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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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6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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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是剧烈的爆炸。

    那是快船所载轰天雷被点燃、引爆。

    爆炸声起此彼伏,快船上的士兵即便投水逃生也摆脱不了厄运,要么消失在黑烟之中,要么在燃烧的水面上嚎叫,楼船上的官军将士见着此情此景,不由得目瞪口呆。

    有见多识广的将领高声呼喊着“水面有火油”,指挥棹手反方向划船,试图让船只停下,然后以船尾做船头撤离,然而四面八方涌向悬瓠的战船不计其数,急切之间哪里能灵活应变。

    楼船船身沉重,好不容易提起速度向悬瓠前进,哪里是说停就能停的,而那些冲在前方的快船,其中许多已经驶入火油漂浮的水面,大火一起,瞬间被点燃。

    悬瓠城外围水域,无论哪个方向上,大小船只都乱成一团,纷纷想办法撤退,以免被水面上燃烧的大火波及,而就在此时,悬瓠城头响起号角声。

    城中早已准备就绪的大弩和投石机,向着在水面上打转、如同固定靶的敌军战船发动攻击,火矢如蝗,巨石如雨。

    。。。。。。

    水在烧,战船也在烧,悬瓠四周的水面,此时已经化作火海,一座座高大的楼船,要么被巨石砸沉,要么被火油弹点燃,化作壮观的火炬,在水面上熊熊燃烧。

    无数人在火海里哀嚎着,无助的投水,无助的被点燃,无助的死去,无助的化作一具具焦黑浮尸。

    不久之前出发时视死如归的豪情壮志,此时已经化为乌有,无论是会水的还是不会水的,在燃烧成火海的水面上都无法幸免,而近在咫尺的悬瓠城头,守军么看着眼前情景默不作声。

    敌军来袭,气势汹汹,结果还没碰到悬瓠城墙,大小战船连带着船上不计其数的士兵就葬身火海,作为守城一方,他们应该欢呼,但看着如此惨状,许多人都深受震撼。

    油能浮在水面上,火油也可以,但没人想过浮在水面上的火油,烧起来竟然有如此威势,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此时攻城,而守城之敌使出如此招数,那可是会死得很惨的。

    城上将士看得清楚,许多敌兵浮在水面上挣扎,本来不会溺毙,却被漂在水面上燃烧的火油引燃,在水面上被烧就只能潜入水中灭火,可人在水中又能憋气憋多久?

    还是得把头露出水面换气,然而一冒头就会被燃烧的火油沾上,烧得够呛,如此折腾几下,不被烧死也没力气折腾了,就这么活活被折磨死。

    如此惨剧发生在敌人身上,没有人高声喝彩叫好,因为这场景太渗人了,而己方之前派船倾倒在水面上的火油,闻气味可知和寻常火油不同。

    这到底是什么火油?烧起来火那么旺?还那么耐烧?

    唯一能做出回答的人,是西阳王宇文温,不过此时他没心情给将领们科普什么是“精制火油”,而是静静看着面前火海,不发一言。

    昔年,诸葛丞相火烧藤甲兵,感叹此举杀生太过会折寿,宇文温此时倒不是在意会折寿,而是觉得心在滴血:水在烧,他的钱袋也在烧。

    他辛辛苦苦攒了许多年的石油粗提物,今天挥霍了一把,为了施展“水在烧”退敌,如今已经消耗大半,如果换成铜钱,那可是十余万贯的价值。

    这年头人们把石油叫做“石脂”,黄州不产石脂,宇文温是花重金从江南奸商手里收购石脂,交趾、林邑国等地区历来有石脂作为特产外销,建康城里许多有钱人拿来当火油照明,所以宇文温才买得到。

    辛辛苦苦攒了许多年的“精华”,如今一朝释放,宇文温如同完成了一次生理上的精华释放,开始进入“贤者”状态,因为心痛钱袋,大脑一片空白。

    轨道炮、锚雷很拉风,但对火药的消耗也很大,精制火油也很猛,奈何存货吃紧,用一桶少一桶,宇文温手上剩下的精制火油,已经玩不起第二次“水在烧”了。

    尉迟惇为了减轻士兵伤亡采取水攻,宇文温为了减轻士兵伤亡而倚重军火,现在他的军火消耗惊人,再这么浪下去怕是要提前把存货浪完。

    看向城外北面营寨,宇文温摸了摸颔下小胡须,心中浮想联翩。

    输得那么惨,还想水攻么?干脆点,你把水退了,咱俩来个填人命攻防战如何?

    你不是兵多么?来互相伤害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能省则省() 
风和日丽,晴间多云,阳光普照大地,将大水退去之后泥泞的地面晒得发烫,前几日还能陷没马蹄的土地,此时已经恢复了坚硬。

    一名士兵抬头看了看天,伸手抹了抹额上汗珠,随后低下头往左右手心分别吐了口唾沫,然后握紧木槌长柄,奋力抡了起来。

    “嘭”的一声,他将木槌砸向面前地上一个机关,咔擦一声过后,机关解锁,士兵头顶不远处那沉重的配重块猛地一沉,带动所连接的砲杆绕着转轴转动。

    砲杆一端被配重块带着向下沉,另一端猛地上翘,将索带上沉重的石块抛向前方。

    重达六十斤的石块棱角分明,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下方城池落下,“嘭”的一声砸在城墙上的战棚,激起一阵尘土。

    “试射完毕,发砲!!!”

    喊声此起彼伏,如林的投石机纷纷开始动作,咯吱咯吱的响声之中,一块块巨石被抛射出去,如同漫天石雨般向二百步外的悬瓠城头落下。

    历经数年的实战,周军对于配种投石机的运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相应的战术也日臻完善,而熟练的砲兵们,甚至不需要试射,就能使所用投石机达到对城墙“首发命中”的效果。

    多年来的实战经验,为第一轮抛射带来了不错的效果,绝大多数投石机第一轮投出去的石块,都砸中了悬瓠城墙或者城墙前方的高垒。

    石块所击中的地方,尘土弥漫,悬瓠城内也有投石机向外抛射石块,但数量上处于劣势,因为城内空地有限,排不开那么多投石机。

    更别说此时悬瓠城外围了一圈投石机,从四面八方向城池投掷石块,城中投石机若是分别向四周反击,其投掷石块的数量更加稀少。

    悬瓠城北一里之外,丞相尉迟惇手持千里镜,站在土丘上观察己方攻城情况,见着官军投石机进抵城外的第一轮抛射就有如此效果,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前,他为了减轻士兵伤亡,也为了节省轰天雷,采取了水中之策,结果水攻接二连三失败,不但毫无战果不说,还浪费了时间。

    在这样拖延下去,会影响到全盘战略,所以尉迟惇当机立断决堤放水,决定直接用投石机攻城,即便伤亡和耗费大些,也要尽快攻克悬瓠。

    官军筑长围、筑拦河堰坝时,没有停止打造投石机,所以当堰坝放水、悬瓠城外地面晒硬之后,官军立刻就能投入大量的配重投石机攻城。

    他们打造的投石机,都按着四个轮子,可以从容抵达距离悬瓠三四百步距离,然后快速前进抵达发射位置,随即对悬瓠发动进攻。

    百余投石机,耗费了大量的木材,连同所需的石块,都是汝水上游州郡拼尽全力筹措的结果,更别说还有威力的轰天雷,在投石机的昼夜抛射之下,悬瓠还能撑多久?

    只是这样一来,耗费太大了。

    身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的丞相,尉迟惇有许多幕僚去处理各项事务,他只需总揽全局,做出关键决定即可,然而正是因为坐在那个位置,知道的事情要比别人细且全。

    投石机抛射轰天雷攻城,确实威力不小,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对于火药的需求剧增,外人都不知道火药的配方是什么,尉迟惇知道,知道配火药其实没什么难度,但要想配多,就真的有难度。

    配火药只需要木炭、硫磺和硝,木炭随时可得,而说到硫磺和硝,以周国之地大物博,不是弄不到,只是急切之间弄不到足够大规模使用的量。

    一场攻城战,投石机如果抛射的全都是轰天雷,想来可以很快攻破城池,但这要消耗巨量的火药,敌方城池那么多,总不能每攻一座城池都全部使用轰天雷。

    尉迟惇如今掌握着火药的配置、轰天雷的制作,所以他知道朝廷每年的轰天雷产量是有限的,在战场上不能无限制使用。

    所以此次攻打悬瓠,投石机是掺杂着石块、火球还有轰天雷使用,如果一上来就拼命投掷轰天雷,一座投石机一次投掷五十斤重的轰天雷,一百座投石机一轮投掷就要消耗五千斤轰天雷。

    投个十轮,五万斤,若是昼夜不停发砲持续上十几日,军中轰天雷的存量就要见底了,到时即便拿下悬瓠,还怎么进攻方城?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尉迟惇对火药产量受限有些无奈,所以此次攻打悬瓠,轰天雷能省则省,他早早就安排人做了准备,借助汝水水运之利,从上游州郡输送大量石块以备攻城所需。

    悬瓠周边一马平川,没有什么石山,想要大量收集重达数十斤的石块有些困难,不过这个问题如今已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悬瓠城墙似乎很耐砸。

    尉迟惇指挥过许多次攻城战,对投石机的威力有数,然而此时的悬瓠城墙以及墙外高垒,其牢固程度超过他的预料之外。

    此时,官军的投石机已经结束了第五轮抛射,命中率粗略一看不低,但悬瓠城墙以及墙外高垒大体完整,没有明显崩坏的迹象。

    当然,这只是刚开始直接攻城的第一日,尉迟惇也没奢望第一天的上午就攻破悬瓠城墙,只是他亲眼目睹战况,总觉得悬瓠城防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固。

    城头上的战棚,直接被重达数十斤的石块砸中,居然只是激起一阵尘土,随后照旧安然无恙,而护城的土垒即便之前被水泡过,现在即便被石块砸中,也没有崩坏的迹象。

    尉迟惇能猜到据守悬瓠的宇文温是下了大力气加固城防,他曾听说山南有一种建筑材料唤作“水泥”,似乎用来加固城墙效果十分明显。

    现在看来,恐怕悬瓠城墙可要比之前牢固许多,至于那“水泥”。。

    水泥再硬,也硬不过石头,全是石头砌起来的城墙,一样抗不过投石机的进攻!!

    尉迟惇如是想,放下千里镜,向一旁的将领说道:“可以开始了。”

    “末将领命。”

    那将领派出传令兵,分别向各处攻城投石机阵地传令,开始实施一种战法。

    一辆辆臭气熏天的马车,缓缓来到各处投石机阵地,车上装载着的是一具具腐烂、发臭尸体,那是发瘟死去的牛羊等牲畜,也有直接杀掉、暴晒数日导致腐烂的牲畜尸体。

    流着脓水、散发腥臭还有许多苍蝇环绕的这些腐尸,被白布裹着,卸车之后当做石弹装上投石机的索带,砲兵们即便带着口罩,也被那恶臭熏得胃部翻腾。

    好不容易准备完毕,身材魁梧的士兵抡起木槌砸向机关,投石机的砲杆转动,将一具具腐臭尸体投向面前的悬瓠城。

    攻城时,用投石机向城中抛射腐臭的牲畜尸体,尸体落地之后残骸摔得到处都是,那些腐肉、脓水溅射开来,可以让城中水源、粮草、房舍被污染,过得十天半个月,城中极有可能爆发瘟疫。

    这种战法是在对隋作战时出现的,但此法有伤天和,也只有得主帅同意,将领们才敢放手实行。

    即便尸体已经被投掷出去,但臭味依旧弥漫在投石机阵地中,士兵们捂着鼻子望向悬瓠,眼神充满怜悯:善哉善哉,你们早死早超生吧!

    。。。。。。

    地面,一大滩血肉模糊呈溅射状洒满地面,臭烘烘的残骸到处都是,许多身披白袍、戴着帽子、口罩的士兵上前,用木耙将这些玩意收拢。

    猪皮长靴踩在腥臭之物上咯吱作响,士兵们小心翼翼将残骸收拢到簸箕里,然后倒入一辆推车上,又有人拿着铁铲铲土,将被腥臭之物污染的地面浮土铲起运走。

    刚铲到一半,号角声起,那是城头的士兵在告警——敌军新一轮抛射即将来临,正在打扫地面的士兵们赶紧就近躲入掩体i,没多久“嘭嘭”声接连响起。

    那是投石机抛射的石块砸中地面、掩体、城墙时发出的声音,而夹杂着石块落下的还有火球,以及更多的腐臭尸体。

    刚清理得差不多的地面,再度被臭烘烘的残骸所污染,甚至连一些沙袋掩体上也被尸体砸中,到处都是腥臭的血肉模糊,士兵们见状心中叫苦,随即投入新一轮“大扫除”之中。

    这是他们的职责,负责清理敌军投进城里的所有物体,石块要抬走,用投石机抛出去以牙还牙;火球落下之后要赶紧扑灭,免得引燃城中建筑。

    而战前,上官已经命他们做好准备,还要收拾敌军投进来的腐尸,因为这玩意能导致城里爆发瘟疫。

    一处掩体内,巡城的西阳王宇文温正拿着块炊饼津津有味的吃着,时值中午,正是饭点时间,所以即便现场恶臭冲天,宇文温依旧若无其事的吃着炊饼。

    还是带肉松的那种,而肉松丝的颜色和模样,和面前一滩腐臭残骸差不多。

    “这炊饼料不足啊,肉松就那么一点点,塞牙缝都不够,是哪家出的,你记下来,回去后找他们算账!”

    “奸商!居然敢对军需品偷工减料,是不是以为寡人不敢杀人!”

    宇文温骂骂咧咧,一旁的张鱼凑近了说:“方才郎主和王参军说话时,炊饼里的肉松掉了许多在地上。。。“

    “嗯?是这样么?”

    “是的郎主。”

    宇文温看向地面,倒是有肉松散落在脚下,干咳一声后将手中炊饼吃完,看着外面那一滩腥臭,有些唏嘘。

    随着配重投石机在战场上的广泛运用,一种“生化攻击”迟早也会出现,这是在历史上确实出现过的战法,伴随着蒙古大军席卷欧亚大陆。

    宇文温让配重投石机(回回炮)提前出现,那么抛射腐尸入城制造瘟疫的战法,想来也会提前出现,而现在,他就尝到了改变时间线的恶果。

    还好,不是被敌军的火炮炮轰。

    宇文温如是想,脚步声起,记室参军王頍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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