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淡然一笑,朝着孙教授和在场的众人拱了拱手,便当仁不让地来到了书案后方,自己动手研起了墨。
众人围到了书案前,目光一直都在注视着一脸平静的陆诚,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疑惑:“难道,陆诚当真已经胸有成竹,作出了一首诗词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新晋的生员们大都认真看过陆诚的文章,虽然面上并没有对其表露出太多的敬意,可心底里还是十分认可他的才学的。
陆诚要当成作诗词,甚至让他们都有些期待起来。
这位案首的文章都写得那么好了,若是再作出一首不错的诗词来,恐怕就要名声大噪了吧?
不过他们仍然是不太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毕竟在这年头,能够时文与诗文兼顾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名列案首还能作得一手好诗词,这天赋也太过妖孽了些。
陆诚此刻已经研好了墨,准备动笔了。
“不过是一首诗罢了,还想让我出丑?”
陆诚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唇角轻扬,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是别人碰上了这样的事情,或许还真会露怯,可这一招对我没用!”
这样想着,右手已经拿起了一枝毛笔,重重地沾入了一旁的墨水中,起笔在面前平摊开来的宣纸上写下了第一句:“九州生气恃风雷”
这第一句就豪气万千,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瞳孔略微张大,目光紧紧地注视在陆诚面前的纸上,想看看下一句会是甚么。
“万马齐喑究可哀。”
第二句一写出来,众考生都轻轻点头,知道陆诚这诗绝对是差不了的了,也不可能会是甚么打油诗。
有人已经微微张口,忍不住低声吟诵了起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众人全都被震撼了,这首诗不但写得很好,最重要的是,这其中还另有深意啊。陆诚想要表达出来的,应该是心中的不平。
不单是为了他自己,他还要为天下士子鸣不平。
读书人十年寒窗,一朝中榜取得功名,本该受到众人的赞扬,先生的赏识才对。可他此番高中案首,却遭到了府学教授的百般刁难,如此苛待人才,岂不让天下士子心寒?
众生员忽然齐齐看向了孙教授,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眼中明显带上了几许质问的味道。
陆诚的这首诗,激起了众人的同仇敌忾之心,让他们不再对孙教授心怀畏惧,而是勇敢地表达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满。
你是教授又如何?
这便是朝廷对待士子,所应该怀有的态度么?
面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孙教授嘴角一阵抽搐,显得十分尴尬。
陆诚目光扫了一眼边上的赵玉虎,只见对方此刻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显然是不太甘心。
小样儿!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陆诚移开了目光,浅笑着看向了孙教授。
半晌,孙教授才开口道:“唔陆诚呐,这诗真是你所作的?”
“先生见过这诗?”
本来就是剽窃来的一首诗,陆诚自然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所作,只好将这皮球又给踢了回去。
借用了他人的诗来反击赵玉虎,陆诚确实是有些心虚的,不过他很快就原谅了自己,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窃诗不算偷?
嗯,应该就是这句了。
孙教授又怎么可能会见过这诗?
事实上,若是陆诚剽窃前人的诗词,是很难蒙混过关的。
在场的人虽写不出足以媲美的诗词来,却也能够看得出来,这首诗还没有流传于世,应该便是陆诚所作无疑了。
当然了,没人会相信这是他现场就能够作出来的诗,只当是他以往闲暇之时,所作过的诗词中最好的一首罢了。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在场的人自愧不如了。
说到底,自己还是太小觑了这个后生小子呀。
孙教授心里暗暗叹息,随即轻轻摇头道:“老夫没有见过。”
陆诚笑着拱手道:“学生不才,让先生贱笑了。”
事情就此揭过,孙教授领着一群新入学的生员,正式进行入泮礼的流程。
礼数也十分简单,大致也就分为四个环节:正衣冠、跨泮池、拜师礼和净手。
新入学的生员们要拜孔庙,除了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以外,还要拜孟子和朱熹等从祀先贤的画像。
此外,便是填写“亲供”了,相当于后世学校里的新生填入学登记表。
此次选入府学的,主要都是府城本地,以及附近县里成绩最好的十多名生员。陆诚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一次院试的竞争究竟有多残酷和激烈。
整个开封府里,几千名童生参加考试,最后被录取的只有235人,据说有十多位本届县试的案首在此次落了榜,可见这位大宗师治学之严谨,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事实上,只要吴提学稍稍放宽些条件,录取个300人是没甚么问题的,可他偏偏只录取了200来人,难怪这次会发生考生闹事的事情。
入泮礼一结束,众生员便围住了陆诚,嘴里说着一些恭维的话,让他十分受用。至于赵玉虎,此时早就不见了人影。
从儒学署里出来,陆诚婉拒了几位同年文会的邀请,径直往振威武馆所在的方向走去。现在自己考上了秀才,也理应请张军出来喝一顿酒才是。
第025章 让人冒充了()
陆诚没去过振威武馆,不过也知道武馆大体所在的位置,约莫走了有两刻钟的功夫,才到达了目的地。
武馆开着大门,有门房负责把守,平日里除了开馆授徒以外,还会接些别的活儿,譬如接受聘请上门给人看家护院,又或是负责贴身护卫一类的活计。
陆诚刚一靠近大门,门房已经上前来拦住了他:“干什么的?”
这年头,开门做生意的都这么对待客人的?
陆诚心里有些郁闷,不过自己是来找人的,自然不好得罪了这门房,便笑着递上了名刺:“在下是府学生员陆诚,过来找你们张公子的,劳驾你进去通禀一声。”
门房接过了名刺,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隐约想起小姐前几日曾有过吩咐,有位叫陆诚的书生过来找她时,记得进去通禀一声。
不过现在小姐并不在武馆里,自己找谁通禀去?
他看了看手上的名帖,问道:“你真叫陆诚?”
陆诚点了点头,他又问道:“找我们小少馆主的?”
少馆主?
陆诚愣了愣,难道自己之前蒙对了,张军还真是少馆主?
不过既然这门房都说是少馆主,那应该就没错了,便再次点头道:“正是。”
门房将名刺还给他,说道:“我们少馆主不在,你晚些时候或是明儿再来吧。”
不在你还对我一通盘问?
陆诚很想揍他,但是又担心打不过,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待到陆诚走远后,张承志出现在了门口。他看着陆诚离去的背影,对那门房问道:“马六,这人是来找我的?”
“回少馆主,他是来找小姐的。”
那叫马六的门房恭敬地答道。张子君住在武馆时,一直都是男装打扮,这些下人们不敢随意泄漏小姐的身份,便只好也称她为“少馆主”了。
张承志这才了然,再次问道:“这人是甚么身份?”
马六如实答道:“府学的生员。”
张承志沉默了一会,吩咐道:“若是他再过来,你也说小姐不在。至于小姐那边,也不要去说,明白吗?”
“这”马六有些迟疑。
“唔?”张承志眉梢一扬,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马六浑身一哆嗦,赶紧应道:“是,小的明白。”
————
————
“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陆诚正走在路上时,耳边突然听到了这段话,循声望去,便见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站在那儿,正对着面前几个半大的孩子摇头晃脑地念道:“淫1漫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年与时驰,遂遂遂”
“哈哈哈”
这些半大小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其中一人指着他说道:“还说你是大秀才呢,这就忘词儿了,肯定是个冒充的!”
公子哥眼睛一瞪:“谁忘词儿了?我只是只是一时想到还有要事,这才停了下来。我可是院试的案首陆诚,怎么可能会连这几句话都记不住?”
你是陆诚?
那我是谁?
陆诚本想离开,却让他这句话给吓到了,自己这小小的秀才都有人冒名顶替了?可这能捞到甚么好处?
如果只是打着自己的名头唬人,没存甚么坏心眼也就罢了,可若这人冒充自己去坑蒙拐骗的话,这黑锅岂不是要扣到自己的头上?
不成不成,今天既然让自己给碰上了,至少要上去问个清楚才是。
“你是陆诚?”
听到这个声音,陆诚抬起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去,就见前方胡同里闪出了一道身影,不是张军还能有谁?
“你是谁?”公子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说你是陆诚?”张子君再次问道。
“你这人好生奇怪,我是不是陆诚和你有甚么关系?让开让开,本相公现在还有要事,就不和你多说了。”
沈毅见这人脸色不善,随口应了一句,便准备开溜了。
张子君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右手一探,便抓住了他衣衫的前襟,像是拎小鸡一般将他整个身子都给拎了起来。
“快放开我!”
沈毅根本就没想到,这位看上去身材瘦弱的男子,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自己整个人都给提起来。
“赶紧放开我家少爷!”
边上的仆人见到自家少爷吃亏,口中喊了一句,人已经向张子君扑了过来。
“砰——”
张子君丢开了沈毅,随后抬起一脚,踹在了那名家仆的肚子上,将其踹飞了出去。
紧接着,她又上前一把将沈毅从地上拎了起来,拳头砸向了对方那张颇为英俊的脸蛋,耳边却传来了陆诚的喊声:“别打了!”
沈毅早就吓得脸都白了,在对方的拳头刚刚举起来时,就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心里哀嚎了一声:“完了完了,我这么英俊的容貌马上就要毁了!”
张子君的拳头在空中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是陆诚,便笑道:“这人冒用你的名字骗人,我帮你收拾收拾他。”
沈毅本来还在庆幸,有人救下了自己的脸蛋,刚刚睁开眼睛,又听到了张子君这句话,连忙出声求饶道:“好汉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诚也赶紧在一旁劝道:“你还是放了他吧,我看他也没甚么恶意。”
沈毅心说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呢,敢情是正主儿来了?
其实他也没甚么坏心思,那天不过是闲来无事,才逛到了贡院,结果就听到了陆诚那一席话。然后还让下人打听了一下,才晓得那段话的意思,仆人还把陆诚的原话给抄了回来。
沈毅一时觉得有趣,便将这话给背了下来。想着到时回到家里,父亲再教训自己,说自己不学无术的时候,也能够拿出来献宝一番,证明自己肚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
后来,他又听说陆诚考中了秀才,还是本届院试的案首,便想着借用案首的名头,出来唬人玩玩。
哪曾想到,这就让人给逮了个正着。
沈毅觉得自己很倒霉,自己这才是初犯呢,就让人给揭穿了。
让人揭穿也就算了,居然还碰上了陆诚本人。
听到陆诚的话后,他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真没有恶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这一回吧。”
第026章 异样的张军()
陆诚本人都没有计较这事,张子君便也放过了沈毅。
沈毅对陆诚自然是心怀感激的。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以及谢意,他亲自提出,要请两人吃顿饭,地点由陆诚来选。
有免费的晚餐可吃,陆诚当然不会拒绝。他看得出来,这沈毅是位富家公子哥,请客吃饭的地方肯定不会太差。
不过他对府城不太熟悉,便让沈毅自己拿主意就好。
沈毅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去万花楼如何?”
“万花楼?”
陆诚不知道万花楼在哪里,不过听这名字应该是家大酒楼,刚想点头赞成,张子君却来了一句:“不行!”
“为甚么?”
沈毅奇怪地问道,心里却在想:“这开封府的男人,难道都如此洁身自好吗?不过是喝个花酒罢了,本公子我在江南时,都不知道去了多少回了。”
陆诚却是不知道实情的,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张子君。
张子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过大,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来,忙掩饰道:“家父不让我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
陆诚傻乎乎地问了一句,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万花楼,该不会就是那烟花之地吧?敢情这公子哥是要请自己去喝花酒啊?
果然,沈毅接下来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测,那万花楼果然是勾栏场所。
这年代,狎妓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而且还是合法的。无论是官员,还是商贾和士子们,皆以此为乐趣。
从事这一行业的人称为“乐户”,归礼部教坊司管辖,也是朝廷的一项税收来源。
朝廷虽然严令禁止官员狎妓,这种现象却是屡禁不绝的,到了如今,这项规定已经形同虚设,士大夫阶层皆以此为荣。许多在任的官员,甚至还会把名妓买回家去当小妾。
陆诚没去过这种地方,还真想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听说这时的青楼是倡优不分的,不管是艺伎还是娼妓,同样都属于乐籍。青楼里的姑娘们,倒是会分为“清倌人”和“红倌人”,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红倌人则是只要你有钱,啥都行。
喝花酒的话,并不代表就真要找个姑娘陪睡,只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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