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都不可小视,而现在,他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身处上风向的军队,是背风,弓箭手的双眼不会被风沙迷住,而射出去的箭矢因为顺风的缘故,有效射程明显增加。
身处下风向的军队,是迎风,士兵们的眼睛会被上风向吹来的风沙迷住,而射出去的箭矢因为逆风的缘故,有效射程骤减。
两军交战,因为风向逆转而导致胜负逆转的战例数不胜数,尉迟惇如今将敌人围在一个村子里,虽然对方临时扎起的营寨其范围早已超过这个小村子,但己方兵力众多,可以从容选择进攻方向。
即便打着打着忽然刮起东南风,官军可以改变进攻方向,继续在上方向发动进攻,而对方就只能生受着,无论是纵火、泼洒生石灰,事关风向的任何手段都不可能成功。
这样的逆风仗,你们还想赢?
“丞相,将士们已准备就绪,请下令!”
“很好,擂鼓,吹响号角,全军进攻!”
第十一章 回环连打()
北风中,号角如潮,围在柴村外的骑兵纷纷动起来,按各自所属分成许多股,借助着风沙掩护,向柴村快速接近,逼近外围鹿角、拒马,然后向着村内放箭。
大风中,羽箭很容易被吹歪导致准头下降,骑兵们骑马在移动中放箭,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吸引对方的弓箭手,己方的主攻方向为正北,其他三个方向为助攻,同时进攻可以分散对方的兵力。
四个方向同时有骑兵接近,村中敌军自然要分头布置弓箭手放箭,如此一来,布置在北面的弓箭手就多不了,如果对方敢不在另外三个方向布置弓箭手,那么助攻就会变成强攻。
骑兵并不只是骑在马上才能作战,一名精锐骑兵,骑射娴熟甚至能左右开弓都很常见,而骑射,实际上是骑和射。
骑在马上射箭,下马后也能射箭,不光能够策马冲阵,也能徒步冲锋,而这个时代骑兵的作战方式,下马步战也是很常见的,主要是对付布置了鹿角、拒马的敌人。
骑兵有两种,战马披甲、战马不披甲,无论是哪一种,骑兵都是披甲的,人马具甲的就是具装甲骑,仅仅是人披甲而马不披甲的就是轻骑。
轻骑是为了保证移动速度而不让战马披甲,那么冲锋时马匹受伤是很常见的事情,战马死了,骑兵就徒步进攻,这在战斗里也很常见,所以骑兵都会带着两张弓,一张步弓、一张骑弓。
下马步战时,一边接近敌人一边用步弓射箭,最后把出佩刀肉搏,这也是骑兵作战常见的形式。
此时攻打柴村的骑兵,在骑射的同时,又有人在七八十步距离下马,拿着步弓向村庄逼近,他们身披两重甲,不惧流矢,借着零星楯车作掩护,向村庄边缘那些若隐若现的敌兵射箭。
有的人右臂上还绑着小盾,时不时挡住射来的羽箭,下马骑兵从东、南、西三个方向逼近柴村,射完三轮箭之后后侧,然后是新一拨步行骑兵上前继续放箭。
有骑射,有步射,有后撤,有前进,看上去场面有些乱,但实际上却井然有序,因为大家都跟着各自所属部队旗帜行事,一切都是乱中有序。
这是名为“回环连打”的战法,俗称‘车轮战’,就是要仗着人多势众,消耗对方的体力,弓箭手连续放箭会导致臂力严重下降,如果不能及时休息,到后面就会脱力。
一个队进攻,就有三个队等在后边,队伍轮流进攻、轮流后撤休息,这种战法需要严密的安排,士兵们才不会乱成一团,而能组织起这样的‘回环连打’,将领即便不是名将,也距离名将差不多了。
上万骑兵,连着上风向的北面,就这么围着柴村回环连打,距离村庄越来越近,身着重甲的下马骑兵,渐渐逼近了外围鹿角、拒马。
然后开始拔鹿角,破坏拒马。
他们是助攻,但一有机会便强攻,东、南、西三个方向助攻的下马步行骑兵,已经不顾箭矢开始破坏柴村外围鹿角、拒马,而伤亡也开始增加。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弓箭手,而是弩手。
柴村中的敌军弩手,同样身着重甲、不避箭矢对射,这些弩手用的弩有些特别,因为风沙大,步行骑兵看不太清楚这些弩奇怪在哪里,但对方上弦时的动静,有些渗人。
上弦时“咯吱咯吱”的声音,如同绞盘在转动,也就是说这些弩兵用的弩,很可能是靠绞盘上弦的。
一般来说单人使用的大威力弩是踏张弩,但从没听说过绞盘弩,弩的射速慢,但威力大,此时柴村敌军弩兵的杀伤力很高,五十步距离上步行骑兵身披两重甲也挡不住弩箭。
身躯中一箭,就能让人疼痛万分,身上铠甲在这些弩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
许多步行骑兵被射倒,但更多的人弯弓搭箭与柴村敌兵对射,双方伤亡都在增加,但人数多的进攻方依旧占据着优势。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破坏着外围鹿角、拒马,渐渐逼近到距离敌军防线不到三十步处,就在这时,一道道奇怪的障碍出现在眼前。
那是由铁线卷成的一道道障碍,高度及胸,铁线是由几股细铁线绞成,筷子粗细,上面带着铁刺,这一道道铁线如同巨蛇般横卧在柴村外围,用刀急切间砍不断,而如此近的距离,对方弓箭手射出的箭也能破甲。
步行骑兵推着楯车前冲,想要冲破这些铁线组成的障碍,然而这些障碍有木桩为骨,短时间内难以冲破,回环连打的攻势,瞬间减缓下来。
进攻方只能凭借楯车的掩护,和对方弓弩手对射,新一拨‘回环连打’的步行骑兵,拎着斧头上前,试图将这些铁线障碍破坏。
然而这些障碍如同竹笼般横着,用斧头砍急切间难以奏效,即便去砍、拔固定障碍的木桩,柴村里射出的弩箭让步行骑兵伤亡惨重。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时,天色依然昏暗,北风依旧强劲,飞沙走石间,柴村外围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
东、南、西三面的助攻已经竭尽全力,吸引了柴村敌军的过半兵力,接下来,就看主攻的北面,能否一举突破敌军布设的障碍。
他们知道主攻方向有手持大斧破障的陷阵死士,要突破这些铁线障碍,想来不会太费力。
柴村北,集中兵力猛攻的步行骑兵,受阻于铁线障碍前,楯车无法前进,敌军弩手凶猛,许多步行骑兵中箭倒下,直到手持大斧的死士奋力破障,以伤亡惨重的代价清理出通道,进攻才得以继续。
虽然步行骑兵们是顺风进攻,但他们发现对方弓弩手即便逆风却表现非常神勇,除了羽箭的射程受影响,对方竟然能迎着风沙和他们对射。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现在,在逆风的极其不利情况下,柴村敌军能有如此表现,确实让人诧异,然而再骁勇的士兵,也无法弥补数量上的巨大差距。
所以,新投入作战的千余步行骑兵,已经做好了一鼓作气攻入柴村的准备。
号角声起,那是己方冲锋的信号,他们嚎叫着步行冲锋,冲向距离不到三十步的敌军防线,只要突破了这道防线,他们就能冲进柴村,击溃对方的反抗。
号角声又响起来,声音却是从柴村传出的,敌军防线忽然躁动,无数长枪出现在风沙中,如同树林般密密麻麻,然后齐刷刷平放。
据守柴村的虎林军将士,人人戴着口罩和玻璃风镜,身着制作精良的西阳铠,排出严密的反冲锋队形,在凄厉的号角声中,迎着风沙,向来犯之敌发动进攻。
如潮的喊声响起,那是虎林军将士的怒吼,也是血战前的宣誓:“杀敌,杀敌!”
第十二章 虎头旗迎风飘扬()
忽然出击的敌军,让一门心思突进柴村的步行骑兵大喜,他们正琢磨如何冲进去,结果对方竟然不知好歹冲出来,这种迎着风沙出击的行为,不是找死是什么?
白刃战瞬间爆发,步行骑兵们嚎叫着扑了上去,双方刚一接战,瞬间分出胜负。
以长枪阵突击的虎林军,平端长枪突刺,当场就捅翻数十人,挥洒汗水苦练而出的枪刺术,夺走一条又一条人命,在严密列阵的长枪兵面前,步行骑兵的个人勇武无济于事。
没有人能够突破长枪的突刺,任何花招都没有用,率先迎战的步行骑兵伤亡殆尽,后排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长枪兵有节奏呼喊着“杀”,大踏步向他们逼来。
有人弯弓搭箭,射中长枪兵,羽箭钉在身上却没见人倒下,虎林军长枪兵头戴兜鍪身穿铠甲,带着铁面,全身上下除了双眼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如同一个铁人。
人人身着两重甲,外层是冷锻甲叶串联而成的铠甲,内层是环锁铠,寻常破甲箭即便射中士兵的躯干,大多无法致命。
充足的饮食,大量的训练,让长枪兵们拥有强健的体魄,身着重甲持枪推进根本不在话下,常年的训练,让他们可以在快步行进时保持阵型,如同汹涌的波浪拍向一堵堵沙墙,将其击溃。
全力进攻的步行骑兵,很快就被打崩,招架不住接连后退,聚集在各个楯车附近,试图以此‘固守待援’,而出击的虎林军战锋队,开始对付这些散兵。
同样身着重甲的战锋队士兵,如同猛虎般从长枪林里冲出,接战前投掷出短矛,然后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撞入各楯车之间。
戴着风镜作战,视线有些许受阻,但在长期的训练之下,这不算什么,即便是逆风作战,战锋队将士依旧骁勇,以三人一组为最小战斗队形,与敌兵展开肉搏。
长手长脚的麦铁杖,挥舞着破甲锄将一名敌兵手中长刀砸飞,对方虽然戴着铁兜鍪,在他的破甲锄面前却如同纸糊,瞬间便被开了瓢。
麦铁杖撞入敌军群中,左手拔出短刀,反手一刺将另一名敌兵眼睛刺瞎,就在左右敌兵要扑上来时,被麦铁杖的同袍砍翻。
一脚撩阴腿,麦铁杖将敌兵踢得鬼哭狼嚎,侧身躲过另一人砍来的长刀,用破甲锄将那捂着裆部倒地的士兵开胸,随后猫着腰向前一撞,将正要挺矛刺向他同袍的敌兵撞倒。
脚踝一紧,趴在地上的麦铁杖被同袍抓住脚向后猛扯,险险躲开砸下来的一根铁锏,他刚要起身迎战,一根短矛从身边擦过,径直捅中那名敌兵的胸膛。
“注意配合啊老麦!你个吃独食的混蛋,老子就不该让你这替补打头阵!”
听着什长的叫骂,麦铁杖嘿嘿笑了笑,他是去年入伍的新兵,虽然一身力气,跑得和马一样快,但虎林军战锋队里的猛人大把,他到今年也就是战锋队的替补。
此次出战,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打头阵,麦铁杖热血上头,又如同以前那样,一接战就忘乎所以。
两军对攻,军阵相撞,个人勇武在严密的阵型面前没有太大用处,战锋队虽然也强调个人勇武,但更强调相互配合,麦铁杖被什长这么一骂,总算是回过神了。
三人一组,相互策应,三组一队,呈‘品’字形向前突击,手臂粗似小腿的战锋队士兵,如同身披铁甲的野兽,很快便将敌军防线撕开。
长枪兵们随后突入,因为大量楯车阻碍的缘故,他们同样分散成小队前进,以什为单位,用鸳鸯阵的散阵形式,快速突破大量楯车形成的破碎‘地形’。
一面面虎头旗,随着军阵移动,在沙尘之中迎风飘扬。
风沙很大,人的视线受阻,参与新一轮回环连打的步行骑兵,只听见前方喊声震天,还以为是己方正在激战即将突入柴村,想赶上去增援,却见楯车群中冲出来许多长枪兵。
夹杂在长枪兵里的弓箭手,在二十步不到的距离射出破甲箭,短时间内射完两轮,将当面敌人射翻一片,穿过楯车的长枪兵借此重整队形,就在这时,游走战场两翼的敌军游骑呼啸而来。
端着绞盘弩的弩兵,同样带着风镜,迎着风沙瞄准手持马槊冲来的骑兵,扣动机括那一瞬间,巨大的冲力让他们身体微微后仰,而离弦的弩箭,瞬间没入敌军骑兵那外穿铠甲的身躯。
有骑兵身体一歪坠马,有的骑兵忍着剧痛,竭力策马持槊向正在结阵的长枪兵冲锋,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即将射出第三轮箭的弓箭手。
斛斯万善抽出箭镞如平铲的射马箭,瞄准向着己方冲来的一名骑兵,数息后放开弓弦,射马箭离弦而去,将战马的胸肌切开一个大口。
前腿肌肉被切断的战马哀鸣一声,马失前蹄,座上骑兵栽倒地面,打了几个滚后便没了动静,斛斯万善侧身躲过迎面射来一箭,又抽出一支射马箭,将冲来的弓骑射倒。
游击的弓箭手,在一些长枪兵的掩护下,就这么在开阔地带与敌人骑兵对射,吸引着敌人的注意力,为己方重新结阵争取时间,弓箭手们身上同样身着重甲,几乎人人身上都中了箭。
因为是逆风,所以他们射出的箭射程受影响,而敌兵骑弓射出的羽箭,对冷锻甲叶的铠甲穿透力不足,双方就这么对射,竟然不分高下。
这些骑兵数量不是很多,是见着情况不对赶上来试图救场的游骑,他们之中有人试图策马直接冲过来撞人,但护着弓箭手的长枪兵让他们有些忌惮。
随着战马被射死的骑兵越来越多,这些游骑呼喊起来,调转马头离开,渐渐消失在风沙中。
斛斯万善虽然戴着风镜,眼睛不受风沙影响,但上风向不断有沙土飞来,视线严重受阻,他和其他同袍打量着四周,心中警惕万分。
他可不认为这些游骑撤离,是哭着回家找阿娘。
片刻后,马蹄声响起,风沙之中,无数黑影向虎林军游击弓箭手涌来,那是大量手持骑弓的弓骑向这边逼近,要袭扰正在结阵的长枪兵。
斛斯万善正要抽箭对射,却听着阵中响起号角声,有人拿着纸皮大喇叭喊道:
“弓箭手后撤!让王八弩顶上!”
第十三章 虎头旗迎风飘扬(续)()
脚步声起,一堵堵木墙出现在长枪阵外,那是背着盾牌的弩手正在出击,这些盾牌如同门板大小,自带支架,能直接立在地上,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