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蜀王尉迟迥去世了,无论如何,这位太祖的外甥,和宇文家至少还有情分在,所以有他在时,两家好歹还能平安相处,而继任的世子尉迟惇就说不准了。
这位会不会对同在邺城的杞王宇文亮世子宇文明动手,实在是无法确定。
若按常理,尉迟惇不会失去理智,但世事难料,宇文温不可能把自家性命寄托在他人之手,更何况妻儿还在邺城,容不得他有侥幸心理。
邺城,乃至河北河南都在尉迟家的控制之下,一旦尉迟惇动手,宇文温的父兄能不能逃出来都难说,而西阳王妃尉迟炽繁和世子宇文维城,必然会被软禁。
宁愿让妻儿被软禁,也不能冒险让其千里逃亡,这是宇文温的决定,但只能保得一时,保不得一世,潜伏邺城的护卫们,事后未必能救两人出来。
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要带着大军去救!
你们骑兵多是吧?具装甲骑嚣张是吧?在最终决战兵器面前,统统都得跪!
“郎主,库房内的水连珠,连同相关配套装置一起,能装备五百人郎主查验。”
地库之中,一排排的木架前,宇文温正在检查用油纸包好的连珠气铳,这是压缩气体科技树的结晶,烧了将近八年的钱之后,终于有了实用化的量产型武器。
最终决战兵器甲:正统七年式量产型步兵用高压气动力连珠铳,简称“水连珠”,可更换式储弹管,每根储弹管备弹二十,作战状态下,每个士兵备弹两百,高压气罐十个。
射为一分钟二十,对于轻甲目标,有效杀伤射程七十五步;对于重甲目标,有效杀伤射程二十步。
五百士兵手持水连珠,可以在半个小时内,把随身携带的那十个储弹管全部打光,累计射弹丸十万,这个时代的兵种,在气铳射时的呼啸风声中,全都得跪。
这是宇文温的黑科技杀手锏,连带着手摇式充气装置等配件,装备并维持五百气铳兵的战斗力,已经烧进去了将近一百万贯钱。
水连珠用起来很爽,可制作起来的成本让宇文温都快吃不消了,一杆良品的后面,是三杆废品,七成五的废品率批量装备水连珠的行动成了吞金无底洞。
如果用喜闻乐见的火铳,那成本会很低,但宇文温不打算这么做,因为顾及到技术扩散的问题。
一杆用火药射弹丸的火铳,原理很简单,一旦落入敌手,对方很快就能仿制出火铳来,这对于地盘不大的宇文温来说是噩梦。
而一杆用高压气体射弹丸的气铳,原理也很简单,可敌方即便拿到了实物,根本别想仿制出来,因为压缩气体科技的门槛太高,光是密封垫圈就能让其知难而退。
气铳的缺点是造价昂贵,又容易坏,但宇文温是其射,在气铳短时间内爆的弹丸风暴面前,什么强军都得跪。
花了这么多钱做出来的水连珠,大概打不上几场大仗就会损坏过半,但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宇文温只打算在关键时刻使用,一战定乾坤。
这年头一场大决战惨败,足以让战败方伤筋动骨,光是修生养息都得花上数年时间,如果连败几场决战,那可是会崩盘的。
当年东西魏对峙,处于绝对劣势的西魏,就是靠着沙苑之战,打得东魏大出血,从此在关中站稳脚跟,对于宇文温来说,一旦事态有变,只要站稳脚跟守住山南,那么胜利迟早是他的。
随机拿出一杆水连珠,宇文温直接在地库内空地处试射,当然所用高压气罐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二十弹丸全部顺利射,他很满意:
“做得不错,仔细保管,寡人不希望用上这些东西,但真要用上时,可不能出问题。”
“郎主放心,绝不会出问题!”
林有地斩钉截铁的说道,每一杆水连珠都是府里工匠的心血,保证低故障率所以用料十足,每杆造价过一千贯。
比起当年使用过的试做型,已经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虽然威力惊人但造价实在是太昂贵了,加上相关的配套装备也不便宜,根本没办法大规模装备。
好容易制作出的成品水连珠,都统一存放在这个地库里,防的就是被人窃取,不是怕技术泄密,而是怕有人拿来行刺,因为其特点决定了防不胜防。
检查完毕,宇文温走出地库,他不能在此耽搁太久,所以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只需要口头交代即可。
“制作火焰弹,把存料都用上。”
“是。”
“寡人要去安6坐镇,也许很快便会回来,但若是事态有变,寡人会派人传令,到时水连珠的气罐要开始充气。”
“是,郎主。”
“若是事态愈恶化,寡人若未当面和你说,也会派杨先生代劳,他将拿着另一半令牌来找你。”宇文温拿出半截令牌交给林有地。
林有地收好令牌,没有问到时会是何事,而宇文温则直接交代:“届时,杨先生会拿着一套图纸你和工匠们到军器监制作一件兵器。”
“郎主,这兵器代是什么?”
“最终决战兵器乙。”
“小的知道了。”
“这代太长,还有一个更简单的。”
“请郎主示下。”
“丧钟。”
宇文温策马离去,会同庄园外等候的数百骑兵,马不停蹄沿着官道北上,他要在日落之前,抵达西北方向将近百里外的衡州州治。
丞相在邺城去世,他在驿使还没抵达安6前送来消息之前,就突然往安6赶去,明眼人一道是因为收到了消息。
邺城距离西阳有一千四五百里以上,西阳王是如何在次日就收到丞相去世消息的?
如果真的出了大事,起疑就起疑,抓权守住山南甚至关中最,可万一是虚惊一场,那就得不偿失,届时宇文温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信鸽通信网,很容易曝光。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宇文温做了两手准备,演戏就要演到位,这个时候的他,可是“不知道”丞相已经去世的消息。
西阳到安6,大约四百余里路程,昼夜兼程赶去也太勉强,他今日先到衡州,明日一早走个过场便往与安州总管府接壤的州郡赶去,当日在那里过夜。
无论收到消息与否,次日他都会“顺便”去安6转转,到时候无论邺城情况如何都不会误事,也不会让人起疑,无非是连日骑马奔波下,自己累得双腿软罢了。
马蹄声声,方的天空,宇文温眼前浮现出王妃尉迟炽繁和世子棘郎的容貌,他的妻儿,绝不容许被人伤害。
技术扩散的危险,在妻儿安危或者穷途末路面前不值一提,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宇文温会毫不迟疑将真正的最终决战兵器投入实战。
当丧钟响起时,敢伤害尉迟炽繁和棘郎的人,敢挡在我面前的人,全都要死!,**,:
第三十九章 泪水()
邺城,蜀王府一片素白,蜀王尉迟迥薨,朝廷立刻派出春官府官员主持相关事务,先由小宗伯主持丧礼,严格按照礼制进行入殓。..
第一步为“沐浴”,洗去逝者身上尘世之土,同时清洁遗体;其次是“含”,将一块含玉放于逝者口中。
然后是“袭”,为逝者换上一身干净衣物,天子诸侯士大夫各有不同,蜀王为诸侯,所着衣物亦有讲究,待得衣物穿着完毕便是入殓。
停柩待葬,灵柩安置于灵堂内,其下放冰块若干,寒气逼人;又要“设铭”,是为旌旗一面,上书逝者名讳。
又有悬重,凿木为重鬲,诸侯之丧有六鬲,各长七尺,分悬灵堂庭院各处,待得春官府安排灵堂完毕,蜀王妃王氏胙国公尉迟顺蜀王世子尉迟惇西都郡公尉迟佑耆均身着丧服,接受来人吊唁。
其余家属亦位列其次,人人身着丧服,虽然都是白色,但按着周礼,却又有不同。
周礼分“五礼”:吉礼凶礼军礼宾礼荒礼,凶礼即丧葬灾变之礼,而家属所穿丧服根据和逝者关系不同分为五类,是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
斩衰用粗生麻布做成,衣旁和下摆不缝边,故称“斩衰”斩即不缝边之意,子为父未嫁女为父妻妾为夫臣为君诸侯为天子均为斩衰。
依礼,蜀王妃王氏及蜀王的侧室,子尉迟顺尉迟惇尉迟佑耆所着自然为斩衰,其夫人们亦如此,均面带哀容,位于正堂。
丧服次一等为齐衰,由熟麻布制成,因为缝边所以称为“齐衰”,已嫁女为父母,孙为祖父母均为齐衰。
依礼,故资中郡公尉迟谊之子蜀王之孙,还有胙国公尉迟顺已出嫁的女儿尉迟炽繁,未出嫁的女儿尉迟明月,世子尉迟惇西都郡公尉迟佑耆之子女,所穿俱为齐衰。
又有大功小功缌麻,尉迟家的家属亲戚们根据与蜀王的关系亲疏,所穿丧服各有不同,灵堂前一片缟素,哭声不断。
登门吊唁之人络绎不绝,丞相蜀王尉迟迥生前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忽然离世,在邺城以及邻近州郡的均赶来吊唁。
虽然蜀王府门庭若市,但气氛却沉重非常,府邸外围的士兵们,更是让人觉得压抑无比。
比起丧事,更让人担心的是局势,蜀王这一走,朝廷内外怕是会暗流汹涌,蜀王世子能否稳定局面,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而次之则是他是否会对某人有动作。
亦或某人是否会有动作。
这个某人,有的人认为是天子,毕竟数百年来,天子和权臣及其继承人的故事太多,远的有汉献帝与曹操曹丕父子,近的有魏帝及丞相父子。
魏分东西,东魏皇帝于丞相高欢在时尚能为傀儡,而高欢去世后,没过几年便禅让帝位,然后就“病逝”了。
西魏皇帝,丞相宇文泰在时亦尚能坐在御座之上,待得宇文泰逝去后没多久,依旧是禅让后“病逝”,所以大家都在琢磨,这一幕会何时重演。
但更多的人,认为这个“某人”是另一个与天子同姓之人,两边真要斗起来,那天下形势可真是会变幻莫测,故而邺城的气氛愈紧张。
街道上,一辆马车向着蜀王府前进,观其外表并无特别之处,随行人员不过数人,和寻常人家车队一般,待得马车靠近路口时,士兵们围了上来。
“尔等是谁家马车,前方禁行绕道!”
“将军,我等为杞王府护卫,身后为杞王车驾,杞王及世子要到蜀王府吊唁,劳烦通传。”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马车,还有旁边寥寥数个护卫,一时间也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要上前查探又太失礼,不查的话哪里敢信此时杞王和世子居然敢这么就来了。
待得来人又说了一遍,领兵将领才回过神派人去通传。
片刻后,传来命令“立刻放行”,将领赶紧让士兵让开道路,马车前行,却留下那几个护卫和士兵们聊天:“今日天气不错哈。”
回头那孤零零的马车,士兵们又前这几个势单力孤的护卫,怎么都不像是有阴谋的样子:光靠这几个就算是要忽然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吧?
蜀王府,杞王及世子孤身前来吊唁的消息,引起一阵短暂的寂静,待得一身素白的杞王宇文亮世子宇文明两人走进来时,不光家属就连许多来宾都愣住了。
居然真的不带护卫?
更让人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丞相!侄辈宇文亮,携犬子宇文明,向您磕头了!”
嘭嘭声中,宇文亮在尉迟迥灵柩前磕起响头,一如子为父磕头般,不要说尉迟顺尉迟惇,就连在一旁的小宗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说宇文亮无需行此大礼,甚至可以认为是失礼,可他们知道宇文亮所说也不算错。
磕头磕得额头淤青的宇文亮扶棺大哭,如今他不是以宗室的身份,不是以大冢宰的身份,也不是以杞王的身份,而是以侄辈的身份,为叔伯辈的尉迟迥哭丧。
宇文亮之父宇文导,和尉迟迥是表亲,当年一同在武川镇长大,光的交情,一起放羊拾牛粪,一起跟着宇文家的大人们南征北战。
六镇之乱,改变了两家人的命运,宇文家四兄弟,大郎二郎三郎相继殒命,剩下四郎宇文泰,领着侄子宇文导宇文护和外甥尉迟迥尉迟纲,还有武川镇出身的同伴们奋战,直到打下江山基业。
宇文导和尉迟迥,同受宇文泰器重,相互间关系又亲近,宇文导之子宇文广宇文亮宇文翼宇文椿宇文众,和尉迟迥与妻之子尉迟谊尉迟宽还有尉迟顺的关系也很不错。
宇文导英年早逝,其儿子们颇受身为叔伯辈的尉迟迥多方照顾,双方有着父辈的亲情,又有着同辈的友谊,两家人的关系,确实很近。
也正是因为如此,宇文亮之侄子宇文温,才会娶了尉迟顺之女尉迟炽繁,两家联姻不光出于政治考虑,也是出于情谊。
哭声阵阵,一如杜鹃啼血,即便再有想法的人,也无法从宇文亮的哭声之中听出半点虚情假意,这位带着儿子孤身前来,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蜀王遗孀王氏,握着宇文亮的手悲伤不已,尉迟顺尉迟惇尉迟佑耆三人在一旁黯然神伤,这一场痛哭,催动了无数人的眼泪,泪水把的阴谋诡计都冲刷掉了。
眼眶红的尉迟炽繁松了口气,而松了口气的不光她一人,在场许多人心中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阿弥陀佛,既然杞王都做到这份上,那局面可就乱不起来了!,,。请:
第四十章 郁闷()
世事无常,原本晴空万里,可能片刻后便阴云密布,然后瓢泼大雨将人淋得透心凉,也有可能眼见着就要电闪雷鸣,结果片刻后却多云转晴。..
蜀王薨,杞王宇文亮及世子宇文明,孤身前往灵堂吊唁,原本紧张的局面随之缓和,许多人都松了口气,其中就包括李三九等人。
作为王府管家,李三九深受郎主主母信任,此次跟着主母来到邺城,他最的职责就是保护王妃及世子的安全。
如果有得选,西阳王不会让王妃和世子来邺城,但这事情没得选,即便再担心,王妃回娘家探亲都是理所当然,更别说住在娘家。
这就导致随行的西阳王府卫队很郁闷,在邺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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