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属下想必全是酒色之徒吧?难怪大白天便强行劫持良家妇女!”麻队长等满脸羞惭,尴尬地面面相觑。李庆全猛地酒醒,起身拉住金锁赔笑说:“老弟多心了,我不过跟你说几句玩笑话。兄弟做人堂堂正正,李某从心里赞佩。快,给金锁兄弟安排清净去处歇息。”
白金锁被带进一个小巷的独门小院。院门左右两棵大树,三间正房亮着灯光,两个女人铺好床铺,拿来热水,便悄然告退了。金锁这才放心地关上院门走进屋里。
因连日劳乏,金锁觉得累了。按照平日习惯,清晨和夜晚总要练拳习武,今天却顾不得,于是倒上热水洗脚擦脸,宽衣解带,倒在炕上便闭上眼睛。室内外一片静寂,院外风声萧飒,秋虫唧唧。金锁很快响起鼾声,却忽又睁开眼睛,随即坐起身来——他隐约听到一种异样的声音,似是女人的嘤嘤哭声。他侧耳听着,确是女人在哽咽,声音不远,像是就在隔壁?
金锁重新穿上衣服,拉开门栓走出屋去。
他站在小院的老树下,听着隔壁的哭声。有女人泣不成声,哭一阵,说一阵,看来是受了莫大委屈或羞辱。又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在解劝安慰,两人说些什么却都难以听清。金锁悄悄走到墙边,踮起脚尖向隔壁瞧看。金锁个子高大,眼睛已能从墙头看到对面的院子,窗帘上映出两个女人的影子。
忽然,那屋子灯灭了,屋门轻轻打开,闪出一个身影,却又倏然不见。金锁正纳闷,听身后一个严厉却娇嫩的声音响起:“不要动,我的枪口正对着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怎跑到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第九十五章 妙龄女逼审不速客()
白金锁心中一惊,身子却一动未动,只轻轻说:“对不起,请姑娘原谅。”他看见了那个少女的影子,从她的声音和气息,准确判断出这个娇小女郎就在身后。“好胆量,好功夫。”
金锁默默赞叹。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能责怪女孩,只有请求她谅解如果可能,他很想知道屋里那个女人深夜伤心的缘由。
“一声对不起就过去了?说,你大概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就闯到这里?黑更半夜偷听两个女人说话,必定心怀不端,我岂能饶你?”
“姑娘听我说:我是李司令邀请来的客人,是他安排我住在这里。我听到女人的哭声,怀疑她受歹徒欺负”
“你就动了恻隐之心,想学那英雄救美?我看未必,只怕是别有用心吧?”
“姑娘多心了。我自幼出家,从来不近女色所以只有救她之心,而绝无非分之想。”
“莫非你就是司令邀请来的那个德清法师,名叫白金锁的和尚?”
“我就是德清,白金锁是我的名字。为了保护青龙寺,我已开了杀戒,我从此”
“从此跟定司令当土匪?”
“不,我去寻找师兄只是,李庆全现在是抗日救国军。”
听身后那姑娘轻轻笑一声,口吻变得缓和,说:“我暂且相信你。不过这里没有女人受委屈,也不需要你出手相助。你就回房间歇息吧。”
白金锁忙答应:“谢谢姑娘的信任,我就回房间。”说着没有转身即大步后退。金锁个子高步幅大,姑娘在身后躲闪不及竟被金锁踩了脚尖,不觉发出一声娇柔的尖叫。金锁慌忙转过身来,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欠身施礼脱口说声“阿弥陀佛。”姑娘已闪身后退,盯着金锁格格笑起,说:“你不是已经破了戒吗,怎么又做起和尚?”金锁没有回答,径自进屋,姑娘在后面说:“记着我的名字——李倩蕾。李庆全是我的哥哥。”金锁答应着,转身时,已不见姑娘身影。
金锁在炕上倒下,心里仍放不下隔壁两个女人:明明有人在哭泣,这个李倩蕾怎说没人受委屈?她自称李庆全的妹妹,是真是假?少女看去十六七岁,娇俏可爱,难道也跟李庆全当上土匪?女孩儿会武功,可谓身手不凡,是跟李庆全学的?当然,金锁最纳闷的是躲在屋里没有露面的那个女人。她是什么人,和李家兄妹是什么关系?刚才哭泣的应该是她,没受委屈又哭得这么伤心,其中必有缘故。可以断定,李庆全的这位妹子没向自己说出实情。
金锁全没了睡意,望着黑洞洞的屋顶细听。隔壁两个女人低声说一阵,随后便没了动静。
金锁又一次翻身坐起。他断定两人已离开隔壁小院。李倩蕾带这女人去了哪儿?这个可怜的女人会不会堕入陷阱?他急速下炕,整理衣装,戴上竹笠,并从行囊中取出黑布面罩戴上,将几支飞镖和泥丸装入袋中,便轻轻开门,纵身跃出院子。他发现了两个女人,正慌张地穿街过巷。李倩蕾走进一个院子,牵出一匹马,扶一个村姑打扮的女人上马,自己也飞身跨上,向镇外疾驰而去。
第九十六章 夺人妇李匪发兽性()
这个村姑装扮的女人,是李庆全就要迎娶的新人薛金香。
金香本不是当地人,家在保定以北乡村。父亲系乡间私塾先生,唯一的女儿被视若掌上明珠,且聪明好学,自幼跟老先生读了些书,能题诗作词,写一手好楷书,是乡间少有的才女。京津一带连年征战,鬼子驻军日渐增多,眼看大战在即,情势危急,百姓人心惶惶。老先生便携带妻女举家南下投亲了。来到运河边一个叫做小朱庄的村子,两个老人感染风寒,一病不起。幸亏房东朱文荣母子热心照料悉心救治。这文荣也是村小学的教书先生,为人善良正直,和老先生很谈得来,老夫妻临终便将女儿金香许与文荣。
三口之家的日子虽然艰难,却和谐温馨。金香按照自幼的家训,孝敬婆母,关爱丈夫。尤其小夫妻如鱼水般恩爱。每逢晚间闲暇,婆母独自歇息,两人便在庭院中花前月下,吟诗题联,猜谜嬉戏,其佳话广为村人称道。不想却招来灾难。在青龙镇当土匪的邻居、外号猫眼的将金香文荣的故事传扬给司令李庆全。李庆全带人来小朱庄催讨粮饷了。
李庆全年近不惑,虽玩过不少女人,却从未遇到可作妻室的贤良女人。他深知自己读书太少,这是成就大事业的瓶颈,于是幻想娶到天姿国色又才华横溢的妻子。这金香被猫眼一番夸奖,李庆全便想入非非了。李庆全决心把金香弄到手。他把征收粮饷的事情交给别人,自己便来文荣家。
在小小院落里,瞎了一只眼的婆母为李庆全搬来小桌,沏上茶水,李庆全却置之不理,径自闯进屋里,逼迫金香出来伺候。李庆全坐在椅子上,手摇羽扇,不时吩咐金香做这做那,两眼直勾勾地盯住女人,看她白皙秀气的脸蛋,丰腴匀称的身材,暗自赞叹女人文雅端庄的举止和轻柔圆嫩的声音。趁瞎眼婆婆不在,他试探地拉住金香的手,却被一把甩开,金香生气地躲进屋,李庆全随后跟上,却被关在屋外。听见哐当一声的门栓声,李庆全已气恼地拔出手枪,却强压怒火又掖回腰间。他轻轻敲门,压低声音喊:“金香,开门吧,我跟你说句话——跟我走吧,我保你享不尽荣华富贵”屋里没有回答,却听到金香的呜咽。李庆全再次喊话:“放心,我会好好疼你,我这当司令的,不比这穷教书先生强,你别犯糊涂!”
终于,他听到了金香的声音:“你死了这条心,我有丈夫,我不会嫁你,你滚!”
李庆全没说出话,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是个文弱男人走进院子。他就是金香的丈夫朱文荣,刚听到李庆全在他家的消息便回来。文荣立刻明白了。手指李庆全大声斥责:“这土匪司令,光天化日下强逼有夫之妇,还有没有王法!”李庆全气恨已极,掏出手枪说:“我让你知道啥是王法!”随即朝朱文荣胸膛连开两枪,文荣当即倒在血泊中。李庆全声嘶力竭地叫喊:“这一家拒缴抗日公粮,必须依法惩处。把屋里那女人拉去抵顶。”这时金香已发疯般冲出门外,扑在丈夫身上哀声痛哭,瞎眼的老太婆已心疼得昏晕过去。几个小匪不容分说便捆绑起金香,用毛巾塞住嘴巴放到马上。一行人扬长而去。
第九十七章 救难妇侠女巧设局()
金香被捆绑来到青龙镇,便被关进一座寂静的院落。屋子干净亮堂,有女人轮流陪伴劝解,送水送饭。金香却一直哭哭啼啼,茶饭无心,只是寻思觅活。李庆全亲自来看望过金香,被扇过巴掌,啐过唾沫。他忍着羞恼没有发作,回头却把侍候金香的女人痛骂一顿。不过他没有灰心,他想起一个最适于劝慰金香的女子——在外地读书的同父异母妹妹李倩蕾。这姑娘聪明伶俐,幼年曾跟他学练武功,书也念得出色。若召回倩蕾,仅凭与金香的姑嫂关系,定可劝解得金香回心转意。
前天晚上,原来的女人被换掉,来个少女跟金香作伴。这个俊俏洒脱的女孩自称是李庆全的妹妹。金香对此半信半疑。她自知这一次难以逃脱李庆全的魔掌,便横下一条心,拼上一死寻找机会杀掉李庆全,为丈夫报仇。来了李庆全的妹子,让金香改变了主意:杀掉李庆全谈何容易,拼掉这个小女子,然后逃跑,也算为丈夫报仇雪恨。
倩蕾来的那个晚上,金香不再哭泣,而且开始吃饭了。姑娘问什么,便含糊回答。半夜时分,金香突然爬起,揭起炕沿上已被松动的砖头,朝熟睡中的倩蕾狠狠砸下不料,举在头顶的砖头没及下落,便被疾速跃起的倩蕾钳住手腕,夺过砖头扔在地上,金香一声惊叫未曾出口,竟被反手按在地上。
“你这女人好狠!就要做我哥哥的新娘了,却要加害他的妹妹?说,为什么?”
“我杀了你,为亲人报仇!”
“报仇?为谁报仇?”
“为我丈夫报仇?李大魔为霸占我,枪杀了我的丈夫,我婆母在家不知死活,我要杀他报仇,只恨我一个女人家”金香哽咽了,“你来了,我就想让你替他死!”
“噢,是这样?”姑娘按掐着金香脖颈的手稍松了些,“我哥哥他杀了你丈夫,这是真的?”
金香说不出话,放声呜咽了。倩蕾已放开手,双手抱起金香放在床上,点上油灯,重又坐在金香跟前,叹口气说:“这样说来,你是不会嫁给我哥的?”金香恨恨说:“倘我逃不出,三天内与他拼上性命!”倩蕾问:“既然如此,我放你逃走怎样?”金香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姑娘。这是第一次正眼看她,好俊俏好精神,而且一脸纯真诚恳。“她怎会是李大魔的妹妹?”金香想着,疑惑地问:“你说的是真?现在就放我走?”倩蕾郑重说:“当然是真的。我哥这土匪性子,我劝他多少次了,本性难改。金香姐,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一定设法救你。但今天晚上不行这小院周围、巷口,设着好多岗哨,走不掉的。你要相信我,听我的”金香感激地点头,抱住倩蕾哭着喊:“好妹子。”
翌日,倩蕾向李庆全报告了好消息:薛金香吃饭了,梳洗了,而且答应了婚事。这让李庆全喜出望外,咧着嘴大笑起来,“好妹妹,哥要重重谢你,回学校好好念书,将来我给你寻个好女婿。”倩蕾却绷起脸:“哥,你别高兴得太早。金香姐答应得很勉强,她有条件,给她婆婆五十块大洋,让老人家养老。你杀了她的丈夫,瞎眼的婆母没人照看,可怜她一片孝心。”李庆全连声答应,“好,就依她。你哥眼力怎样,金香漂亮又贤惠可这么多钱,派谁交给老太婆?”倩蕾说:“金香姐说了,交给我,由我送去。”
又过一天,倩蕾又来见庆全说:“我陪金香姐去了小朱庄,五十块银洋亲自交她婆婆。又说:金香姐没了牵挂,我问他可愿意做我嫂子,她满脸通红,总算说出个‘愿意’,只是怕你脾气暴躁,要我嘱咐你好好待她。”李庆全兴奋得手舞足蹈,要跟倩蕾一起去看看金香。倩蕾笑说:“明天就做新郎了,你急啥哩!你性子太粗鲁,说不定坏了大事。”又说:“还有周围那些岗哨,都是些手脚不稳的地痞流氓,派这些人监督我们两个女人,你觉得放心?”李庆全觉得有理,随即打消去见金香的念头,按倩蕾的要求,撤走周围的岗哨,并由她带走金香的嫁衣,安排新人梳妆打扮,只等明天五更上轿。
第九十八章 逃魔窟双侠护孤女()
天明就是吉日,金香的出逃计划到最后关头。就要和倩蕾分别,金香一个晚上和姑娘窃窃私语,不时嘤嘤哭泣。这当然出于对姑娘的感激和留恋,也有对此后命运的担忧,婆婆已被安排到远处一个亲戚家,而自己却也是有家不能回。最后她还是同意了倩蕾的建议,从黄龙埠过河去河东。
夜深了,隔墙又出现不速之客的身影,让两人都大吃一惊。倩蕾会过白金锁,便立即回屋见金香。金香仍吓得浑身打颤,以为李庆全看破她的行动计划,派人来监视或者暗杀她了。见一切平安过去,才放下心来。两人随即收拾行装悄悄出发。
天微微亮。青龙镇街尚一片死寂。李庆全的大院却早已张灯结彩。婚礼的执事班子和鼓乐轿马人夫等俱已到齐,各自就位,吉时一到便将炮声轰鸣乐声奏响,新郎李庆全已装扮停当,他就要骑马带轿,由百名士兵列队随同,从这里出发绕村一周,然后到街对过那个小院,迎娶新人薛金香上轿。他相信妹妹此刻已帮金香梳洗妆扮停当,他在想象花枝招展的金香多么娇羞艳丽,只盼婚礼顺利,盼晚上与新人鱼水和谐。现在事齐备,但等那一声礼炮响起。
白金锁很快发现两个女人。她们就在前面,轻衣短打的倩蕾搀着一个女人。这女人蒙一条花毛巾,穿一身黑布裤褂,典型的村姑装扮。倩蕾拉着她的手匆匆走着,偶而低声说着什么。两人没有沿大街直行,而是穿小街过僻巷,没有遇到岗哨阻拦。忽见倩蕾走进一个院子,很快牵出一匹高头大马,搀那村姑坐上,便也飞身上马,沿通向黄龙埠的大路疾速奔去。二十里路程,两个女人骑马跑得紧急,金锁小跑着跟随。在黄龙埠码头,倩蕾送那女人上一条小船,两人在船头亲密拥抱,然后女人哽咽着去了。倩蕾伫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