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他心中,此时也大致明白了这老人的意思,说好听点儿叫忧国忧民,说难听点儿就是愤青一个。不过这二胡确实是拉得不错,所以这才出手阻止。
“琴艺好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作那亡国之音?”老人顿了顿,看着他,说道。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竟然在此说亡国。”旁边的人听到,不由训斥道。
“我仪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如今正是歌舞升平,有万国来朝之象,你这低贱之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不怕被抓进江宁大牢?”
“哈哈哈,我这一把老骨头,早就已经活够了。”那老人不怒反笑,双目圆睁,看向那人,大笑道。
那说话之人被他这一瞪,竟是退后了几步,嘴里嘟囔着,让你不知好歹,一会儿县衙来人之后看你还嘴硬。
宁泽也觉得这老头说话没个边际,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到时候可别连累到自己头上。想到此节,也不想再与这老人有什么瓜葛,托住老人的手也放了下来。
经过宁泽这么一阻,那老人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的,却也手中胡琴放了下来。
老人一手拉住了宁泽衣袖,却是纠缠说道:“听公子刚才所言,似乎懂这胡琴。”
宁泽也有些恨自己没事儿参合这做什么,面色有些不愉,直接说道:”我不会,只是听你琴音心有所感而已,不过实在是过于凄婉沉郁,照我来看,也不符合你的心境,更达不到你要的效果“
他着急离开,所以随口而说,那老人愣了一下,喃喃道:“凄婉沉郁。“转念之间,又想到宁泽的话,不由急忙问道:”你,你知道我拉这胡琴,想要做什么?“
宁泽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说道:“不就是想做那振聋发聩,振警愚顽之音吗?”
“你,你真的知道?”老人一脸震惊,眼睛在宁泽的脸上细细打量着。
你之前说那两句诗,嘴里又说了那么大一堆,我能不知道吗?宁泽心中暗道,这老头还真的是有些疯了。
不过老人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问道:“公子既然知道,可有解决办法?”
宁泽看了看他,又想了一想,老人一脸期待模样,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沉郁疯癫之气。
“解决办法没有,不过我倒是有一些不同的调调,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演奏出来而已。”
那老人没想到宁泽如此说,连忙道:“公子这点尽可放心,老朽专研胡琴五十载,其他的不敢说,但是对于这胡琴一道,整个江宁除了老朽,绝对找不到第二个人。”
“那好,你听着,我先唱一遍,看你能不能用胡琴演奏出来。“
老人连忙将胡琴抱在怀中,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宁泽。
宁泽清了清嗓子,苦笑了一下,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可快赶上开演唱会了: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抛开世事断仇怨
相伴到天边
逐草四方沙漠苍茫
冷风吹天苍苍
随着宁泽故意压低的低沉嗓音,时高时低,一首《铁血丹心》唱了出来。
宁泽一首歌唱完,看了看周围,不由愣了一下,只见周围的人群竟是全部站立当场,一个个如痴如醉,一脸陶醉。
他所唱的歌词口音与江宁有很大不同,听得懂的基本没有,但是那种苍茫大气的意境,已经完全的展现了出来。
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曲调和唱法,从最开始的新奇到后面的完全沉醉其中。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震撼,比做了一首好诗词来得更加震撼。
宁泽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要转过头去看了看那老人。只见那老人嘴里哆嗦着,已经热泪盈眶。
周围的人群此时也慢慢回过神来。“这,这是什么调子,为何如此好听?”
“是啊,我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实在是太震撼了。”
“什么?你也有这种感觉,我还觉得身体里有种蠢蠢欲动,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一片的人群从最开始的静默,而后是’轰‘的一声,各种赞扬询问的声音如同炸锅一般想起,不绝于耳。
对于这样一首大气磅礴的歌曲来说,自然是用粤语唱出来的感觉要很多。好在他以前也没少去KTV,这首歌更是必点,此时唱出来,倒也十分相似。其中的女声部分,自然是略过,重点在保留了其中的曲调。
那老人亦是心情激动,颤抖着调整了下琴弦,按照宁泽之前唱的调子演奏了起来。
经由二胡独奏出来,穿透天际的琴音,饱含着苍茫大气的景象,夹杂着对国家的热爱,对命运的反抗意境第一次飘荡在这个时代的天空之上。
023 寂寞沙洲冷()
江宁县城最繁华的地段,此刻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将一个青衫老人围在中间。
“再演奏一遍如何?要多少钱您老直接说就是。”
“此曲慷慨激昂,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是啊,男儿就当听这种曲调,比寻香楼里那些淫词浪曲儿好得太多了。”
“那些陈词滥调,早就听腻了,以后还得多听听这种才是。”周围的人群彼此议论着,显然宁泽的一首铁血丹心深深的震撼了他们。
“那是谁家的公子,居然还会作曲。”一人问道。
“是呢,就凭这一曲,怕是连我江宁的音律大家都给比下去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那人我认识,我认识。”有人大声喊道。
众人不由转头看他,就连那拉胡琴的老人也不有两眼放光,等待着他说出来。
“这人啊,估计你们还都听说过。他就是本届江宁县试的案首,也就是做那首《锄禾》的宁家少爷宁泽。”
“宁泽?”
“我说怎么有些耳熟呢,原来就是那当众做出’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宁泽宁案首。”
“宁泽,案首”青衫老者嘴里喃喃的重复着,又一次拉动了怀里的二胡。
刚才宁泽唱完了之后,这老人还没有演奏完,他就趁机带着阿贵溜了,他可不想表现得太过显眼,还是低调点儿好。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大家平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他一时之间也不担心有人认识。
阿贵一路跟着,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家少爷什么时候还学会唱曲儿了,自己一直在身边,可没见他学过。不过刚才那首,确实是好听啊。
待得久了,阿贵除了最开始的震惊疑惑之外,如今却是越来越习以为常了,在他眼里,宁泽几乎已经是无所不能了。从最开始的练字做诗,到蚊香,再到花露水,这些自己前所未见的东西,在自家少爷手中竟是信手拈来,心中都快把宁泽当做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当然,宁泽越厉害,他心里也就越高兴,毕竟是自家少爷,心地友好,总不至于亏待了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贵暗自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将少爷保护好,哪怕是丢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宁泽脚步轻快,不时的观看着秦河之上的夜景,一艘艘奢华的画舫在江上缓缓而行,上面灯火通明,歌声从画舫里飘荡出来,里面隐隐透出正跳舞的曼妙身姿,好一幅仪朝画卷。
不知怎地,却又想起之前老人的癫狂之言,嘴里低低念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他声音虽小,却瞒不过阿贵的耳朵。阿贵也不说话,只是嘴上不经意间动了动,将他的话默记了下来。
时间还早,乞巧节这天热闹非凡,他可不想太早回去,于是又带着阿贵,穿过两条大街,来到了乞巧市。
这里的街道两旁设置了谜灯,乞巧市除了是售卖东西的地方之外,更是节日猜灯谜的场所。仪朝的谜灯有四面,三面贴题签,一面贴壁,又名弹壁灯,只要猜中的人揭签,就能够获得商户的一些小礼品留念。
对于娱乐贫乏的年代,这无疑是很有吸引力的活动了,宁泽带着阿贵,一路看看,发现大多数都是属于字谜。
灯谜的结构是由“谜面”、“谜目”和“谜底”组成。“谜面”是告诉猜谜者的条件;而“谜目”是答案所属的范围;“谜底”就是答案了。
对于这种活动,他也只是看看,并没有多少去猜的心思,毕竟即便猜对了,所获得的奖品也不多。
阿贵倒是挺敢兴趣的,可惜他识字不多,唯一认识的几个字还是少爷这段时间教的,此时见宁泽没多大兴致,也只好随意的看看。
宁泽不感兴趣,但是其他人,感兴趣的可就太多了,并且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轻男女。这也是有原因的,一则猜字谜的多是读书人,周围的年轻姑娘不少,有人猜对了,自然获得一顿夸赞,大体上也都是说某某公子小姐才华横溢之类。亦或是从谜面之中引申出一大段的名言警句,显示自己的读书人身份。
这只是乞巧节街道上的一部分,实际上真正的重头戏并不是这些,而是整个江宁县城今晚各处聚会传来的诗词。
画舫之上,酒楼之中,青楼里面,甚至于一些府邸宅院,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聚会,仪朝重文,在这种聚会之上,出现最多的除了传统的焚香、烹茶、插花、挂画这文人“四艺“之外,自然就是诗词。
既然是乞巧节,在这一天做出来的诗词必然与此有关,宁泽虽然靠着诗词得了案首,但自己真正的斤两是知道的,所以对于这种聚会而言,他内心其实是有些抵触的。
穿过了乞巧市,就是城中一些富户居住的宅院,远远看去一片鳞次栉比,灯火辉煌。
看了看身边的阿贵,宁泽道:”这乞巧节似乎也挺无聊的啊。“
”少爷,无聊是什么?“
“。。。。。。“
对于宁泽口中时常出现的一些新奇词汇,阿贵依然有些不适应,回答让他有些无语。
说起来他到这里这么久的时间,平日里说话最多的自然是这个忠心老实的阿贵,至于同龄人,倒是一个都没有。
自己的来历肯定是不能与他说的,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不过这也造成了很多时候自己的一些想法,也没有人能够倾听。看着秦河上一艘艘画舫,街道上走动的人群,心中没来由的有些伤感情绪。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就觉得一直无法融入这里,这种深深的隔阂感,让他心里有些不安和郁郁。
产生了这样的情绪,自然没法再继续逛下去。回到家中,内心有一些烦躁,却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发泄,只好在桌上铺开了纸张,笔尖刷刷的在上面书写着。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州冷。'
一张,两张,三张,竟是一连写了五张才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024 活字印刷术()
时间过得很快,自从乞巧节过后,这几天以来,宁泽就一次都没有去过江宁县城。贩卖蚊香这类事情自然交给阿贵去就行了,如今阿贵的算数学得还算不错,加减乘除的基本上已经学会,对于算账这一块,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其中,就不得不提一件事情,那就是宁泽的婚事。父亲宁大海与母亲李氏整天见他待在自己那所谓的实验室里,就连练字读书都耽误了下来,不由有些生气。正因为这样,才想要早日将宁泽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之前托付的县城张媒婆也一直在帮忙打听,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
讲求门当户对的时代,想找个官宦之家吧,人家又看不上,要是找个商户吧,宁大海与李氏又觉得失了面子。因为这事儿,两人倒是越来越愁了。
蚊香如今的产量已经基本上固定在一天一百盘的样子,本来是可以做得更多的,但是宁泽觉得利润实在不算高,并且又比较费时间,所以也就没把这当做太大的一回事儿。
花露水已经做出来许久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推,在这期间,宁泽又凭着自己的记忆,配置出了黑火药。不过这个东西暂时是没办法公布出去的,以后能不能用得上也说不定。制作出来的目的也比较简单,就是无聊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已。
木炭。硫粉、硝石之类的东西江宁并不缺,当然,宁泽购买的量也不大,他只是做实验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乞巧节过去了,从当日的聚会之上,也传出来不少的诗词,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也都是阿贵从县城里听来的。诗词的好坏他也不在意,但凡听到谁在传,都会默记下来之后说与宁泽听。
自家少爷得了案首,又做得一手好诗词,连带着阿贵对这些也上了心,记下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宁泽品评一番而已。他哪里知道,宁泽对这些东西根本没什么兴趣。
”少爷,这首《青玉案》可是刘公子做的呢?听他们说很好,公子你觉得怎么样?“阿贵此时正站在宁泽的右手下方,看他将一大块胶泥分成了一个个小块。
“哦,还行。”
“那这首《卜算子》呢?“
”勉强,一般吧。“
“少爷,这首《长相思》怎么样?”
宁泽不由得将手中的活计停了下来,眼睛在阿贵的脸上细细的看了一遍。
被他看得头皮有些发麻的阿贵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少爷,你可是考状元的人呢,整天捣鼓这些做什么。这几日,整个江宁县城都在传这几首词呢。都说他们是咱们江宁县惊才绝艳的人物。”
说完之后,阿贵斜着眼看了看宁泽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少爷在县试上得了案首,可好久都没再做新的了,很多都说,都说少爷你做的诗词是从其他地方买的。“
“买的就买的吧,随他们说去,我又不在乎,有什么关系。”宁泽静静的看着他,回道。
“只是,只是少爷,他们那么说,老奴,老奴心里难受啊。”
原来是这事儿,想来阿贵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来了,宁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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