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痛了?明明没用力的。”小姑娘态度连忙软了,还真怕自己一个不慎给他落下残疾。
孔瑶却在一旁暗笑不动,眼神仿佛在说:“你那小把戏,骗骗小姑娘还罢,却还骗不了老娘。”她的眼神又突然闪向李园,变得警惕起来。赵欢与她的眸子一交,便也把眼神移了过去。
李园眼观鼻,鼻观心,一直躬在那里,他素知长安君的品行,虽然顶着贵公子的光环,却实在不比司马来好上多少。自己今日的一番言行想必也不会受到什么责难,说不定或许还会受到赏识。但是他还是需要解释,尤其是他还冒用了长安君的名字。他在等着,对于等待,他实在找不到比躬着更合适的姿势。
李园静静注视着长安君的一举一动,他与那二女调笑完毕,果然重新注意到了自己,冷冰冰问道:“李园,你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冒用本君名姓?”
李园躬上加躬,身子再低一分:“冒用之罪,虽该万死,却实乃事急从权,还请君上宽恕。”
“喔?如何事急?又是如何个从权法?”
“回禀君上,那日山谷遇袭之时,小的正好到林中方便,才幸得逃出,跑出数里却又被司马欢所劫持,小的想报出公子的大名将他震慑,谁曾想却被他掳到了洞中”李园肯然答道,其实他分明是在战局初开之时便佯死躲过一劫,并且极能隐忍,竟是趴在死人堆里躲到天黑。直到月上高天,林中经过一个高来高去的侠客,他大声呼救自称赵国公子,对着侠客诱以高位、钱财,一通封官许愿,希望“侠客”将他护送回到邯郸。谁知“侠客”却并不吃这一套,下面的剧情跟司马来所讲的差不太多,司马来抛出“姐嫂妈”无耻三问,李园则毛遂自荐,只不过司马来有点未曾提及,李园向他初次谏言竟是拿着使团遭伏的女尸亵辱取乐,就地取材,立竿见影,不然司马来怎么会那么快便认定他是个“天才”?
赵欢又问李园道:“司马来给你吃那红色小丸却是何物?”
李园道:“回禀君上,那红色小丸乃是司马来独门秘药,名曰‘无妄神丹’,吃了以后飘飘欲仙却极易上瘾。小的被迫服食,幸得最后神智才恢复了清明。”
赵欢听罢暗想:“谁人心里没有阴暗一面,这个李园被司马来以红丸控制,做出一些非人之举也属情有可原,况且他还是在最后时刻做出了正确抉择,却也不是不可原谅。”
他却哪里知道,这李园每每被喂食“红丸”便佯疯卖傻,事后躲到角落将胃抠吐,他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是在隐忍表演,不然那致命的一剑又怎会出现得那么适时。
第37章 各怀心机()
李园虽为他人幕僚,却为人风流俊雅,在邯郸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文士,人前人后一直保持谦谦君子的形象。
今日洞中之事幸得只有几人知晓,他猜想以长安君的乖戾脾性断无向他人碎舌的道理,就算真这么做了也没关系,大家会信谁呢?是一个从小恶名遐迩的公子?还是一个向来恭恭谨谨的书生?
长安君不说,他的女人自然也不会说。不过,听司马来提及,这两女中一个是天下席有名的刺客,一个则是来自秦国的高手,她们真的是长安君的女人么?如果不是,长安君却为何冒死维护她们?
这是李园所想不通的,他一边低头回禀,一边暗暗抬眼观察。
白薇却在暗暗观察着他,不是看他的眼睛,而是他的那一双手。
那是一双优雅的男人的手,手指修长,肤质白皙,保养得当,指甲虽有污垢但依然整齐,若在平常很多情窦初开的少女见了都不免要迷上,但在白薇看来,这一双手首先——当会使剑!
用剑的手,指节微曲,虎口外张,手掌内侧都会磨出老茧;用剑之人可以以秘法将老茧洗去,但长期握剑会对手产生不可避免的改变,所以双手必然不会对称,并且习惯也会有所不同。白薇自小练剑,谁会使剑一看便知。赵人尚武,人人佩剑,这本无什么稀奇,然而联系起来他先前的表现,刺向司马来那笨拙却致命的一剑,分明是在掩饰,而那惶恐的模样亦是有些作态了。
为了什么?
白薇心里提起了戒备,不过倒也没有过于担心,其一是她看出司马来剑术修为不会太高,至少不会高过自己;其二嘛,她现在还有两个“队友”,一个是骚媚入骨,恨不得心有七窍的女刺客,一个是狡猾如狐、奸诈似鬼的臭小贼,自己都已发现的事,他们会不知道么?
三人经历了生死,虽然只是暂时搭档,对这样的组合,小姑娘还是比较放心满意,她螓首微转,却见孔瑶一双剪水的妙目紧紧盯着赵欢,而赵欢却木呆呆望着洞内的**,不禁神情一愕,柳眉倒竖又鼓上了气。她本来对赵欢杀心已去,这时看他的可恶模样顿时又起了一个念头。
“他救了自己,自己断无恩将仇报的道理,既然不能伤他性命,不若把他带回秦国,这样于国于己都有交代。”白薇想道。
孔瑶确实没注意到李园的手,她更加关注的是另一件事,那和氏璧先前掉落之时赵欢正在自己裙下,莫非竟被他揣了去?
而赵欢并非在看**,只是眼睛随意一放,满眼尽是**。现在司马来死了,几人出去是早晚的事,这上百个被掳来的苦命女子却如何处置呢?
李园向他回禀完毕,依旧躬着,四人各怀心事,一时有些安静。四围石壁上的火把扑扑做响,将洞室照得通明,“蜂房”里的**身体被火光涂上一层金黄,玲珑浮凸,身上的剪影不断随着火光变幻。她们大多都神情木然,看到司马来被杀也并不欢呼,也不尖叫,而是怯生生的眼神看着,不知道等着自己的将是什么。她们在这幽暗的洞府已经见证了太多人性的丑恶,更或者说,觉得自己也已经成了这幽暗和丑恶的一个部分。
“色胚,哼!”白薇皱皱鼻道。
“我不是一直是小贼?怎地又成了色胚了?”赵欢奇道。
而真正一直称为他“色胚”的孔瑶妙目一转,娇呼一声“欢郎”在赵欢身边盈盈一卧,“这些姐妹我看颇有几分姿色,你若喜欢便都带回家去,咱们家大业大,多养几张嘴而已,不用理会‘旁人’说些有的没的。”说到旁人处她故意加重了语气,长眉示威地向着白薇一挑。
赵欢虽知她极会演绎,与她水汪汪的恳切眼神一碰,却在一瞬间觉得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雄性的本能本就如此赤丨裸,而她了解男人的所有的幻想心思。
她柔若无骨的纤手在赵欢身上一搭,赵欢顿生警觉,当即从痴梦当中惊醒。她的手按着的,正是和氏之璧。赵欢本已将它完全忘到脑后,若是孔瑶向他直接讨要,他肯定会立马归还。但孔瑶却选择了颇费心机地探他的身,所以他下意识就是一躲,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我可以给你,却不希望你惦记着。
赵欢开始觉得那东西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并且不知为何,他回味起那东西的触感,一时竟然生出不忍割弃的感觉,至少想要看看它的模样,最好还能再摸一摸,更妙的是在手心将它捂热,捂得热乎乎的自然无法给人,最好能在床头的夜色里放凉——几个念头之后,他发现自己对这东西竟然真的割舍不下了,而自己只不过是摸了它一下而已。
然而他的躲闪却怎能快过孔瑶的手,就在孔瑶将要把它探走的那一霎那,另一双手将赵欢向一边猛地一拉,孔瑶探了个空。
白薇道:“小贼,我要你跟我一起回秦国去!”
赵欢看着白薇笃定的眼神,虽然无语,却有一些激动:“英雄救美的戏路果然有效!长这么大,莫非我第一次被表白了?”
“回秦国去?去做什么?”赵欢坏坏地“明知故问”,等待着人家少女娇羞的答案。
“去做人质。”
白薇郑重而干脆地说道。
赵欢的嘴巴掉得老大,看向白薇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有病吧。
“秦国齐国,在哪国做人质还不都一样是做?”白薇被他看得心烦,一跺脚道,“至少在我秦国我还能保你性命周全,哪像现在天天小命悬在裤腰带上。”
“笑话,保全性命?只怕先要被你杀了。”孔瑶哂笑道,“欢郎,只要你把那东西给我,任谁也掳不走你。”
赵欢翻个白眼:“两位小姑奶奶你们都请省省,只要你们不想杀我,我赵某人就绝对活得有滋有味。”
“小贼你救我一命,跟我回秦国,来日赵国国破,我可为你作保。”
“咯咯咯咯,”孔瑶笑得花枝乱颤,“小姑娘家乱吹大气,只怕秦国被齐赵联军打得缩回函谷关,到时候你来投奔,小心姐姐不让你进门。”
“放屁!质子我带走了,倒看齐赵如何联盟!”
“想抢男人,还须先问过我!”
孔瑶拉起赵欢另外一臂,对他怀里又是一探,白薇小蛮靴飞起一脚,啄向她的手腕,孔瑶立手为掌,以侧面将靴子格出,自己也被反震,两人身形一转,各换一只手,还是各拉住赵欢一条臂膀,将他一把从地上提起,孔瑶数次探向和氏璧的手都被白薇中途击退。她现在深受内伤无法使出流云飞袖的绝技,白薇也手中无剑,运用自己不擅长的贴身肉搏。
二人虽都未用上看家本领,打斗却并非和风细雨,相斗有顷二人都连中对方数着,一个个脸色更苍白了,唯独没有伤到赵大公子。
功力耗尽,孔瑶叫停,还是各自抓住赵欢一臂:“别打了,东西归我,人归你,这不结了?”
白薇喘息着点一点头:“不知道你要什么劳什子东西,总之人我带走。”
赵欢看着自己的命运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人安排,心里大呼不甘,却突然注意到一个景象,冒出一身冷汗。
李园还在一直躬着。
第38章 脱困入困(1)()
李园躬着身子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存在,赵欢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复杂而惊悚。
孔瑶白薇二女就公子欢的“分成”问题达成了一致意见,双双累得瘫软在地,却还都各自紧紧握住赵欢一臂,防着对方反悔,嘴上也互不相让。
“都给我闭嘴!”
赵欢双臂一振,颇有男子气概地大吼一声道。他在二女眼里从来是如虾球般任搓任揉,此刻骤然“发威”,倒是把两人小媳妇般骇得一跳;下一刻反应了过来,恨不得一人提起一只耳朵将他教训一顿,待看到他的脸色沉得滴水,才觉出哪里不对。
方才连赵欢自己也吃了一惊,只因他知二女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力气都大得惊人,但自己才稍稍用力一挣,竟然便将臂膀从她们手中挣脱,可见二女消耗之巨。李园态度不明,此人阴沉得紧,若是他现在骤然发难,可怎么办?
二女心思聪慧,看清这诡异的场景,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的想法如出一辙。只是她们久历战阵,倒不似赵欢这般慌乱。
在赵欢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游戏宅男心中,两人打斗就像是比属性,拼数据,你五维高撑,手握屠龙,红蓝全满自然天下无敌;若是属性抱歉,装备破烂,或者血和蓝只剩下一丝,任你“走位销魂,技术逆天,意识超神”,终究也只有扑街的份。
然而真正江湖斗杀绝非如此,性命相搏,胜败生死都在一念之间,敌弱我强,有敌弱我强的胜道,敌强我弱自有敌强我弱的打法。孔瑶高居“天下席”刺客第五顺位,什么阵仗没经历过?莫说功力耗尽,就算性命垂危也自有压箱底的杀招可以应对。而白薇的剑道则由冠绝关中的“六指剑客”从小一手调教,老爷子倾囊相授,日日耳提面命,传授的经验也有一堆。
二女略微调整姿势,虽然还坐于地下,却已进入临敌状态,四人皆不说话,场面陷入沉默。李园的身体就像一面反张的大弓,引而不发,是为蓄势。二女调息静恃,也是蓄势。赵欢眼睛在三人脸上转了几转,一滴汗珠自他额角顺着脸颊滑下。
啪!啪啪啪啪第一下是汗珠落地声,后几下却是骨节转动的窸窣声音。这幅骨骼已经僵硬了许久,李园慢慢、慢慢地直起身来,抬起的眼帘星眸一闪,一瞬间脸上竟然焕发出皎月般照人的光彩,他再不复那个为人舔丨舐鞋底的奴仆,也非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门人臣属,而分明是丰神如玉、俊彩夺目的贵介公子。一日之间,一室之内,他的形象换了三换,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又双手合揖,向着赵欢遥遥一拜,腰背却挺得很直,两边的嘴角微勾,举手投足间风流尽显。赵欢看着他的眼睛,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平等对视。
李园的眼神饶有兴趣:“不知道为什么,你最近变了很多。不过,连司马来那样的狠角色都能治服,的确厉害。”他的语气中似有一分欣赏,却也有一分不屑。
听到他的声音,赵欢慌乱的心神倒是稳定下来,回答他道:“在我看来,你却要比司马来要难以对付十倍,我们若不出现,他迟早也会死在你的手上的。”
“这也不差,”李园说道,“像我们这样厉害的人,世上只留一个便好,你说是么?”
赵欢心头一紧,道:“我并无意将此间所发生之事宣扬出去,我知道自己名声不好,纵说出去怕也没几人信。我这么说,相信你是信的。”
“子欢公子交心之语,我自然相信。不过你不说不代表她和她不说,并且活人的嘴到底没有死人的嘴严。”
“为何先前不动手?”赵欢道。
李园的眼神看向二女:“她们的武功皆强于我,动手殊无胜算。”
“你既知道,为何又改主意了?”
李园轻声一笑:“人的想法都是随着处境、情势所变化的。机会既然出现了,就该毫不犹豫地抓住,你说是么?”
白薇听得生气,直恨当初看出他会使剑的时候没结果了他,向他追问:“你不过是运气好些,若我二人不曾争斗,你却作何打算?”
李园道:“此洞只有一个出口,我几经摸查探到位置,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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