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方只出来一二十人,那就趁早歇息不用再想了,就算他们这个什参加,可别处被关押的同袍也不会参与,因为成功的希望太渺茫了。
事前说好要起事,事到临头却反悔,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吴六等人忍了数月,眼见着一次次暴动刚露头就被血腥镇压,不由得他们不小心。
所幸事情进展顺利,又有几间牢房的栅栏门被打开,见着已经有数十人跑了出来,吴六的心情十分激动,就在这时情况突变,避风的周兵发现了异常。
“你们怎么。。。有人逃出来了!!”
刚从牢房里逃出的俘虏们见事情败露,一部分人嚎叫着冲向闻讯赶来的周兵,一部分则跑向其他牢房,他们之中似乎也有开锁能手,而有数人则是向张顺、吴六他们这边跑来。
“快,开锁,我们走!”张顺喊道,话音里充满兴奋,吴六也是强压着激动,他将早已攥在手心的缝衣针插进锁孔,只是拨动了几下便将铁锁打开。
“怎么这么慢?”外面赶到的几人问道,当先的就是那络腮胡,张顺笑了笑说铁锁有些麻烦,其他人则跑出牢外,喊杀声响起,似乎敌我双方已经短兵相接,而箭楼上也响起了刺耳的锣声。
今夜风大,许多周兵都躲起来避风,吴六望向寨门方向,发现那里都没有人把守,这是个天大的机会,他们赌对了!
“按说好的,你们出几个人去开锁,把大家都放出来!”络腮胡大声喊着,张顺看向什长,见其点点头于是让吴六去打开其他牢房的门锁。
叫喊声越来越多,营寨守军开始调动人手弹压,箭楼上的哨兵们不停射箭,俘虏们都是穿着白衣十分显眼,不过许多人都把衣服脱下,除了几个倒霉蛋外大部分人都躲过冷箭。
吴六动作很麻利,接连开了三个牢房的铁锁,可就在他即将去开第四个铁锁时,忽然觉得不对劲了:没有人从牢里出来。
开锁时他和同伴都大喊着“大家快出来,一起逃”,可是到现在为止他打开的牢房没一个人走出来,转头看去,那些牢房里的俘虏个个无动于衷。
惊慌、疑惑、害怕,各种表情都有,但是没人敢出来,吴六瞥见一人似乎想起身,却又被旁边的同伴拉住,那人犹豫了片刻随即坐下。
“出来啊!走啊!想累死在这里不成!!”吴六咆哮着,昔日同袍如今已吓破了胆,牢门已经打开竟然还不敢奋力一搏,他觉得自己白忙活了。
回头看向面前这个正准备撬锁的牢门,里面那十个人漠然的看着他,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吴六一咬牙用缝衣针将铁锁撬开,对着这几个人大声喊着:“走不走,要留在这里下崽不成!”
没人回应也没人起身,牢房里的人都低下头,没人敢跟他对视,吴六见状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都是吓破胆的废物!”
经过数次暴动失败之后,许多人都已经被吓住,又有人时不时告密,很多还在策划中的事情随后露陷,按着一人犯事全队连坐的残酷规定,敢起心思逃跑的人越来越少。
在吴六看来,今夜他们成功破牢而出,又帮着其他人开了牢门,如果大家能够奋力一搏,冲出营寨后至少有一半机会逃生。
他们打的主意是浑水摸鱼,呼啦啦数百人冲出去后那些往南逃的人吸引周军注意,他们则是转向西北逃进山里,虽然这样子是有些不地道,但至少也给了大家一个活命的机会。
夜幕下野地里一片漆黑,一百个人里怎么着都能有三、四十人逃到江边,至于是谁能顺利入水,那就听天由命怨不得别人。
结果这些人连牢房都不敢出,宁愿做苦力累死也不愿意放手一搏,既然如此吴六也懒得浪费口舌,他领着同伴冲向寨门方向,那里已经有同伴在撬锁。
“快走,周兵要围上来了!”什长招呼着吴六,身后跟着几个人都是同一个什的伙伴,吴六躲过射来的一只羽箭,瞥了四周一眼,发现己方的人数似乎没什么变化。
先前打开的牢房里,依旧缩着许多人,那些人似乎和方才的一样,不敢踏出牢门逃生。
“门开了快走!!”寨门方向传来喊声,吴六闻言心中一喜,又有许多人跑过来,是络腮胡等人弃了守军不管要往外冲。
“快走,别理这些胆小鬼了!”张顺在后边喊着,吴六等人向着缓缓拉开的寨门拔腿就跑,然而没跑几步却见那寨门定住了。
“快开门,快开门啊!”有人急得高声大喊,可那两扇寨门无论怎么用力都拉不开,有人从只有狗能钻过的门缝看出去,发现寨门在外边用铁链拴着。
“门外加了铁索,不可能打开的,我们中埋伏了!”
此言一处,寨门处围拢着的人们面色一变,他们身后忽然火光闪耀,许多手持刀牌、长矛还有弓箭的周兵围了上来,这和先前散漫的表现形成鲜明对照。
“是谁!是谁出卖我们!!”(。)
第一百零四章 本官有只猫()
郝大胆闻言愣住了,他不太懂这个时候说故事有什么含义,不过宇文温有时说起话来就是这么不着调,他便认真的听着。
“本官有只猫。”宇文温开始讲故事,“它被关在一个木箱里。。。”
“木箱里放着一只鱼,一只刚死掉的鱼,这条鱼浸过毒药,猫若是吃了就会死。。。”
“鱼用一条线挂着,猫抓不到,但是挂鱼的线绑在一炷香上,香在烧着,迟早会烧断线。。。”
“本官知道线肯定会烧断,鱼肯定会落下来,只是不知道那猫什么时候吃鱼,也许是马上就吃,也许是等饿了再吃,但迟早它都要吃。。。”
“猫在箱子里,本官看不见猫,也听不见猫的声音,那么在没有打开箱子之前,这只猫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死了。。。”
“你觉得这箱子里的猫是死是活?”宇文温问道。
郝大胆无语,他虽然听得懂宇文温说的每一句话,可是最后这个问题有些怪,无论答什么都有可能,但他还是搞不懂宇文温为何提起猫。
“把猫换成陈军俘虏,把箱子换成牢房,把鱼换成武器,把吃鱼就死换成拿起武器就暴动。。。”宇文温笑着解释,“你觉得牢里的俘虏有了武器,是老实听话还是会暴动?”
“这。。。末将觉得都有可能。。。”郝大胆答道,他似乎懂了,但似乎又没懂。
宇文温说一块瓦片,或者一块石头都可以做武器,陈军俘虏们有了这东西,也许会老实,也许不会老实,那么就会出现两种可能。
但是人心隔肚皮,周军不太可能识别出哪个俘虏会出问题,只有到牢里出现暴动时,才能真正知道他们之中哪些老实哪些不老实。
郝大胆听完点点头,不过宇文温还是看出来这位有想法,所以他决定不再玩梗,于是转入正题:“千日防贼,你觉得能做到么?”
千日防贼当然不可能,成日里心惊胆战,几个月也就罢了,要是持续上几年那真是要人命,郝大胆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不太理解和俘虏有什么关系。
“不怕贼来偷,就怕贼不来。”宇文温说道,“贼不来,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来,只要他一来就抓,从此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使君是把俘虏们当贼?”郝大胆还是没转过弯。
“是把那些想逃跑的俘虏当贼,其他人只要老实做事,饭管饱,衣服管够,有病给治。”宇文温循循善诱,“想逃跑的,只要有机会就起心思,那本官就给他个机会。”
“来多几次,想逃跑并且付诸行动的全部死光,剩下的人自然是不会再有念头,不但如此,对于别人的鼓动也会无动于衷,甚至会告发。”
“让他们人人自危,不敢相信别人,老老实实听话,你们看守起来也轻松些。”宇文温说完喝了杯水,“俘虏有数千人之多,我军兵力紧张,哪里能时刻盯着,一旦出事那可就是大事。”
说到这里,郝大胆算是回过神来,宇文温的这种所谓的‘钓鱼执法’确实有效那些处心积虑想逃跑的俘虏冒头,然而其余不知情的俘虏却不敢参与。
张顺是郝大胆收买的暗线,也是这次逃亡行动的发起人,是张顺不遗余力的鼓动那些俘虏起事,纠集了六个什的人,结果这六个什昨晚起事后,没有其他人愿意跟进。
有的牢门已被打开,可是里面的俘虏没一个敢出来,所以最后被当场射杀的只有那六个什,尸体一共五十九具,剩下没死的那个人就是张顺,他已经趁乱躲到一边去了。
“没了五十九个人,就是没了五十九个壮劳力,但是本官认为值得,有前车之鉴在,想必没人再敢乱来了。”
“使君,是否还要这。。。钓鱼?”郝大胆问道。
“,但要过一段时间后再进行,太频繁的话没有鱼会咬钩。”
郝大胆告退,宇文温看着卷宗陷入沉思,他早已有了觉悟,这种事情确实损了些,不过他觉得十分有必要,所谓‘钓鱼执法’,用在治民上是天怒人怨,但是用来对付特定人群十分有效。
后世某超级大国,对付‘潜在恐怖分子’的方法就是钓鱼:听说你对社会现状不满?不如去袭击超市吧!用刀砍效率太差,买把枪如何?
手枪?手枪不给力,买把长枪去地铁站扣扳机,不过半自动还是不给力,买把自动步枪去扫人群!
你说怕被条子打成马蜂窝或者一枪爆头?没问题,我这里有重型防弹衣和头盔便宜卖了!你觉得用枪扫射太麻烦?没问题,我介绍卖家给你,搞几个遥控大炸弹去‘轰隆隆’!
你说不知道哪个地铁站人流最多?没问题,我这里有详细的人流统计单,每个站的人流高峰期在哪个时间段都有,你说要录制发出正义的呐喊?没问题,我帮你布景指导摆姿势,连正义呐喊的都有,有摄像机帮你录!
来吧兄弟,东西都买齐了,也录好了,选个时间动手吧!
明天晚上七点?很好,很好,你被捕了!涉嫌策划恐怖袭击,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一个原本只在心里有想法的人,在特工的诱导下,由一开始的持刀袭击,升级到买了爆炸装置,选定人大的袭击对象,定下袭击时间,然后在走向最后一步时被捕。
这就是诱导潜在犯罪者犯罪然后将其逮捕,大名鼎鼎的钓鱼执法,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触发潜在的病毒,在其发作之前立刻扑杀,这种钓鱼执法对付特定人群极其有效,对于宇文温来说,陈军俘虏里一直想逃跑、暴动的人就是这样的特定人群。
战败被俘,有的人已经吓破了胆,可是有的不过是随大流,心里想的就是日后趁机逃跑,当然一个人逃成功几率不大,那么鼓动其他人一起跑就是理所当然。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一个看起来老实的俘虏心里在想什么,宇文温和手下们都很忙,不可能整日里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游戏,所以就要钓鱼执法。
有想法敢付诸实施的全部‘扑街’,有想法却不敢付诸实施的见了会打消念头,而本就没有想法的更是不敢有念头,这样就够了。
这么多的俘虏,只有老实了才好用,才敢放心的用,若是成日严防死守时间太长没人受得了。
“听话了,人才好用。”宇文温自言自语,他又展开一个卷宗,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这么多精壮的汉子,光是修河堤挖沟还是有些浪费呢。。。”(。)
第一百零五章 水之力()
三台河畔,新落成的巴州军器监分部正在运行,许多工匠四处忙碌着,监内分成几个区域,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座炼铁炉。
炼铁炉已经运行了一段日子,今日巴州刺史宇文温亲临现场,视察这两座凝聚了工匠们心血的炼铁炉,军器监的吏员们担心现场危险,一个劲的劝上官远离,不过宇文温并意。
旧的城中军器监炼铁炉暂且不说,这新的炼铁炉和军器监分部他让杨济参与了规划,安全程度可要比原先的高很多,即便是炼铁炉漏铁水也是往三台河里流。
“工匠和杂役们的住所都安排好了么?”宇文温问道,因为这里位于城北郊三台河边,距离西阳城有些距离,方便工匠、杂役做事,附带建有住所让他们居住。
“回使君,房间还有多的呢。”工部中士答道,工部中士负责百工,为正二命。
“上次出的铁如何?能用么?”他问道,跟在一旁的冶工下士汇报说出铁顺利,而冶工下士还有铸工下士相继作了汇报,说炼出的铁已经可以农具。
下士,是周国官制中最低一阶,为正一命,虽然卑微但却是个官,俸禄一百二十五石,还有中士,为正二命,俸禄二百五十石,不过巴州监这种小州军器监,除了工部为中士外,只有低阶的下士。
“这样便好,百姓们即将开荒农垦,急需铁制工具。”宇文温满意的点点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利其器”他也是绞尽脑汁。
耕和战,都需要一个的东西:铁。耕田种地需要铁制工具,例如锄头、铲子、镰刀、铡刀以及正在推广的曲辕犁,而作战就更不用说了。
刀具、矛头、枪头、箭镞、铠甲、头盔,还有马镫等各式各样的辅助工具以及材料,这都离不开铁,巴州本不产铁矿,所以军器监是靠别州供应铁矿或者铁料进行再加工。
炼铁是大头,炼铁就需要高温,要高温就得火烧得旺,那么如何让火烧得旺就是关键,首先是燃料木材、木炭要充足,其次是要鼓风。
炼铁炉需要鼓风火烧得更旺,也就是让炉温更高,这样才能有效的炼铁,常见的炼铁炉鼓风是用皮囊,又叫做‘橐’,皮囊风量较小要多个一起使用,一座炼铁炉要用上许多个皮囊。
许多皮囊共同给炼铁炉鼓风,一般是排在一起又叫“排囊”,可即便如此鼓风效果不怎么样,所以宇文温让人制作了木制风箱。
木制风箱可以做得很大,容量大那么一次性鼓风的风量就大,来回不停的鼓风那么就能保证炉火旺盛,不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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