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有冤情可以告到官府,你们在此处大声喧哗,无凭无据诬人清白,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宇文恺正气凛然的质问起对方,他是勋贵出身,又常年当官,所以言谈举止间自然有一股官味,对于店家这种耸人听闻的宣传,可是憋了一肚子火。
然而书肆伙计见多识广,对付起打官腔的自然也有一套。
“哎哟,仁兄莫要见怪,这都是读书人的事,读书人争辩真伪,这能叫无凭无据诬人清白么?看看,看”
伙计拿出一本书递到宇文恺面前,见着上面写着,。uuansh他不由得一愣,随即把书推回去:“古文真伪?是哪个沽名钓誉之辈信口雌黄!”
“仁兄请息怒,这可是二刘校对过的书籍哟。”
“管你是二流、三流还是。。。呃,你是说‘二刘’!”
“正是,两位刘博士校对过的书,总不能说是无凭无据诬人清白吧?”
宇文恺一把抢过那本书,他已经习惯了线装书的翻阅方式,所以很快就看到了序,看着看着不由得双手一紧:“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啊!”
“没什么不可能的,仁兄,你看看,这是求学社出的书,看看这纸张,看看这厚度,又有两位刘博士做校书,那可是书中精品!”
宇文恺可不管那么多,一手紧紧捏着书籍,就怕伙计将其从手中抽走,“此书价值几许!”
“一听就知道仁兄是读书。。。”
“多少钱!这本书多少钱!”
“这不刚到的书。。。五千三百文。”
“这么贵?”
“贵?仁兄若有空可以去黄州买,那里当然便宜些,可路上的花销加起来就不止。”
宇文恺看看手中的书,又翻了翻,越翻越是爱不释手,因为他发现书的后半部分居然附有相关书籍,奈何此次出门没带那么多钱,他平日里也没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一咬牙还了个价:“四千文!”
“仁兄说笑了,小的还靠着卖书挣钱养家煳口呢。”
又看了看书,封面那几个字分外诱人,宇文恺示意仆人近前:“你,马上回府拿钱过来!”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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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刘()
长安,城东街道上,几匹马在路边停下,其中一匹马上坐着年逾花甲的老者,是为学者刘臻,他今日要拜访好友刘讷,不过只知道对方住在城东,却不知具体地址。.M
所以刘臻吩咐随从去找人问路,奈何那人什么也问不出来,在马上闭目养神的老郎主,他硬着头皮说再去问问,转头和同伴商量起来。
“怎么办?郎主一向不问世事,虽说和刘仪同交好,可从未登门拜访过,我又如何知道刘仪同到底住在何处。”
“呃,要不随便转转吧,差不多了就说找不到。”
“唉,还说是好友,连人家住哪里都不知道,这都什么事啊!”
他们的郎主刘臻,如今六十有一,平日里嗜书如命,尤其擅长两汉书,时人称之为“汉圣”,周武帝时为露门学士,待得杨坚以隋代周,成了太学学士,与学士刘讷交好。
刘臻终日里沉浸在经史子集之中,不问世事,许多人情世故都不太懂,仆人们私底下都腹诽,说老郎主与其说是“汉圣”,还不如说是书呆子。
既然是书呆子,那就很好唬弄,两个随从一计较,决定直接打道回府,反正回到自家府邸之后,老郎主大概也会放弃拜访另一位刘学士的想法。
人家的住址都搞不清楚,还好友!
随从带着刘臻绕来绕去走了一会,径直转了方向往城南前进,不久之后回到自家府邸,刘臻居然不知,命随从上前拍门,他则大声喊道:“刘仪同在家否!”
仪同三司,是刘讷于隋国时朝廷所授的散秩,而刘臻亦授仪同三司,所以两位刘学士,同样是刘仪同,当然,如今隋国灭亡,老东家周国可是不认‘伪职’的。
门房见着是自家郎主在外面叫门,又喊着“刘仪同”,心中惊疑不定,觉得莫非是老郎主癔病,赶紧把大郎君找来。
“大人!”刘臻长子出门相迎,当然,他口中的“大人”,即是这个时代“大人”的常见用法——指代父母。
刘臻见着儿子从‘刘讷家’出来,不由得惊讶道:“咦?大郎你也在刘仪同家做客么?为何方才不与为父一同出行?”
刘臻长子无语,老父读书读得糊涂也就罢了,居然连自家府邸大门都认不出来,好容易解释清楚后,刘臻恍然大悟,从责备道:“你们呐,我是要去刘仪同家,为何又转回来了?”
两名随从赶紧告罪,刘臻摆摆手转身又要上马,长子好说歹说将其拉住,说如今要避嫌,就莫要给刘学士添麻烦了。
“为父不过是与刘仪同谈书论经,何来添麻烦一说?”
这只是刘臻长子的托词罢了,他也不知道刘讷家在何处,所以不希望父亲折腾,万一让自己带路,那就是自寻烦恼。
刘臻不问世事,自从周军收复长安后,罢‘伪太学’,所以他的学士一职自然没了,当年在周国时的爵位散秩,也不知如今朝廷会怎么处理。
反正一年多以来就是赋闲在家,另一位刘学士亦是如此,又不好擅自离开长安,以免朝廷某日想起来时找人找不到,所以刘臻长子觉着父亲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老了,就有些小孩脾气,老刘一个劲要去拜访‘刘仪同’,小刘一个劲劝着“改日再说”,就在两父子在自家门前较劲之时,刘学士来了。
“宣挚!许久不见!”
两位老友许久不见,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两人相交,除了在太学经常碰面外,一直以来都是刘讷登门拜访,今日刘讷兴致不错,寒暄结束之后便开门见山:“宣挚,我要考你两个问题。”
“请讲。”
“你可知金城郡是于何时始置?”
刘臻闻言捻了捻胡须,只是数息便开口说道:“汉孝昭帝始元六年始置。”
刘讷闻言点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宣挚可知瀍水于两汉时从何处所出?”
这个问题有些偏,但依旧难不住刘臻,他熟读两汉书,所以很快便开口说道:“《汉书·地理志》第八:榖成城,《禹贡》瀍水出其亭北,东南入雒洛。”
“《后汉书·郡国》一:榖城,有瀍水出,入函谷关。”
“故而瀍水于两汉时,当出榖城。”
话音刚落,刘讷抚掌大笑:“妙,妙!宣挚果不愧为‘汉圣’之名!”
言毕,他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刘臻接过一名为《古文尚书真伪初探》,这书是如今流行的线装书样式,刘臻并不陌生,所以他很快便序。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方才你也说了,金城郡是汉孝昭帝始元六年始置,瀍水于两汉时,出榖城,那东晋梅赜所献《尚书传》里,这两处的破绽太明显了!”
“书后有附件,你可以那是梅赜所献《尚书传》,面是不是如此?”
刘臻翻中书籍,越神,有时为沉思状,有时为恍然大悟状,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一炷香时间,他长子在旁边去便咳嗽一声。
然而老刘却没回过神,小刘无奈只能又咳嗽数声,好歹让父亲想起面前还有客人。
“这书果然不错!”刘臻赞不绝口,刘讷点头称是:“那当然,长安书肆刚把这书摆上柜台,没多久便被抢购一空,若不是掌柜为我留了一本,怕是就此错过。”
“掌柜留书?掌柜如何知道你会书?”
“实不相瞒,我这一年多来闲居在家无所事事,又不好随意走动,所以时不时去书肆转转,故而掌柜与我相熟,这本书证得梅赜《尚书传》是伪作,店家自然要留我一本。”
说到这里,刘讷说明来意:“刘士元托店家送来一封书信,邀我到山南黄州西阳走走,如何,是否一起去”
“山南啊。。。”刘臻沉吟着,倒不是担心什么,而是想起往事来。
他是南朝梁国人,十八岁时举秀才,因为侯景之乱故而避祸江陵,后来梁国成了西魏周国的藩国,他被周国晋王宇文护辟为中外府记室,从此定居长安。
晋王府军书羽檄,多出刘臻之手,后来晋王被诛,刘臻未受牵连,成为周国太学学士…露门学士,这几十年来都在做学问,却再未能回家乡。
虽然黄州不是他的故乡,但是同在长江边上,风土人情想来也有些相似,所以。。。
“大人,若是去西阳,家里囊中羞涩,恐怕。。。”
刘臻长子提出了很实际的问题,他不可能让父母独自前往黄州,所以一大家子人也得跟着去,那么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西阳,一家人的开销怎么办?
“无妨,刘士元在信中说,他会承担相应费用,况且。。。”刘讷缓了缓,说道:“况且黄州书肆急需校书之人,宣挚精通两汉书,不怕没事做。”
“黄州书籍在长安热销,大家有目共睹,长安书肆聘请校书之人,每月薪酬优厚,而黄州书肆则尤在其上,凭此收入,一家人必定衣食无忧。”
“刘士元在黄州如鱼得水,而刘光伯亦已抵达黄州,就我们算在西阳无所事事,和这两位谈书论道,岂不快哉?”
刘臻不通世事,家中的柴米油盐从不过问,所以他脑子里根本没有想过一家人在黄州如何生活的问题,但是一说到能和闻名天下的‘二刘’谈书论道,瞬间就精神了。
见着老友心动,刘讷趁热打铁:“宣挚!刘士元与刘光伯并称‘二刘’,我两个也是‘二刘’,既然二刘在黄州西阳,那另两个二刘去西阳,又有何不可?”
“大人,若是去西阳,就怕官府这边不好办。”刘臻长子再次提醒,父亲虽然赋闲在家,但毕竟也算是‘附逆’2臣,要是不辞而别,就怕有小人嚼舌。
对于这个问题,刘讷已有计较:“此事自然是要向官府报备的,不过想来问题不大。”
“雍州牧和黄州总管是伯侄,想来不会有什么意见。”
“再说了,那个臭不可闻的郑译,之前一年多都能在黄州暂居,我等又有何不可?”,。请: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王()
长安城东郊,灞桥东侧,即将远行的人们,在此和亲友告别,灞水畔柳树林边,一支由三十余两马车组成的车队正整装待,往来行人见状不由得侧目。.M
这支车队规模不小,虽然随行人员均身着统一服饰,但不像官府或军旅的队伍,大部分人没有着甲,却都带着弓箭和佩刀长棍,是哪家大户的部曲,即将护送郎主或者家眷出远门。
几位送别完毕的路人,见着如此情景不由得好奇,其中一人有些疑惑:“这官不官民不民的,又是四轮马车,莫非是山南商队?”
“答对了一半,既然是四轮马车,那就肯定是山南的车队,不过这可不是商队。”另一人卖了个关子,见着别人摸不着头脑,索性把答案说了出来。
“这是山南黄州的镖队,辆车上的小旗了么,都写着个‘镖’字呢。”
“镖队?这是做什么的?”
“收人钱财,帮人押送货物呗,你就当他是收钱做护卫的队伍就行了,当然,人家不光送货还送人,沿途顺带帮忙送信。”
听得他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这年头出趟远门不容易,若是官员或者大户还好,能养得起许多护卫,保得自己一路平安,而一般人则尽量避免出远门,否则很容易从此杳无音信。
尤其那些小商贾,获利不得不冒险长途跋涉,一般是相互结伴而行,但即便如此,也很容易在半路上出事。
对外要防剪径得强盗,以及防范沿途遇到的各种不怀好意之人;对内,还得防备伙伴下毒手,免得凶手回来后谎报说自己半路失足坠亡或者溺毙。
而远在他乡的人们,要想给家乡的亲人或者别处的友人写信,还得等机会托人送信,涉及人情往来多有不便,如今有了镖行,倒是会方便许多。
“这镖行的收费,想来不会便宜吧?”
“那当然,不过也值得不是?从关中长安到山南东边的黄州西阳,那么远的路,人家也不容易的。”
“这么远啊!还拉着这么多货物,一个来回可不得数月之久?”
“哪里,西阳和武关道中的上洛城之间通水路,尤其是回程,在上洛旁的丹水上了船,一路顺流而下入汉水再入长江,没多久就能抵达西阳了。”
“西阳啊。。。莫非是独脚铜人所在的那个西阳?”
“那可不是怎的,我跟你们讲,都说那独脚铜人嗜吃人肉,可依我是那回事,黄州猪多,所以这位是嗜吃猪肉,什么火腿腊肠肉松,黄州多得很!”
“如此说来,长安城里店家买的那些火腿腊肠肉松,都是黄州的?”
“当然,还有黄州布和黄州书,不然你以为镖行运往长安的货物是什么?”
“黄州书?就是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什么‘震惊’‘真相大揭秘’‘血泪控诉’的黄州书么?”
“对啊。”
镖队不远处,三名男子正在官道边交谈,又有十余名男子牵着马在旁边休息,这三人之中有人要随着镖队前往山南,临启程前与相送之人话别。
“为兄此去邺城,也不知能否如愿,二郎带着叔玠去黄州,万事要小心,叔玠有何事,一定要与你三叔说。”
“是,兄长。”
“是,二叔。”
王二郎王颁,即将启程去邺城,他细细交代着三郎王頍诸般事宜,而已逝王大郎的次子王珪,将随同三叔去山南黄州西阳。
“兄长此去邺城,可有几分把握?”
“不知道,但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机会,待得大军挥师南下,即便只做普通士卒,我也要做先锋渡江,冲进建康城,为父亲报仇!”
一说到为父亲报仇,兄弟俩情绪有些激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身为儿子,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要复仇!
王颁与王頍,是南朝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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