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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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8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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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最严重的,就是被流放到岭表广州,被流放的人们从此远离家乡,死后变成孤魂野鬼,无法落叶归根,不得和祖宗们在一起。

    此时,州署里哭天抢地的囚犯们被士兵一个个带下去,待得验明正身之后,分别关押,从明日开始,他们就要前往不同的流放地服刑。

    囚犯们排队来到一处小院前,以十人为一批,进入院内,分别由吏员核对身份,等着“各奔东西”,队伍之中,等待验身的陈树神情恍惚。

    不知等了多久,他和九个囚犯被带入院子,被人带进院内一排房间中的一间。

    陈树从亮堂堂的院子走进光线较差的房间,眼睛有些昏花,待得他的双眼看清房内情形时,不由得一愣,随后松了口气。

    坐在书案后的吏员,看着他,随后低声笑起来:“一转眼,都三年了呢,阿树。”

    “是啊,说好一年,结果又加一年,临到头了,再加一年。”陈树平静的说着,脸上已经没了进来时那恍惚的模样。

    “这不是没办法么?”

    吏员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三年了,欢迎回来,只是王府已经搬到小黄,你这一去黄州,西阳城里的王府可冷清许多。”

    陈树,是当年大王收养的孤儿,奉命潜伏河南,执行特别任务,后来因为形势需要,迟迟不得回府。

    今年初,日兴昌柜坊要在河南各地发放青苗贷,阻力重重,于是潜伏的陈树根据“组织”的命令,开始搞事。

    他想方设法鼓动那些对日兴昌柜坊放贷行为不满的人,挑唆对方闹事,是为“欲擒故纵”,提前激发“可控”的冲突。

    “组织”把这种行为叫做“钓鱼执法”,还专门培训大家,如何高效的鼓动别人闹事,陈树是其中成绩突出者。

    如今,陈树让许多对日兴昌心怀不满的人大规模闹事,却在事前把消息传出去,以至于这些人被官府一网打尽,不仅要坐牢,还要被流放。

    而他自己,也被官府抓了,判了流刑,服刑地是黄州西阳,要作为官奴,在西阳的纺织作坊里干活。

    实际上,是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陈树的“上级”兼昔日王府的同伴,如今就坐在他面前,提前欢迎他回来,还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阿树,恭喜了,大王亲自批的条子,让你成亲。”

    陈树听得是郎主批准他成亲,激动之余不由得期期艾艾,因为他在想新娘是不是“她”,却怕不是“她”。

    “她一直在等你,没有到小黄,如今在西阳城外庄园里做事,等你到了西阳,再入王府,郎主说了,择个良辰吉日,让你二人成亲。”

    听得是她在等他,陈树几乎要喜极而泣,他还以为她已经忘了他,嫁给其他人了。

    他和她,都是大王收养的孤儿,从小在王府(公府)长大,而依着惯例,长大的孤儿、孤女只要相互间两情相悦,时机合适就能成亲。

    泪如泉涌的陈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吏员见状,猛地拍了一下书案:“大胆刁民!犯了王法,官府只是流放你到黄州,有何好伸冤的!”

    话音刚落,陈树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哭得撕心裂肺。

    ’

第三十七章 泪水(续)() 
    小黄城内一隅,一处酒肆、食肆、戏场聚集的街坊内热闹非凡,许多南来北往的商旅,以及城中居民,还有官军将士,都在坊内各处挥洒着金钱。

    这处街坊,是上半年刚改建完毕,别称“吃喝玩乐一条街”,又名“黄州坊”。

    之所以有如此称呼,首先是因为这个改建过的街坊,汇集了许多黄州商贾开设的邸店,各邸店出售大量黄州特产及货物,包括书籍、纸张、香皂、玻璃器皿、白瓷等。

    这些邸店销售的货物之中,还有山南荆襄以及洞庭湖、彭蠡湖地区的特产,吸引了亳州各地客商前来进货,人气极旺。

    其次,因为有大量黄州客汇集,且这里开设的食肆、酒肆,多以黄州以及荆襄地区风味饮食为主,在亳州显得分外突出。

    又有精彩的西阳皮影戏也在坊内戏场上演,吸引了小黄及周边百姓前来观看。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日兴昌柜坊分号,以及几个新开设的柜坊坐落于附近,纷至沓来的商旅,给这处里坊带来了更多的人气。

    大家都知道日兴昌柜坊总号在黄州,所以把这本名“兴安坊”的街坊,称为“黄州坊”。

    此时,摆阔请酒的李靖李都督,就在坊内“云来酒肆”里请客,请他的部下喝酒。

    今日李靖领兵回城,到总管府署复命之后,闲来无事便请客,来个一醉方休,随他回城的部下五十余人,悉数在场,酒肆掌柜见着肥羊。。。老主顾如此豪气,喜上眉梢之际,给“李都督”打了九折。

    李靖家中排行第三,如今年过二十,未成亲,在亳州任职,亲人不在身边,没了兄长李药王成日里啰嗦,李靖无拘无束,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快乐单身生活。

    他最近数月的收入,基本上都花在请客吃酒上。

    此时,按老规矩,李靖要了个“大厢”,点了十几桶俗称“马尿”的新酿麦酒,大家一入座,吃了几个黄州包子垫肚子之后,每人连干杯“马尿”。

    这种新式酿酒法酿出来的麦酒,风味有些奇特,初喝时只觉像尿一般难喝,故而得名“马尿”,但喝惯了便会觉得不错,所以在小黄渐渐流行开来。

    官军将士尤为喜欢喝,反正这是酒,总比喝水要显得豪迈,而回城的将士们,在不误事的情况下,都喜欢到酒肆喝上几杯“马尿”,消磨时光。

    此次都督李靖在酒肆摆酒,当然不是仅仅为了这杯中之物,他要和部下一起,庆祝此次剿匪胜利归来。

    他们剿的匪,主要是马匪,这些马匪来源复杂,有去年大战之后的溃兵,有本就流传各地的积年马匪,也有趁火打劫的豪强武装,还有亦农亦匪的所谓“平民”。

    马匪来源复杂,而参与剿匪的官军成分也多,有正经战兵,诸如李靖所部,也有州郡兵,还有各镖行、商队派出的骁勇之士,在总管府的安排下,和青、徐、豫三总管府的队伍一道,清剿马匪。

    东至东海之滨,南至淮水北岸,西至大别山山麓,北至黄河南岸,这一广阔的河南之地,变成另外一个战场,官军和马匪展开猫捉老鼠般的追逐。

    历时大半年,曾经猖獗一时的马匪,渐渐被官军清剿殆尽,漏网之鱼也躲起来,不如往日嚣张气焰,参与剿匪的将士之中,许多人都已立下功劳。

    眼见着即将秋去冬来,而自己辛苦大半年,一番奔波就要有了回报,许多人喜上眉梢,借着回城复命的机会,在“黄州坊”于同袍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李靖即将凭借军功晋位帅都督,所以今日请客,也有“答谢”部下鼎力支持的意思在里面。

    既然是答谢,李靖当然要多喝几杯,接连十几杯“马尿”下肚,又转去厕所“更衣”几次,李三郎散去酒劲,继续和部下把酒言欢。

    李靖熟读兵书,立志驰骋沙场,马上取功名,但抱负不仅如此。

    如有机会,他希望能为国平定四方,能如前汉冠军侯那样,封狼居胥,名垂青史。

    如今这大半年虽然只是剿匪,但对李靖来说,却是难得的锻炼机会。

    两军列堂堂之阵,在沙场之上交战,这是打仗;而数十规模的小股骑兵追逐、伏击与反伏击,这也是打仗。

    小股骑兵交战,对于骑兵的个人技艺要求很高,对于将领的指挥、判断、应变能力要求也很高,李靖这大半年来,带着部下和凶残狡诈如狼的马匪作战,吃过亏,也流过血,但都笑到了最后。

    实战的不断磨练,让李靖对于骑兵的指挥和作战有了很多心得,这样的心得对于他来说很宝贵,那可是在书本上是学不来或者体会不到的。

    而带兵的经验,也只能靠实战不断积累,才能有质的变化。

    看着面前一个个喝得满面通红的部下,看着一个个从恶战里磨练出来的优秀骑兵,李靖颇为自豪:这是他的部下,可以生死相依的部下。

    举起竹筒所制酒杯,李靖大声喊道:“来,再干一杯!”

    杯中酒一饮而尽,酣畅淋漓,有人酒劲上涌,随后把酒杯往窗外一扔,激起窗外数声叫骂声:“妈的谁乱扔酒杯啊!”

    李靖探头出去,正要向对方道歉,却听对方问:“原来是李都督?”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已经晋升为虎林军骑兵统军的刘波儿,带着几个从外面路过,被酒杯砸中。

    一身酒气的刘波儿见着李靖,不由得激动起来:“李都督!此次剿匪被你抢了功劳,今日怎么着都得请客吧!”

    李靖豪气冲天的说“好”,他觉得刘波儿几个即便再能喝,也不过是几个人而已,所以即便再破费一二,也承担得起。

    然而没多久,他便傻眼了:刘波儿此来可不止带个几个人,还有数十号人正分散在隔壁几个酒肆吃酒划拳,听得“李都督请客”,都笑眯眯跑过来敬酒。

    不仅如此,豳王帐下“夜不收”,也有数十号人在酒肆吃酒,还刚好是李靖认得的卢勿吉等熟人,他们听着“李都督”摆下“酒坛阵”,便抱着酒坛要来“踏阵”。

    看着一帮人笑眯眯的样子,李靖觉得后背凉飕飕,第一次体会到“囊中羞涩”是何感觉,然而话已经说出去了,断没有食言的道理。

    酒肆掌柜闻讯赶来,亲笑眯眯向李靖行礼:“李都督,本店小本生意,本来是不赊账的,不过李都督是本店老主顾,此次就破个例好了。”

    “好。。好。。。”李靖支支吾吾答应着,不知该哭该笑,这一赊账,他日后数月的收入怕是都要折在里面了。

    但看着大家欢聚一堂,推杯换盏,李靖真的高兴,有部下瞥见他眼角些许溢出的泪水,只道是因为高兴而流。

    当然这泪水具体是为何而流,也就只有李都督自己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歪理邪说() 
    上午,亳州司会元岩,正带着官吏们对账,核对市舶司、河南道织造司交上来的账簿,除此之外,还有日兴昌柜坊发放青苗贷的账,因为事关重大,同样要对账。

    元岩要在限期到来之前,将这些账簿核对完毕,然后根据事实,写好奏章,上报天子。

    因为责任重大,所以元岩不敢有丝毫马虎,这几日都坐镇官署,现场监督官吏们对账,一旦发现问题,必须马上报给他,他立刻处置。

    对账,涉及到算数,本来算数是一件很安静的事情,毕竟筹算的过程中,不会发出太过嘈杂的声音,然而此时的元岩,却被吵得有些烦躁。

    罪魁祸首,就是他部分正在算账的下属,这些官吏算数用的是珠算,算盘珠拨起来噼里啪啦响,有人说这声音听起来很悦耳,但对于元岩来说,这就是杂音。

    自古以来,筹算一直处于算数的主流地位,珠算,虽然时有耳闻,但对于元岩来说,这就是旁门左道。

    虽然珠算确实有优点,在大批量算数时,速度确实比筹算快,但只要有“吵”这个缺点,元岩就不能接受,他觉得算数本来是一件很郑重事情,算盘声起,就变得市侩起来。

    各地的商贾们已经开始流行用算盘算数(珠算),而算盘珠噼里啪啦响的声音,据说就像铜钱碰撞的声音,元岩觉得这样的比喻太市侩,故而对于珠算的排斥又多了几分。

    但他不得不承认,珠算算数确实高效,经过不断改良的珠算口诀,能够有效提高珠算的计算速度,会珠算的吏员越来越多,极大方便了他对账、核账。

    然而元岩还是不喜欢珠算,他实在受不了打算盘时发出的声音,索性转到隔壁去了。

    隔壁房间内,河南道织造副使颜之仪正在看书,见着元岩入内,只道结果出来了,却得知对方是“避难”而来。

    元岩和颜之仪是老相识,多年前就同在御前听命,当然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回想起来让人唏嘘不已。

    宣帝在时,元岩和颜之仪都是内史,掌机要,时常陪伴天子左右,亲眼看着这个年轻而任性的天子,是如何为所欲为,如何折腾国家。

    元岩和颜之仪为此进谏过几次,效果寥寥,对方根本就不听谏,我行我素。

    而如今,又有一位年轻人的行事风格类似,不过让元岩和颜之仪稍微松口气的是,这个年轻人还算讲道理,只要自己能用道理说服对方,对方就一定会听,一定会改。

    前提是自己说得过对方,说得过对方的歪理邪说。

    这个人,当然就是亳州总管、河南道巡察大使、河南道织造使、市舶使、豳王宇文温。

    元岩不知道老熟人颜之仪怎么看豳王,反正他觉得豳王和宣帝有些像,自以为是,高傲自大,行事以违反常例为荣,还不知悔改。

    元岩觉得豳王如今这种讲道理的表现,搞不好是装给杞王看的,若杞王在时还好,若杞王不在了,那很难有人能制得住豳王,即便是继任的杞王也不一定有把握制得住。

    这一点,和当年的宣帝相仿,武帝在时,时为太子的宣帝老老实实,等武帝不在了,继位的宣帝就原形毕露,肆无忌惮。

    这是元岩心中下的结论,当然不会和任何人说,但自从他看了一套书,对豳王的观感有了变化,那套书名为《教学大纲》,正是颜之仪现在正看着的书。

    《教学大纲》,是豳王宇文温主持下,由刘炫、刘焯等知名经学大家编著的一本教学纲要,对于不同阶段需要掌握的知识点,进行了归纳汇总。

    如果学子按着这套《教学大纲》所述内容,购买相应的教材,在老师的指导下,按照《教学大纲》中的“大纲”进行循序渐进式的学习,这名学子在十余年后,就有很大几率成才。

    如此一套《教学大纲》,豳王到底是基于什么想法才会极力主持并编制出来的?

    元岩之前想不通,但现在大概想通了,因为朝廷如今屡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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