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朝廷,绝不会姑息这些逆贼,我们,要为官军平定江南尽一份力,所以,今日李某召集大家来聚一聚,就是要议出个办法来。”
“员外,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等愿意竭尽所能,协助官军平定江南!”
在场所有人都纷纷表态,这可不是敷衍了事,而是迫切的想出一份力,豳王要打仗,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尽一份绵薄之力。
打仗,除了武人,对于其他人来说,从来都是亏本的事情,然而豳王就能把打仗变成好事,尽可能让更多的人从中受益。
所以,打仗好,大家都盼着打仗,当然,前提是这场由豳王来打,或者是豳王来牵头。
江南有人搞事,大家听了之后反倒喜上眉梢,因为大王就坐镇江南,等仗一打起来,大家发财的机会就来了。
此时此刻,不止雅间内几个人,黄州,甚至周边各地,都有许多人摩拳擦掌,大家都在等,等江南那边传来“好”消息。
阿弥陀佛,你们赶紧作乱,一作乱,就要打仗,我们就能发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诸位,寡人不喜欢战争!()
“当当当”的声音响起,那是钟楼上的时钟正点报时,街道上行人依旧来去匆匆,大部分人对这声音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有少数人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怀表对时间。
听着钟声响起,然后停下脚步对时间的人,绝对不是广陵本地人。
此时此刻,织造司官员徐盖同样停下脚步,掏出怀表对时间。
他本来没有这种习惯,但因为公务原因,渐渐养成了对时间的习惯。
在亳州小黄时,城里就有钟楼,而想要确认自己的怀表走时准不准,就得在钟楼正点报时的时候对一下时间。
实际上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大家不需要精确到“分”的时间。
农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需要这么精确的时间,工匠们同样如此,平民们亦是这般,只有大规模纺织布匹的水力作坊,需要精确计时,计算产量和工资。
纺织作坊需要精确计时,和纺织作坊打交道的人就染上了“对时间”的习惯,徐盖正是其一,他对好时间,继续向前走。
河南道织造司,因为连年业绩出色,为国库带来大量收入,所以朝廷开始在别的地方设置织造司,河北道织造司、山南西道织造司陆续筹建。
与此同时,东南道织造司亦在筹建。
东南道织造司,负责淮南、江南各地织造事宜,而作为河南道织造司表现出色的官员,徐盛和几位表现同样出色的同僚承担了东南道织造司的筹建工作。
东南道织造司官署位于广陵,以便兼顾淮南、江南三吴之地,所以徐盖从亳州小黄来到扬州,成了寓居广陵的外地人。
淮南、江南原是陈国故地,自去年年底战事结束之后,百废待兴,朝廷免了十年赋税,以便百姓休养生息,与此同时,设织造司,要为国库带来更多的收入。
按照河南道织造司的经验,如果织造司以理价格“预购”百姓出产的丝麻,对于刺激当地百姓种麻、种桑发展很有帮助。
而水力纺织作坊想要运转起来,需要兴修水利,雇佣大量劳动力,如此可以吸纳大量无地游民,让对方能够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当然,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纺织工,需要进行“上岗培训”,这需要时间,也需要熟练工来手把手教。
所幸河南道织造司有大量熟练工,也正是如此,才能为其他织造司的筹建提供有力支撑。
徐盖和同僚对于织造司的建立和运作很有经验,鼓足干劲忙碌了数月,终于有所建树,可时局突变,江南躁动起来,为东南道织造司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东南道织造司官署大门前,徐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乌云蔽日,预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雨来袭。
如今是夏秋之际,雨水多,一旦下起雨来,可以接连下上几日。
就不知这场雨,何时能够结束。
。。。。。。
大雨倾盆,绵延数日,扬州总管府署内,宇文温看着屋檐下的水帘有些无奈,如今是雨季,雨一下起来轻易不会停,那意味着兵马调动多为不便。
收回视线,他看向手中的信,信中熟悉的字迹,为尉迟炽繁所写。
这是一份家书,远在长安的尉迟炽繁向身处广陵的宇文温报平安。
年初,宇文温班师回朝,路过洛阳时,把王妃、世子、庶长子也带上,一起入京,见见大场面。
后来他改任扬州总管,即将从长安启程赴任之际,却得知江南局势不稳,于是连夜南下,王妃尉迟炽繁则带着世子、庶长子稍后出发。
结果庶长子宇文维翰病了,尉迟炽繁不可能让庶子带病长途跋涉,便留在自然也留下来。
好不容易等宇文维翰痊愈,又休养一段时间恢复体力,结果世子宇文维城又病倒了。
尉迟炽繁急得团团转,自然不能带着儿子出发,还是得留在长安,等儿子病好了再走,如此一来,就拖延到现在。
而宇文温的其他家眷,早已抵达广陵,杨丽华虽然担心儿子的病情,却不好赶去长安,以免让人认为她不信任王妃,故而如今豳王府家眷之中,就差尉迟炽繁母子三人不在广陵了。
尉迟炽繁在信中报平安,说宇文维翰的病情稳定,开始好转,想来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确认儿子安然无恙,宇文温松了口气,对于他来说,无论嫡庶,都是自己的血脉,而这年头低下的医疗技术水平,足以抹杀贵贱之间的等级差距。
在病魔面前,无论贵贱都是平等的。
他的两个儿子,染上的是风寒,并不是仆人们照顾不周,而是病这种东西,根本就无法绝对避免。
患上风寒,也许只是普通的头痛发热、感冒流鼻涕,但一不留神很容易转为肺炎(痨病),在这没有抗生素的时代,患上肺炎就意味着患上绝症。
即便没有患上痨病这种绝症,一般的病症,吃药只是辅助,主要还是看病人身体的抵抗能力如何。
宇文温如今就觉得很庆幸,庆幸他一直注意让儿子们锻炼身体,增强抵抗力,不然一个个娇生惯养,染上病就很容易一命呜呼。
正思索间,敲门声起,片刻后一名吏员来报,说诸将已经到齐。
宇文温收好家书,起身走出房间,转入议事厅,只见厅里人满为患,都是将领。
身着戎服的宇文温,虽然没有穿铠甲,却依旧威风凛凛,众将见其到来,纷纷行礼。
此时此刻议事厅内的将领,有的是宇文温多年部下,有的则是外调而来,第一次听命帐下。
宇文温来到上首,身后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他拿起一根竹竿,直入主题:
“江南,有人图谋不轨,煽动无知百姓,围攻官署,辱骂、恐吓官吏,甚至寻衅滋事。”
“这些官吏,还有百姓,是朝廷的子民,绝不容宵小蹂躏,那些人想做什么,不言而喻,现在是寻衅滋事,那么接下来呢?”
宇文温说着说着,目露寒光:“江南初定,许多州、郡、县官吏,是朝廷特选的干练之才,他们拜别父母,告别妻子,到江南来,为朝廷牧守一方,教化百姓!”
“他们之中,许多人被狂徒围攻,谩骂,甚至还有性命之忧,寡人,作为扬州总管,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朝廷威严,危害官吏的安全甚至性命!”
“如今大雨倾盆,不知何时平息,兵马调动,多有不便,但那又如何!”
说到这里,宇文温环视众将:“诸位,寡人不喜欢战争!因为国虽大,好战必亡,仗,能不打,就不打!”
“但寡人不想打,有人却活腻了!所以。。。。。”
“明日,各部兵马立刻渡江,扫平魑魅魍魉!”
第一百三十五章 努力()
“咔哒、咔哒、咔哒。。。”
有规律的声音中,杨济看着窗外景色不由得出神,虽然在画册里看过夏口的远景,但现在当他亲眼看到夏口时,却无法相信这座城市的变化,真的是脱胎换骨。
夏口城的轮廓,不同于寻常城池,而远在其上的西阳,更是不像人间城池。
“阿耶!这咔哒声是怎么了?”
稚嫩的童音,让杨济收回视线,他看向对坐,看向趴在马车车厢窗台上的幼童。
那是他的儿子,四岁多,而夫人冼氏坐在一旁,一手扯着儿子的衣襟,生怕小家伙掉出窗外。
其实这是多余的,因为车窗有栏杆。
“阿耶!”小家伙忽然发问。“为何车底下会有咔哒、咔哒的声音?”
“啊,这是因为铁轨有节,就像竹节一般,所以车轮经过时,会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喔。。。。”
小家伙饶有趣味的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风景,杨济看了看夫人,两人相视一笑。
杨济终于有家了,他对这个时代的感觉,终于不是如旁观者看戏那样,而是深深参与其中,有了亲情的羁绊,再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在岭表当了五年有余的广州总管,如今总算得以离任、返回中原。
杨济在任上劳心劳力,平定叛乱,劝课农桑,调解汉、俚、僚各族百姓的纷争,又不畏烟瘴,在治下各州郡巡视,视察民情,听取各俚僚酋帅的心声。
又实际上分管市舶事务、盐务,还把番禹城从里到外重新翻修一边,疏浚河道,扩建海港,给后任广州总管留下了一个欣欣向荣的番禹。
出城那一天,番禹百姓们在城外相送,看着一张张真挚的笑脸,杨济觉得这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他带着家人乘船循着浈水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浈阳峡栈道,看着繁荣的曲江、始兴城,看着商旅如梭的大庾岭道,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虚度五年光阴。
而进入洪州总管府后,看着繁荣热闹的南昌城,看着船只如云的湓口,看着大江之上如过江之卿的货船,看着宛若火焰山的大冶,他知道,那个人,同样没有虚度五年光阴。
不似人间城池的西阳城,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座城池以前所未有的面貌,出现在杨济面前,让他错愕,让他哑然。
敲门声起,待得杨济说了声“进来”,一名吏员推开车厢门,向他禀报一个突发事件:因为夏口车站内一列货车发车晚点,所以他们的列车要在站外等上大概十几分钟,以便调度。
“本官知道了,无妨。”
“是,卑职告退。”
人刚走,小家伙就有问题了:“阿耶,什么是晚点?”
“就是迟到的意思。”
“哦。。。。”小家伙似懂非懂。
杨济入京述职,抵达西阳后,如其他赴京官员一般,到南岸武昌乘坐轨道马车前往鄂州州治夏口,然后乘船入汉水至樊城,再转陆路经武关道入关中。
所以,他和妻儿此时乘坐“专车”前往夏口,专车车厢十分舒适,又是天下闻名的轨道马车,让第一次来到中原的冼氏和儿子觉得十分新奇。
母子俩好奇的看着窗外景色,而杨济则渐渐深入沉思。
现在是秋天,而江南却燃起战火,年初陈国灭亡,但江南各地依旧有大量心怀不满之人蠢蠢欲动,所以,战争不可避免再次爆发。
却很快就要结束了。
作为“不正常人类”,杨济知道历史上隋国平陈后,江南就发生过大规模叛乱,所以如今江南有事他不觉得意外。
另一个“不正常人类”宇文温,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准备充分,在这个时代爆发的叛乱,造成的破坏、影响,必然比“原先”的叛乱要低。
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事情背后的原因。
江南初定,随后爆发叛乱,表面上的原因,是南朝百姓不服北方朝廷的统治,但实际上,却是各地豪强大户对于北方朝廷政策的反抗。
三吴之地,土地兼并的情况很普遍,而许多世家高门、权贵、强宗著姓,占据着大量田地,却不会为此缴纳一丝一毫赋税。
与此同时,在其名下还有大量隐户,同样不会向官府缴纳一丝一毫赋税。
这对于朝廷来说,是顽疾,因为收不上税,故而更多的赋税压到那些自耕农身上,加上沉重的劳役和盘剥,让自耕农们纷纷破产,逃到各地大户那里当佃农。
与此同时,自梁武帝以来,南朝佞佛,大量佛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这些佛寺同样占据大量田产,名下同样有大量隐户,甚至还放高利贷,大肆兼并土地。
权贵、豪强、佛寺,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土地和百姓,日积月累,就导致建康朝廷财政状况每况愈下,当权者即便有心整治,却因为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无法治本。
这就是南朝积弱的原因,而病根子,从衣冠南渡时就落下了,王与马通天下的背后,就是世家大族做大的现实。
南朝一次次的北伐,却因为各种原因失败,然后南朝内部纷争不断,不断丢失国土,晋末宋初,南朝国境线尚且能抵达黄河南岸。
结果国境线渐渐的后退,退到淮水,再退到长江。
所以,要想国富民强,光整顿吏治不行,还得瓦解门阀制度,整治豪强,把百姓和土地从地头蛇手中抢过来,归入朝廷的有效管理之下。
一个国家,必须收得上税(实物税,主要是粮食和布帛),才能赈灾,才能养活军队,才能消除边患,保得国泰民安。
这是宇文温和杨济讨论时提出的观点,杨济深以为然,要保证税收,就得尽可能抑制土地兼并,而要在这个时代实现,却不容易。
这是世家门阀的时代,和世家门阀、各地豪强作对,那就是和天下作对,走投无路的世家门阀、各地豪强们,会选择一个“自己人”,与妄图“毁灭天下”的“狂人”决战。
一如河北豪强选择高欢对抗尔朱氏;一如关陇权贵选择“自己人”李渊,对抗隋帝杨广,对抗山东豪强窦建德。
又或者引狼入室,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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