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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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9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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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毗作为周国使节(副使),完成出使任务之后暂留建康,结果没多久为了保护暂居建康的周人和陈国方面起冲突,过了几日又惊闻周国水师不宣而战、突袭京口。

    他随后被陈国方面软禁,还没回过神来,周军已经攻入建康,占据台城。

    水师提督王頍,是这支周军的主帅,梁毗认得对方,所以对其真实动机猜测不已。

    王頍此次不宣而战,打的旗号是解救周国侨民,梁毗觉得这说法有些扯谈。

    先前,陈国派兵缉拿逃入周人聚集里坊的蔡脱儿,把里坊围了,确实有周人乘船出逃,顺流而下入海,正好遇见北返的王頍船队。

    所以,王頍救人心切,未经请示朝廷就直接进攻陈国重镇京口,接着进攻建康?这也太跋扈了!

    梁毗觉得,王頍若真要救人,稳妥一些的办法,应该是先和陈国方面交涉,然后上奏朝廷,再根据朝廷的命令进行下一步行动。

    好歹要先礼后兵,结果一上来就不宣而战,这算什么?擅开边衅,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未得朝廷命令,不宣而战进攻陈国,这不是救人可以作为借口的,梁毗不相信王頍此举主要是为了救人。

    那么,王頍声称还要替父报仇,这理由好像说的过去,但梁毗仔细一想,又不太像是那么回事。

    王頍之父王僧辩,是故梁尚书令,为陈霸先所害,那么王頍要报仇,就得抓陈霸先的后代。

    然而陈霸先的直系后代已经断绝,只有族人也就是陈国宗室健在,而现在,被俘的长沙王陈叔坚、投降的建安王陈叔卿,好端端活着,没见王頍杀人泄愤。

    当然,灭掉陈国,是最好的报仇方式,但梁毗总觉得王頍的打算已经落空,因为陈国的太后、天子等人,已经逃到石头戍,然后乘船离岸,不知去往何方。

    前晚追击陈国皇族的将领王颁,是王頍之兄,梁毗昨日见到王颁,没觉得对方对此有多沮丧。

    这两兄弟的表现,让梁毗有些疑惑,而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己方兵力不足,又是孤军深入,强留在台城的话,迟早会顶不住陈军的反扑,那么为何王頍还要一意孤行,留在城里不走呢?

    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带着暂居建康的周人,以及俘虏的陈国官员、宫库里的钱财,尽快撤往京口,然后乘船入海,北上青徐之地。

    结果王頍却没有这么做。

    既没有把宫库的财物、奇珍异宝运走,也没打算把俘虏的官员及其家眷带走,就这么把人关在台城里,还分兵看守。

    本来就紧张的兵力,愈发捉襟见肘起来,梁毗虽然不是武将出身,但也知道这样隐患很大,如今官军勉强控制台城,却控制不了建康。

    陈国的豫章王陈叔英,带兵占据建康城东,这两日不断反攻,对方兵力有优势,而周军在建康,可谓举目皆敌国,不可能获得城中百姓的支持,现在不走,留着等死么?

    梁毗觉得王頍可能是在等援兵,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上游的洪州总管府即便收到消息,也得上报朝廷,得丞相下令,才能挥师东进,这个过程需要时间,而集结军队也需要时间。

    待得周国水师顺流而下、突破陈军水师拦截抵达建康附近时,恐怕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段时间里,王頍要如何以孤军守台城?

    陈国的天子、太后、太子安然无恙,所以陈国如今并不是群龙无首,一旦对方回过神,调集周边军队入建康,把台城团团围住,到时候该怎么办?

    建康对于周军来说即将变成死地,王頍却要留下来,梁毗对此真是想不明白。

第一百一十章 想不明白(续)() 
    “那些俘虏有些不老实,恐怕再过几日,就要开始蠢蠢欲动了。”

    “石头戍守军很顽强,没有投降的意思。”

    “广陵敌军正在备战,驻扎京口的水师全力戒备、无暇他顾。”

    “我军兵力不足,在这么下去,顶不住敌军的反扑。”

    台城皇宫,主帅王頍听着将领们的汇报,看着眼前的舆图,眉头紧锁,虽然周军已经控制了台城,并挡住了陈军的反扑,但战局不容乐观。

    简而言之,就是因为兵力不足,无法乘胜追击,以取得决定性胜利,否则残余陈军此时已经投降,建康真正易主。

    现在,己方只是控制了台城以及建康城北龙舟山一带,勉强控制建康城南朱雀航一带,而建康城东、城西大部地区,依旧在陈军控制之下。

    建康陈军主力原本集中在城东、城东北一带,那晚大战没有遭受太大损失,如今兵力占据明显优势,再这么耗下去,周军迟早挡不住。

    王頍知道自己一旦应对不当,局势就会急转直下。

    这就是现实,他可没被胜利冲昏头脑。

    己方强攻建康得手,打得陈国措手不及,但随着时间流逝,对方迟早会反应过来,只要断了台城和京口之间的联系,就能渐渐占据上风,逐个击破。

    按说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见好就收,也就是立刻撤军,带着俘虏和财物经由京口东撤,扬长而去,但这不是王頍想要的结果,也不是豳王想要的结果。

    王頍要为父报仇,但陈霸先没有儿孙活在世上,如今的陈国宗室,都是陈霸先兄弟的后代,杀了没意思。

    效仿伍子胥发棺鞭尸倒也不错,但还不够。

    王頍要的,是陈国灭亡,让陈霸先建立的国家灰飞烟灭,这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在建康待下去,撑到援军的到来。

    这是豳王所要求的结果,所以拟定计划时王頍就知道自己的任务很重。

    想要以这点兵力攻入建康,难度很大,但把握是有的;要以这点兵力守住建康(台城),等到援兵的到来,难度大到几乎不可能完成。

    王頍所部孤军深入,还得分兵守京口,虽然控制了台城,但却没有充裕兵力控制建康。

    更别说,建康是陈国的国都,所以周军不可能获得城中百姓的支持,无法调动人力参与协防台城,甚至还得分兵去抓青壮来修葺台城城墙。

    既要挡住陈军的反扑,还要看押俘虏、威慑城中百姓,靠着手头上的这些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王頍带来的兵,骨干是官军,大半是乌合之众,凭一时之勇可以打仗,靠着强攻台城得手的刺激,这些招募来的亡命之徒还能兴奋几日,但时间久了,必然人心浮动。

    到时候,这些人就会想着开溜,不会想着和官军一起死守台城等待援军。

    但他既然来了,当然有所准备,面对如今危局,其破解之道,却是豳王拟定的。

    正思索间,有士兵来报,说驻扎京口的水师,已经发现上游有船队抵达江北广陵,种种迹象表明,极有可能是经由石头戍出逃的陈国天子一行抵达广陵。

    前晚,离开皇宫西逃石头戍的陈国天子一行,半路被王颁带兵追击,惊慌失措之下如同惊弓之鸟,入了石头戍便毫不犹豫乘船离岸,天亮之后逃跑。

    对方没有去上游,而是去下游广陵,在王頍意料之中,但这意味着,京口周军水师的防御压力很大。无法分兵来增援占据台城的友军。

    看着舆图,王頍依旧眉头紧锁,如今想要化解危局,就只能期待豳王所说“妙计”,看看能否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化解当前危局。

    虽然豳王信心十足,但王頍总觉得这“妙计”不靠谱,她想不明白,为何豳王会想出如此疯狂的计策。

    。。。。。。

    朱雀航南,长干里,朱雀御道上十字路口,此时已搭起一个高台,大量居住在长干里的百姓聚集在台边,里三层外三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御道上,许多布衣男子手持兵器,形成左右人墙,在人群之中分开一条通道,通道的一头是个院子,另一头,就是高台。,

    台上,吴斗定定站着,向着围观百姓高声大喊:

    “我吴斗贱命一条,早几年就该死了,如今还好端端活着,你们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

    “不管你们骂我也好,夸我也罢,我今天就站在这里,跟大伙说几句话,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当看热闹!”

    “第一,我投了周军!带着同伴投了周军!“

    话音刚落,围观百姓一片哗然,虽然他们看见“老相识”吴斗身着周军戎服,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但这位在大庭广众公开承认,还真是够无耻。

    居然领着北虏攻入建康,祸害街坊邻居,无耻之徒!

    许多人想到这里,望向吴斗的目光充满鄙夷,这位数年前参加建康南大营兵变,带着大家杀狗官,还运来粮食、布帛分给穷苦人家,当时大家都说吴斗仗义。

    然而没过多久,官军平定兵乱,吴斗等人溃败逃出城去,据说还和两个弑君逆贼有牵连,从此再无消息。

    前晚北虏攻入建康,满城百姓惶恐不安,多少人一夜无眠,待到天明,陆续有人得知北虏攻入台城,官家不知所终。

    这一消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随后害怕起来,四十多年前的侯景之乱,许多人都记忆犹新,如今北虏又占了台城,那就意味着大祸临头。

    而吴斗,就是北虏的走狗!

    你个遭瘟的王八蛋,生儿子没**!

    “我知道,你们肯定说我无耻,咒我生儿子没**!可我的儿子,已经被官府祸害得活活饿死了!”

    吴斗继续喊着,中气十足:“那又如何,我活该挨骂,当年活不下去了,带着大家杀狗官,狗官没杀干净,我待不住跑了,连累大家,活该挨骂!”

    “但是现在,我回来了,不是要大家跟着我去做什么,而是要让大家看看,我要如何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吴斗大喊一声:“把人带上来!”

    小院里走出数人,押着一个中年男子向高台走去,人墙两侧的百姓纷纷挤上前,要看看遭瘟的吴斗喊着“带上来”的人是何方神圣。

    那人双手被反绑,披头散发,低着头,故而旁人无法看不清他的样貌。

    待得此人被押上高台,吴斗揪着头发使其昂起头来时,越来越多的人看清楚了,随后群情激奋起来,呼喊声越来越多:

    “杀了他!杀了这个王八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刁民() 
    高台竖着的木桩上,刘忻被捆得结结实实,身上的衣物多有破损,而头发被人用草绳扎了个发髻,以便让其他人看清他的样貌。

    面色暗淡的刘忻抬起头,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听着如潮的喊杀声,又看看面前站着的吴斗。

    他认得吴斗,这个低贱的士兵,是数年前建康兵乱的参与者,带着几个同党,拉起一只队伍,趁火打劫、为所欲为,还向长干里百姓发放抢来的粮食、布匹,试图收买人心。

    还好,官军后来将乱兵击溃,乱兵们在建康立不住脚,如同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据说吴斗等人亦在其中。

    如今,此人随着周军入城,在这里妖言惑众,试图蛊惑百姓投敌,行大逆不道之事。

    现在,吴斗把他绑在台上,居然开始声讨他的“罪行”。

    说他虽然只是区区小吏,自从兵变平息之后,变着花样敲诈百姓,常以某户家里人涉嫌附逆为由,带人将其抓走,关入牢狱,然后向其家人勒索。

    如果家人不出钱,那么他就指使狱卒将此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待其家人见着亲人惨状,只能老老实实凑钱给他,求他高抬贵手。

    所得钱财,他“上缴”一部分给上官,剩下的自然落入钱袋,而若是这户人家没那么多钱,他就会“指点”对方去找人借贷。

    只要借了贷,利滚利,几辈子都还不完,除了卖身为奴,没有别的选择。

    如今,吴斗指着刘忻的鼻子大骂,说他以缉拿逆贼同党为由,敲诈、盘剥长干里的居民,弄得许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面对这样的声讨,刘忻没有反驳,因为此时的他宛若砧板上的鱼肉,等着吴斗随意处置,而对方所说,都是真的,台下百姓大多知道,所以他否认也没用。

    此时此刻,刘忻只想着如何保命,哀求对方那是不行的,因为数年前的那场兵乱,他亲眼看见一些吏员跪地求饶,却被暴民活活打死。

    所以,服软没有用,刘忻知道很多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那么越是求饶,对方就越要杀他。

    这就是人的本性,欺软怕硬。

    正绞尽脑汁间,有一名中年男子被人带上高台,刘忻定睛一看,却是长干里一家小茶肆的掌柜乔。

    不,是前茶肆掌柜乔七。

    “大家都认得乔七吧,看看,是不是开茶肆的乔七!”

    吴斗喊了几声,然后看向有些怯场的乔七,乔七在他的鼓励下,开始控诉刘忻对他家做的孽。

    数年前那场兵乱之后,家境还算过得去的乔七,被刘忻盯上,对方声称他的儿子参与兵乱,于是将其抓走,投入牢狱。

    乔七开茶肆多年,人情世故当然清楚,知道对方是要钱财,见儿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能咬牙花钱消灾。

    刘忻的“要价”很高,他变卖家产,还把茶肆卖了,凑钱给刘忻,乞求对方放过他儿子,结果刘忻不光要钱,还要人——刘忻看中了乔七的儿媳。

    乔七的儿媳样貌较好,原为孤女,被乔七收留,后来做了儿媳,乔七本不愿意,但见着儿子被打断一条腿,再犹豫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只能屈服。

    儿媳签了奴契,成了刘忻的婢女,乔七的儿子才捡回一条命。

    自那以后,夫妇俩再没见面,乔七儿子郁郁寡欢,加上在牢狱里受尽折磨,落下病根,一年多以后,含恨病死。

    家破人亡的乔七大受打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五十不到的人,看上去仿佛七旬老人。

    他的遭遇,许多长干里的居民都知道,大家对刘忻等敲骨吸髓的胥吏恨之入骨,却又敢怒不敢言。

    此时,乔七指着刘忻哭诉,说着说着泣不成声,情绪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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