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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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1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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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见女子有些害怕,便没有描述野牛掉下山崖后的惨状,很快转移话题,说起美洲来。

    皇朝开拓北美,历时数十载,如今已有数十万户移民在北美的大平原上开荒、定居,那里,不再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蛮荒之地。

    因为中原到美洲的火轮船定期航线开通,北美西海岸嘉州又有了向东跨越群山、戈壁、大漠抵达大平原的铁路,所以中原百姓要前往北美大平原十分方便。

    “那大平原可是好地方,一马平川,都是望不到头的肥沃土地,又不缺水,真是好地方,不说种麦子,就说种植精选品种的玉米、土豆,亩产很大。”

    “不过呢,那地方太平整了,冬天寒潮一来,都没有山川阻挡,温度骤降,冷得厉害。”

    “亏得官府有准备,不然寒潮一来,人畜得冻死冻伤一大片。”

    “那里,夏秋之际又容易刮龙卷风,你知道么,那龙卷风宛若天柱,连接天地,能把地上的东西卷上天,远远看上去宛若妖龙现世,恐怖得紧。。。”

    女子听得紧张,问:“那龙卷风若来,如何是好?”

    男子回答:“首先房屋得用砖砌,还要备好地窖,若所住地区正好在龙卷风经过路上,就只能自认倒霉,一家人和牲畜躲在地窖里,待得风暴过后,再重新起房子。”

    “你放心,那龙卷风又不是常有,也不会施虐整个大平原,不然朝廷如何有信心组织百姓在那里拓荒、定居?”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一处广场。

    广场中间有喷泉,喷泉池边有一只石雕大龟做即将出水状,许多游人聚集在大龟面前,往池里扔东西,不知在做什么。

    又有商贩在广场边上叫卖小食,许多孩童在广场上追逐打闹,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让整个广场充满活力。

    男子领着女子往喷泉边大龟方向走去,又掏出一枚“元和通宝”,将其塞到女子手中:“呐,这里是西阳有名的许愿池,把铜钱扔进池塘里,再在心中对着大龟许愿,那愿望就有可能成真。”

    “为何是一只大龟呢?”女子问,满是迷惑的看着男子。

    男子讲解:“这就是西阳有名的白龟报恩故事中的白龟呀,你看看,这大龟通体白色,不就是白龟么?”

    “我跟你说,这白龟的嘴巴可厉害了,名为‘真言之口’,若是你把手放到它嘴里,然后当着它面说假话,就会被它咬断手!”

    男子说完,带着女子排队,女子看着那石雕白龟,想着‘真言之口’,颇为好奇。

    轮到他俩站在白龟前,各自将手中铜钱扔进喷泉池,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许愿完毕,女子正要离开,却见男子将右手伸进那白龟张开的嘴里。

    “我来证明,这真言之口不会错。”男子如是说,笑吟吟的看向女子。

    女子看着他,又看看那伸进白龟嘴里的手,眼中满是期待和担心。

    微风忽然停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余树人,真心喜欢岑照临。”

    这段话,让女子身后侍女听了惊得目瞪口呆,而男方跟班听了之后尴尬得左顾右盼。

    旁边的游人听了,惊讶的看着这对男女。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女子惊得抬手捂嘴,满是震惊的看着男子,激动万分,随后面颊泛起红晕。

    还没等她说什么,却听惨叫声起:余树人痛苦的往回扯手,但手被白龟死死咬住,怎么也拔不出来。

    那一瞬间,岑照临大惊失色,脑袋一片空白,急得冲上前,抓着余树人的右手,想要帮他把手从白龟嘴里拔出来。

    跟班见状面色一变,就要上前,却看见了什么,停下脚步。

    不一会,手好不容易出来了,可却只剩下了袖子。

    岑照临看着空荡荡的袖子,心如刀绞,险些昏厥,却见余树人笑眯眯的把袖子一甩,随后“长”出新手。

    原来这是骗人的!

    岑照临急得眼眶发红,眼泪水就要溢出来,却见余树人“长”出来的右手上多了一个东西。

    “当当当当当,这是送你的礼物。”余树人将手伸到对方面前,道歉:“我昨日发工钱,买了这个北美牛角镇纸,送给你当礼物。”

    北美牛角制品可不便宜(相对而言),岑照临知道以余树人在西阳打暑假工的收入,要买这不大的美洲牛角制品,恐怕得把一个月工钱都花光。

    接过对方的礼物,她心中满是幸福,想起方才的一幕幕,面颊发烫,心如鹿撞。

    旁边围观的人,看着这对男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人由衷叹道:“少年郎,你可真有一手啊!”

    余树人笑眯眯的摸着头,回答:“嘿嘿,见笑了,见笑了。”

    岑照临紧紧攥着心上人送的礼物,听着旁人的议论,脸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低着头和余树人离开,转到广场边上的长椅坐下。

    看看侃侃而谈的余树人,看着对方五官分明的轮廓,她羞涩的低下头,心中琢磨:

    所以,余树人,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

    岑照临之父岑文本,是门下省谏议院纳言,位列宰执,地位非同小可,所以,作为大家闺秀的岑照临,虽然追求者众多,却不是一般人家的郎君可以接近的。

    这个军校生余树人却脱颖而出,引起了岑照临的注意,很快获得她的芳心。

    但是,当岑文本知道这个军校生和幺女交往之后,没有反对,只是叮嘱岑照临,男女交往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也就是可以正大光明交往、碰面,但不能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绝不能有什么逾越礼制的行为发生。

    由此,岑照临觉得余树人的真实身份不一般。

    若说出身士族,首先士族地位已经不复从前,即便是五姓七望子弟,已没了高人一等的架子,开始从军、经商,当年的傲气消散许多,哪有余树人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其次,士族里没有余氏郡望,所以余树人不可能是士族子弟,也不是寻常平民出身。

    她多方打听,发现朝中五品以上官员,虽然有姓余的,但没哪家有一个名为“余树人”的郎君。

    考虑到如今皇室、宗室子弟多用“余”姓化名入学读书,据说假期还得勤工俭学做“假期工”,所以,岑照临判断这位是宗室子弟。

    那么,他是哪个宗王系的?

    宗室诸王大多分封边疆,譬如辽北、北海、河中以及海外北美洲等地,各王家眷基本都在封地,所以岑照临觉得余树人不太像是外镇宗王子弟。

    不过,留在中原的宗室子弟人数也不少,除继承爵位的嫡子外,大多化名读书。

    要么从文参加科举,要么从武读军校,科举中选或者军校毕业后入仕、从军,踏上仕途、脱离宗籍,不需宗禄、自食其力。

    岑照临想尽办法打听,依旧无法弄清楚余树人到底是谁,问对方,对方总是说出身寻常、家住黄州。

    她觉得父母应该知道,却不好意思去问。

    岑照临想着想着,不由得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余树人。

    余树人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有见识,博学多才,十分健谈,还体贴细心,她和对方相处了一段时间,隐隐约约有了别样的感觉。

    夏日炎炎,余树人见不远处有商贩卖冷饮,便要去买,岑照临却抢先一步:她不让侍女效劳,自己去买,不想余树人误会自己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

    主仆二人往商贩那里走去,留下余树人独坐长椅,跟班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看着岑照临的背影,只觉赏心悦目。

    熟悉的刹车声响起,余树人循声看去,却见广场边道路上停了几辆汽车,车上跳下数名身着制服的男子,直奔他而来。

    在广场边巡逻的几名巡警见状如临大敌,只道竟然有狂徒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犯事,正要上前拦截并吹哨,却见来人出示了证件。

    余树人看着那几人往自己这边跑来,下意识看了看岑照临那边,随后从长椅上“弹”起来,刚要对来人说些什么,却已经晚了。

    来人看得明白,他身边除了跟班,并无女子,于是行礼说到:“太子殿下,请速回行宫!”

    往回走的岑照临听到了对话,看见几个人向“余树人”行礼,停下脚步,手中所拿甜筒冰激凌跌落在地,身旁侍女惊得目瞪口呆。

    太子殿下!

    你是皇太子!

    无比震惊的岑照临捂着嘴,睁着大眼睛,看向“余树人”,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神。

    化名“余树人”的宇文,因为身份被当场拆穿,尴尬得手足无措,气鼓鼓的瞪了来人,跑向岑照临,苦笑着:“照临,你。。你听我解释。。。我。。。我。。。”

    自知坏了太子好事的侍卫,硬着头皮跟上来说:“太子殿下,请速回行宫。。。”

    宇文知道若不是事态紧急,侍卫们也不会这么不识相,听到“速回行宫”,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心中一惊,顾不得那么多,向岑照临说:“我,我改日向你解释,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往汽车那边跑,跑了两步,停下,吩咐侍卫:“你们几个,送女郎回府!一定要把女郎安全送回去!”

    岑照临看着“余树人”离去的背影,脑袋一片空白,她想过很多可能,却独独没想过这位会是当今皇太子。

    满脸惊喜的侍女,在一旁低声喊着:“女郎,他是皇太子呀,他是皇太子呀!”

    几名侍卫上前,恭敬行礼:“女郎这边请,某等护送女郎回府。”

    岑照临只觉得胸膛被巨大的幸福塞满,口中喃喃:“难怪、难怪父亲视若无睹。。。”

    。。。。。。

    西阳城郊行宫,跳下车往宫里走的宇文,气鼓鼓埋怨侍卫:“眼睛,尔等眼睛长哪里去了!脑子呢?不知道寡人今日有要事?!”

    几个侍卫苦着脸回答:“殿下!卑职当时只看见殿下独坐长椅,没想到,没想到。。”

    “你们几个真是,唉!!”

    宇文继续往前走,虽然身份被拆穿确实让他恼火,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他对岑照临是真心的,如今火候差不多,他也该提亲了。

    想着将来不久,两人便能长相厮守,宇文心跳加速,又问:“到底是何事,急着让寡人回来?”

    “殿下,罗马国公主随使节团乘坐火车抵达长安,皇后殿下来电,让殿下速回长安。。。。”

    宇文猛地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侍卫猝不及防,差点就撞上,随后被宇文抓着肩膀摇:“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殿下,罗马国公主已经抵达长安,皇后殿下。。。”

    “哼!”宇文转头就跑,往宫里跑去,臭着脸,沿途宫女、宦官见状纷纷避让。

    方才的满心欢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宇文一想到将来要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异国女子做夫妻,心里就闷得慌。

    我喜欢的是岑照临,不是罗马国的公主!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跑得越来越快,一心想要找那个人“主持公道”。

    冲到花园里,老远就看见“那个人”站在凉亭旁,然后旁边还有一人,正是岑照临之父、纳言岑文本。

    未来丈人在此,宇文瞬间冷静下来,很快“减速”,做若无其事状走来。

    须发有些花白的岑文本,瞥见皇太子突然跑过来,不解何意,只能当做没看见对方一路狂奔,却听耳边传来说话声:

    “小子,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曾祖?”

    声音中气十足,源自一人。

    那人沐浴着阳光,须发皆白,却负手而立,腰骨宛若劲松般挺直。

    一脸皱纹但精神矍铄的宇文温,看着年轻的曾孙,眼光里满是慈爱。

    宇文赶紧向曾祖父行礼,又向坐在凉亭里的曾祖母行礼,随后老老实实来到曾祖父面前:“孙儿无事,只是想念太上太皇了。”

    “是么,这不早上才见过,笑眯眯的出了门。。。。。”宇文温眯着眼,促狭的看着曾孙。

    曾孙今日去做什么,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坐在凉亭里的尉迟炽繁,担心老伴捉弄人,赶紧给曾孙解围,让他过来坐坐。

    同样坐在凉亭里的萧九娘、尉迟明月以及陈,也如尉迟炽繁般满头银丝,她们昔日容颜不在,但气色却不错,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年轻的皇太子,宛若看到了当年的宇文温。

    年近六旬的陈,此刻坐在一旁给白鹦鹉“一撮毛”喂食,大家都已经老了,唯有年纪最小的她还保留着几分容姿。

    昔年的北斗七星,如今只剩下五颗,年长的张丽华、杨丽华,已于前两年相继离世,剩下的五人,继续陪伴着宇文温,一起走完剩下的人生路。

    岑文本见着祖孙一家人其乐融融,赶紧告退,向宫外走去,临出院门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凉亭。

    那个身影,依旧挺拔,一如当年他中进士时看到的一样。

    这位明德天子内禅迄今已有二十五载,期间由太上皇变成了太上太皇,但明德天子的功绩,依旧铭记在众人心中,岑文本对于太上太皇的尊敬,和其他人一样是由衷而发。

    岑文本出生于明德元年,在明德年长大,在明德年读书求学考科举,在明德年金榜题名,以进士出身入仕。

    在明德年末,他随着天子北伐碛北,亲眼看到了《燕然山铭》。

    然后,看着这位明德天子内禅,成了太上皇。

    新君即位,享国二十三载,因病不治,龙御归天。

    接着,满朝文武又看到了白发苍苍的明德天子,看着明德天子站在御座前,将天子冠冕戴在新君、其孙头上,次年改元“元和”。

    岑文本这一代人,已经打上了“明德”烙印,在明德年间长大,目睹皇朝不断对外扩张。

    中原的版图空前庞大,南境跨越南洋直达澳州;西境直接和波斯接壤,将葱岭以西的河中地区收入囊中;北境常年可见极光,东境抵达万里之遥的北美,将其化作“新中原”。

    陆上,有铁路、电报线连接边疆,海上,有火轮船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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