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看到这里,忍不住跟着这段文字,轻声吟诵了起来:“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沿对革,异对同,白叟对黄童。江风对海雾,牧子对渔翁。颜巷陋,阮途穷,冀北对辽东。池中濯足水,门外打头风。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尘虑萦心,懒抚七弦绿绮;霜华满鬓,羞看百炼青铜。”
“不错,能写出如此”
又返回去看了一眼前面的内容后,朱佑樘接着赞道:“能写出如此对韵,可见此人确有才能。”
边上的王岳凑上前来,笑道:“陛下说的是那陆诚吧?老奴也让范亭打听了些消息回来,这位陆生员,听说文章做的也不差呢!”
他这一番话,倒是勾起了这位君王的一些好奇心。
陆诚原本就是此次开封府院试的案首,朱佑樘心里自然清楚,陆诚应试的文章一定是写得很好的。但即便如此,也不会对那文章有多大的兴趣。
现在则有些不同了,此前他已经看到了陆诚的那首诗,今天再看到这几段对韵,顿时让他对陆诚所写的文章也感兴趣了起来,便转过头来吩咐道:“嗯,你去将他应试时的文章取来,朕现在想看看。”
“是。”
王岳躬身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朱佑樘再次微微低头,继续看那份折子后面的内容。
看完了折子后,朱佑樘微微蹙起了眉头。因为这份折子的后面,李梦阳奏请朝廷下诏嘉奖陆诚,表彰他这样的教学方式。
这就不是那么好做决定的事情了。
陆诚的教学方式,与其他的私塾先生差别太大,这中间一旦出了甚么差错,致使地方上的学子们耽误了课业,无法潜心于时文的话,恐怕会影响朝廷的取士。
朱佑樘又看了看内阁随折子呈送上来的票拟,几位阁臣的态度也是如此,认为此事不宜草率做下决定,尚需仔细斟酌。
恰在此时,门口的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李阁老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朱佑樘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身着一袭红色蟒袍,腰佩玉带,年近六旬的李东阳便进来了。
龙有五趾,四爪为蟒。
蟒袍,顾名思义,即衣袍上绣有蟒纹,酷似龙袍,却又不是龙袍,因其式样花哨,故又称为“花衣”,是皇帝特赐的一种服饰,不在品官服制之内。
待他行过了礼后,朱佑樘便问道:“李卿来见朕有何事?”
“不是陛下召臣过来的吗?”
李东阳愣愣地问了一句,然后一拍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居然把昨日的事情给记混了,昨日才来见陛下来着”
唠唠叨叨了一通,李东阳便告辞道:“陛下恕罪,臣今日无事,这就告退。”
“不忙。”
朱佑樘忙唤住了他,说道:“户部主事李梦阳呈上来的奏疏,李卿该也看了吧,不知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个嘛”
李东阳一沉吟,疑惑道:“内阁票拟已经附于奏疏中呈给陛下,陛下应该看到了才是。”
“朕现在是在问你的意思。”
朱佑樘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李东阳的来意了。
李东阳此刻也不再装傻,正色答道:“臣也觉得不宜下诏嘉奖,不过倒有个折中的法子。”
“哦?”
朱佑樘追问道:“有何法子?卿且说来听听。”
“朝廷不可嘉奖陆诚,陛下嘉奖他便是了。”李东阳答道。
“这算甚么法子?”
朱佑樘闻言有些失望,自己如果嘉奖了陆诚,不就是在告诉天下人,要效仿他吗?
李东阳笑了笑,说道:“陛下不必下诏嘉奖,但赐他块匾额,还是可以的。”
朱佑樘这才会意,笑道:“朕明白了!还是李卿的法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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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诚教弟子们声律启蒙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随着这件事一同传开的,还有李梦阳亲自登门拜访一事。
要知道,陆诚如今只是个小小的秀才,能让一位京官,且还是当世名儒慕名拜访,绝对是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
一时间,陆案首之名再次传遍士林,这些日子里,登门拜访的士子从不间断,且随着消息越传越远,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
为免落下“狂士”之名,陆诚又不好避而不见,只好一一应付着,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与之相比的,是孙秀娟的清闲。
赵玉龙是个喜新厌旧的人,除了开始那会对她比较好之外,之后便开始不冷不热了起来。因为这位地主家的大少爷,又有了新的目标。
这前后的差别待遇,使得孙秀娟心里很是失落,也开始后悔自己先前的行为了。
早知道陆诚能中案首,还能结实府尊老爷,以及李梦阳这样的京官,又何必要舍他而去,给赵玉龙做个小妾呢?
可惜如今木已成舟,想再回到陆诚的身边,想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心里这么想着,孙秀娟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起来,竟把个赵玉龙也给恨上了。
可不是么?
若不是当初这个臭男人勾搭自己,自己又怎么会做下这样的错事来?现在可倒好,孙秀娟发现自己两边都落不着好了。
对自己不冷不热也还罢了,还不许自己出门了,以前搁陆家时,陆诚又哪敢禁自己的足?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风度翩翩的赵玉龙走了进来。只是在此刻的孙秀娟眼中,这个男人再也没有以往那么有魅力,值得她去倾慕了。
“想甚么呢?”赵玉龙问道。
“想男人!”
孙秀娟心怀怨怼,不自觉地又使出了泼辣的性子,发挥她话语刻薄的水平。然而她似乎没搞清楚状况,赵玉龙可不是以前的陆诚,不会对她百般容忍。
赵玉龙眼睛一瞪,怒道:“你说甚么?”
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孙秀娟此时竟然毫不退让,像是吃错药一样扯开了尖利的嗓子嚷道:“我说我想男人了,你打算怎么着吧?就许你出去找别的女人,不许我想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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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神圣骑士团长,以及倒影中的鱼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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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中秋前夕()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孙秀娟那原本光洁的脸蛋上,立时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鲜红如血。
“你居然打我?”
孙秀娟左手捂着右脸颊,眼角带泪地看着赵玉龙。
“哈哈”
只沉寂了片刻,她突然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骂道:“你赵玉龙压根就不像个男人!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这个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的货色,你有种的今天就打死我好了!”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最关键的是还戳中了赵玉龙的痛点。他仗着家里的权势,常年流连花丛,又嗜酒如命,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自然就有些“中看不中用”了。
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赵玉龙作为一个男人,又如何能容忍?
但他毕竟是赵家的大少爷,是这兰阳县里头响当当的公子哥,以往他所玩过的那些女人,又有哪个敢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甭说是当着他的面不敢说,就是在背地里,都没哪个女人敢提起这事儿!
“啪——”
“啪——”
“啪——”
赵玉龙怒火上涌,上前一把抓起了孙秀娟,又是连着扇了三个响亮的耳刮子,口中骂道:“你这个下贱的婊子,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赵!”
孙秀娟也不是好相与的,在陆家待了那么多年,早就作威作福惯了,性子也变得愈加泼辣,又哪是短短两个月就能学会收敛的?
她用力一推赵玉龙,将对方给推得退后几步。
随即,他整个娇小的身子都扑了过去,将对方给压倒在了地上,在那张俊脸上又抓又挠。只这么两下子,赵玉龙的脸庞就让她给挠出了几条狰狞的指甲印。
赵玉龙毕竟是个大男人,身子骨就是再弱,也不可能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他双手掐着孙秀娟的肩膀,使劲一掰,俩人便换了个体位,孙秀娟让他给死死地压在了地板上。
紧接着,赵玉龙的双手掐在了孙秀娟纤细的脖子上,眼眶通红地骂道:“臭婊子,贱女人,现在看到陆诚中了案首,还名声在外,你后悔了是吧?”
“呃咳咳咳”
孙秀娟让他扼住了脖颈,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翻着白眼不断地咳嗽了起来。
赵玉龙此刻早已气疯了,行事毫无理智可言。他的双手不断地用力,直把孙秀娟给掐得舌头外吐,却依然喘不过气来,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一地,娇小的身子不断地挣扎着。
“我掐死你个臭婊子!”
赵玉龙口中不停地在骂着,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面目显得狰狞无比。
终于,孙秀娟挣扎的身子越来越无力,缓缓停了下来,瞪大的眼珠子往外凸出,眼中的神采却已经消失不见,离开了这个人世。
直到这个时候,赵玉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已经死透了的孙秀娟,他心里开始慌乱了起来。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么让自己给掐死了?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杀人凶手?
赵玉龙终于知道害怕了,以往欺负别人时,也顶多是把人给打残了,何曾亲手杀过人?
他慌慌张张地起身,身子踉跄着冲到了门口,一不小心让门槛给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他立即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院子里跑去。
家里的丫鬟们见了这个场景,又看到这边的房门大开,便疑惑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此前,她们早就听到了屋子里的打斗声,以及自家少爷那些骂人的话语。不过摄于这位少爷的威严,根本就没人敢靠近这个屋子。
现在少爷踉踉跄跄地跑远了,她们才敢过来瞧个究竟。不成想这一看,竟是把几个小丫鬟给吓得魂儿都没了,尖叫着逃离了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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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午后,陆诚又送走了两位慕名而来的生员,才算是暂时消停了下来。
他双手搓了搓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心中唏嘘不已:“每天都要对着这么多人假笑,确实挺累人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陆诚以前也是听过的。只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当“明星”的烦恼。
每天光是应付一些登门拜访的士子,就要耗费他不少的时间。
其实那些人过来,也没甚么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过来小坐一会,寒暄客套两句,然后互相吹捧几句,最后再随便瞎扯几句就离开了。
这些士子们嘴上说是想要探讨学问,特来找自己讨教。其实这里边的大多数人,不过就是打着这样的幌子来见自己一面罢了。
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根本就没几句话是和学问搭边儿的。
至于他们各自怀着甚么样的目的,陆诚可就不太清楚了。
当然了,陆诚也是很有原则的,但凡自己讲学的时间,过来求见的都要先到堂屋里坐着等候,等他课间休息了才会过去相见。
不过忙虽忙了点,陆诚还是抽出了时间来教小表妹琴艺。
一个多月的时间下来,王雪媱已经能够完整地弹出一首简单的琴曲了。在陆诚忙着招待客人时,她便一个人坐在西厢房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耳边听着悠扬婉转的琴音,陆诚踱步来到西厢房里,站在边上静静地听完后,出声赞道:“嗯,弹得不错!”
王雪媱得他夸奖,心里自是开心无比,含蓄地笑道:“哥你就哄我开心吧。”
“我是说真的,你琴艺学得很好。”
陆诚肯定了她一句,转而笑道:“明天就是中秋了,府城里会有场诗会,你明晚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真的?”
王雪媱闻听此言,不由得眼前一亮。
府城里每年都会举办两次诗会,其中一次是上元节,另一次便是中秋节了。
以往陆诚参加诗会时,王雪媱还小,这位表哥也不会带她去。而在这最近的三年里,陆诚都丁忧在家,自然也就去不了了。
如今的陆诚,对这诗会可没有太多的兴趣。再者,他也确实是不打算,再在诗会上抄一首后世的诗词,来给自己扬名了。
这种事情做多了,实在是没甚么意思的。
不过前些日子,李梦阳等人临走时,左国玑和李濂二人就曾向他发出过邀请,并说到时会过来接他一起去参加诗会。
好不容易才能体验一回大明朝的夜生活,陆诚当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过去打打酱油就好了,诗会后还可以随意逛逛,倒也惬意无比。
在这个年代,中秋节可是个盛大的日子,诗会也是官府和地方豪绅出面承办的,自然会在当夜放宽夜禁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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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不配姓赵()
赵玉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慌慌张张地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喘着粗气道:“爹大事大事不不好了,我我”
赵地主见儿子神色惊慌,脸上还有几道狰狞的划痕,话也说的断断续续的,压根就没搞清楚发生了甚么大事,便板起脸来训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个甚么样子?你这脸上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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