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罢了,他看得出来,这帮学生们只有头几天时有兴趣听讲,到了现在都有些皮了,学东西也不够用心了。
此外,这还和自己这位夫子的性格有些关系。
陆诚向来就不是个严肃的人,本身的性子比较随和,温文尔雅,只要这帮孩子们不过分,他是很少会进行体罚的。
事实上,这年代的夫子们人手一柄戒尺,就是用来管教不听话的弟子的,就是那些家长们,为了让孩子能多学到些东西,在把孩子给陆诚送过来时,嘴里说的也是让他对孩子们严厉些,不用心听讲尽管教训。
只是陆诚作为一个现代人,是不太赞成他们这种“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观念的,虽然体罚的现象在后世也确实存在。
陆诚可不想误人子弟,在发现了这些问题后,便打算改改自己的教学方式。
先前为了要赶进度,对于经文的讲解通常都是几句话带过。他现在决定,讲解时引入一些有趣的小知识或是小故事,把课堂变得更生动一些,增加这帮孩子们学习的兴趣。
“你搬张杌子,去后边坐着听讲吧。”
他对一直候在一旁的王雪媱吩咐了一句,等她坐到了最后边的位置上后,才对着众弟子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和氏璧?”
果然,坐在下方的弟子们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有人问道:“夫子,甚么是和氏璧?”
“和氏璧,乃是世间至宝,是无价之宝!”
陆诚缓缓地讲起了和氏璧的来历:“早年有一人名为卞氏,是他发现和氏璧,但当时的和氏璧未经雕琢,看上去和一块普通的石头差不多,此人将和氏璧拿去献给赵王,赵王一看这和氏璧和普通的石头无异,便只当这人是在戏弄他,就下令砍下了此人的一只脚”
在众弟子惊讶的表情下,陆诚讲完了这个故事,补充道:“和氏璧正是一枚玉石,这样的世间至宝未经雕琢,尚不能让国君发现其珍贵之处,我们人也一样,只有经过学习诗书和礼仪等知识,才会像和氏璧一般成为世间至宝,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夫子,是不是我们学习了诗书礼仪后,就能受人敬仰,考上状元,娶上媳妇?”那位叫周康平的弟子问道。
“孺子可教也!”
陆诚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想要考中个秀才都很难,却不会去打击孩子们的信心。
若是让他们现在就觉得困难重重,而导致失去了追求的话,又怎么肯用功读书呢?
接下来,便是弟子们朗读的时间。陆诚发现,经过这样的讲解过后,明显又调动起了他们学习的兴趣,学起经文来反而更快了。
这样的发现,更加坚定了他改变这年代教学方式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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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两本书:沧狼行和隋末阴雄)
第045章 你要续弦?()
平静的日子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初七。
七夕节,在这年代可算不上甚么“情人节”,而是实实在在的少女节,这时的人们通常称之为“乞巧节”。
当然,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也是少女们所津津乐道的。
神话故事中的织女,司掌天庭纺织业。而这时的人们讲究男耕女织,少女和妇人们,自然是要在这个节日里拜织女的。
此外,还有传说七夕是天上魁星的生日,想要求取功名的读书人,也得在这一天晒书。
在大明朝,魁星和文曲星是被同等看待的,都是主宰天下文运的万乘之尊,只是在习惯上,更喜欢将科举中榜,位列一甲者时常称为文曲星下凡。
据说魁星的样貌很凶,右手持朱笔,左手拿墨斗,右脚踩在一条大鳌鱼的头部,有独占鳌头之意。但凡被他的朱笔点中的人,都是金榜题名之人。
不过这两位神之上,还有一位文昌帝君,朝廷在各地的的儒学署里,都建有文昌祠,有些地方在文昌祠中祀有魁星,有些地方则专设魁星楼。
陆诚不太重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因此也没打算在今天晒书。不成想,课间休息的时间,刚从书房里出来就让母亲给逮住了:“诚儿,你忘了今天是甚么日子了?”
“啊?今天?今天不就是七夕吗?”陆诚愣愣地回了一句。
“那你今日怎么没晒书?”
“”
王氏见他不答,责备道:“你这孩子,这才刚考上了个秀才,就心浮气躁了?你忘了以往你爹是怎么教你的了?”
陆诚见母亲面色不虞,忙点头道:“成,娘您别说了,我这就去。”
一群弟子跟在后脚刚刚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都有些发愣。看着陆诚的背影,周康平疑惑道:“我看夫子的娘也不凶呀,怎么夫子这么怕她?”
“你懂甚么?夫子这叫孝顺!”
旁边立即有同学鄙夷道:“夫子前几天才刚教过的你都忘了?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亏你还来读书呢,你以为夫子跟你一样,不懂得孝顺爹娘啊?”
“你说谁不孝顺呢?”
周康平一听就火了,瞪眼道:“陈新荣,你信不信我揍你?”
“君子动口不动手!”
陈新荣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见到周康平两只小拳头已经攥紧,忙故作惊讶道:“夫子出来了!”
周康平一回头,根本就没见到陆夫子的人影,方才意识到自己让那小子给骗了,转回头一看,人家已经溜得没影儿了。
陆诚的书房里没多少藏书,倒是父亲的书房里藏书会多一些,不过也不是甚么值钱的书籍,都是从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
父亲走了也有三年了,可这书房母亲还是不时会打扫一下,压根就没有甚么灰尘和蜘蛛网一类的东西。
陆诚一边从书架上把书籍往外搬,心里却有些郁闷。这年代的条条框框也太多了,稍微不注重一些,就会招来母亲的不满。
他找来了一块长条木板,蹲下身子将书籍一本本整齐地摆放在上边,正当此时,旁边也跟着蹲下了一道身影:“哥,我来帮你。”
“好。”陆诚笑着点点头。
自打那件事情发生以来,王雪媱在陆诚面前总是显得有些不自然,搞得陆诚面对她时,也会生出尴尬的感觉。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才算是好了些,不过陆诚发现,这小表妹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
“夫子,我也来帮你。”
“夫子,还有我。”
“我也来我也来。”
“”
弟子们见状,纷纷主动上前帮起忙来。
陆诚不禁有些感慨,这年代的孩子虽然也有些个别比较淘气的,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懂礼和听话的,也都挺好教。
陆诚转身再次来到书房,正忙着搬书时,耳边传来了王雪媱惊讶的声音:“咦,哥你这琴怎么断了根弦?”
“噢,这个断了很久了。”
陆诚放下怀里抱着的书籍,上前拿起那把琴仔细地看了下:“嗯去县城里找人给续上,应该还是能用的。”
见到这把琴,陆诚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因为这琴和那些书一样,都能算得上是陆家的传家宝了。
这年代,琴的价格也不便宜,普通的琴都得好几两银子一把,那种上好的琴就不是陆家能买得起的了。
“哥,你今天要续弦?”王雪媱问道。
“嗯”
陆诚下意识地点点头,又察觉到这话似乎有些语病,忙纠正道:“今日要去县学里拜魁星,正好把琴弦给续上。”
“那你带上我一块儿去好不好?”
“唔那就晚些时候,一起去吧。”
未时放了学,陆诚便带着小表妹王雪媱续弦上县城续琴弦去了。
陆诚虽是府学的生员不假,但要进县学拜拜魁星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了,他是本届院试的案首,为兰阳县都争了光,县学的教谕请他去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不让他进?
兰阳县城并不大,逛上一圈都用不了小半个时辰,县城里有卖琴的铺子,要续根琴弦也不难,陆诚先将王雪媱送到了那里,自己则先去了趟县学。
还真别说,到了儒学署陆诚才发现,今天前来拜魁星的生员确实挺多的。不过这些人他都不太认得,倒是有人认出了他来,和他打起了招呼:“敢问足下可是陆案首?”
“正是,在下陆诚。”
陆诚拱手回了一礼,礼节性地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见他如此客气,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在下岳江,也是本届县学的生员,陆案首这一回,可是给咱们兰阳县大大的长了脸呀!”
跃江?跳江?
陆诚听到这个名字,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忍了好一会,才正色拱手道:“幸会,幸会!”
附近的几名生员听到两人交谈的话语,得知陆案首也在此后,都纷纷围上来打招呼,和陆诚攀谈了起来。
一番寒暄客套,应付完了这些考生后,陆诚才得以离开。
回到那家琴铺子时,陆诚就发现王雪媱的身边,多出了两位儒生打扮的文人,在满脸微笑地和她搭着话。
而王雪媱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谈表情,显然对这两位书生不太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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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我的好豆豆的打赏!)
第046章 恕不奉陪()
“哥!”
王雪媱此刻也看到了陆诚,脸色不由得一喜,紧接着便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陆诚让她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小丫头,你可别一激动,就直接扑到我怀里来啊,不然我就是再跳一次河也洗不清了!”
让他庆幸的是,接下来的剧情并没有按照正常的套路来走,脑海中最担心的画面没有出现,王雪媱跑到他身前便停了下来,俏生生地站在了一边。
不过陆诚发现,对面那两位书生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善,这让他觉得很委屈:“你们瞪我干啥?天地良心,我可是一直把这小丫头当妹妹来看的啊,唔她本来就是我表妹嘛!”
“原来是陆案首,久仰,久仰!”
两人中的一人冲着陆诚拱了拱手,说是“久仰”,可他的举止和声调都表现得不咸不淡,让人看不出他久仰陆诚哪里。
陆诚可不记得,自己甚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号人物,但从对方的话语中,他能明显地察觉到很深的敌意。
对此,他心中纳罕不已,似乎自己不认识这人啊!
难不成就因为我表妹不理你,你就把我当成情敌了?
天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小肚鸡肠的读书人?
陆诚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另外一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他也有样学样,向陆诚拱了拱手,语带讥诮地说道:“啊呀,原来是咱们县的陆案首,一直想要一窥真容,不想今日恰好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陆诚此刻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直言问道:“不知两位是?”
“太康生员梁文翰。”
梁文翰冷笑着回了一句,他身边的另一人也跟着自报家门:“兰阳生员郑尧。”
梁文翰?
差点儿小三元?
听到这个名字后,陆诚算是明白了,敢情此人就是院试第二的那人,本来有望取得小三元的,结果硬生生让自己给夺走了院试的头名。
陆诚很想告诉他,我真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也很想低调一些的。
哪里知道就是随手那么一抄,就不小心抄出了个案首?这能怪我吗?我当初也只是希望能中个秀才而已啊!
“原来是本届的院试第二,久仰,久仰”
陆诚发现自己这话一出,对方的脸色登时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踩到了人家的痛脚,心下很想给自己一个大耳瓜子。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没见他很在意这事情吗?
还可劲儿地提起这“老二”的字眼!
梁文翰咬牙道:“早闻陆案首文采不凡,无论是时文还是诗词均为一绝,不想今日竟会在此相遇,难不成陆案首的琴艺也是一绝?”
“梁兄谬赞了!”
陆诚摇了摇头,笑道:“在下的琴艺可拿不出手,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这话说的很坦诚,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君子六艺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便有“乐”这一项。
古往今来,读书人除了探究学问外,还喜好些高雅之物,这琴艺便是其中之一。如果作为一个读书人,却连起码的乐曲一道都不了解的话,说出去是会遭人鄙视的。
士林中人,居然不会这个?
不过大明朝以八股取士,为了求取功名,许多读书人其实早就荒废了六艺,尤其是“射、御”这两项,许多士子的确是不会的。
至于这乐理嘛,懂的人还是不少的,不过大多都不算精通。
其实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一把好琴的价格真的不低。普通人家的读书人,都不会舍得用几年的生活费来买把好琴。再说了,这琴艺的好坏,又不会影响科举入仕,何必去费那功夫学呢?
学点理论知识充充门面就成了,还想要当音乐大师不成?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陆诚的琴艺也确实不怎么样,只能算是刚刚入门。父亲去世后,更是在家丁忧了27个月,这琴连碰都没再碰过。
“陆案首太谦虚了!”
梁文翰听了他的话,心里顿时有了些底气,总算是能够扬眉吐气一回了!
你陆诚不是在各方面都压我一头么,怎么这回却认怂了?
哼哼,你不精通,那就更要和你比上一比了!
“没错,陆案首早已名声在外,声驰河洛间,又何必自谦呢?”
一旁的郑尧帮腔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作为梁文翰的知交好友,他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好友此刻的打算?
陆诚见此情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现在也隐隐能够猜到,眼前这俩人的意图了。
果然,梁文翰立即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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