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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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8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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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帅们征战沙场多年,区区连夜赶路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大家眼下最关心的就是猎物找到了没有。

    数骑由南疾驰而来,经过几层盘问之后,来到土丘上,当先一将向尉迟惇禀报军情:“启禀丞相,胙国公派出的骑兵,已经咬住敌军主力了!”

    “是么?”

    尉迟惇把肉干吃下,拍了拍手,又问:“如何知道是敌军主力?”

    “回丞相,敌军营地规模很大,人数众多,初步估计不下万人,戒备森严,以马车为墙,对峙了一夜。”

    “旗号呢?”

    “敌军似乎有意收起旗帜,看不出主帅是谁。”那将领顿了顿,补充道:”末将启程回来时,天色渐亮,在敌营之中,没看见有虎头旗。”

    “俘虏呢?问不出来只言片语?”

    “回丞相,俘虏全都嚼舌自尽了!”

    “好,很好!敌军主力如今在何处?”尉迟惇起身问道。

    “敌营位于此处以南将近二十里旷野,末将出发时,敌军试图突围南下。”

    “那些幽州骑兵,拦得住敌军么?”

    “回丞相,他们即便拦不住,也能拖延时间,敌军应该走不了多远。”

    尉迟惇闻言沉吟片刻,看着南面天空笑了笑:“你以为日行一百里,就能忽然赶到长社,来个出奇制胜么?”

    “两条腿还想跑赢四条腿,真是可怜!”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谋划() 
    樗蒲(一种赌博游戏)博采,分贵采、杂采,贵采有“卢采”、“雉采”、“犊采”、“白采”,最上者为“卢采”,次之为“雉采”。

    如果有个赌徒手里已经没多少赌注,于是连续几局都把赌注全押,连续几局都投出“卢采”大获全胜,那么此人下一局必然也会铤而走险,把所有赌注都押上,以小博大。

    所以尉迟惇判断,宇文温这个手气极顺的赌徒,面对他大军压境后的窘迫局面,必然会选择继续铤而走险,把手上的主力押上,以求在战场上出奇制胜。

    综合种种事迹,尉迟惇对宇文温的实力有一个大概了解,对方的骑兵不占优势,所以靠步兵大范围迂回不太可能实现,但正是因为如此,尉迟惇才判断宇文温会在这个问题上‘作怪’。

    根据当前战局,敌我双方态势,还有各处要地的情况,尉迟惇已经大概猜出宇文温会如何“出奇制胜”。

    不久前,盘踞小黄的敌人忽然增兵北面睢阳,尉迟惇认为是宇文温开始搞鬼搞怪的前兆,对方一定是想以睢阳吸引他的注意力,趁机迂回。

    对于尉迟惇来说,宇文温这条疯狗只要一撅尾巴,要拉什么屎很容易猜出来,那就是利用“大军日行三十里”的思维定式,来个强行军:

    派兵西进,倍道而行,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赶到西面的长社。

    只要宇文温和宇文明合兵,将驻扎长社以北许昌的尉迟顺击破,那么局面就由二对二变成二对一,对于尉迟氏一方来说,河南局势再不可挽回。

    依照宇文温一贯的表现,尉迟惇认为对方肯定会亲自率领这支奇兵西进,那么,他瞬间扭转战局的机会就来了。

    问题在于,这只是尉迟惇的猜测,而他乐见宇文温如此“出奇制胜”,因为己方只要在半路将这支奇兵拦下,就有可能在歼灭敌军的同时,连宇文温一起干掉。

    宇文氏最骁勇善战的宗室郡王兵败身亡,淮北地区群寇无首,尉迟惇再派兵大举南下,敌人能撑多久?

    东面的宇文温败亡,那么顿兵西面长社城外的宇文明,又能支撑多久?

    想到这里,尉迟惇不由得有些激动,这一年来的战事,尉迟氏一方接连打败仗,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而此战他若能将宇文温击杀,那么局势会瞬间扭转。

    此时太阳偏西,尉迟惇漫步在血迹斑斑的旷野,看着敌军昨夜宿营之处,看看清晨爆发激战的战场,想象着敌军惊慌失措的情景。

    现在已是下午,早上天一亮,被骑兵围困的敌军开始突围,但对方的东、北、西面都已被骑兵们堵死,所以敌军只能向南强行突围。

    虽然敌军以步兵为主,但组织有力,借助马车布车阵,在骑兵的不断骚扰之下,竟然还能且战且走,慢慢向南撤退,所以尉迟惇抵达这里时,对方已经南下数里。

    对方宿营地的情形,出乎尉迟惇意料之外,因为在这里除了看见阵亡者的尸体、各种陷马坑、大量车辙印,没有看见倒塌的帐篷,哪怕一丝残骸都没有。

    根据部下的汇报,敌军宿营时应该没有扎帐篷,这就意味着,对方全军上万人都是在野外露宿,尉迟惇从中看到对方节省时间赶路的决心,还有极其出色的行军能力。

    敌军恐怕在出发前就没打算带帐篷,宿营时不说碰到下雨,就是夜里的露水都会让人不舒服,而那么多人强行军一日后露宿野地没有发生营啸,尉迟惇觉得至少得精兵才能做到。

    上万精兵,却大部分是步兵,敢在平原地区于敌前强行军,遭到袭击后及时布防,待到天明就不慌不忙撤退,这样的军队其核心必然是宇文温的虎林军,如果不早点歼灭,迟早是心腹大患。

    所以尉迟惇再次确定,自己的谋划是对的。

    他亲自率领万余骑兵,从曹州州治左城南下,绕过睢阳直接冲向涡水,全程将近两百里路,大半天就跑完,渡河之后,尉迟惇却不急着南下,因为时机未到。

    刚被猎狗发现的猎物,体力充沛得很,这个时候猎人贸然接近会被对方反咬,所以,要让猎犬不断追逐猎物,使得猎物在不断奔逃之间消耗大量体力。

    待得猎物被猎犬追逐得筋疲力尽之后,才是猎人动手杀的时刻。

    现在是下午,敌军向南突围走了不过数里,天黑之后就无法行动,只能原地摆车阵据守。

    敌人距离北面的武平、东面的鹿邑都很远,路程超过四十里,对方已经无法逃往这两处地方,而西面七十里外才有城池,是为陈州州治项,那里虽然为宇文氏所控制,但已经来不及了。

    而敌军南逃,大概是想逃往陈州丹阳郡地界的郸县,郸县距离对方昨夜宿营地有三十余里,然而敌军今日最多突围十里,同样跑不掉。

    如果宇文温在军中,必然不舍得抛下精锐自己逃命,但周边州郡驻军得知消息后即便立刻赶来解围,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尉迟惇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

    北面尘土飞扬,大量骑兵正在接近,这不是敌人的援军,而是乘船从涡水上游扶沟出发的军队,顺利抵达战场。

    尉迟惇之兄尉迟顺驻扎许昌,应尉迟惇要求派出一部分马、步军出击,到许昌以东的扶沟登船,一路顺流而下过阳夏、武平,就在惊慌失措的武平守军眼皮子底下经过,于尉迟惇大军过河浮桥处登岸。

    然后步兵骑上尉迟惇留在岸边的备马,临时变成骑兵直接南下和他汇合。

    这是尉迟惇精心策划的一次作战,要把宇文温派出的奇兵围在平原上,赶在周边敌军反应过来之前将其歼灭,如果宇文温在军中,那就再好不过。

    对于尉迟惇来说,宇文温这条疯狗想要出奇制胜二打一,那么他就和兄长联手,也来个二打一,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宇文温的兵再能打,也打不过他的步骑结合。

    尉迟顺派出的幽州骑兵,赶了两百多里路,夜袭未能得手,但今日骚扰了对方一整天,到了今晚,敌军那些疲惫的士兵又如何能抵挡己方的全力攻打?

    骑上马,尉迟惇准备会同援军一起南下,十里的距离,骑马一会就能赶到,然后全军分批次进攻,待到明天旭日东升,一切都结束了。

    有十余骑由南而来,向尉迟惇汇报最新战况:“丞相!敌军已经被我军骁骑团团围住,再也无法动弹!”

    尉迟惇闻言面色一喜,随即问道:“敌军如今困守何处?”

    “郸县以东二十余里,宁平故城附近。”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宁平城之战() 
    傍晚,残阳如血,旷野里,疾驰的骑兵如潮般逼近戒备森严的车阵,从阵前掠过时向阵内射出箭矢,一辆辆马车首尾相连,车厢上插着许多箭,而车厢后的弓弩手虽然准备就绪,却没有轻易放箭,因为还没收到命令。

    军法:交战时未得令便擅自放箭者,斩。

    如此严苛的军法,是为了防止一人忽然放箭连带着其他人一起放箭,而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是有人被冲来敌兵吓得手软,没等对方接近到箭矢的有效杀伤距离就放箭。

    这样擅自放箭带来的后果很严重,所谓临阵三矢,擅自放箭白白浪费一次杀敌机会不说,还会浪费箭矢,对于被围困的军队来说,这会要命的。

    此时此刻,将领们之所以没下令放箭,是因为距离太勉强——敌骑几乎是擦着七十步距离掠过阵前,对方放箭根本就没多大杀伤力,完全就是为了虚张声势骗箭。

    骑兵围攻步兵,就像猎犬围猎猎物,一开始不会直接扑上来,而是左右包抄,逼得猎物惊慌失措之下拼命奔逃,短时间内耗费大量体力。

    待得猎物筋疲力尽,猎犬才会扑上去一口咬住要害。

    所以,即便现在车阵外四周都是敌人,都是不断移动、怪叫的骑兵,车阵里的士兵都不能慌张,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没有命令,绝不能擅自放箭。

    敌人的鼓声一直未断,如同无形的锤子敲击人心,虽然将士们苦战一日、被敌人围困在这里,急切间不会有援军,但大家依旧斗志昂扬,等着和敌人决一死战。

    没人认为己方会输,因为他们的主帅是西阳王,人称“常胜”的西阳王。

    车阵是由几个小车阵组成的大阵,马车首尾相连作为壁垒,车后面是等着作战的士兵,而车阵中间,许多青壮正在忙着打井,一如之前和尉迟佑耆大军交战时那样,在战场上现打水井。

    车阵所在的位置向南数里有一条河流,名为沙水,但在敌骑重重围困之下,己方已经无法接近沙水,无法取河水给将士们及马匹解渴,更别说生火做饭。

    然而有了现打的水井,又有随时可以做饭、烧水的炊事车,还有装着柴禾、饮用水的车辆,这都不是问题。

    炊事车旁,伙夫们正忙着热炊饼、烧开水,以便让将士们补充饮食,一筐筐热腾腾的炊饼、一盆盆散发着热气的肉汤,被青壮们抬到备战的队伍处,让那些即将轮替守马车的将士食用。

    许多将士身上带伤,铠甲上有斑驳血迹,那是今日撤退时留下的战斗印记,而伤员则集中在一处,由军医及学徒负责照顾。

    这些伤兵也得到了热腾腾的饮食,不便行动的伤兵还有人帮忙喂食。

    及时做好的饮食,温暖了疲惫将士们的心,而此时此刻,还没吃东西的西阳王宇文温内心却更加炽热,因为他被人围了。

    围困他的那些敌人好像都是骑兵,数量极其可观,肯定不下万骑。

    看着车阵外如潮的骑兵,宇文温想起了柴村之战。

    之前,虎林军在柴村和尉迟惇的两万骑兵死磕,那一战打得昏天黑地,虎林军将士浴血奋战,硬是把对方打崩。

    当时宇文温还在悬瓠城内坚守,事后听田正月等将领说起来时,只觉得热血沸腾,而现在,他是真的感受到当日那场面是有多么的震撼。

    人数上万,无边无际,而数量超过万骑的队伍,其气势更胜一筹,在平原地区被这么多骑兵围困,想逃逃不掉,短时间内又没有援兵,这对于被围困之人来说,是极大的心理压力。

    宇文温的心理压力更大,因为他的奇谋破产了,本想强行军西进,却被被人半路拦截,对方投入如此多的骑兵,应该早有准备。

    发生这样的事情,意味着他的奇谋已经被对方看穿。

    两条腿始终跑不过四条腿,骑兵不如人,打起仗来就是这么憋屈,不过宇文温不怕,因为他对自己的兵有信心,即便现在身处平原,被那么多骑兵围困,但凭借车阵和士气高涨的将士们,足以和对方耗。

    然而此时不是风雪大作,没有了恶劣天气对视线的阻挡,敌骑调动起来会更加方便,而且敌人有备而来,恐怕这一战比柴村之战还要凶险。

    那又如何?打仗不就是你砍我、我砍你,你砍不死我,我就砍死你!!

    宇文温想着,拿起炊饼狠狠咬了一口,柴村之战,尉迟惇跑了,他不知道这次尉迟惇会不会亲自领兵南下,如果对方在现场,那他拼了命,也要把对方干掉。

    做人要乐观,即便面对刀山火海也得笑,宇文温觉得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即便跪着也要走完!

    。。。。。。

    大车阵一角的小车阵,行军总管韩擒虎正用千里镜观察敌情,各部将领不断派人汇报外面敌情情况,他要据此作出判断,看看自己这个小阵能否撑住,判断对方何时会发动强攻。

    车阵外,敌骑不断逼近放箭,己方弓箭手在射倒许多敌人的同时,伤亡也不小,韩擒虎知道对方只是在不断试探,并不是真的要全力进攻。

    一旁,李靖和部曲们一道抓紧时间进食,敌骑数量众多,一整天都在围追堵截,看样子,对方怕是要在晚上发动全力进攻,所以大家要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储备体力。

    夜战很麻烦,因为视线受阻,无论是点火把还是不点火把,对于敌我双方来说都有利有弊,而对于步骑对抗来说,步兵在晚上有一些优势。

    前提是士兵们不怕死,不然在这里被围上几日后,铁打的人也得崩溃。

    李靖不认为己方士兵是羸兵,因为能够在日行一百里后露宿野地、半夜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作战的军队,其士兵即便不是天下第一的骁勇,也称得上一流强兵。

    以西阳王虎林军为核心的军队,在柴村之战时对抗尉迟惇两万骑兵,一番血战之后将对方击溃,这场大捷,李靖有所耳闻,眼下的情形应该和当时相似,但他觉得,对方不会重蹈覆辙。

    李靖判断,能调动这么多的骑兵作战,其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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