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听说过!石将军,那是我心中的偶像,楷模式人物。”兴祖心中一喜。他对石友三早有耳闻,钻营有术,名为国军暗通日本。兴祖一向崇尚石友三这种灵活多变的处事之道。
“到那时,罗司令就改换为国军番号,成为正牌的国军,全套的新式装备。石将军脚踏两只船,名为国军,背后又有日本人作靠山,不管未来局势如何发展,总是左右逢源。兴祖跟上罗司令,正好一向北转移到县城南郊,高明智展才华,将来生发空间无限啊!”
“原来是这样!”兴祖恍然大悟,高明智的良苦用心令他心中万分感激。当此乱世,投笔从戎,本属自己多年的梦想,凭自己的才学,且有瀛枝的关系,一定能得到罗尚武重用,真可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远非苦苦守候在这小县城做蓬间雀可比。
兴祖激动地接过信件,站起身向高明智深深鞠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吴兴祖携妻回故乡()
兴祖让瀛枝收放起信件。当即按照高明智的吩咐,秘密安排专车,送高家一家人去南京。自己便也收拾细软行囊,打算先带瀛枝去万家营看望老父,再去济南拜见瀛枝的姨母即罗尚武夫人,让夫人与丈夫通上话或再写封书信,便可去平原投奔罗司令了。
万家营街头不时传扬着有关时局的新消息。这不单来自南来北往的逃难者传言,村里每天有人进城,带回“动员报”、“抗战报”或号外在街头张贴散发。八路军津浦支队袭击火车站、范筑先来县里视察、西大团改为抗敌自卫团、东北乡的黄沙会声势渐大,都在坊间很快传开,连县长高明智通敌败露弃职逃走这类刚发生的新闻也已尽人皆知,令村民感慨激奋。
这天,一辆小汽车开进东寨门,车上坐个身穿西装的人。孩子们看见便大喊“鬼子来了!”于是仓惶奔逃,在街头抱孩子玩耍的女人更是惊慌,纷纷跑回家关门躲藏。不料却是一场虚惊:小汽车在吴家大院门口停下,一个官员模样的人下车,身后跟个戴眼镜穿旗袍的俏丽女人——是吴兴祖带着新夫人方瀛枝回家来了。人们这才放心,又悄然围拢来瞧看,孩子们围着汽车指指点点,那汽车却又掉过头开走了,孩子们喊叫着蜂拥追去。
兴祖此次回乡虽有些丧家犬的凄惶之感,不过总还是对自己的前程抱有希冀,细想起来心中不无得意,即将投奔新靠山,未来或会成为国军高官,也算得衣锦还乡吧,何况还带来洋气十足的新夫人方瀛枝,足以在乡党面前出尽风头。兴祖还带回一只大狼狗,毛色青灰,双目似剑,竖着两只耳朵,吐着血红的长舌,奔跑起来如飞似箭。兴祖将狗交给福顺专门喂养,栓在前厅楼下的木桩上,从瀛枝提包里取出根烤鸡大腿,逗引那狗叫几声,果然声音凌厉雄壮。
兴祖坐在堂屋喝茶,听福顺讲述村里有关防御土匪的一些传言,福顺特别将万家林中万永义墓前的景象说得活灵活现,更把有关无影碑的传说添油加醋叙述一番。兴祖听着心中不悦,却无从发作,便让福顺把元盛找来。
一会儿,元盛小跑着进屋。兴祖刚沏一壶热茶,倒在杯中款饮,见他进来只说声:“元盛哥,你请坐。”人却一动未动,自顾品茶。
元盛点头打个招呼,坐在兴祖对面,一边慢条斯理地掏出烟袋,从烟荷包里捏把烟沫,塞进烟锅,然后掏出火镰打火点烟,一双眼睛佯作四处打量,目光停留在中堂上。那是兴祖新换贴的一副水墨画,是他携瀛枝去济南见山田时,从街上一家日本人开的书画店中买到。元盛看那画,烟云缥缈山环水绕中,依稀可见天上春满楼台仙子笙歌,地上秋色衰草芸芸众生,更有两边楹联墨走龙蛇,不知何人所题,元盛勉强辨认得出,便不禁信口吟诵:“‘置身天外三万仞,洞察人间九千年’”“哦,这对联题得好,有意思。”脑子里却在思索着兴祖的用意,“这人,葫芦里装啥药?春风得意,傲气十足哟!”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冯元盛妙谈无影碑()
兴祖开口了:“听说,元盛哥为防御匪患颇费心血,兄弟钦佩啊!”
盛说:“我无甚大能耐,跑腿动嘴,想点小法,尽量让乡亲父老少受惊扰,过个安稳日子而已比不上兄弟”
兴祖笑笑:“我即将离开咱这小小县城转赴军中任职,难为乡里做太大贡献,不过,兄弟以为,仅此名声,足使这小股匪徒、老缺闻风丧胆左近村庄连遭匪祸,而咱们村平静如常,我自认也有一份功劳。”
元盛连连点头:“那是,是元盛明白,我想,街坊邻里,对兄弟也必定感戴”
“我只想提出两件事,与元盛兄商讨。”兴祖眼睛盯着元盛,故意放慢语气,显得格外郑重。
“噢兄弟有话请讲,元盛难得当面聆听高见!”嘴上说着,却越发满腹狐疑,脑瓜飞速运转,尽力猜测着兴祖用意。
“当前百姓主要祸患,不在区区几股土匪”
兴祖的话出乎元盛意料,令他顿感惊愕:“噢?那鬼子要来?”
兴祖笑笑:“那日本人,当然会来,这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日本人并不一定是百姓的祸患,你不招惹他,他不会伤害你真正的灾难,是那共产党!”
元盛吸口烟,慢慢嗅着烟的滋味,也咂摸着兴祖的话音:“共党,离我们远呢?他们不是在延安,离咱们千里遥远呢,再说”
“元盛哥,你别犯糊涂哟!共党分子离我们不远,就在我们身边”兴祖冷冷一笑,稍作停顿,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们的总部是在延安,可像棵树,这枝叶生发很快,眼下国共联手抗日,陕北共军必然打着抗日的招牌,快速扩张共产党可是咱们这号人的对头,他们当下喊得抗日,笼络人心,从长远看,他们要搞穷棒子革命,要搞共产、分地分房,消灭富裕阶层,届时你这三二十亩地、几头牲口的滋润日子,怕也过不成了!”
元盛重重吸口烟气,连连点头:“老弟高见!可谓高瞻远瞩,很有道理,元盛鼠目寸光,竟没想到这些”
“你是一村之长,当此动乱时势,就该有所思谋,何去何从,可要头脑清楚,眼睛雪亮,莫让咱这家乡父老亲遭受涂炭哟!”
元盛素知兴祖为人,刚才话中的深意,只是隐约觉察,觉得事情严重,但其具体意图,元盛实在解不透,却硬着头皮沉吟说:“这个自然,元盛明白兴祖还有啥事,尽管说。”
兴祖不屑地瞟着元盛说:“真的明白了?这是个大题目,以后有机会再议这第二件事吗,说来微不足道,但我想,还是应该提醒你,若不及早制止,只恐有损世风,殃及乡里”
元盛惊讶:“啥事,竟有如此严重?兴祖何不明言元盛当尽力而为。”
兴祖俯身近前,低声道:“近闻传言,这万家松林、永义墓碑可谓神乎其神、荒诞至极哟!”
元盛顿然省悟兴祖真意,一边在鞋上磕掉烟灰,接着动手装又一锅烟沫,一边点头说:“元盛也有耳闻以老弟高见,当如何处置?把来烧香祭拜的人赶走,还是抓起来?这人心民意,想逆转难哟!”
兴祖勃然变色,手掌重重拍在桌上,一只玻璃杯子震得歪倒,砰然落地,摔得粉碎。
元盛默然不语,掏出火镰打火,烟嘴噙在口中,轻轻喷吐出一缕青烟。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谋生子翠玉用心机()
翠玉期盼丈夫回乡已是望眼欲穿。然而,一年多过去,丈夫总算回家来,但给她带来的不是希望和欢乐,而是无情的伤害,她梦寐以求的那个心愿已是越发渺茫。兴祖的新婚夫人方瀛枝不但年轻,而且有文化,是留学日本的洋学生。显然,她已堂而皇之地占据正室夫人的位置,陪伴在兴祖身边且活跃于官场内外翠玉自知望尘莫及,在瀛枝与兴祖携手走入家门的那个瞬间,这个柔弱女子为丈夫归来所激发的亢奋之情迅即冷却,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她想扑到兴祖身上大哭大闹,想揪住瀛枝啐她骂她,但这些念头在脑际转瞬即逝,她极有效地控制了自己弥漫在心中的极度愤懑,摆脱甚至逆转这种不利局面的对策也迅即形成:尽快生个男孩,让那吴兴祖刮目相看,方能维系在这个家庭中的立足之地——眼下,这大概是唯一有希望捞到的救命稻草。为了实现这一梦想,翠玉已有朦胧设想:必须破釜沉舟,争得与兴祖交和,这次他来家或是绝无仅有的机会。自己算计身上经血周期,若能如愿,或可怀上身孕,便可如愿以偿,即便怀不上,也可以此做为遮掩,做下一步的打算。
这几天,翠玉对瀛枝以礼相待,对兴祖则一如往常,笑脸逢迎,尽心伺候。
晚间,兴祖带瀛枝去后院见父亲。翠玉却已在那里。老人年事已高,疾病缠身,整日窝在屋中难得动弹,饮食拉撒,吃药喂饭,由吴勤夫妇照看。翠玉一直对待老人不错,在家住着,每日必来后边请安问好,不时亲自服侍老人喂饭吃药,所以老人对翠玉很有亲近之感,只把她当做儿媳。今见兴祖又带回个瀛枝,心里着实不高兴。少坐之后,便说累了,让两个媳妇去歇息,只把兴祖一人留下。
“想不到,你在女人身上舍得耗费这么多精力这是第四个了吧?像干大事的样子么?”老人微闭双目,少气无力地数说。
“我也有苦衷。您老担心无后,我何尝不急娶这瀛枝,有这方面的考虑,当然,也是为了你说的大事。”兴祖尽力辩解。
“听翠玉说,她想去县里找你,你不许她去一年多了,没在一块。你别太冷落了她这个媳妇,我满意,孝顺,待我不错,若能生个一男半女,就把她扶了正”
“这父亲无须多虑,我自有主意。至于翠玉,我也不会亏待她。”
兴祖安顿父亲歇息,便欲离开,刚走到门口,老人却又连声喊儿子回来。兴祖只好重新坐到父亲炕前。
“还有大事哩咱家这财产、收入,这两年我管不了,不知道你是否有心中数,管理有方”说着,挣扎着要坐起。
兴祖赶忙扶起老人,在他身后倚个枕头,拿件皮袄披在身上,顺势坐在老人对面的炕沿上,说:“您老放心,这份家业,我只能越管越大,绝不会像万家。光这两年,我又置买了好地三十亩,城里的裕兴钱庄,也新增加了咱的股份。我还有新的打算,您乐意听,以后我详细给您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盘家财兴祖自得意()
老人长满深褐色瘢痕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眯起昏花的老眼,伸出双手搬弄着指头,似在计算着什么。
“爹,您在算啥账?”
“我在算,咱家的地你说的新买地,是不是包括前年买永义家那十五亩?”
“不,那是前年的事,您经手的刚说的这三十亩,是我亲手经办,有咱村刘家、张家,有于集朱家,都是上好的良田,种棉花、粮食都行。”
“噢这样,还差十一亩就整整两顷了吧?”老人兴奋地咧开缺了门牙的嘴巴笑笑,又问,“那黄、白货,你都拿到钱庄去入股了?”
“用了一半吧。只把每年收上的租金及时添补入股了现存的黄白货,我想用一部分在县城置份房产。当下不少商户害怕日本人,变卖门店携款出走者多,价格正便宜,买下来仅租金收入就很可观,何况战乱过去会大幅升值还有,城里有日本人来投资棉花加工厂,来头不小,我想尽可能加盟进去,经营前景不可限量啊!”兴祖语气里充满自信。
“啊,那日本人真的就来了?”老人惊愕地睁大眼睛。
“爹,您甭担心,日本人其实并不可怕!他们打到中国来,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争市场、抢资源、做生意、发大财吗,这对咱中国也是好事我看,这是发财起家的机会呢。有些人携金带银南逃,其实也大可不必”
“兴祖,你可要谨慎行事哟!跟日本人打交道,如与狼同榻、与狐共眠听说万家永义,买卖做得好,却一下子败了下来”
“爹,您不知道其中真正缘由!常言‘知子莫若父’,爹该知道,您儿子不是万永义!”兴祖自得地笑了,“那永义,是支持抗联打日本,岂不是自作自受?您儿子断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
“啊!永义那小子,人们都夸他为人仗义哩!您不要公开贬他骂他”老人神态竟有几分严肃,“儿子,咱现时家业不少,不可贪得无厌,想那古来豪门权贵,价值连城者倒也不少,如今又在哪里?咱不能为当官发财,留下骂名哟!让人说是汉奸、卖国贼的事,你切不可做哟!”
“爹,您尽管放心,这些大道理儿子都懂!人咋样活都是一辈子,各有各的活法。男子汉大丈夫,就得顺潮流、识时务,一展胸中抱负为咱这个家,我要获取尽可能多的权利、财富,才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住后代子孙,至于用啥手段,别人说啥,并不必过多在意现时那些有大钱掌大权的高官富豪,为保官职保家财,哪管啥廉耻,不少人公开投降日本人,连遮羞布都不要!咱又何必像那万永义那样,徒做无谓牺牲呢”兴祖站起身,语气颇为激扬自得。说着,又转身对老父笑笑说,“您放心歇着吧,养好身子,有一天,我接您住到县城、省城,享荣华受富贵,说不定还带你出国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争宠幸妻妾爆骂战()
兴祖从父亲的后院出来,情绪兴奋,却步履犹疑:去哪个房里?他记得翠玉一直住在西屋,那瀛枝大概住了东屋吧?怎办,去瀛枝那边还是去翠玉那边?兴祖站在堂屋门口,假作口渴,坐在椅子上,举起水杯放在嘴边。看看西边卧房,已是闭门熄灯,悄然无声,东边屋中却是灯光明亮,吱呀一声屋门响动,兴祖脱口叫声:“瀛枝还没睡?”蓦然抬头,却是翠玉从屋中走出,浓妆艳抹,楚楚动人。
翠玉走到跟前,讥诮地娇声问道:“一年多没见面,就真的不认识俺了,把俺当成了那二鬼子女人?”
兴祖看着翠玉,又回头瞧瞧西屋,抱住翠玉亲吻:“天天想你,想得很哩”翠玉顺势坐在兴祖膝上,伸出手臂钩住兴祖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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