿的?”
男人张了张嘴,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阿玛,不,我爹,还有我娘还有我其他的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哪儿,我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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