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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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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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曾料黑心的狱吏不知怎么回事,私自将宇文温提出来,方才刑部带着人往牢里冲时,惊慌失措的狱卒说人已经提出去,所以他们没入牢房便往刑房赶,却依旧扑了个空。

    事情很明显,有人将宇文温提出来动私刑,更加让人不解的是,他们提出来的年轻道士,竟然不是宇文温。

    尉迟顺让刑部派人去牢里找,他则是先缓缓再出,方才那一惊一乍,尉迟顺只觉得头昏,要先缓一缓。

    “刑部。。。郡公,疑犯带上来了!”几名吏员押着数人走进院子,向着站在上的尉迟顺说明情况:涉嫌对西阳郡公动用私刑的一众人等,从狱卒到掌囚,全部都抓来。

    而那位西阳郡公,从外面抓他进来的人又去牢里瞄了一眼,据他说这位还好端端的待在牢里,正在和同牢犯人“谈笑风声”,那个年纪大些的道士也安然无恙。

    狱吏们不敢声张,派人暗暗盯着之后,赶来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端端。。。”尉迟顺问言愣住了,底下正磕头的刑部问言如获新生,赶紧讨好的说道:“郡公,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西阳郡公无事,下官这就去请他出来。”

    “请?”尉迟顺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确定女婿无恙,他终于放下心来,只是这些可恶的秋官们,必须要有教训。“你们自己去请!”

    “这。。。是,下官遵命,下官这就去请。”

    刑部转身便要走,却被尉迟顺叫住,他看了看那几个被抓的狱卒、掌囚,又看向刑部之后问道:“这些人呢?怎么处置?”

    “下官一定。。。还请郡公亲自问话,彻查这些魑魅魍魉!”刑部答道,他本来想说“下官一定彻查”,但考虑到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出的事,只能是请对方来主导了。

    “名不正言不顺,去,叫你们的大司寇来亲自审案!”

    “是,是。。。”刑部领着吏员灰溜溜的走出院子,他之前已派人去告知大司寇这突事件,现在最主要是他要去“请”西阳郡公宇文温出狱。

    尉迟顺又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是理顺气息,他看看站在一边的张鱼等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吧,去看看你们的好郎主,要演什么戏!!”

    。。。。。。

    大牢内,宇文温成功把话题带歪,和牛鼻子道士开始解诗,诗句很简单只有两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正是说得之际时,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一群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来到牢房外站定,正听“布道”听得云山雾里的矮子等人,见着平日里熟悉的掌囚如同小厮般跟在队尾,而领头的俱是身着官服,都是平日里罕见的“大官”。

    矮子见状不由自主站起,爪牙们也是随后站起,一帮人都是心中惴惴不安,矮子作为本管牢头,听从掌囚张翎的指使,各种龌龊的事情做了不少,和其他牢头一样欺负、压榨犯人,只是平日里都有掌囚遮掩,不怕传到上官耳边。

    只是如今这一大群“大官”都来了,矮子可从没有见过如此阵仗,他原以为对方是到隔壁牢房,可怕什么来什么,还就真是奔着己方牢房来的。

    ‘怎么回事,这两个道士那么大面子?’矮子惊疑不定,见着如此场景他不由得摸了摸腰兜,方才那年轻道士“铺监”交来的碎银就装在那里。

    事到如今,虽然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大官”们倾巢而出来这里,想来两个道士来头很大,所以矮子只觉兜里那些碎银子瞬间变得滚烫。

    ‘怎么办,怎么办!’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正常来说,他是秋官府大牢里一名犯人,因为把数人打残了便被关在牢里服刑,刑期漫漫可他不甘心苦熬。

    掌囚们需要打手,来做一些不便出面做的事情,所以矮子便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变成了一个特殊的犯人——牢头,然后凭着出色的表现,又做了张掌囚手下的本管牢头。

    料理犯人的勾当,他这些年来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被他活活折磨死的犯人也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一直有掌囚照应着,上官也只能捏着鼻子,把那些暴毙的犯人认作是“瘐死”。

    事做多了也就习惯了,可是如今就要被人拆穿,他的除了死就没有别的下场,一想到自己的人生就要走到尽头,矮子目光呆滞双脚一软跌坐在地。

    “扑通”之声连绵不绝,矮子坐地之际那些官员也6续跪下,为官员高声喊着:“郡公!下官有眼无珠啊!”

    矮子闻言心中大惊,手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是“菌公”,但他可是知道“郡公”是很大很大的大官:这两个道士竟然是当官的?

    不对,那年轻的肯定不是,一定是那年纪大的,可是方才我们还围殴。。。

    矮子想到这里只觉得万念俱灰,死有很多种死法,可是根据罪行不同死的利落程度也有不同,他指使手下围殴一个“大官”,这罪过哪里小得了。

    就在矮子吓得浑身抖若筛糠之际,却见得那官员手脚并用膝行爬到年轻道士面前,随即猛地磕头喊着:“下官驭下不严郡公恕罪郡公恕罪!”

    “道长,您的亲人来接您了!!”宇文温大叫一声随即把牛鼻子道士扯到面前他如同一尊雕像般接受众人磕头。

    “这这。。。贫道并未有家人啊?此话从何说起?”牛鼻子道士满是诧异的说道。

    “这不就有了么?都是您的亲人啊!”宇文温故作惊讶的说道,心中却是怒火万丈,他差点就玩脱了,全都是拜这帮无能之辈所赐。

    黑狱,黑狱!多少无辜之人因你而死!!

    “郡公!下官自知犯下大错,一时不察让宵小欺侮郡公,实在是。。。”

    “道长,您儿子正在给您磕头啊!!”宇文温不给对方的机会。他是正九命的郡公,武职是正九命的大将军,文职是正七命的州刺史,比秋官府的大小官员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道友莫要胡说,贫道自幼为师父收养,何曾来的儿子?”牛鼻子道士依旧一脸疑惑。

    “这一片不都是么?都是道长的儿子们啊!”宇文温喊道,见着满地磕头的官员,可不打算轻易放过。

    即便是秋官府大司寇,也不过是正七命的官而已,磕头求饶?你们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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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道友请留步() 
见着宇文温装疯卖傻,领头赔罪的刑部心中叫苦不迭,对方的身份高到即便是自家大司寇赔罪都未必有效,如今的样子明摆着不打算善了,但他们不请罪是不可能的。

    大牢里的龌龊,他又岂能不知,只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不是没有人整顿牢狱,而是那帮滑如泥鳅的掌囚、狱卒也不是好相与的。

    表面上唯唯诺诺,结果却是阴奉阳违,暗地里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故意弄死几个要犯,追查下来却个个清白得如一张白布,找仵作来验尸都查不出可疑之处,全部是“瘐死”。

    这些狡猾的胥吏,就如同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没了不行,可有了却是臭气熏天,除了捏着鼻子装作没看见,没有别的办法。

    如今闹出事来,自然是可以趁机整肃,杀一批人以儆效尤,但前提是他们自己能躲过一劫,这位西阳郡公身份之高,即便是大司寇来了都得服软。

    更别说有大周宗室的身份,山南道大行台又在后面撑腰,对方如今被当做妖道抓入大牢,还差点在牢里受辱,朝廷凭着这个把秋官府上下革职查办可不会含糊。

    还得有人出来受死,对于诸位官员来说真是祸从天降,只是别无他法,唯有不顾一切哀求方能有机会躲过一劫。

    “请郡公恕罪!”话音刚落,啪啪声响起,是刑部自抽耳光,连带着一众人也开始自抽耳光,连绵的啪啪声让牢中众人看呆。

    而其他牢房的犯人见状也是目瞪口呆,他们看着这些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大官如此“自残”,一时间连例行的喊冤都忘了,大牢之中除了打耳光的啪啪声再无别的动静。

    “诸位为何如此?”牛鼻子道士见状大惊,他见着面前一群官员如此行事,不太清楚出了什么事情,起身便要上前搀扶,却被宇文温拉住。

    “道长,他们在修道,就不要惊扰了。”

    “这修的是什么道,世间哪有如此修道之法?”

    “他们修的,是官道,与道长有所不同。”

    “只是这其中莫非有误会?他们称呼道友为什么公,莫非道友身份有异?”牛鼻子道士总算有些开窍了。

    “啊,我并非道士,方才一直未能说清,道长还请恕罪。”宇文温也不想隐瞒,再装下去尴尬症又得犯了。

    “原来是居士,居士沉沦人世,却能一心向道,也是颇为难得的。”牛鼻子道士恍然大悟。

    宇文温闻言无语,这位能够和人正常对话,可却是不太通世事,各种表现有些“蠢萌”,他只觉得沟通起来颇为无力。

    说些人情世故,对方不太懂,要讨论修道的专业术语,宇文温根本就不懂,所以完全无法深入交流,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控制住这位道长,搞清楚那大爆炸到底怎么回事。

    在宇文温看来,大爆炸弄出的动静,绝对瞒不住邺枭的耳目,要是这些余孽四处打探,摸清楚牛鼻子道士当时用了什么材料“炼丹”,搞不好就能反推出火药的配方来。

    想到这里宇文温忽然一个激灵,他光顾着打脸,却耽搁了寻找牛鼻子道士“同党”的事情,要是这家伙不是一个人,那“同党”搞不好还在外面,要是被什么人先弄到手,那事情就真是无法挽回了。

    啪啪声中,刑部和一众官员的脸已经红肿起来,看上去一片红彤彤颇为壮观,宇文温想到火药之事瞬间便没了打脸的兴致,但就这么放过又有些不甘。

    正所谓瞌睡遇见枕头,宇文温正要找台阶下,结果台阶就出现了,而且是一个不能不下的台阶:他岳父尉迟顺来了。

    面无表情的尉迟顺,背着双手走到牢门旁,身后跟着张鱼和张定发,两人见着宇文温安然无恙俱是面露喜色,尤其张鱼几乎要立刻冲进来。

    见着一众秋官府的官员在自抽耳光,尉迟顺没有说话,见着身着布衣的女婿安然无恙,总算是放下心来,他特意晚一些进来,就是要让女婿出气。

    出去后他再好好的和女婿算账!

    不过尉迟顺也注意到宇文温身边的那个道士,还有身后那几个歪瓜裂枣,为防有变他决定还是先把女婿叫出来再说,免得被同牢犯人狗急跳墙挟持,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尉迟顺准备打破僵局时,宇文温忽然面露悲愤的窜了上来:“岳父,无端端便受了牢狱之灾,您可得为小婿做主啊!!”

    毕竟知根知底,宇文温还是颇为有良心,没有假哭之类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举动,只是“悲愤”的陈述了自己那一场“不堪回首”的遭遇。

    “郡公,郡公!!”又有人喊着,他从通道后跑来,身着官服年纪不小,后面还跟着一众随从,见着宇文温和尉迟顺,还有跪了一地的官员,他面色焦虑的来到两人面前便躬身长揖:

    “在下秋官府大司寇,驭下不严西阳郡公受惊了!”

    宇文温强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瞥了一眼面前之人,大司寇也就是隋之后的刑部尚书,大约等同于后世的司法部长。

    这位大司寇年纪不小,他觉得一脚踢下去怕是会出人命,所以那冲动好歹忍下去了。

    “大司寇,西阳郡公无端端被捉进大牢,又差点被人给害了性命,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置?”尉迟顺冷冷的问道。

    抛却女婿“自作自受”的因素,他对大牢的也是极度恼怒,新抓进来的犯人还没过堂,未知清白与否就被掌囚等狱吏任意鱼肉,真是让人发指。

    “一应涉案之人,在下定当严惩不贷!”大司寇斩钉截铁的回答。

    面前两位并非他的上级,但也不是下级,若按实际地位要在他之上,安固郡公尉迟顺他知道,目前还没有新官职,而西阳郡公宇文温,是方才刑部派人告知,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宇文温作为州刺史是外官,他作为秋官府大司寇是京官,双方的官职品秩相同,但是对方的爵位是公爵,又是宗室,他不过是侯爵,用“本官”和“下官”不太合适,所以自称便直接用了“在下”。

    “那本公就等大司寇破案,给个说法了。”宇文温淡淡的说道,“这位道长也是无辜之人,不知大司寇准备如何处置?”

    “既然西阳郡公说是无辜之人,那就立刻释放。”

    “道长,一并出去吧?”宇文温回头招呼牛鼻子道士,随即和岳父点点头,向着牢房外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又转身向身后那群跪地的官员说道:“莫要抽了,这大牢污浊得紧,要抽就抽那些老鼠吧。”

    。。。。。。

    押房,换过衣服的宇文温正和岳父解释,解释他被禁暴抓进大牢的原因,基于某种愧疚的心理,宇文温决定岔开话题,所以讲了没几句便说起了大爆炸的事情来。

    “你说那很可能是炼丹时出的意外?”尉迟顺有些意外,那大爆炸动静不小,他在府里都隐隐约约听到声音,虽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察觉此时很可能与火药有关。

    “正是,那位牛鼻子道长,似乎沉迷于炼丹,也许是吃丹药太多,脑子都有些不好使了。”

    “我已派人去现场勘察,严禁他人入内,就是不知道现在进展如何。”尉迟顺说道。

    “关键就是抓同伙,把最近这段时间和他们接触过的人全部弄清楚,一个个都要过关!”宇文温面露狠色,火药一定要保密,配方决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泄露出去。

    “是啊,炼丹要有材料,他们买过什么,用过什么,运过什么,总会有人知道些。”尉迟顺沉吟着,宇文温见着转移话题成功,不由得想起方才的事情来。

    方才那个和他换装“替身转运”的年轻犯人,已经被人“废”了,听到岳父说那位捂着裆部哀嚎的惨状,宇文温不由觉得那话儿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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