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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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7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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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坊投产后产生净现金流前四年依次为四千贯、三千贯、两千贯、四千贯。

    后四年每年产生的净现金流都是三千贯,那么如何计算包括建设期的投掷回收期,还有不包括建设期的投资回收期?

    这三种问题还能演变出更多的问题,积商可以解决,但终归是依靠经验推算,一旦遇到情况复杂、变量特别多的“投资项目”,即便是奸商也未必理得清头绪。

    而有了内插法,只需要代入内插公式,马上就能算出结果来,简单明了。

    对于以吸纳储户资金去放贷获利的日兴昌柜坊来说,内插法公式就是投资理财、资本运作的利器。

    刘焯提出的等距二次内插法公式、在此基础上改进的不等距二次内插法公式,经过掌柜们的实际操作及检验,发现确实“神乎其神”。

    而刘焯和其他学者一起推导出来的“不等距三次内插法公式”,更是让日兴昌在开展放贷、投资业务时如虎添翼,本来用于计算天历法的内插法公式,变成宇温盈利的法宝。

    这就是数学的力量,宇温此次要资本运作、一鱼多吃,底气就来自经过实践检验的内插法公式。

    问题不是没有,一切的前提是他不能打败仗,说到底,没有军事胜利,哪来收益?

第一百三十八章 路线图() 
用数学计算的方式来判断收益,这种解决办法的思路并不是宇文温“发明”的,古来有之的商贾们,为了尽可能判断一笔买卖值不值得做,肯定会用算术来算成本。

    然而用内插法来算收益率,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因为商贾们没有编制历法的需求,不会想到用内插法算收益,而学者们,只会想着用内插法算历法。

    这就是数学的实际应用问题。

    宇文温认为数学是一门很重要的科学,要想推动各学科及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肯定离不开数学,各种机械制造同样离不开数学,而货殖(经商)也离不开数学。

    对于数学的需求其实一直都有,问题是由谁来提出需求,如果是官府提出需求,自然有学者喝了吏员想办法解决,而若是社会地位卑贱的商贾提出要求,刘焯这样的饱学之士除非穷潦倒,否则肯定会断然拒绝。

    所以,内插法的实用化,是由宇文温提出需求,请那些学者用数学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当然,适当的“润笔费”、“指点费”是必须有的。

    效果很好,内插法果然实用化了,可以预见的是,这种数学公式会为日兴昌带来丰厚的利润,但这只是数学实用化的步骤之一。

    宇文温还提出了新的需求,那就是如何高效、低成本拓展和维持商路。

    譬如,黄州镖行接了个单,要押送一批货物从西阳出发,经江州过大庾岭入岭表,最后抵达广州番禹,那么,是一支镖队全程负责押送划算,还是沿途各分号小镖队接力押送划算?

    如果镖行在这条重要的商路上开设分号,根据业务量的不同,分号和分号之间距离多少为好?每个分号的队伍数量,维持在多少合适?

    每个小镖队的镖师人数,大概多少比较合适?

    同样的道理,对于黄州商号来说,在各条主要商路上,设多少分号为好?

    各地分号会在当地经商,收购当地特产,通过商队运输到其他地方销售借以牟利,那么,这些特产运输距离的极限在哪里?

    会不会运到销售地后,运输成本远超销售所得而导致亏本?

    再扩展需求,巴、湘、桂及岭表各地的特产,其销售范围的极限在哪里?

    或者说,为了确保收购的岭表特产在山南、河南、两淮销售时还能赚到钱,黄州商号应该怎么经营商路?

    这样的需求,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是经验丰富的商人,当然有办法慢慢琢磨出来,但若是能用数学的方法来解决,那可就“科学得多”。

    然而,如果是商贾有偿请数学家们解决,这些清高的学者哪里会搭理满身铜臭味的商贾,可想而知对其请求基本不会搭理,但若是西阳王发话,那就不一样了。

    学者们寒窗苦读钻研学问,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学而优则仕”,而这些学者基本上没能力得家族荫庇,也没能力上战场玩命搏军功,所以才选择走这条路入仕,实现人生理想。

    这种理想不一定是庸俗的“升官发财”,譬如刘焯接受天子征辟去长安,就是要为争取机会,将自己呕心沥血编成的新历法成为朝廷正式发布的历法,永载史册。

    但入仕的机会很难得,不是随便哪个学者都有机会得天子、权贵们青睐,得举荐、征辟做官,甚至即便好不容易入仕,因为没有强力靠山,做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官,胸中才学不得施展。

    那么,若得西阳王青睐,得其举荐入仕,难道不是很好的机会么?

    所以,帮助西阳王解决一些疑难问题,就是获得西阳王青睐的好办法,更别说这种“答疑”还是有偿的,即便未得机会入仕,至少有不菲的收入,对于聚集西阳的学者们来说,何乐而不为。

    有强烈的需求,有雄厚的资本愿意出价,有雄厚的学术力量可以“答疑”,还有西阳王这个“任务发布栏”,数学的实用化进程,在西阳已经走上正轨。

    黄州的商贾、作坊主们,通过西阳王府寻求数学家们的帮助,实现共赢。

    王越等人今日汇报的内容,其一是内插法算收益率,其二,是黄州自光州再到汝阴商路的优化结果,而第二项内容,换个表述方式,意义就不一样了。

    那就是,如何确保黄州经光州到颍州粮道的高效、低成本维持,如何减少粮草在运输途中的消耗,如何用一文钱花出两文钱的效果,支撑东南道行军在两淮的作战。

    这意味着数学家们以“指导者”的姿态,进入战争领域,为宇文温的雄心壮志提供强有力支撑。

    南北纷争数百年,没有数学家的介入,仗依旧打得起来、打得很好,因为军吏们、地方吏员们也有计算能力,能够确保后勤供应,维持粮草运输。

    反正对于主帅、各部将军来说,他们只需提要求,要求确保军需到位,军吏、地方官完成就好,完不成,就借人头一用,所以,有没有数学家的介入,其实都无所谓。

    但宇文温的看法不同,科学家的力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的,军吏们世代积累的“经验数学”,根本就没办法和真正的数学全面抗衡。

    因为他要引入的是数学模型,即便以这个时代的数学水平,真推导出数学模型也会很粗糙,但依旧会是效率倍增器。

    对于农业国家来说,陆地扩张是有极限的,因为随着军队作战范围的扩大,粮草输送成本会超过国力能够负担的极限,后勤撑不住,有强兵也没用。

    一千里的陆路运输,出发时有十斛粮草,到了目的地就只剩下一石,后勤的问题,决定了中原王朝的扩张极限,除非学蒙古大军,一路烧杀抢掠。

    如何利用数学计算出合理的粮草运输方式,是宇文温想要得到的结果,现在,结果出来了。

    王越拿出厚厚一本记事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两个“数学模型”的推导过程,为了这个过程,总共花了十万贯。

    无数学者,拿着商会提供的原始资料,经过无数次辩论、推导,终于推导出两组公式汇总,即数学模型,一个是民用,一个是军用。

    民用指的是如何高效、低成本维持开拓和维持一个商路,相应费用由黄州商会承担;军用指的是军需物资运输的优化,相应费用由西阳王府承担。

    民用数学模型,已经开始投入实用,效果不错;而军用数学模型,现在已经有了优化结果。

    另一人在宇文温面前展开一个卷轴,卷轴长度超过一丈,上面画着路线图,还有各种说明。

    这个路线图,主枝是从西阳开始,向北翻越大别山,过光州、汝阴、涡阳,一直到徐州州治彭城。

    其上有分支,北支(上支)有三:其一是光州向北,过悬瓠、邵陵、长社、荥阳直达黄河南岸;其一是在涡阳向北,过小黄抵达黄河南岸。

    其三是在彭城向北,直抵青州总管府治所东阳。

    南支(下支)亦有三,主要为水路:其一,汝阴经过颍水向下游过寿春抵达合州汝阴;其二,涡阳由涡水向下游过钟离抵达长江北岸。

    其三,是从下邳走泗水过泗口、山阳、邗沟到广陵。

    这份路线图,上面密密麻麻画着许多节点,这些节点代表着水、陆驿站,其中包括换过主人的一些坞堡,都是军需粮草的中转站。

    每个驿站配备多少劳力、驮马,最优转运距离多少,每日的输送量大概是多少,都有详细的说明。

    这就是数学家们给出粮道节点的最优解,以一种粗糙的数学模型,计算出在确保粮食运输的情况下,尽可能降低运输成本的人员配置。

    宇文温从身后柜子里拿出另一卷卷轴,摊开之后同样也很长,上面同样画着密麻麻的线路图,同样有很多节点和详细说明。

    这一份路线图,是军吏们群策群力的结果,他们用世代相传的经验,按照西阳王的要求,绘制出了这份路线图,凝聚了许多人的心血。

    因为西阳王给了他们脱去吏籍的希望,给了他们由吏变官的希望,所以这份路线图的可信度很高,能在维持粮草输送的前提下,极可能节约成本和缩小损耗。

    两份路线图放在一起,宇文温没有逐一对比各节点位置、人数配置是否相同,直接看起“配置汇总”,而两份路线图给出的配置汇总,大同小异。

    经验和科学,合二为一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尺度() 
“大王,以数学来计算粮草运输,虽然精妙,然则并无实用意义。”

    “哦?何以见得?”

    “大王,再好的制度,再好的所谓优化,也得经由人去运作,若吏治败坏,空有制度又有何用?这粮草运输的人员配置再怎么优化,也防不住所谓的‘损耗’。”

    “吏治归吏治,数学归数学,两种截然不同的问题,没必要混在一起。”

    此时此刻,西阳王宇文温正与赶来涡阳述职的王頍交谈,上一轮接见刚结束,王越等人告退没多久,宇文温上了个厕所便召见恭候多时的王頍。

    对话刚开始没多久,双方就对于“路线图”的实用性展开辩论。

    原因是宇文温拿出誊抄好的一部分路线图,让王頍按照上面的“配置”,优化淮西地区的驿站,在确保粮食运输的同时,精简人员、驮马,尽可能减少成本和损耗。

    王頍大概了解了一下“优化配置”的出处,随后对这种“纸上谈兵”表示异议,他不是质疑数学家们计算有误,也不打算质疑军吏们是否用心,质疑的是执行效果。

    这个问题很现实,设计得再好的制度,终究得靠人来执行,执行的人有问题,制度根本就没什么用。

    以粮草运输为例,其中的花花绕绕有很多,吏员们只要能昧着良心,从哪个步骤里都能榨出油水,导致各种损耗加大,以至于粮草运输的成本居高不下。

    具体事例,不需要王頍多说,宇文温当然是知道的,他做了十年的父母官,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经常深入民间,又派出耳目四处打听,当前体制下的种种弊端,当然门清。

    还是那句话,一切问题,都是吏治问题,这一问题基本无解,即便是“现代”都无法根治的弊病,宇文温何德何能来个妙手回春?

    治本不行,但治标总是可以,这就要看上位者的能力,而宇文温,正是要让王頍承担部分责任。

    王頍关于路线图的异议,只是提一下而已,宇文温明显不是征求他的意见,所以意见提出来之后对方听不听,王頍可不管,而宇文温将他的问题归纳为管理问题,倒也合适。

    以西阳为起点、涡阳为终点(暂时)的粮道,宇文温将其分为三段,西阳到光城这一段,由黄州总管长史郝吴伯负责,光城到汝阴这一段,由王頍负责。

    汝阴到涡阳、日后到彭城这一段,由宇文温负责。

    郝吴伯坐镇后方,负责一段粮道理所当然,宇文温坐镇粮道的重要枢纽涡阳,当然也要负责一段粮道,而中间那一段位于淮西的粮道,就由担任行军总管长史的王頍负责,这也是理所当然。

    王頍要辅佐行军总管宇文十五坐镇淮西,而宇文十五多年来一直没有独自领兵、独当一方的机会,坐镇淮西治军、治民经验不足,宇文温便让自述胸中有韬略的王頍去帮忙。

    顺便给这两位刷刷资历,好歹立一些军功,为日后的晋升积累资本。

    宇文温对东南道行军接下来的战略做出了决定,淮西必须稳住,所以王頍赶来涡阳述职,向宇文温介绍一下淮西如今的情况,他顺便给王頍做出些新的指示。

    宇文温的指示(要求)很简单,淮西地区那些新上位的坞堡主要坐稳位置,避免旧势力反扑,这些坞堡秋天能收上来粮食,供应大军所需。

    他大力提拔的那些吏员,正在各处坞堡辅助坞堡主恢复生产、维持粮道通畅,事务繁杂,又是战时状态,所以宇文温要求王頍注意下一考核尺度,标准不要定得太严、太苛刻。

    俗话说得好,做多错多、做少错少、不做不错,宇文温需要干实事的人,不需要只会座谈的清客,所以他必须有容忍度,不能打击这些渴望脱去吏籍而努力表现之人的积极性。

    宇文温亲自定下尺度,王頍心里就有了数,他作为行军总管长史,负责考核淮西地区各吏员的政绩,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他的评语会决定那些吏员的人生。

    大权在握的感觉确实不错,但要是搞砸了,王頍知道自己的机会怕是很难再有。

    在他看来,西阳王年轻、精力旺盛,军政能力很突出,想法(歪理)多,有主见,似乎不太需要那种出谋划策、时不时指点迷津的谋士。

    反倒更需要能够坐镇一方、独当一面的人才,所以王頍觉得自己目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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