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公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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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公子传-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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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将阴阳与五行放在一起,并且形成哲学体系的,邹衍是第一人。阴阳,不是什么新奇物件,五行的说法也是自古有之,但当邹衍将这两件老古董被放在一起时,便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这样的事也是整个春秋战国时期思想发展的写照缩影,各家的学说不断交锋、共振、熔融与淬火,才产生了那么多伟大的思想和思想者们。

    孔孟之学,源于经世;老庄之道,起于自然;而邹衍创出这套理论,却是于凭空间构建起逻辑的大厦,直似手持巨斧在混沌中破开天地,又似在茫茫旷野上拔起一座高峰,这便是玄学。后来他的学说分流极广,影响到了儒家,便有了易传,有了“天人三策”;又被道家所吸收,才有了淮南子,有了陈抟的“太极图”阴阳五行的思想浸透在华夏族上到君王社稷下到民间琐碎的各个角落,可以说我们的天文、气象、算学、诗歌、化学、工学、音律和医药,都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五行始终的理论是邹衍的核心学说之一,又称为五德始终说。在这个理论中,五行代表着五种主宰天下的高尚德操,而这五种德操将会按照五行相克的顺序不断更迭,周而复始,循环不息。邹衍认为,夏朝为木德、殷商为金德、周超则为火德,所以下一个朝代必为水德。他虽对自己这套理论十分自信,但作为一名思想者却始终都保持着怀疑,今日赵欢所道出仙人下棋的奕法,竟与他的理论暗相印合,他焉能不喜?

    对于这些赵欢自是一概不知的,只是见到自己的一个破五子棋竟把这个所谓的“高士”乐得像个孩子,倒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谦声道:“邹子,些许棋技也不过都是小子从仙人处偷师得来,实在不是自己的什么本事,邹子这番赞誉,小子是实不敢当的。”

    “小友莫谦,能得窥天机,已是天大的造化,我邹老头子怕是没这份福咯,今日亏是有小友,我等才能见到如此高玄精妙的棋局。十五日后,我闻稷下学宫将举办冬季论战,到时候邹某也会到场,如果小友能去,当是再好不过了。”

    赵欢心道:“论战?不就是一群文科生开辩论会么,我这个工科男可不擅长,今日涉险过关,全赖邹衍之秀逗。半月之后真要去了,说不得又要丢丑。”刚欲张开口推辞一番,御座上的齐王发话道:“邹子诚信相邀,子欢公子再要推辞,却是不恭了。”

    “呃,”已到嘴边的话被生生憋了回去,赵欢郁闷一揖:“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此间事了,邹衍兴尽归去,赵欢与公孙伏英也退下殿来。公孙伏英似笑非笑看向赵欢,赵欢没好气斜他一眼问道:“大夫,可是又发现了我什么忤逆反叛的大罪了?”

    公孙伏英则捋捋胡须,舌在齿后滋地一声:“原本想到离去,小老儿对子欢公子倒还有一些担心,依今日所见,我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了。”

    赵欢笑着挠一挠头:“是吗?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啦。”

    公孙伏英却继续道:“你,就是个乱世魔星,巧舌厚颜运气又好,便是张仪再世,从你处也休想占去什么便宜。我却为你担心,岂不是可笑吗?哈哈,哈哈——”说着自赵欢面前,负手仰头而去。

    “你们这些个古人,都矜持一些好不?我是你说的那样么我,我,我去”赵欢颇是无语地站在原地,待到公孙伏英走得远了,才忿忿然一撸袖子奔去,待追到老公孙身后,忽的曲起中指,在他后脑勺上弹了一个响亮的“脑瓜”。

    “非人哉!”

    公孙伏英平素为人方正不阿,何时受过这样的玩笑?骤然遭袭,真是佛也发怒,本来尚在御风般大袖飘飘而行的他抱头呼痛,竟也爆了一句粗口,跟着双手从地上团起一个雪球,向着逃跑的赵欢掷去。

    君子六艺,“射”是其一。别说,老大夫的准头还真不差,赵欢只觉脑后生风,猛一矮身,堪堪避过,刚是得意地打一个唿哨,却突然脚下一滑,一个饿狗抢食跌在地下。远处的公孙伏英双手撑膝不禁大笑,谁知照面一个雪球砸来,呼得满脸。老大夫一生刚强,焉能受此之辱,又起身回击

    “噗嗤”一声轻笑,凭栏而立的太史云央忙又用手帕掩住,看那空旷广场上的一老一少,这两人一个公子一个大夫,怎么却像顽童一般没个正形?唉,男人啊,真是种永远没法真正成熟的动物。

    “小妹因何偷笑?”

    云央一转身,却只见太史君玉在清樾的陪同下盈盈而来,眼眸深深地将自己注视着。

第65章 签华有邀() 
云央撇一撇嘴,摇头道:“二姐好没道理,无端端的如何便说小妹偷笑?女人笑不露齿,也是错了?”

    二人是一母同胞,声调也如出一辙有些娃气,只是君玉讲话慢却干脆,,云央虽快却喜拖个尾音。

    太史君玉长眉一挑:“纵不是偷笑。笑,也是有理由的。”

    云央道:“还不是换月那个丫头,我素来与她姐妹相称,却听闻她要嫁给外甥,姐姐你说,这辈分却该要怎么论了?”说到此处又掩口笑了。

    听到“换月”之名,清樾心中一凛,暗道:“夫人正为此事心怀不畅,也就是这太史小妹,敢在这节骨眼上去提这个名字,却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太史君玉果是心中陡生一股烦躁,面色一愠正欲发作,却见云央笑吟吟看着自己,姐妹心意相通,顿时了然,她这小妹表面虽是疏漫温柔,其傲娇个性却是不下于自己,两姐妹虽是自小亲近,讲话却也常夹枪带棒地互相揶揄,若谁先愠怒便是输了。

    太史君玉展颜道:“好哩好哩,我这一生怕的就是你这张嘴巴,柔声细气的,偏让人无话可说。说吧,此次入宫又是为何?”

    云央道:“真的是为了换月,签华阁今晚要补开女儿诗会,换月丫头邀我同去。妹妹的衣物都嫌太素,厚颜特向姐姐讨那件花雀羽的大氅。”

    太史君玉道:“妹妹与田换月走得倒是很近。”

    “都快要是一家人了,焉能不近?”云央道,“姐姐只说借不借吧。”

    太史君玉这回却不再上当了,眼睛悠悠一转,倒是想起清樾呈给自己的一则密报,笑道:“不过一件大氅,你何须自己过来,差府上一个俾人来拿便是了。不过你此来却也正好,我看建儿日日在宫中憋闷,正想放他出去透一透气,你便带他一同去吧。”

    “姐你”云央本欲再拿立太子妃的事揶揄二姐一番,却未曾料到她是如此反应。她明明知道是田单家的那丫头相邀,却让自己带上外甥田建同去,这是何用意呢?

    云央仍在发愣,太史君玉忽道:“小妹,妹婿也已离世多年,你自也该为自己的事想一想了。”

    云央知道太史君玉语出真心,只是想到亡夫黯然神伤,便连诗会的事也感到有些索然了。

    太史君玉命人取来大氅,又遣人到太子的东宫传信,云央在君玉宫中盘桓了一个多时辰,便携着太子一同出宫。太史君玉看着云央远去,不禁若有所思,太史家的女儿向来心气儿极高,她是如此,小妹也是,自她亡夫去世便对这世上的男子再无正眼,整年深居简出,穿衣喜素,却不知近来因了何事,她的心火却似被重新点燃起来。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又言当局者迷,可能连云央自己都并未察觉自身变化,君玉这个旁观者倒是看得明白。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竟能叩开小妹紧闭的心扉。

    想到这处,她心里却突然闪现出来一个明月般照人的少年的身影,曾经,有那么一个仗剑游侠的少年也曾打动过她,但造物弄人,两个人的中间始终差着一步,也许他再走近那么一步,或者她再等他那么一步,后面的故事就不会是这个样子。然而这看似简单的一步终于没有发生,田法章出现了,于是落难公子,美人恩重,倒像是上天安排好的,落难公子后来很争气成了齐王,她自然也便成了王后,很圆满不是吗?

    天赐之合么?太史君玉惨然一笑。

    “夫人,查清楚了。”不知什么时候,清樾出现在她的身后,“近日田换月身边的那一男子名作李园,是她田猎之时搭救的迷途士子。据报这个李园不仅俊雅风流,而且德才俱佳,这才几日,田换月与他已有登双入对之态。”

    “李园?”太史君玉念叨着这个名字,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今日不是大朝会,赵欢与老公孙又先一步离殿,殿前的士卫都紧贴标立在白玉阶下,殿前诺大的广场上空无一人。赵欢与公孙伏英你追我赶,加之身受雪球,形貌凌乱,待两人跑到宫门内侧止战,均将全身上下拍打收拾一遍,不然让属下们看到,可成了什么样子。

    赵欢一边跺脚一边道:“大夫还欠我两个雪球,我可是记着,下次接着来战。”

    公孙伏英则一边抖动衣襟一边道:“甚的两个?你倒是一把将雪塞到老夫背心,现在还湿乎乎没有暖热。这笔账又如何算?”

    说话间,二人整衣完毕,顿换上另一副样子,摆足气势,迈着方步走出宫门,门下洞开的微光把他们的身体剪出两条赳赳慷慨的黑影。

    “出来了,俺地娘诶,公子可出来了。”大个子黑肤左盼右盼,都快盼成了望夫石,终于将公子盼了出来。

    赵欢出了宫门,看到自己的十六名亲卫依旧标立在那处丝毫未动,顿觉十分满意。战士们地头上,身上,眉毛上都落了一层雪霜,而十六人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闲人。公孙伏英嘴角啧的一声,登车去了。

    赵欢不急下令,先是绕着方阵转了几转,“壮哉,我赵国儿郎!”他捶捶战士们的胸脯,拍拍手道:“散了。”

    “哎呀妈呀!”黑肤大嘴一张刚欲出声却又被两位队长同时一瞪,众人依次解散牵马,又成阵型,整个过程竟是分外安静。

    两位队长心思透亮,既知公子要立军威,首先要的便是严明的军纪与肃穆的军容。但赵欢却有另外一番心思,他一人当先骑上白马,向着赵国馆驿方向扬鞭一指,高声下令:“返程途中,无遵队形,各凭本事,能第一个到达府中的,赏一百金!”

    说罢赵欢一马当先,绝尘而去。众人闻言顿时大喜,待看公子欢骑马先行,十六名骑士皆是一声唿哨,飞也似的纵马而奔。

    这十六人都是战阵好手,弓马俱佳,骑术自比赵欢高明许多。待到赵欢回府,其中十五个已经先他到了,只剩下那个黑肤,身高体胖拖了一些马力,倒是落在最后。

    赵欢堪堪抬入驿馆门口,正有一辆辚辚而来的小车在门口停定,车帘掀起,走下一个身着紫纱衫的小姑娘,言明要找赵国公子赵欢。

    赵欢在临淄无友无旧,心下奇怪,要把小姑娘让进了内院。

    小姑娘盈盈一拜,便在门下推辞道:“子欢公子莫得客气,小婢只一句话,传完就走。今日签华阁补开月中诗会,我家小姐特遣婢子来邀公子前去出席。”

    “你家小姐,却是何人?”赵欢问道。

    “签华阁所邀,我家小姐自是签华阁主,碧落姑娘。”

    “碧落姑娘?哪个碧落姑娘?”赵欢说着,眯起了眼。

第66章 王翦练剑() 
听赵欢问话,小姑娘翘着兰花指,掩口轻轻笑道:“碧落姑娘便是碧落姑娘,签华阁的碧落姑娘啊,这临淄城中倒还有许多个碧落姑娘了?”

    赵欢知再问不出什么端倪,心忖那日孔瑶扮成碧落于签华阁中设宴,仆从侍女有数十人,能摆出这么大的场面,作为签华阁主的碧落很难说能脱开干系。他本已想派人查上一查,一则归来日短诸事繁多,未来得及;二则吕不韦走后,自己的这班手下均是沙场决生的磊落汉子,于探查此道不擅。没想到这个时候签华阁的邀请却自己到了,想来宴无好宴,究竟是何用意呢?

    那小姑娘目波流转,俏声道:“公子可一定要来,小姐说了,公子倘若不来,一定会抱憾后悔,小姐说话从不诓人。话已送到,小婢告辞。”说完大方一拜,登车去了。

    赵欢沉吟一阵,想起签华阁,他的情绪颇为复杂,风华绝代的碧落,慷慨风雅的大夫,用情成痴的毓儿,魅惑终生的孔瑶,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才寥寥数日,为何却不甚清了,或许是因为各种的情感都太过浓重,混在一起却尝不出了味道。

    赵欢这样想着便信步入门,正听见一声童音的尖利高叱,却见铺满积雪的庭院间,王翦手握一柄木剑对着一具木人桩奋力挥砍,他的剑法只有一式,便是擎剑朝天,自上而下照头而劈,但是由于他的个头尚小,纵然将木剑高举,也无法劈在木人的头上,剑尖划在桩身,剑身便会失去平衡而反震手腕,越是用力反震越强,小王翦却似毫不在乎,一剑剑地劈下依旧运足了力。他也并不图快,每劈上三剑便停下稍事休整,力求每一次劈砍都极尽全力,而每砍出一剑前都要架定姿势,像是进行什么仪式似的,表情不狠不戾,却极为认真。赵欢的亲卫们默默的围在他的身边,无声地看着,他们俱是食不果腹的苦哈哈出身,便连寒门也算不上,能在行伍出头皆靠一身本事,曾几何时不也是这般苦练?他们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而这孩子的身上却又似有股他们没有的精神,不是仇恨,不是怨尤,不是对出人头地的渴望,而是一种笃定,一种决心。

    卫离贴近赵欢,低语道:“公子,今早王翦央我教他剑术,我便随意敷衍了一招,刚才一问才知,他从早晨开始练剑,练这一招竟是练了一个上午。”

    赵欢暗暗点头,王翦这孩子精灵鬼怪、聪慧非常,却能呆下心来学笨方法,怪不得日后成了威震天下的绝世名将。反观自己,每每遇险过关却都是凭着小聪明和好运气,对于未来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和计划。这样逞一时之能尚可,想要在这乱世安身立命乃至建立功业却是妄想。

    这时王翦劈下一剑,剑柄突然震脱小手,木剑反弹掉落,他的手腕似是被崴了一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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