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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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7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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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组织能够提供低息贷款,能够提供财会,帮忙雇佣可靠的佃农、田客,可以租赁农具、耕牛,以优惠价格出售种子、日常用品,蔡长庚不需要去找高利贷和族人,就能从组织这里获得一切帮助。

    有了组织的帮助,蔡长庚会愈发忠心,想不忠心都不,而他忠心的对象,不言而喻。

    宇文温抽查完田契、地契,对抽查结果十分满意,笑着对蔡长庚说道:“蔡戍主,寡人看得出来,你是很努力在做事,做得不错,寡人看好你。”

    。。。。。。

    侧厅,刚送走西阳王的蔡长庚,一走进大门,早就等候多时的几个男子迎上前,急切的问道:“如何,大王如何说的?坞堡不会易主吧?”

    “哪能呢,大王出了名的守信用,说出去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你们莫要乱想。”

    “是是是,大王自然是。。。大王还有说些什么?”

    这几人围着蔡长庚问长问短,一名从开始就坐在席上的男子走近,为蔡长庚解围:“各位叔伯,让五郎坐着说嘛。”

    “对对对,坐着说,坐着说。”

    蔡长庚被人簇拥着坐下,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只觉得耳边有好几只苍蝇在嗡嗡嗡飞着,挥之不去,这几位是他的叔伯,而方才为他解围的,是他的嫡次兄蔡长佑。

    蔡长佑再次为弟弟解围,让几位叔伯坐下,一个个发问,蔡长庚才有机会喝一杯水润润喉咙。

    蔡氏一族,据说可以溯源到后汉时的襄阳蔡氏,那时的蔡氏是荆襄一等豪族,聚居在汉水上的沙洲,后来到了晋末,沙洲上的蔡氏坞堡为流民攻破,蔡氏子弟四散,其中一支绵延至今,就是他们一族。

    这样的祖宗到底是攀附来的还是真的,谁也说不清,但蔡长庚知道自己家族如今不过是普通大族罢了。

    山南荆襄各地,都有许多宗族,族中子弟聚族而居,随着时代变迁绵延至今,变换的官府,不变的家族,为了更好的延续家族传承,大家都需要跟主政地区的牧守官打好交道。

    如今的山南,有两个堂兄弟(兄弟)位高权重,兄是山南道大行台尚书令、杞王世子宇文明,弟是黄州总管、西阳王宇文温。

    而对于各地宗族来说,和西阳王打好关系,好处是实实在、见效很快的。

    黄州商贸发达,产业兴盛,各地宗族的产业只要搭上这条船,必然获利颇多,所以前往黄州西阳找机会的宗族子弟数不胜数。

    西阳王何等样人,那里是区区草民能见到的,而西阳王也不会亲自打理产业,所以如何与西阳王手下的掌柜、黄州的大东家们搭上线,是许多人在关注的问题。

    黄州对外来者是来者不拒,但等着发财的人,从西阳排到安陆,又排到襄阳,对于蔡氏这种普通大族来说,排不到前面。

    而现在,蔡长庚在西阳王面前能说几句话,虽然是公事公办,但终归是有个机会,所以几位叔伯希望蔡长庚能多争取一些机会,提携提携族中子弟。

    还有一件事,如今蔡长庚有了一座坞堡,又有数百顷良田,如此大的家业,不让自己同宗族的人来帮忙看着,那怎么能行?

    族里那么多族人没有田地,不分些田地给同姓亲人,却雇佣外来流民,这像什么话嘛!

    亲人两个字,在蔡长庚听来分外刺耳,不堪回首的往事,再度浮现眼前。

    看着眼前的一张张笑脸,他心中冷笑:亲人?你们何曾把我当做亲人!

第一百零三章 亲人?() 
和许多家族的庶子一般,蔡长庚在家族中的境遇不是很好,他的母亲原是婢女,样貌尚可,某次被宗主推倒之后,怀孕并生下一个男婴,那就是他。

    蔡长庚排行第五,是为蔡五郎,然而母子俩在家族中的地位没好到哪里去,庶出的蔡长庚,甚至比不过那些得宠的奴仆。

    嫡母、嫡兄弟看不起他,叔伯同样看不起他,平日里呼来唤去,如同差遣奴仆般,甚至那些得宠的奴仆,也能随意使唤他。

    蔡长庚从小懂事,试图用自己的表现来取悦父亲,在族学读书很用功,希望以此得到父亲的夸奖,然而他能见到父亲的机会,甚至比那些奴仆还要少。

    等他长大了才知道,读书好没什么用,即便家族子弟有机会入仕,那机会也轮不到庶出子。

    不仅如此,生母作为妾,没有资格享受太多,即便为蔡家生下男丁,时不时也得如婢女那样做事,甚至还要给正室洗脚,蔡长庚不服,但不服也得忍气吞声。

    他的年纪大了,该谈婚论嫁,但婚事迟迟没有着落,这不要紧,因为蔡长庚看中了嫡母身边的侍女春燕,两人情意相投,希望长相厮守。

    为了取悦嫡母,蔡长庚不惜做牛做马,低声下气伺候嫡母及其身边得宠的奴婢,嫡母也知道他喜欢侍女春燕,然而最后却把春燕赏给了嫡长子的伴当为妻。

    身为蔡氏宗族宗主的儿子,居然连个奴仆都不如,伤心欲绝的蔡长庚想要离家出走,但他舍不得母亲,母亲没了他也活不下去,所以只能忍,忍受着无数人的白眼和嘲笑。

    这个时候,所谓的亲人在哪里?

    蔡长庚好容易等到了一个机会,那个机会是西阳王给的,但需要拿命去搏,蔡长庚做到了,用命换来了一座坞堡,当他得知这一喜讯时,和生死与共的伙伴相拥而泣。

    但当他真的管理起这个坞堡,管理起数百顷良田时,却手足无措起来:他没钱粮,没有足够的帮手,无法恢复生产,无法维持一个坞堡的运行。

    蔡长庚和伙伴从山南出发时,没奢望会得一个坞堡,只是想着能凭借军功换得一官半职而已,如今那么大的一个坞堡交到手上,蔡长庚和伙伴束手无策。

    随后蜂拥而来的亲人、族人,倒是可以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又有人和他接触,说可以借贷,以解燃眉之急。

    这一切看上去很美好,但蔡长庚自幼尝尽人间冷暖,见识过许多龌龊的事情,没有轻易答应。

    亲人?不过是来占便宜的,想说几句好话,就从他这里分掉用命换回来的良田,还是白拿的那种,而忽然热情起来的叔伯以及嫡兄弟,要的恐怕不光这些。

    蔡长庚知道,若就这么让亲人来“帮忙”,他和伙伴用命换回来的坞堡,迟早要会鹊巢鸠占。

    这些所谓的亲人,会渐渐侵吞田产,控制账目,待到时机成熟,他这个坞堡主怕是要“暴病身亡”,如果有妻儿,那么儿子也会“暴毙”,妻子要么死于非命,要么莫名其妙失踪。

    而坞堡,会由他的一个侄子来继承,类似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大家族里的龌龊事多了去,所谓亲人,根本就靠不住。

    还有那些上门借贷的人,一旦沾上稍有不慎就会利滚利,还得继续借贷,最后就是欠下一屁股债,一辈子都还不完。

    即便良田百顷、坞堡一座,迟早都要被拿去抵债。

    对此,蔡长庚和伙伴看得很明白,但他们真的束手无策,明知道端到面前的是一泡屎也得吃下去,因为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新的选择出现了,那就是日兴昌柜坊。

    日兴昌柜坊的冯驵主和他谈过,借利息一分五厘的贷,今年还不上,明年再还也行,利息不变,没有利滚利。

    冯驵主还介绍许多黄州商贾过来,对方能以低廉的价格出售种子、农具和耕牛,当然,农具和耕牛租也可以,不仅如此,还包“招工”。

    招人手种田,招人做长短工,甚至还可以雇镖师来当护院、保镖——黄州的镖行,如今可是很有名的。

    日兴昌柜坊,提供了许多选择的机会,蔡长庚和伙伴们一合计,觉得信用一直很好的日兴昌值得信赖,所以和冯驵主签了借契,借钱粮周转。

    不仅如此,还通过冯驵主作为中间人,和几个黄州商贾签了契约,农具、耕牛、种子很快到位,佃农、田客也招募了许多,连看上去很能打的保镖,都已经在坞堡里开始看家护院了。

    至于这些蜂拥而来的所谓亲人。。。

    蔡长庚喝了一口茶水,开始向和蔼可亲的亲人们诉苦:“诸位叔伯是知道的,如今侄儿不过是戍主,坞堡里的事务,不是侄儿一个人说了算。”

    “坞堡里的文武吏,管账,侄儿用钱用粮,账目必须清清楚楚,不然算是违反军纪,更别说若是事情办不好,算延误军机,且不说人头,戍主的位置怕是要丢。”

    “既然是戍,自然归官军管辖,坞堡旁有烽燧、驿站,每日都有函使或者兵马经过,为防敌军细作,坞堡用人也得经过军吏核查,不是侄儿想用谁,就用谁的。”

    “至于侄儿为何向日兴昌借贷,呵呵,诸位叔伯是知道的,大王是日兴昌的靠山,侄儿缺钱不向日兴昌借贷,那就是不会做人,若是让冯驵主在大王。。大东家耳边告黑状,这戍主的位置,侄儿能坐多久?”

    “官军是说过,侄儿如今是戍主,日后是坞堡主,但有个前提,那就是每年考核过关,什么是考核呢?交租调、服劳役都要达标,连续三年达标,这坞堡主的位置才是侄儿的。”

    “所以,即便是族亲们来种田、定居,该交的租调,该服的劳役都不能少,即便侄儿心软,文武吏可不心软,到时候考核不达标,戍主换了人做,侄儿也无能为力。”

    蔡长庚所说有理有力,想用“亲情”感化侄子的叔伯们哑口无言,他们满怀各种心思,本打算来占便宜或者得寸进尺,如今却碰了个软钉子。

    见着一群不怀好意的恶狼就这么被自己三两句顶回去,蔡长庚心中快意非常,西阳王任命他为戍主而不是直接任命他为坞堡主,真是一招妙棋。

    戍主,是官军军职,谁来做戍主,是官军说了算,所以即便蔡长庚某日暴毙,这坞堡也轮不到蔡氏宗族其他子弟来继承,而他需要连续三年考核过关才能成为坞堡主,这个时间对于蔡长庚来说足够了。

    只要他站稳脚跟,那些所谓的亲人就别想把这份家业夺走。

    蔡长庚用命换回来的坞堡、田产,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资格分一杯羹,而这份家业,他是要留给儿子的,如果没有儿子,那么就让给出生入死的兄弟,绝不便宜这些所谓的“亲人”!

    蔡长庚几句话,就让几位叔伯沉默,场面有些尴尬,蔡长庚嫡次兄蔡长佑便试探着问:“五郎,那么。。。家里还能帮些什么忙呢?”

    这是在乞求蔡长庚给一些机会,若是往日,身为嫡子的蔡长佑可不会这么低声下气,但现在不同了,他在蔡长庚面前硬不起来。

    甚至即便父亲来了,也得和颜悦色说话,今日的蔡长庚,已不是昔日的蔡长庚。

    蔡长庚永远忘不了自己在家族中的遭遇,但他不可能把事做绝和宗族一刀两断,更别说顾及到母亲,所以笑了笑,答道:“当然,这么大的坞堡、没有亲人相助,哪里能成?”

第一百零四章 亲人!() 
一场亲情聚会好不容易结束,蔡长庚颇为疲惫,但他却抖起精神,转到另一处院中,小院房间内,几名男子已经等候多时。

    这几名男子,有的断了一只手,有的瘸了一条腿,有的脸上有狰狞伤疤,人人带伤。

    方才西阳王问话时,他们也在场,不过应对的只是蔡长庚,待得西阳王走后,蔡长庚去应付那群所谓‘亲人’,他们几个则在此处商量事情。

    见着蔡长庚进来,几位关切的问道:“如何,糊弄过去了么?”

    “糊弄?用不着糊弄。”蔡长庚笑道,坐在草席上,表情明显比刚才轻松许多,“我们兄弟用命换回来的田产、坞堡,谁也别想打主意!”

    “对,对!平日里把你当奴仆使唤,现在倒想起你是亲人了,说几句好话就想占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大家莫要担心,如今这坞堡归官军管辖,又设烽燧、驿站,我是戍主,你们是烽帅、驿将,必须公事公办,不然乱来的话,上官责难,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哈哈,就是这个理!”

    见着伙伴们点头,蔡长庚又说:“当然,事不能做绝,好处总是要让一些的,毕竟确实缺人手,不过大家放心,之前定好的事情,我绝不会更改。”

    说到这里,蔡长庚问:“对了,人都接来了么?”

    一名断手的男子答道:“接了,都接到了,多亏了有镖行护送,他们如今已过光城,再过几日就要到了。”

    “来了就好,阿狗几个人,为了拼前程命都没了,他们的家眷,就该来坞堡享福,别和从前一般,饱一顿饥一顿,还被人欺负。。。”

    这样的话题,让房内气氛沉重起来,蔡长庚和伙伴们从山南出发,到现在人已经少了一半,阵亡的伙伴有官府发放的抚恤,家属也确实收到了,但蔡长庚等几个活下来的人,没有忘记当初的誓言。

    那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蔡长庚作为庶子,在家族地位很低,此次家族响应官府号召,派族兵助战,本意就是应付了事,顺便碰碰运气,所以才有蔡长庚参战的机会。

    族里派出的族兵,羸弱不堪战,蔡长庚便召集了平日要好的狐朋狗友,一起去用命搏前程,临行前聚在一起发过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用实际行动履行了“有难同当”的誓言,一起作为先登浴血奋战,而现在,是由幸存者来履行“有福同享”的誓言。

    得益于戍主的职务,得益于日兴昌冯驵主的居中联系,蔡长庚让军吏写了公文并雇佣镖队接人,去将阵亡同伴的家属接来坞堡,由他们来照应,省得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

    田产,要分一部分给这些遗属,告慰阵亡伙伴的在天之灵,与此同时,要加紧恢复生产,完成今年的考核。

    官军在这里设戍,又设烽燧、驿站,蔡长庚及伙伴作为戍主、烽帅、驿将,必须保证戍、烽燧、驿站的正常运转,过路的驿使、函使要接待好,如果有兵马路过,要准备好饮食、搭建临时宿营地。

    这是公务,还有农务,事情很多,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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