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合是什么地方呢?当然不能是什么酒肆、食坊,那地方必须能够保证当他们公开身份时,尽量让更多的官员或将领知道。
事情闹得众人皆知,至少能让地方官认真对待,多方查证之后,能够确定宇文乾铿的‘真身’,当然具体该怎么做,得细细想过。
若真的抵达宇文亮一方的地盘,再见机行事。
宇文乾铿仔细想了想杨素的提议,觉得确实不错,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一个问题:“杨爱卿,令郎护送朕到山南,万一事情传播来,杨爱卿该怎么办?”
杨素答得很干脆:“陛下勿忧,过一段时间,罪臣会想办法使出金蝉脱壳之计,折向南面,同样借道荥阳,往山南而去。”
“既如此,那”
“陛下今晚好好休息,罪臣定会安排妥当。”
宇文乾铿很兴奋,今日的转折真是跌宕起伏,刘居士见着事情有了转机也面有喜色,而宇文化及瞥了一眼杨素,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天子这几日情绪波动极大,所以本该想清楚的一个问题没有注意到,宇文化及认为刘居士莽夫一个,所以那个问题必然也没想到,而杨素
肯定是想到了,但刚才却没说,也许是顾忌什么,也许是卖个关子。
所以,我干嘛要说出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各怀心思()
将近六十年前,元魏中兴二年,高欢铲除尔朱氏并取而代之,大权在握,立宗室元修为帝,又于晋阳立霸府,把持朝政,遥控国都洛阳。
元修被迫娶了高欢之女为后,夫妻毫无感情而言,他不愿做傀儡,很快便与高欢决裂,见其率军从晋阳大举南下,索性西逃关中投奔宇文泰。
高欢废其帝,于邺城另立新君,而元修则授宇文泰为丞相,至此魏国东西分裂。
然而摆脱了高欢控制的元修,随即被宇文泰所控制,双方相处没几个月便矛盾激化,而元修已经无处可去,很快便被废除,然后暴毙。
概而言之,元修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依旧是傀儡天子,依旧身不由己。
当年的元修,和自己貌若天仙的堂妹元明月姘居,不甘心做权臣的傀儡,拼命跑到关中意图力挽狂澜,结果还是傀儡。
如今的宇文乾铿,娶了明月尉迟明月为后,不甘心做权臣的傀儡,也是想跑到关中,意图力挽狂澜,以宇文化及之见,不过是重蹈元修的覆辙罢了。
按辈分来说,杞王宇文亮是宇文乾铿的堂兄,只要宇文乾铿‘暴毙’,根本就不用再找个傀儡,而是直接登基称帝,如此诱惑,宇文化及不认为宇文亮忍得住。
毕竟,宇文亮的亲叔叔,就是晋王宇文护,宇文护一家是怎么死绝的,宇文亮不会不知道,所以。。。
所以宇文乾铿念念叨叨要逃去关中,在宇文化及看来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他觉得以宇文乾铿的聪慧,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只是因为这几日精神恍惚,加上丞相尉迟惇给予的压力太过强大,所以导致天子忽视了这个问题,那么日后即便真的跑到关中,得宇文亮承认身份,那又能如何?
还是傀儡,还是待在宫中形同软禁,待得宇文亮稳住局面,搞不好宇文乾铿就可以‘暴病身亡’,那他宇文化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帮宇文乾铿逃去关中有何意义。
更别说宇文亮能否站稳脚跟还是一回事,宇文化及想着想着,又开始盘算如何找机会半路开溜,所以直到杨素告退,他也没有吭声。
这种事情,年纪轻轻的他都能想到,没道理四、五十岁的杨素想不到,对方既然不说,他也不说,反正说出来还会被天子问“如何是好”,那说出来不过自寻烦恼。
。。。。。。
回廊里,杨素交代儿子杨玄感几句后,向下榻之处走去,他方才通过和天子以及刘居士、宇文化及的交谈,隐隐约约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似乎不太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前几日天子大婚,同日有刺客行刺,导致天子身负重伤,这是邺城内外广为人知的消息,但既然天子出现在城外,那么当日的实际情况就是另一回事。
杨素不知道具体内幕消息,如今想来,他认为恐怕是天子意图刺杀丞相尉迟惇,一如当年武帝宇文邕刺杀晋王宇文护一般,只是失败了,然后竟逃出宫,逃出邺城。
如此一来,天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惶惶然如丧家犬也就可以理解,所以这就是他的机会。
方才刚到驿站,杨素听说有人冒他儿子的名骗吃骗喝,确实气得不行,不过转念一想发现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果不其然骗子竟是天子一行,那就是他时来运转的机会。
是所谓奇货可居。
战国时,秦王之子异人在赵国做人质,商贾吕不韦在赵国国都邯郸做买卖,遇见这位潦倒的质子,叹道:此奇货可居。
一番运作之后,异人回到秦国,成为秦王,而吕不韦则成为秦相国,封文信侯,食邑十万户,门下有食客数千,家僮万人。
秦王去世,太子嬴政继位为王,吕不韦为相邦,称“仲父”,专断朝政。
吕不韦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商人,所囤积的‘货物’,为他带来了功名利禄,甚至有野史传言,说后来统一六国的秦王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
杨素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所以即便风险再大,他也要压上身家性命去赌,别人认为宇文乾铿是赔钱货,他可不这样认为。
低买高卖,是商贾都明白的道理,为何同样是做买卖,有人成了豪商,有人赔得本钱都没了?很简单,眼光、悟性、见识不一样,所以杨素对于天子和时局的看法,也和别人不一样。
尉迟氏势大,说是立于不败之地都不为过,所以一旦翻脸,宇文氏必然兵败如山倒,许多人都这么认为,但杨素却不以为然。
大象二年时,当时的周国朝廷大军连续两次讨伐安州宇文亮,结果都被打得大败,杨素参与了第二次作战,亲眼见识了对方的秘密兵器。
配重投石机、轰天雷,帮助当时实力弱小的宇文亮站稳脚跟,还占据了山南荆襄之地,而一年多以前,宇文亮率领山南周军,突破武关道直取长安,直接导致隋国突然灭亡。
山南周军似乎使用了一种恐怖的兵器,杨素听说是什么‘流星火雨’,他无法理解这是何种兵器,但知道对方确实是借此攻破长安。
所以,即便尉迟氏手上也有轰天雷、配重投石机,杨素也不觉得尉迟惇能够把宇文亮击垮,宇文亮手中必然还有秘密兵器能够扭转战局。
那么斗了几年后,就会重现当年东魏齐国、西魏周国对峙的局面。
宇文乾铿投奔宇文亮,极有可能依旧是傀儡天子,不过杨素不打算现在提醒对方,一来是基于为人处世,要等宇文乾铿醒悟之后问计于他,他再献策解决,君臣相得,皆大欢喜。
其次是宇文亮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担心的。
当年杨素做晋王府记室时,和晋王宇文护的儿子们以及侄子们颇为相熟,其中就包括宇文亮,在杨素看来,宇文亮此人资质平平,无甚出彩之处。
当年宇文护都做不到的事情,其侄宇文亮哪里能做得到?
杨素知道宇文亮这一年多来拼命收买人心,可效果也就那样,就算日后在关中站稳脚跟,组建新朝廷,也达不到当年他叔叔的程度。
当年杨坚能以外戚身份辅政,是由于权贵们都怕宇文宗室又出一个宇文护,所以来个顺水推舟,看着宇文家倒霉,宇文亮如今又想再来一次,那大家还不如去投尉迟惇。
可想而知,宇文亮想要收拢人心站稳脚跟,必须做出让步并且分权,日后即便想架空天子,也得面临重重阻力,所以杨素觉得自己‘奇货可居’之举必然大获成功。
天子若能逃到关中,必需要有自己的势力和宇文亮对抗,不说撕破脸,至少能够掣肘、分权,那么他有信心接下这个重任,并且圆满完成。
到时候,没有人可以对我大呼小叫!
短短几步路,杨素已经想了很多,来到下榻的小院,仆人已经把一切收拾妥当,他推开门,刚跨过门槛,当面一名中年女子指着他开口怒喝:
“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在外面睡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悍妇()
踌躇满志的杨素,刚进门就被人当头大喝,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热血瞬间凉下来,他无奈的看着对方说道:“你听我解释。。。”
“好,你现在就解释!”
“先让我进去!”
“不说清楚就别想进来!”
“放肆!”
“你说什么,再说大声些!”
杨素被自己的夫人气得面色铁青,见着母老虎又开始找茬,他本想好好理论一番,奈何这不是自家后院,闹将起来只会让人笑话,所以只得压住火气。
“家事,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下谈论?”
“呵呵,你们杨家的丑事与我何干!”
“你!!”
“怎么?怎么?”
杨素气得青筋暴跳,他平日里在别人面前绝不会如此失态,唯独和夫人郑祁耶吵架时会出如此,甚至会丧失理智。
还在隋国时一次吵架,杨素气昏了头说日后自己若是皇帝,对方一定不会是皇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郑祁耶听完直接进宫去告自家夫君谋反。
也亏得杨坚知道他两口子的破事,只是将杨素罢官,闲置一段时间后再度起用。
这母老虎实在是太彪悍了,十足一个悍妇,但杨素又不能像对付政敌那样赶尽杀绝,所以只能忍。
“事到如今,你闹,闹大了还有谁来救场?我丢脸你得意是么?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毕竟数十年夫妻,杨素好歹懂得夫人的脾气,他进了房把门关上,开始解释起来。
今日他出城时受气,夫人同样也受气,所以现在找他发泄怒火,杨素能够理解,再说他即便不理解又能如何,母老虎是荥阳郑氏出身,其娘家人脉是他的一大助力,更别说还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子。
既然都生了几个儿子,那就说明杨素其实还是和郑祁耶关系很好,当然吵架时就不一样了。
“此事非同小可,你莫要闹了,闹出事来,我被拉去砍头,你就要被罚没为奴!”
郑祁耶虽然性格彪悍但不是泼妇,大多数时间都比较讲理,毕竟是名门出身,见杨素的表情不似作伪,就没有不依不饶。
“你听我说,方才冒大郎之名的,是天子。”
“啊?”
“知道怕了吗!还闹!”
杨素瞪了一眼郑祁耶,简要的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郑祁耶虽然彪悍,但明事理,当年敢不顾一切告状,那是因为隋国皇后独孤伽罗是其密友,两人情同姊妹,对方能够‘止损’。
杨坚怕独孤伽罗,所以事情闹大了还能挽回,杨素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过是被罢官闲置一段时间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他夫妇二人没了奥援,一切只能靠自己,而杨素不担心夫人泄密,因为对方即便不看夫妻之情,也得顾及几个儿子的性命。
听了杨素的解释,郑祁耶面无血色,她知道如此行事背后的风险有多大,所以定了定心神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此事把握有多大?
“五五开吧。”
“这。。。。值得么?”
面对夫人的疑问,杨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今日之事,你还想再来一次么?”
再来一次?谁还想再来一次!
郑祁耶心中怒火蹭蹭蹭又窜起来,今日杨府车队出邺城,被司门百般刁难,一下子说车上物品都要检查,一下子说随员身份可疑,要带到官署仔细核实身份。
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还要求女眷下车,逐个接受检查,免得有要犯混在其中。
虽然进行检查的是健妇,但如此要求让郑祁耶气得火冒三丈,奈何如今杨素地位不同以往,对方又是故意挑事要索贿,所以只能陪着笑脸,花钱消灾。
这对于郑祁耶来说是奇耻大辱,杨素的爵位虽然没了,但再怎么说也是新任刺史,结果被人如此折辱,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若不是隋国亡了,杨素一家的日子好过得很,别的不说,郑祁耶和皇后独孤伽罗是密友,光凭这一层关系,杨家的地位就不会差。
然而周军强攻长安,独孤伽罗和杨坚身亡,隋国随后也亡了,郑祁耶没了靠山,性格再彪悍也得向现实低头。
“这件事,需要你娘家帮忙,如果成了,那么今日之事便不会重演,只是此时事关重大,须得谨慎行事。”
“谨慎行事?府里的随从、侍女且不说,天子的随从有十几个,日后只要有一个被俘,供出今日之事,那就全完了。”
郑祁耶的问题直切要害,不过这对于杨素来说很好办:“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你把天子的忠心侍卫杀了,日后他计较起来如何是好?”
“那以后再说,畏畏缩缩只会坏事。”
杨素已经打定主意,等儿子杨玄感护送天子及少数几个侍卫南下去荥阳,剩下的侍卫随他北上的途中,必须出意外,否则一旦被人认出或者有人逃跑,事发的几率极大。
他要豪赌,当然要把一切可能性都考虑在内,而除了自己筛选过的部曲、仆人,绝不会相信不明底细的外人,甚至以防万一,此次出行的仆人之中,也不是不能‘消失’一些。
杨素知道郑祁耶虽然性格彪悍,十足悍妇一个,但却是个有见识的女人,关键时候靠得住,所以即便他纳了妾,但遇到大事,都愿意和母老虎商议。
“大郎护着天子去荥阳,不久之后,我们也得调头往南边跑,但是一起走太显眼,所以要分批。”
“你先走吧,我领着队伍北上,免得让人起疑。”
杨素闻言一愣,母老虎除了吵架时可恶,其他时候还是很靠谱的,不过这事情非同小可,他一个赴任的刺史沿途只露几次面的话,很容易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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