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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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1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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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日。

    上水走完“黄河三峡”的时间从三个月缩短到三、四日,这样的奇迹,是大家事前不敢想的。

    当新式交通工具出现,导致运输能力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运输成本大幅下降,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影响,朝廷必须适应,不可能视若无睹。

    而造成一系列影响的根源,不仅仅只有黄河漕运通畅。

    在洛水试航的利川号,当时的上水航速大概是每小时四十五里,这个速度在黄河、长江等水流湍急的河流会降低,但在永济渠和通济渠,其上水航速应该差不多。

    也就是说,当螺旋桨推进的火轮船航行在这两条运河上时,其上水航速能够稳稳保持在每小时四十里,而且新式火轮船的一个重要技术指标,就是能连续航行一日以上。

    这就意味着一日千里(平均时速四十里,航行二十四小时,等于九百六十里)成为常态。

    如果采取沿途拖船接力拖行驳船的航运策略,这就意味着两条运河上,运输速度连续数日都能保持一日千里的状态。

    永济渠和通济渠,全长大概都在两千里左右,新式火轮船走完永济渠或通济渠全程,理论上耗时不过两日半左右。

    考虑到航道拥挤问题,上、下水船队必须交错、避让航行,实际走完全程的时间必然增加,预计大概是五、六日左右。

    这同样意味航运成本的进一步下降,还有运输能力的进一步增加,河北、河南、淮南地区的人员及物资流动速度和频率大规模提高。

    对于朝廷而言,这意味着户籍管理、税收、治安、司法等各项问题进一步复杂化,如果不对现有体制进行改革,根本就适应不了这么剧烈的变化。

    譬如,一个户籍在幽州的百姓,在当地官府登记的田产是两百亩,但因为交通便利、商业发达,他却选择到长江北岸的扬州“务工”或者经商,如此一来,此人的租佣调该怎么征收?

    幽州和扬州隔着那么远,若两地官府都对这个人征收租佣调,当然不公平,但若两地官府都无法对此人征收租佣调,意味着税收损失。

    或者,这个人在扬州犯了事,欠债不还、打架斗殴,杀人或者被杀,案子该由谁来判?

    若扬州官府判此人流放澳州,却没能及时和幽州官府通气,由此引发的一连串问题,谁负责?

    之前,即便有了明轮推进的火轮船,大体上来说百姓不会远离自己的家乡,幽州百姓可能最多跑到相州或者黄河边,成为“流动人口”。

    那么两地官府相互协作,好歹也能勉强实现对这些“流动人口”的有效管理。

    以后,交通更加便利,户籍在幽州的百姓,跑到长江边的扬州务工、做买卖,由此形成大量远距离流动的人口,其管理问题会变得更加复杂。

    如果朝廷不针对性的进行制度建设或者改革,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社会问题。

    这只是民生方面问题的一个缩影,当交通变得愈发便利,人员、物资运输能力实现“一日千里”,那么中枢对于辽阔国土的控制能力必然增强。

    由此引发的一连串影响该如何应对,也是宰执们必须考虑的问题。

    以前,从岭南广州到关中长安,走陆路(水陆转换)大概要两个月,当明轮蒸汽船出现,时间缩短到一个多月。

    等到靠螺旋桨推进的蒸汽船普及,这个时间也许会缩短到一个月内。

    岭南是这样,交州、南中、辽东、辽西、河套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大周国境内,各条能通航火轮船的水系沿岸及周边地区,其总管府、州、郡、县各级官署的公文往来、人员调动,速度会出现质的变化。

    官方驿传是这样,民间邮政也是如此,这就意味着中枢对地方的控制力大幅加强,而边远地区的“离心力”下降。

    还有,随着航运能力出现质的变化,军队的调动速度也会变得更快。

    对外,一旦边疆(河套、南中、交州、辽东等)有外敌入侵或者出现驻军叛乱,朝廷派出的援军可以更快抵达。

    对内,若总管府辖境出现民变,总管府调兵的速度会更快,或者当某处地区发生动乱,中枢的调兵速度也会加快。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中枢必须对全国(尤其航运便利地区)的军事布局重新进行调整,调整各精锐军队的驻防地,也要对行政区划进行调整,对各项户籍制度、司法制度进行调整。

    这一系列的变化,全都是由于航运能力脱胎换骨,实现了一日千里所致。

    而起因,就是螺旋桨推进蒸汽船的实用化。

    可以说,螺旋桨推进蒸汽船普及后,必将导致时局出现巨大变化,政事堂诸公必须适应这样的变化,也得让朝廷(中枢)适应这样的变化。

    变法(改革)势在必行,但该怎么做,需要从长计议。

    今天的政事堂会议,天子和三高官官们自然不会马上就议出个子丑寅卯来,主要会议内容,就是听取太子宇文维城及主要技术人员对新式火轮船的介绍。

    随着新式火轮船的试航成功,太子作为“项目总负责人”,收获巨大声望是理所当然,但这样的声望,却不会对皇帝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宇文温见着儿子向宰执们介绍新式火轮船的性能,各种技术参数信手拈来,心中高兴,真的很高兴。

    自古太子难做,尤其皇帝年富力强、迟迟不“退休”时,步入成年的太子会很郁闷:表现太好不行,表现太差也不行。

    带兵打仗,打胜仗了,“老头子”担心太子趁机拉拢大将;若打败仗,“老头子”觉得日后太子守不住江山。

    监国,表现好了,“老头子”担心太子结交重臣;表现差了,“老头子”觉得太子迟早败家。

    左右为难之下,要么太子被废,要么太子铤而走险,送“老头子”提前归西。

    现在,太子“搞科研”,既能锻炼能力、刷声望,又不会威胁皇权,最重要的是,他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科技、工业体系,有了可靠的继承人。

    宇文温用三十年时间,投入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才收获了螺旋桨蒸汽船这枚硕果,那么,下一个三十年,就由他的儿子甚至孙子来奋斗了。

    这样一个美好的未来,真让人期待啊!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一日千里(续)() 
“从燕津港出发,向东横渡渤海,航行六百多里,就能抵达旅顺,若海船能够以螺旋桨推进,兼以风帆借助风力,只要海况尚可,理论上全程耗时能缩短到一日。”

    “以旅顺作为中转港,去辽口或者莱州黄城,都很方便,当然,从燕津直航辽口也是可以的,但这航线的开通不能急,要慎重。”

    “同理,机帆两用船从广州番禹港出发,前往交州龙编港,在海况尚可时,理论上可以在三日内走完全程。”

    “至于去耽罗、琉球、台州、吕州,机帆两用海船的航行时间也会缩短,前提是有充足的燃煤、淡水供应。”

    “但这都是理论状态,毕竟木制船壳耐风浪性较差,如果风高浪急,一样只能窝在港区无法出海。”

    “而且机帆两用船的航速,在顺风时,比不过单纯靠风力航行的五桅风帆船,毕竟火轮船有沉重的机器和燃煤,这是死重,风帆也不够多。”

    侧殿,宇文温正与许绍、郝吴伯交谈,面前摆着几个船模,旁边又放着许多草图和资料,全都与机(螺旋桨推进)帆(风帆)两用船只有关。

    虽然螺旋桨推进已经实现突破,开始实用化,但若用于航海,还有许多不足,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这一点宇文温很清楚。

    火轮船入海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需要烧煤,所以船上必须装载大量燃煤,这就要求火轮船的目的港必须有充足的燃煤,才能确保火轮船能够返航或者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所以,要想将螺旋桨推进的火轮船用于海上运输,必须确保燃煤供应,船本身也得携带大量燃料,在这个前提限制下,火轮船入海就只能跑成熟航线。

    而计划中的跨渤海客运、货运航线想要实现正常运营,加强河北、辽东地区的人员、物资流通,辽东地区就必须大量开采煤炭,存储于辽口。

    单纯的帆船不存在这个问题,不需要携带燃料,直接利用风力就能移动,而五桅帆船的最高航速,老早就超过了四十里每小时。

    但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风向,帆船出海必须等候风信,不能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就是靠风力航海的缺点。

    所以就目前情况而言,帆船和机帆两用船并存是必然的事情,至于纯粹靠螺旋桨推进的火轮船,因为耗煤量很大,势必挤占货舱空间,所以用于长距离海运(大宗货物运输)还不现实。

    许绍和郝吴伯的关注点在内河航运而不是海运,他们当然知道逆水航行时速达到四十里以上的新式火轮船问世后,其意义有多么重大,这玩意一旦普及,天下必然又是一番新面貌。

    从长江下游广陵出发的新式火轮船,抵达三峡出口下游的江陵,全程两千多里,理论上只需要十来天就能抵达(包括路上适当靠泊港口过夜、加煤、检修等)。

    若继续前进,经过水流湍急的长江三峡,还可以一路西进,直达益州,甚至抵达成都。

    很可能全程也就一个月时间!

    这种事情光是想就能让人觉得激动万分,许绍和郝吴伯明白,螺旋桨推进的火轮船,就像最后一根投入炉膛的柴禾,让锅里的水开始沸腾。

    交通便利,随之而来的是中枢控制地方所需成本大幅下降,也就是说,朝廷有更强的运力,将“力量”投送到边疆。

    这种力量,可以是军队,可以是粮食、辎重、甲仗,反正不外乎人员和物资。

    随之而来的大量“流动人口”,也会导致许多问题复杂化,或者出现新的问题,所以朝廷必须做出应对,进行“变法”,改革各项制度,制定各种新政策。

    许绍看着一个新式内河客船船模,为新的航运能力感到震撼,这样的交通、运输工具,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朝廷要县驾驭这样的工具,仅靠民部或者工部已经力不从心。

    民部的转运司,下辖各地转运司和轮船招商局,然而随着航运新一**发展即将到来,靠着转运司来管理火轮船航运肯定会很吃力,效率也不高。

    “所以,要有专管交通运输的‘部’,规格与六部一般。”

    宇文温说道,将自己的构思说出来:“可以称交通运输部,或称交通部,总管水、陆交通运输事宜,还有物资转运,下辖各地转运司和轮船招商局。”

    “当然,道路建设,维护,河道疏浚、维护,这些职责到底归工部管还是这新部管,也得分清楚,免得相互扯皮。”

    “各地户籍管理,包括流动人口的管理,其职能要强化,可以从民部剥离出来,和警察制度相结合,成立一个负责户籍管理、执法、维持治安保证公共安全的部,若如此,新部可以称为‘内务部’。”

    “流动人口的管理,涉及到户籍、税收和治安,内务部对应户籍和治安,至于税收,包括商业兴旺带来的各种税收问题,民部需要强化对应职能,具体如何强化,你们可以构思一下。”

    “或者,将对流动人口及商业、工业收税的职能从民部剥离出来,另成体系,这都是可以考虑的。”

    “还有,工、矿业的发展十分迅速,工场、矿场的总体数量及规模越来越大,工部管理起来十分吃力,有无必要新立一部进行强化管理,也是要考虑的事情。”

    “总而言之,尚书省六部的划分已经不合时宜,需要适当改变,要针对新兴行业进行针对性的制度调整,这需要群策群力,朕一个人说了不算。”

    宇文温滔滔不绝说着,许绍和郝吴伯一边听一边看资料和船模,面色渐渐凝重:显而易见,一个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即将开始。

    朝廷必须适应,适应不了,迟早要出大事。

    一个人骑着代步马行走在田园间,悠然自得,不需要多么精湛的骑术,当坐骑变成一日能走千里的千里马,疾驰在辽阔大地上时,骑马之人若果骑术不精,轻则驾驭不了坐骑,重则坠马摔成重伤甚至身亡。

    时代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面对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不仅制度和国策要“变法”,连观念也得跟着变。

    对于传统观念来说,地方官要管好治下百姓,最好让百姓做到“父母在、不远游”,让百姓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为了方便管理,为了有稳定的税收,京官和地方官都希望各地百姓老老实实呆在家乡,这样一来,官府才能以较低的成本进行管理和征税。

    而对于各地大小庄园而言,庄园主希望希望百姓被禁锢在土地上,如此才会有“地少人多”的局面,他们才能以越来越低的成本,雇佣佃农种地。

    但现在不行了,随着交通越来越便利,随着工商业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民选择离开家乡到外地务工,而各地工场、作坊、矿场需要雇佣大量劳动力,所以流动人口只会越来越多。

    这对地方官的治政能力提出了新要求,也对京官的能力提出了新要求。

    各地官府很可能会围绕流动人口产生的种种问题产生矛盾,矛盾有可能会激化。

    而工场主、作坊主、矿场主还有大商人们,希望能以较为低廉的成本雇佣大量劳动力,希望人口流动起来,这种需求就和庄园主产生了矛盾,矛盾也会激化。

    还有,当大量外地人口聚集到工商业发达的地区时,当地人口暴涨,各种问题也随之而来,这也让当地人和外地人的关系变得微妙,矛盾也不会少。

    作为朝廷,不可能对正在发生、将要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那么如何协调、安抚各利益方,如何管理、引导流动人口,是必须面对并尽快解决的问题。

    这些问题,光靠能吏、酷吏、京官、地方官已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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