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冯先生登墙骂倭伲ǎ�
冬月天气，高墙上冷风嗖嗖，浓密的芦苇、枯草发出飒飒声响。围墙外的大路上已不在喧嚣，鬼子步兵和马队向南开去，隐约看见尘土飞扬，听得见人喊马嘶。围墙上站着不少人，簇拥在冯老先生周围。老先生以拐杖指点远去的鬼子：“畜生，魔鬼！跑到中国杀人放火，中国人岂能容你！”看见月姑上来，深陷的眼窝溢出泪水，颤声说：“当年你曾祖带头捐资修下这围墙，领着全村赶跑土匪眼下倭贼作恶，永义勇赴国难，多少豪杰义士赴汤蹈火他们，全是英雄啊！都像他们，鬼子怎能占咱中国，占咱省城？可叹，眼下鬼子已到家门前，我们只怕要做亡国之奴啊！”老人说着，捶胸顿足，放声大哭起来。月姑搀起老人，一边劝慰，一边掏出手帕为他擦拭泪水。或许是刚刚爬上高墙，气血不足，直觉得心口怦怦跳荡，老先生慷慨激昂的话语也让月姑一阵酸楚，突然她感到头晕目眩，胸口一阵隐痛，几乎昏倒在地，幸被身边的艾叶搀住。
万七上街寻找月姑，见艾叶腆着鼓胀的腹部，搀着月姑慢慢走来，兴善也跟在旁边，满脸焦急。万七见月姑面色苍白，身子站立不稳，急得咧开嘴呜呜抽泣起来。月姑才被艾叶搀着躺在炕上，却又睁开眼睛：“冯老先生怎样了？”
兴善说：“元盛弟兄抬他回家了你且别管这么多，自己歇息一会儿吧！”
月姑听见身边揩抹眼泪的万七，忽然想起桃花：“七叔？七婶咋样了？她的日子到了，就在近两天。不行，我得去看看。”说着翻身坐起，匆匆披衣下炕。
万七迟疑地看着月姑：“你先歇歇着吧，我看看见青莲去了。”月姑着急：“青莲是孩子家，我得马上过去刚才一阵头晕，这会儿好些了。”又回头看着艾叶，加重语气说一句，“女人生养，像过鬼门关，千万不可大意。”这句话显然是说给艾叶的，艾叶和兴善都明白。艾叶的双胞胎已确定无疑，胎位也有问题，月姑一再建议其去祥和医院分娩，可艾叶夫妻刚才还为去与不去争执不下呢。
月姑和万七急匆匆走进东跨院，却隐约听见婴儿的哭声。青莲从屋子里出来，朝月姑高喊：“娘，七奶生了，是个大小子呢！”
万七喜得蹦起来。月姑也是又惊又喜，急忙进屋，只见桃花赤裸着下身蹲在地上，剪下的脐带和胎盘掉落在血水里，挓挲着沾满血污的一只手，另一手抱个啼哭的婴儿，见月姑进来，竟嘻嘻笑起来。月姑惋惜地连声说：“我来晚了一步。”忙从桃花手里接过哇哇哭叫的孩子，青莲已端来温水，又铺好被褥扶桃花躺下歇息。月姑蘸水轻轻擦洗孩子的光身，边说：“七婶好本事，自己能接娃娃咋就等不得我来呢？”桃花比划喊叫，说刚才感觉憋得慌，下炕小解，肚子里那小子就着急地探出脑袋来。月姑前仰后合地大笑，青莲也羞红着脸笑起来。月姑把洗净的孩子包裹起来，递给身后的万七，“七叔看看儿子吧。这胖小子足有六七斤重，幸亏老冯先生给七叔起个好名字，一个运字带来好运气。”万七笑得合不拢嘴，桃花又吱哇叫起，万七向月姑解释：“她说，也亏亏你，还亏佛佛祖保佑。”
第二百二十五章 劫倭儆⑿燮囱剑ǎ�
冷风嗖嗖地吹着，天空布满阴云，夜暗比平时来得更早些。
一带断损的堤坝后，一队八路军在背风隐蔽处休息。战士们忙忙地啃吃着硬邦邦的干粮，喝水壶中剩余的冷水，或检点枪支子弹，或静卧打盹小憩。远处不时有枪炮声响起，这里却显得格外静寂。其实大家的内心都很焦急。连长周天成去司令部开会，他会带来新的任务。
日军聚集重兵展开对鲁西北的大扫荡，除攻城略地，其重要的战略意图便是寻找占领区抗日的中坚、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主力进行决战。周天成的侦察分队已扩编为一个连，随同支队主力和一二九师一部与敌人周旋，在新近沦陷的恩县与日伪军打了一仗，又在禹城附近阻击日本军车破坏铁路但随即遭日军包围，突围后向西转移到这一带。已任排长的伊凤祥和班长王成军、副班长陈长厚、战士王和趴在大堤上向远方张望。周围地形好眼熟，像是围歼土匪李俊岚的柳庄，又像是曾遭受土匪荼毒的大王庄。
周连长回来了，各排骨干立即围拢来。天成简要介绍任务：日寇已调集优势兵力从北面追击南面堵截，试图将我主力部队一举全歼。部队奉命迅即转移大峰山。“我们的任务呢？”
有人已急不可耐。天成扫视大家一眼，平静地说：“我们的任务是掩护大部队撤退，而后视情况，追赶部队或抄近路向运河以西的冀南转移。”
前面的大部队刚刚出发，从追来的日伪军已经赶到，北面那个村子像是已有敌人开进。
周天成命令各排已沿大堤隐蔽展开，伊凤祥排却作为预备队在堤下隐蔽待命——凤祥明白，这是将承担更艰巨任务的预兆。
战斗打响了，成军和长厚、王和等听着大堤上面的枪炮声喊杀声，心里着实憋着一股劲。凤祥趴在大堤的一个缺口处，凝神注视着前面，冲在前头的是伪军，一排枪弹便掉头后退了。又是一队日军驱赶着伪军冲到堤下，周天成纵身一跃，大喊：“同志们冲啊！”嘹亮的军号响起，战士们纷纷向前冲杀，敌人又一次后撤了。
伊凤祥出现在周天成身旁：“连长，你们撤吧，我们掩护。”
周天成看着凤祥点头：“好吧。你们的任务是掩护全连撤退不要恋战，带领全排安全撤退就是胜利！”
凤祥说：“不，让我们排随连队撤离，在序列最后负责掩护。我只带三个人留在这里阻击敌人。”
“报告排长，我留下。”随即有人应声，是王成军。
“我留下，我是共产党员。”
天成扫视一下紧挨在凤祥身边的王成军，陈长厚，还有个矮胖结实的王和，他刚刚写了入党申请书。见连长看他，激动地说：“连长，我坚决留下，请党考验我。”
周天成看着大堤外不远处蠕动的敌人，有坦克的隆隆声响起，有队伍在昏暗中移动。”敌人在试图包围他们。事不宜迟，天成随即拍拍凤祥和成军的肩膀，向几个人挥挥手：“同志们，再见！”即带部队撤下堤坝，转眼消失在沙滩旁边的黑幽幽的层林中。
敌人又一次向大堤迂回过来。凤祥一挥手，四人分别进入阵地！”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四壮士血战孟小屯（）
凤祥低声命令：“等敌人靠近些。王和准备手榴弹。成军、长厚，瞄准伪军后面的鬼子开枪。”王和是全连的投弹能手，不只投得远，且能准确实现远距低空爆炸，连队撤走留下十几颗手榴弹，子弹却只有每人五发。凤祥又问长厚，“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吗？争取头一波就把敌人打懵，马上撤离。”长厚点头：“这里像是离大王庄不远。”王和低声说：“我看出来，北边敌人占领的那个村叫孟小屯，我姥姥家就在那个村，往西五里路是大王庄。”凤祥说：“好，咱们撤退的方向，就选定大王庄。撤退时成军带队，你俩带路。我掩护。万一走散，在大王庄东北角集合。”成军说：“排长，我掩护！”凤祥摆手制止，示意别再争执。
这时已隐约看见敌人向大堤运动。到了堤下，看清冲在前面的还是伪军。王和的连续空爆果然发挥威力，前面的敌人被炸得嗷嗷乱叫，纷纷趴下，后面的鬼子发出吼喊。凤祥和成军的枪响了，有鬼子惨叫着倒在地下。短暂的静寂，孟小屯方向已有敌人的坦克向这边开动。
凤祥果断下令撤退。
王和在前，成军紧跟，回头看长厚却随凤祥走在最后。他们下来大堤便进入一道坎沟，再往前是一带沙滩，对面黑蒙蒙的像是树林。
王和回头说：“钻进林子，便脱离危险了！”话音未落，侧后方传来枪响，王和右臂中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成军喊声“卧倒”，自己也急忙趴下，看后面凤祥和长厚都已侧卧在沙地上。听得见呜里哇啦的叫声，毫无疑问，是鬼子迂回过来。看来敌人试图从侧后包围坚守在大堤上的八路军，一举歼灭之。
凤祥低声命令：“匍匐前进快过沙滩钻林子。”说着回身举枪向敌人射击。敌人的火力集中向凤祥射来，凤祥觉得腿部发软，身子歪倒在地上。成军看见，掉头向凤祥匍匐过来。凤祥命令：“快走，别管我！”身边的长厚说：“排长，你负伤了，快跟班长撤吧。我把敌人引开甭担心我，我路熟。”说着已站起身跑出几步，向敌人开枪，又趴在沙地上疾速滚动，旋即又卧姿向敌人开枪。接连两个鬼子中弹。
敌人的火力转移了，开始密集向长厚射击。
成军挽起已昏迷的凤祥，迅速向对面的树林匍匐。王和已等候在树林边，他的右臂淌着鲜，伸出左臂帮成军架着凤祥钻进林子。听得见不远处长厚嘶哑的喊杀声。看来长厚已被敌人包围忽然一声手榴弹的爆炸，长厚的喊杀声不见了，隐约传来鬼子气急败坏的吼叫。
成军几乎哭出，王和裂开嘴哭一声，旋即捂住嘴巴。
成军和王和架着凤祥穿过树林，随即进入一片尚未收割的高粱地。这时天已微明。两人检查凤祥的伤情，看他裤子上已沾满鲜血，看来是腿部手了重伤。成军脱下衬衣撕成布条，扎进凤祥的大腿，又帮王和扎住胳膊上的伤口。这时天空下起毛毛细雨，北风也刮得紧了。必须趁天未大亮把凤祥安顿到一个安全的去处。成军采纳了王和的意见：这里距大王庄只有一里路，翻过村子的北围墙去陈一昊老先生家，在那里调治伤口，悄悄派人寻找长厚，再设法转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救伤痛老先生尽心竭力（）
成军和王和架着昏迷不醒的凤祥来到大王庄北围墙下，先把王和托上墙。王和悄悄进入陈家，从后院搬来一架木梯，又爬上围墙将木梯卸下。王和扶稳木梯，成军一手托住趴在脊背上的凤祥，一手抓住木梯攀爬上墙头。王和也随即又爬过墙。尽管北风凛冽，天空飘着雨丝，两人还是冒了一身汗。他们架着凤祥出现在陈老先生卧房前的时候，老先生屋里尚亮着灯光，炕前的书桌上摆放着摊开的书本，炕上的被褥尚未展开。看到三满身血迹的军人，老先生吃惊但未恐慌。他认出了王和，又随即判明眼前的陌生汉子不是坏人，是八路军？或许就是今夜在孟小屯跟鬼子作战的那支部队？那里时断时续的枪炮声让老先生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心乱如麻彻夜未眠，想不到却来了八路军。
在后院的一个偏僻房间，屋子里升起炭火，炕洞里烧起柴草，伊凤祥已被安置在炕头上，静静地睡去。老先生曾学过医道，在村里不但是教书育人的先生，也是可以开方看病的大夫，对跌打损伤有过研究。他为凤祥和王和检查了伤口，王和的右臂伤了骨头，而凤祥的股骨已出现明显断裂。老人用简易木板对凤祥的伤腿做了固定，两人的伤口涂抹了金创药膏，并做了包扎。凤祥醒来了，只朝老人点头致谢，又问一声长厚，便朦胧睡去了。
老先生安排成军与王和吃饭、休息，边夸王和有出息，真的当了八路军；听说长厚为掩护战友牺牲，不觉眼中落泪。叮嘱成军，尽管让伊排长和王和住下养伤，一切由他应对。
凤祥醒来，虽左腿上了夹板动弹不得，但精神尚好。成军与凤祥王和商量，提议自己军尽快返回冀南，向周连长和部队首长报告，王和暂时留下养伤，也为帮陈老先生照看凤祥。凤祥沉吟。不用说，他急于归队却因伤情严重短时期内难以行动，心里实在焦灼不安。同时也担心日子久了连累陈老先生。这村子处在恩县和平原交界处，离铁路很近，两座县城都已被鬼子占领，曾在津浦支队强力敦促下表态抗日的土匪头子高粱茬，如今投降日寇做了伪县长，匪兵摇身变成被称作皇协的伪军，当下正配合日军四处巡查搜捕八路军游击队和抗日分子。成军想出办法：“转移到苏官寨，就住在我家养伤。”王和点头赞成，凤祥也觉得合适，苏官寨究竟还不是敌占区，他见过成军全家包括他的姐夫刘星奎，住在那里踏实而且安全，便同意了这个方案。
陈老先生开初反对凤祥转移，他担心凤祥的腿伤，稍一折腾导致错位，便难以恢复健全。及至听说是上级的安排，也只得答应。连续几日，老先生为凤祥王和准备外敷内服用药，因怕暴露，只能在不同药铺零星采买，竟连续跑了恩县、鲁集、腰站等几个集镇的药店。
翌日夜晚，王成军带上王和，扮成百姓模样，翻出围墙去了孟小屯北堤坝下的沙河滩。两人在那一带区域搜寻了许久，竟没见到长厚的尸体，只好失望地回到陈家。老先生不由长叹：“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他的声音变得颤抖，哽咽着说：“长厚是我侄子，是英雄！英雄是不死的。同志们不用管了，这事交给我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王成军连夜返乡求救兵（）
这个傍晚，王成军告别战友和陈老先生，只身赶往苏官寨。
天空仍然阴冷，村子尚在沉睡中。围墙上有值勤的黄沙会员的身影。成军有心敲响寨门进村，这些会员是他熟识的邻里街坊，有些是自幼的好友，分别近年心中好想念。但虑及保密，他还是改变了主意。成军钻进围墙边壕沟的苇草树丛，悄悄绕到村子西南角。他辨认得出，墙内便是自己家的牲口棚。他在昏暗中观察围墙，寻找记忆中墙体上可作为抓手的一簇芦苇和垂下的藤条。他纵身翻进丈把高的土围子，轻盈地落在自家柴门前。屋里漆黑一片，听不见老父亲的鼾声。出来开门的是腆着肚子的姐姐秀婷和鬓发斑白的老娘。
老娘抱住儿子呜咽起来。成军忙制止：“娘，我这不是很好吗？您不要哭，我是秘密回家来，有重要任务。”老母亲大惊：“这么说，你还要走？”成军说：“走，马上走。”秀婷说：“爹在村里的黄沙会管仓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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