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鹏明白她的想法:绿姝是自愿卖身为奴,属于野路子出身,没有接受过培训,自己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而郑福一家不同,都是家生奴,还是豪门大宅出来的奴隶,懂事、守规矩,其中郑福还当过三管家,像他都规规矩矩守在一边,要是自己再坐下,岂不是变得很没规矩?
听到郑鹏招呼,郑福马上恭恭敬敬地说:“少爷,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是主,我等为奴,奴岂能跟少爷一起坐呢,传出去我等会被人笑话,少爷宅心仁厚,老奴感激不尽。”
郑福说得非常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福婶和阿军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丝毫不受香味的诱惑,只有小音忍不住不时往饭桌瞟过去,一碰到郑鹏的眼光,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马上学她兄长阿军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大唐是一个分阶级、讲尊卑的年代,像讲究一点人家,吃饭时女眷都不能上桌,更不用说奴隶,像元城的郑家,吃饭时像姨娘、姐妹这些人,地位高的由婢女送到房间自己吃,地位低的就躲在厨房吃。
至于奴隶,要等主人吃完才能吃剩下的残羹冷菜。
郑鹏想了一下,很快开口道:“这么多菜吃不完,一个人吃也闷,绿姝,你把桌上的菜分一半,让福伯一家到厨房去吃,然后陪本少爷一起吃。”
命令他们坐下一起吃不是不行,郑鹏想到一个问题,人少好说话,人多了,就得立规矩,要知道以后奴仆还会更多,体恤他们多给点饭菜就行,管理下人不光要用“恩”笼络,还得有“威”震慑,恩威并重才是驭人之道。
把绿姝留下,一来自己并不把她当奴隶,二来也向郑福一家暗示她的地位,至于让郑福一家到厨房吃很简单,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免得吃个饭也颤颤惊惊。
郑福闻言,带着家人连声感谢,还让妻子帮忙拿菜。
说是一人一半,郑鹏发现无论是绿姝还是福婶,都有意识把好的留下,像一只鸡,鸡翅腾、鸡腿一只不少全留下,把鸡头、鸡屁股、鸡瓜子这些拿走,在她们眼中,主人赏菜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哪真敢和主人平分。
大厅里受到重视的绿姝,高兴地眉开眼笑,一口一个少爷,不停帮郑鹏挟菜,而厨房里,郑福一边留意着大厅的动静,一边小声地说:“小音,吃慢点,别咽着了,还有很多呢。”
福婶把一块鸡肉挟到儿子的碗里,高兴地说:“真是上天保佑,我们一家不用分开,还找到一个好主人,虽说住得简陋一点,可大少爷宅心仁厚,吃食比在官老家还要好。”
“娘,少爷说了,过几天换宅子呢”阿军瓮声瓮气地说:“一出手就花了六百贯的人,能是普通人吗,也不知这些公子哥儿怎么想的,住在这种地方。”
“小点声”郑福吓了一跳,连忙说:“你管少爷怎么想,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小音用手拿一根***子,一边吃一边高兴地说:“这肉真香,很久没吃肉了,对了,爹,绿姝姐为什么能和少爷一起吃饭?”
“你这个小馋鬼,小点声”郑福吓了一跳,连忙小声说:“绿姝姑娘是少年的贴身婢子,说不定以后要做姨夫人的,记住以后别惹她生气。”
“对,对”福婶压低声音说:“去买菜时,我还想着怎样多买一点,少爷吃不完你们两个猴子也可以打打牙斋,可是还没说,绿姝姑娘一买就买了一大堆,提醒她买多了,她说没关系,少爷不会反对的。”
郑福点点头:“少爷把钱都交给她管,不信任能行吗,说不定绿姝都跟少爷通房了。”
小音有些不服气地说:“以后我也要做少爷的通房丫头。”
通房的意思是有肌肤之亲,婢女和主人有了肌肤之亲,地位会大幅提高,说不定一高兴,主人还给她脱籍,纳为妾侍,放在后世一个女生说说这些话,说不定给家人往死里打,可福婶一听,却面露喜色地说:“要是少爷能看上你这个小馋猫,那真是老天开眼,菩萨保佑。”
郑福点点头,看着眉清目秀的女儿,眼里露出希望的光。
要是女儿真攀上高枝,说不定一家人能跟着沾光,到时脱去奴籍,儿子也。。。。。
郑福下意识一看儿子,不由奇怪地说:“儿啊,想什么呢,好像不高兴?”
好饭好菜,阿军却很少说话,神色也有点郁闷,好像不开心一样。
阿军有些郁闷地说:“耶,我想当兵打仗,可少爷就是一个。。。读书人。”
“你这孩子,天天想着打打杀杀,跟着少爷多学学,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郑福忍不住絮絮叨叨地数落着。
。。。。。。。
兵贵神速,第二天,郑鹏便骑着从崔希逸哪里忽悠来的白色骏马,慢悠悠地骑到郭府。
骑马不难,前世特地去草原骑过,崔希逸的那匹白马是驯服过的,郑鹏很快就上手,马是骏马,可惜不能策马奔驰,这里是县城,人多车多,撞伤人就不好了,再说只有一匹马,郑鹏可不习惯和一个男的骑同一匹马,阿军只能跑步跟着。
不得不说,骑马的感觉很不错,可以居高临下看着别人,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一路上也不少人行注目礼,很拉风。
“郑公子来了,快,通知小姐。”
刚到门口,还没有发问,马上跑过两个人,一个拉住马头,另一个拿着一张下马凳,侍候郑鹏下马,还有人往里面跑,给里面的人传话。
真是训练有素,也不知是不是郭可棠一早就有吩咐。
很快,马被郭府的下人拉去喂料,阿军也有人安排,郑鹏被笑容满面的郭管家请到偏厅。
婢女刚奉上茶,郭可棠就来了。
还真是女汉子的个性,别的女生走路,弱柳扶风,婀娜多姿,甚至拿丝巾掩着半边脸,看起来赏心悦目标,郭可棠不同,小跑过来,风风火火,来到招呼不打,第一时间上下打量着郑鹏,好像在找什么一样。
不知为什么,郑鹏内心有一种莫名羞辱感:自己明明是男子汉,眼前这位郭可棠看起来也是高素质的美女,可被她那么一看,怎么有一种像嫖客挑选青楼小姐的感觉?
郑鹏皱着眉头,有不太乐意地说:“郭小姐,你在看什么,郑某身上没什么脏的地方吧?”
“没有”郭可棠有些遗憾地说:“听说崔希逸带着十几个手下找你算帐,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对了,听说你是骑着他那匹雪里追风来的,马怎么到你手上的?不会是偷的吧?”
就等着郑鹏前来求救,就是拿不到份子,也好好嘲笑郑鹏一番,以后在合作中能占主动,等来等去也等不到郑鹏求救的消息,反而等来郑鹏登门拜访,听到手下说郑鹏没有受伤,反而骑着崔希逸那匹雪里追风,郭可棠真有点不相信,急急脚跑来验证。
崔希逸多次上门,那马府中的下人都熟悉,郭可棠真不敢相信郑鹏能全身而退,要知道,外表有些“柔弱”的崔希逸,可是一位不讲理、性情暴躁、一言不合就干架的纨绔子弟。
这小嘴,问起问题像挺机关枪似的,一子抛出几个问题,郑鹏吧了一口气,盯着郭可棠一脸不满地说:“郭小姐很希望郑某出事?”
046 一拍即合()
“这话有些过了”面对郑鹏的指责,郭可棠淡定自若地说:“小女子只要喊一声非礼,就能达到目的,何必这么大费周折,不过的确想看看郑公子随机应变的能力。”
说完,自顾补充了一句:“现在看来,郑公子的能力不错。”
郑鹏摊摊手,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
能说什么呢,两人的地位不对等,郭可棠卖得了萌、耍得了二,当得了女王,玩得起小清新,最重要是人家是女汉子,郑鹏真拿她没办法。
“郑公子,你是怎么说服崔公子的?还有,那匹雪里追风怎么回事?”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郭呆棠也不例外。
“也没什么,就是聊聊天,崔公子看到郑某品行端庄、志趣高尚,被郑某的人格魅力所打动,于是冰释前嫌,至于马的事也不复杂,崔公子的马受惊,弄坏了我家大门,就把那匹罪马留下交给我调教,仅如而己。”
还“仅此而己”,郭可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虽说不知郑鹏用什么方法说服崔希逸这个纨绔子弟,也不知崔希逸为什么把心爱的马送给郑鹏,不过她又现郑鹏又一个特点:面皮特厚。
其次上次来郭府就可以看出端倪,别人做了下贱的小贩,跟亲朋戚友有多远离多远,郑鹏可好,碰到事也不顾自己的身份,自个跑到郭府攀交系借势,脸皮薄一点都办不到。
郭可棠是一个很干脆的女生,看自己很难从郑鹏嘴里拿到答案,直接放弃,开口问道:“不知郑公子这次登门,所为何事?”
打听不到八卦,还不如谈工作。
郑鹏没有废话,拿出昨晚画好的草图,交给郭可棠:“郭小姐看一下,这是卤肉加工坊的草图,你看一下有什么补充,有什么新建议也可以提出来。”
两人商议好生产的事归郑鹏管,郑鹏在动手之前和郭可棠碰头、交流一下,算是对合伙人的尊重。
郭可棠打开一看,不由眼前一亮:这是一幅立体的简笔画,廖廖几笔,就把一个加工坊画出来,可以很直观地看到加工坊分为几个部分,上面还标明加工区、生活区、休闲区的字样,给人一目了然的感觉。
“咦,郑公子,请问你用什么笔画的?”郭可棠指着图样吃惊地问道。
郑鹏带来的图纸,上面画的线条纤细、匀称,好像每一笔的大小都相同,画得简明直观,看起来有一种工整、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细心的郭可棠当场就发现了。
“哦,这是用鹅毛笔写的,让郭小姐见笑了。”
未卖卤肉前,郑鹏摆过几天字摊,捡来的毛笔是破损的,不好用,新的又太贵,于是郑鹏就啄磨着怎么弄一杆新笔,有次看到有人挑着自养的鹅到城里卖,心中一动,想起读书时在手工课上做过的鹅毛笔,就跟人讨了几根鹅毛做笔。
鹅毛笔不一定要用鹅毛,大型禽类的羽毛都可以,最好的材质是天鹅毛,做法也简单,先是放锅里蒸一下脱脂,把羽毛表面的脂脱掉,免得有异味,从锅里拿出硒干,然后是热处理让鹅毛的壁管变硬,提高书写的耐磨度,具体做法是把鹅毛做笔头的一端插在温度约180度的热砂里,等砂自然冷却,最后是用小刀鹅毛切尖,沾上墨水就能书写。
本是为字摊准备的,只是字摊生意一般,郑鹏也不愿意再干没前途的工作,鹅毛笔做好也就没用上,这次绘画草图用上了。
看到郭可棠感兴趣的样子,郑鹏刚好带了一枝在身上,就拿出给她看。
郭可棠一看很快喜欢了,洁白的羽毛,精巧的笔杆,削得带有艺术感的弧形笔尖,为了提高格调,郑鹏还在上面系了一条粉红的小带子,看起来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让人送上墨,经郑鹏指点,轻轻沾了墨,在纸上一写,那种与众不同的触感让郭可棠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这鹅毛笔不错,归本小姐了。”郭可棠把鹅毛笔一收,霸气地说。
“这。。。郭小姐开口了,郑某也不好拒绝,可我答应这笔送给崔公子了。”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些为难地说。
收了这位纨绔子弟的马,还拍着心口说帮他,什么也不做好像不太好,正好有一个送上门的机会。
“不管,本小姐看上,归我了。”
郑鹏佯装为难一下,然后大方地说:行,难得郭小姐喜欢就拿去吧,崔公子哪里我会解释。”
一枝小小的鹅毛笔能卖两个人情,值了。
郭可棠玩赏了一会,这才让婢女收起,然后指着郑鹏绘的设计图问道:“这个休闲区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全是奴隶吗,给他们吃喝就不错了,还弄一个休闲区出来,没必要花这笔钱吧?”
在古人眼中,奴隶和牲畜的地位差不多,郭可棠不仅细心,还会看图纸,对郑鹏特地画一块区域给奴隶作休闲有点不解。
“做卤肉很辛苦的,还要长年困在一个地方不能出去,需要找个地让他们轻松一下,这样他们做工也卖力一点,举个例吧,郭府的下人多是签了卖身契,对吧?”
“没错”郭可棠并没有否认。
“平时偶尔也会打赏一下,例如赏衣裳、吃食、月钱什么的,有吗?”
“。。。有”
“做了奴婢,就是主人家的人,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为什么还要额外打赏呢,不就是笼络、让他们干活更用心、卖力吗,加工坊也是同一道理,还有一点,让他们多点运动,心情好、身体棒,病疼也会少很多,对吧?”
郭可棠思绪了一下,感觉郑鹏说得没什么毛病,很快又指图纸上代表沟渠的波汶说:“不是做卤肉吗,这条沟渠怎么回事,还要深三尺,现在快冬天,这得多少工程量?”
郑鹏解释:“这条沟渠我个人认为有必要,做卤肉需要清洗、卤制,当中要用到大量的清水,挖一条沟引水,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此外,还有二个作用,一是有效隔离加工坊和外面的交流,防止秘方外泄,二是走火时可以随地取水,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要是有人利用火做文章,真着火了,要不要外面的人冲进去?
“啪”的一声,郭可棠打了一个响指:“说过生产归你,这些设计我没意外,不过我有一个小提议。
”
“郭小姐请说。”
“早一日出货,早一日赚钱,大冬天不好开挖,成本也高,不如干脆买一个小岛,那些小岛开发不易,交通也不便利,价格比荒地还便宜,偏僻一些也有利于保密,对了,到时利用水路,直接装船散发各地,节省大量的运输成本。”郭可棠一脸精明地说。
郑鹏点点头说:“这主意不错,那选址买地还要拜托郭小姐了,对了,还有泥瓦匠。”
贵乡县是郭家的地盘,这些事交给她来办最好不过。
“没问题,这事我会派郭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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