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是突破了大别山河南地界,所以收复悬瓠后他们还要南下,前往光城。
结果贺拔伏恩败了,败得如此之惨让人震惊,与此同时有人冒充天子在悬瓠大肆召勤王的举动,也让人坐立不安。
所谓兵贵神速,受援军主帅节制的荧州刺史刘子昂,奉命率领骑兵偷袭悬瓠,对方绝对想不到朝廷这么快就组织起讨伐军,正好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刘子昂久经沙场,原为齐国将领,降周之后,为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迥统帅,大象二年时起就站在尉迟氏一边,如今算是嫡系将领。
他擅长骑兵作战,所以长途奔袭对刘子昂来说并非难事,一人双马的配置,足够他打得悬瓠敌军措手不及。
麾下一千骑兵,有三百是精锐,其余是普通士兵,但足以搅得悬瓠天翻地覆,那个沐猴而冠的冒名天子,还有所谓的‘独脚铜人’宇文温,他要活捉之后押送邺城!
“使君!前方有数十骑迎战!”
刘子昂听得部将呼喊,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半里距离有数十骑,原本正在向南走,随后又转向己方冲来,想来是敌军游骑发现情况不对,派人赶回去报信后,剩下的人试图拦截,争取时间。
就在不久前,刘子昂派出的前锋扮作商贾模样,成功将一支敌军游骑铲除,没有漏掉一个人,原以为接下来便可直达悬瓠,未曾料竟然还有些许游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不过已经晚了,刘子昂看了看距离,己方即便被这些人耽误一些时间,也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冲入悬瓠。
即便冲不进去,也可以逼得悬瓠闭门自守,那么滞留城外的敌军士兵就无法聚拢,成为他们的猎物,而只要己方骑兵在城外游荡数日,待得主力抵达,攻下悬瓠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刘子昂不由得鄙夷起传说中骁勇善战的‘独脚铜人’宇文温,据说这位是宇文家最能打的,结果刚打了胜仗就掉以轻心,以为派出些许骑兵警戒在外围警戒就能高枕无忧,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注意,排开队形,突破他们,一会分兵入城!”
“悬瓠城外有护城河,要赶在吊桥升起来前冲进去,然后控制吊桥!”
命令声起此彼伏,一千骑兵在旷野里疾驰的同时横向排开,浩浩荡荡向着不远处的悬瓠冲去,而此时的悬瓠,甚至还没有做出反应。
就在刘子昂信心满满,准备冲破区区数十骑兵、挥军入城大开杀戒之际,却看见前方数十步外,己方前哨骑兵忽然齐刷刷马失前蹄,他心中一凛,随后冷汗冒了出来。
有人高声呼喊,声嘶力竭:“绊马索!前面有绊马索!”
第一百九十七章 陷阵()
疾驰的骏马,被横在面前的绊马索所阻,马失前蹄向前栽倒,坐在马背上的骑兵猝不及防,被惯性带动向前飞出去,落地时即便颈椎没有折断也摔得半死。??壹??看书·KANSH·
荧州骑兵近千,此时已经形成一个宽度大约三百步的冲锋阵型,而前方开路的骑兵为绊马索绊倒,后续骑兵惊见地上居然横着一道长长的绊马索,赶紧策马跨过去。
他们的阵型并不是像步阵那样紧密,前后距离留有余地,足够紧急情况下采取规避动作,然而就在跨过第一道绊马索之后,没走几步就是第二道。
又一排骑兵被绊倒在地,而这道绊马索如此之长,竟然将荧州骑兵前排大半都绊倒,而其韧度之大,居然还能再绊倒第二排来不及躲避的骑兵。
两道绊马索,硬是将荧州骑兵的冲锋势头遏制,虽然只有百余骑兵被绊倒在地,但整支队伍的速度已经锐减,前端队伍乱成一团。
就在骑兵们马匹的时候,一旁河畔芦苇荡里忽然冒出来许多士兵,瞄准原地打转的骑兵放箭。
最近不到二十步的距离,箭镞留有血槽的破甲箭轻而易举穿透铠甲,扎入人体之中,突如其来的伏兵,给速度停滞的荧州骑兵一记当头棒喝,而迎面冲来的四十骑兵,则手持马槊悍然无畏撞入阵中。
尖锐并且两侧带刃的槊头,在巨大冲力带动下,轻而易举刺透身着重甲的人体,一个荧州骑兵的右肋被马槊切开,随即喷出鲜血。
其后同袍未及反应,又被那随后到来的马槊刺于马下,失去速度的荧州骑兵虽然人数众多,却无力抵抗悍然冲阵的安州骑兵。????·KANSH·
宇文温握着马槊的双手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他很少有机会亲自冲锋陷阵,而现在,领着四十骑冲击差不多有千骑的敌兵,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天蚕丝牌绊马索,是由多股细铁线绞成,得益于水力拔丝技术的日趋成熟,这种绊马索的长度可达三百步,抗拉强度很高。
配合专用装置布设,随时可以‘升降’以免误伤,而布设之后的三百步正面宽度内,有多少匹马经过都得被绊倒。
宇文温喜欢搞偷袭,也怕被人偷袭,上了战场总是日防夜防,今日出城勘察地形,也要特地用几匹马驮着‘天蚕丝’绊马索随行,以备不时之需。
刚才他在汝水边长时间停留,就让人在外围布设绊马索,防的就是被人偷袭,结果还真就派上用场过了疾驰而来的薛世雄,随后搬动机关将其升起。
看了看河边树立的标记,宇文温策马连续越过地上的绊马索,手持马槊撞入敌军阵中,接连刺死数名敌兵,眼见着左右都是敌人,他将马槊舞起当做棍子拿来砸人。
目标当然是敌兵的头部,此时的马槊变成钝器,宇文温轻而易举便砸中一名敌兵头部使其落马,然后摆正马槊突进。
他如同寻常骑兵一般双手持槊,但此时在前的左手却是反握,这种握槊法在骑无鞍马刺人时好发力,但骑有鞍有镫马作战冲锋时,因为能有效借助马力,所以这种握法就有些多余。
但好处依旧不少,那就是防扭手,发力猛,刺杀速度快,双手握槊举起过肩,前低后高向前偏下戳敌人,坐骑前冲后,方便把槊拔出。
这种握槊法对付全身披甲的敌人很不错,又方便长兵短用,只是格挡时略微不便,刺杀动作单一,最适合直线冲锋陷阵打对穿。
此时的荧州骑兵集群,已被四十敌军如同长矛般刺透,位于矛头的却不是宇文温,而是把脸抹黑的薛世雄,他奋槊突进威不可挡,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
手中马槊折断,侧身向右让过刺来马槊,随后左臂腋下夹住槊头,右手握杆奋力一转将其夺来,施展猿臂舞槊如风,硬是在人群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须臾之间,他们便穿透敌阵,宇文温见着薛世雄手上不知转了几手的马槊快不行了,便将自己的马槊让给对方使用。
所谓宝刀赠英雄,宇文温觉得自己的马槊做工精良,就该给猛将使用,薛世雄没有矫情,骑在马上拱手行礼后接过马槊,握住槊杆随后一愣:这马槊有些奇特。
矛过丈八即称槊,作为主帅,宇文温用的马槊当然要有点逼格,长度约二丈,前细后粗的硬槊杆外缠铁线,重量十八斤,名为‘盘铁槊’。
河东薛氏以武闻名,薛世雄自幼习武好勇斗狠,用过的马槊不知凡几,宇文温的这杆马槊竟然用铁丝缠杆,他琢磨着应该是加强槊杆韧性。
荧州骑兵阵型散乱,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薛世雄顾不得客套太多,调转马头向对方冲去,宇文温和其余骑兵紧随左右。
虽然没了长兵,宇文温却不打算从别人手里拿,因为他还有短兵,伸手将挂在鞍旁的金锤拔出来,准备以此砸人。
破甲锏、破甲锤都是常见的破甲钝器,当然实战的破甲锤尺寸、很正常,外形类似于花骨朵,重量大概在两斤左右,不像演义评书里动辄数百上千斤的‘南瓜锤’。
还是那句话,作为主帅,用的兵器要有逼格,宇文温用的破甲锤金光闪闪,拉风异常。
尺寸和寻常铜锤、铁锤差不多,虽然看上去像是金子,实际上这金锤是熟铁芯、黄铜皮,原因只有一个:省钱。
人的手臂有一对,宇文温的金锤自然有两根,他跟着薛世雄再次撞入惊慌失措的敌军当中,左锤压下戳来马槊,双方擦身而过那瞬间,右锤照着对方胸膛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敌兵口吐鲜血坠马。宇文温被鲜血糊了一脸,显得狰狞异常,策马前冲,打掉迎面射来一箭,然后看准对方面门一锤下去。
又是一声闷响,敌兵的脸被砸得红白之物喷溅出来,再给宇文温身上加了点料,血腥之气激发了他的杀戮之心,前方开路的猛将薛世雄让他状态提升至顶点。
面前密密麻麻的敌军,此次此刻在他看来,不过土鸡瓦狗,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迎面冲来数骑,宇文温抖起精神正要接战,却见敌兵接连被侧面飞来羽箭射落马下,转头看去,却是河畔芦苇荡里的己方伏兵在伏击,虽然人数不多,却依旧英勇迎战。
八十三人,就敢在旷野里伏击这么多骑兵,四十人骑战,四十三人步战,真是。。。。
真是不如再世项羽高敖曹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陷阵 续()
东魏名将高敖曹,姓高名昂字敖曹,以字行于世,出身渤海高氏,年轻时横行乡里,于乱世之中纵横四方,善用马槊,勇猛无敌,时人誉为项。。lā
元魏六镇之乱后,尔朱氏专权,高氏兄弟据信都起兵反抗,某日,尔朱氏五千兵马偷袭信都,城门仓促关闭,高敖曹率随从十余骑迎战。
高敖曹当时未着铠甲,领着部下直冲敌军,其兄生怕出事便让五百士兵缒城而出去接应,结果援兵落地后还没走多远,高敖曹已经把来袭敌军打退。
高敖曹的故事,阴世师听人提起过,当时他还觉得难以置信,觉得莫非偷袭信都的敌兵实际是五百人,只是传来传去被传为五千人。
阴世师觉得即便高敖曹再勇猛,凭着不到二十骑,就要正面冲击五百敌兵,恐怕对方一人一箭,都能把未着甲的高敖曹射成刺猬,所以当时听过之后,不以为然。
而现在,他知道自己是见识少了。
此时此刻,他面前是数量近千的骑兵,而己方骑兵不过四十,竟然就真的撞入敌军阵中,杀了个来回,所到之处威不可挡。
四十骑冲入一千骑里,如同狼入羊群,阴世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这确实实实在在发生,并且还在进行之中。
强忍着手指的疼痛,他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弯弓之后向前方瞄准,视线集中在五十步外疾驰的西阳王宇文温,只要他现在松手,就一定能射中对方。
那日在白苟驿,宇文温设计陷害他,害得他差点名誉扫地;而那日在悬瓠官署,是宇文温亲口解释,还他一个清白。
手一松,箭如流星,宇文温前方一名正要迎战的敌兵中箭坠马,阴世师只觉右手有些发软,但依旧探手再从箭壶里抽箭。
暗箭伤人报私仇,此乃小人行径,阴世师不耻为之,从接战开始,他在这芦苇荡里已经不知道射了多少箭,虽然右手开始脱力,但情绪依旧亢奋。
秋天是打猎的季节,若在往年,他会和三五好友到郊外飞鹰走狗游猎,然后满载猎物而归,但现在,他的猎物是人。
全身披甲的敌人,手里有弓箭会反击,方才他就连续和至少五个下马敌兵对射,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对决阴世师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四十人骑战,四十三人步战,共计八十三人,在这汝水河畔伏击一千敌兵,虽然不如当年的高敖曹那么疯狂,但阴世师是从来都不敢想的。
所以方才当宇文温骑上马准备作战,却让他和其他四十余人留下来伏击时,阴世师只道这位是借故开溜,留下几个倒霉鬼拖延时间,而现在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飞来,阴世师躲闪不及,被羽箭射中胸甲,他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右手一松,射中迎面那名放箭敌兵的面门。
“阴司马!”张鱼拿着盾牌跑过来挡住他,阴世师将插在自己胸甲上的箭拔出,未见血迹,顾不得那么多便要再抽箭,结果发现自己箭壶空空如也。
十五支箭,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射光了!
临近河畔芦苇荡的荧州骑兵,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发现芦苇荡里伏兵好像不多,随后开始组织反击,有人试图调转马头冲击,然而速度还未起来便被绊倒在地——道路沿河一侧同样有绊马索。
骑马不行,那就跳下来步战,下马的荧州骑兵仗着人多,开始向芦苇荡步行进攻,有人拔刀突前,有人弯弓搭箭掩护,然而他们的对手人数虽然处于下风,却训练有素。
三人一组,一人持盾在前,两人分别持矛、弓箭在后,三个小组合成一个小队,三小队又组成一个队,如同‘品’字形协同作战反冲锋。
没错,人少一方向人多一方冲锋,阴世师跟在西阳王府中尉张鱼这组人身后,拔出佩刀紧紧跟随,此时他已经忘了生死,想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战斗。
成群的荧州骑兵下马后跨过绊马索步行冲锋,刚一接战便被砍倒、捅翻十余人,独狼般逞个人之勇的士兵,在结成小阵协同作战的对手面前不堪一击。
荧州兵的冲锋,被对方的反冲锋击溃,就在他们想要组织起来要再反扑时,身后尘土大作、角声起,己方军队开始撤退,许多人策马向北逃窜。
已经下马的赶紧往回跑,骑上马跟着逃亡,阴世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他很快便注意到悬瓠方向有大股尘土飞扬。
原来是己方援兵来了!
不知不觉中,竟然完成了一次人数对比悬殊的伏击,阴世师兴奋之余也不由得有些后怕:如果没有悬瓠援军及时抵达,他们再打下去恐怕就会力竭而亡了吧?
阴世师等人步行无法追击,而宇文温率领的骑兵才有追击的能力,见着战场一片狼藉,阴世师忽然觉得自己右手不听使唤了。
不知不觉中,右手一松,佩刀落地,阴世师抬起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