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也念念不忘西阳这个地方。
如今,终于又回来了,破六韩蝉决定让儿子也尝尝他心目中的人间美味。
然而西阳城变化很大,昔日的“商业街”犹在,但建筑却已经改头换面,当年街道两边的邸店都是平房或者二层小楼,如今,全都是三四层高的“骑楼”。
也不知当年的店铺,如今还在否?
走着走着,破六韩蝉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招幌,带着儿子快步走上去,果然见着了熟悉的店面,虽然他不可能认识年轻的伙计,但店名和店里卖的糖果,毫无疑问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顾客在店前排起队,破六韩蝉带着儿子也排起队,其实他可以让随从效劳,但破六韩蝉享受的就是这个购买过程,还有边吃糖果边逛街的感觉。
卢勿吉成了“卢使君”,其他同伴也成了将军,但破六韩蝉的选择不同,舍弃当将军当使君的机会,如愿回到西阳,和妻儿一起,在这被他视为第二故乡的地方住下。
曾经漂浮不定的流浪野狗,终于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
西阳城一隅,赵郡王府,一场低调却又奢华的喜事正在进行,年轻的赵郡王作为新郎,与新娘青庐交拜,道贺的宾客如云,王府里一片欢声笑语。
赵郡王,即昔日逊帝,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婚礼低调,但涉及朝廷脸面,所以该有的礼数都有。
礼部侍郎奉天子之命,到西阳为赵郡王主持婚礼,邵王作为宗亲平辈,以新郎亲族身份登门道贺,而黄州总管亦派长史携礼参加喜事。
除此之外,赵郡王的州学同学、师长亦登门道贺。
与此同时,新娘家亲友也在场。
新娘出身河东柳氏,虽然只是旁支,但终归是望族,该有的礼数自然也不能少。
在诸位亲友的见证下,眼眶微红的赵郡太妃,看着儿子和新妇向自己走来。
自从那年幼帝禅位,母子俩便来到西阳定居,渡过了最初的一段战战兢兢,娘俩的生活渐渐平静,赵郡王一天天长大,开蒙读书,甚至还能如寻常学子般,到州学就读。
虽然总会有人如影随形,赵郡王也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对于这对母子来说,能有如今的宽松生活环境,已是难能可贵。
本来早几年赵郡王就该成婚,却因为太妃身体不好、卧病在床,至孝的赵郡王一心侍奉,故而误了婚事。
现在好不容易盼到儿子成亲的太妃,见着儿子、儿媳向自己行礼,激动得几乎要喜极而泣,好不容易等到礼毕,王府佐官开始招呼贵客。
喜宴上的佳肴,凡是和鱼有关的菜色,全都是西阳名厨用东海鲜活海鱼烹饪,样样都是美味,若按市面上的价格来算,一场喜事办下来,差不多要花上二十万贯。
如此昂贵的美味,让赴宴的州学师生十分拘束,当然,若不动筷吃就是无礼了。
新任赵郡王府司马破六韩蝉,与其他同僚一起分工协作,带着酒壶在各席之间敬酒致谢,以免失了礼数。
赵郡王的身份有些微妙,王府佐官承担着何种职责,破六韩蝉一清二楚,但他却觉得能在西阳常住,公私两便,是再合适不过的差遣。
所以,他的笑容发自内心,手中酒杯空了又满,和来宾不断碰杯。
同样有人的笑容发自内心,王府一隅,扮作厨娘的千金公主,远远看着侄子成亲情形,激动得泣不成声。
她名义上早已死了,所以不能现身,但亲眼见着侄子成亲,娶了个名门闺秀,了却一件心事,怎么能不高兴。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那年弟弟大婚的场景,那场景是一场噩梦,但如今的场景,不会是了。
天子当年没有赶尽杀绝,十几年后已经没有必要再动手。
“居士,时间差不多了呢。”
李三九在一旁轻声提醒,被以“居士”代称的千金公主闻言抹了抹眼泪,转身行礼:“多谢观察通融。”
“非也,是陛下恩典,下官只是奉命办事。”
千金公主点点头,看着陪同她“观礼”的李三九,真诚说道:“李观察,天子恩典,某无以为谢,真不知。。。”
“居士哪里话,居士为陛下长辈,无需言谢。”李三九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千金公主缓缓向外走去。
李三九跟在后面,低声说道:“皇后殿下关心居士,生怕居士在西阳住得不好,吃得不好,下官得皇后殿下嘱咐,说天下美味颇多,居士若想吃什么,尽管与下官说,下官一定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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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低调()
西阳宫,天子昔日潜邸,别院食堂隔间里,观察使李三九和几位潜邸旧人聚餐,叙叙旧,顺便交代一些要紧的事情,席上摆的菜肴,都是流行的海鲜。
现任西阳宫守的贾牛,将香喷喷的醉蟹端到李三九面前:“李观察,这可是海参崴的大海蟹,用酒糟糟过的,好吃得紧,可得多尝尝!”
李三九山珍海味吃多了,见着大海蟹就头痛:“老贾,你莫要老是吃海鲜,这海鲜吃多了会痛风的。”
“哪能呢,咱一年也不吃多少吃嘛,这海参崴的酒糟大海蟹,也就只有冬天才到货嘛!”
“不是,不止是海蟹,还有海鱼,鱿鱼、墨鱼,你们都少吃点,到老了真的会痛风,届时后悔都没用了!”
“是是是,李大管家吩咐,小的们听令。。。。”
大家都是潜邸旧人,所以说起话来没那么拘束,言谈间,李三九就把要紧的事一件件交代了。
西阳宫作为潜邸,是很重要的地方,不仅承担着行宫的职能,还一直承担着另一项重任,那就是作为“总办事处”,管理各项源自潜邸时期的产业。
皇后以及各位妃主选派的人员,就在西阳宫别院常驻,密切关注各产业的经营情况并进行对账,各产业的档案、账簿,也都在西阳宫存有副本。
与此同时,西阳宫依旧和当年一样,是一张巨大情报网的中心,而明面上担任宫守的贾牛,实际上就是情报负责人之一。
他就像一只稳坐网心的大蜘蛛,一旦蜘蛛网(情报网)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要采取对应措施。
这张蜘蛛网中,就有赵郡王府。
赵郡王身为逊帝,身份敏感,其本人也许没有妄想,但朝廷得提防有人意图挟持这位逊帝,另立朝廷。
赵郡王这一辈子大概都会在黄州度过,而作为天子起家之地的黄州,本地是不会有人跟着这位逊帝“起事”的,不要说士兵,就连百姓也不会跟着瞎起哄。
却怕某个外任官员哪天喝多了发疯,扯着赵郡王上城门号召大家“从龙”,即便这傻鸟随后就会被众人吐口水淹死,然而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会让朝廷大失脸面。
所以,对于赵郡王的“保护”(双重含义)必须十分周到,虽然王府佐官本身就肩负“保护”之责,但他们在“明”,需要有人在暗中协助。
这就是西阳宫守的职责之一,大概会伴随赵郡王一生,时间很长,所以很容易麻痹大意,李三九到西阳办事,顺便提醒一下贾牛。
除此之外,名义上已经不在人世的千金公主也定居西阳,必要措施也得有,这也是李三九要提醒贾牛的一件事。
如此种种,防的是各种意外,虽然当事人本身已经不具备“死灰复燃”的可能。
说完了比较隐晦的事,接下来的话题就变得“明亮”些,随着各产业的快速发展,宫里经常到西阳“出差”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作为落脚点的西阳宫别院,配套设施要进一步完善。
与此同时,宫里每季都要在西阳大采购,故而西阳宫留守人员也越来越忙,如何按质按量完成任务,是几位主要负责人要时刻放在心上的事情,李三九顺便给在座各位提个醒。
“陛下向来厌恶豪奴仗势欺人,大家作为潜邸旧人,不要仗着资格老,就不把黄州官吏放在眼里,行事一定要低调,不得嚣张跋扈,不可张扬,切记。。。”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雷声,冬日晴天不可能打雷,李三九第一反应是食堂的锅炉爆炸,或者是“暖气”的供暖锅炉爆炸。
但听动静应该是城中某处发出的声音。
透过窗户望去,却见城里到处都是烟囱冒出的黑烟,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出的事。
而贾牛等人却很淡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观察勿忧,大概又是五庄观的道长们把什么反应釜给爆了。。。。”
。。。。。。
五庄观,实验事故现场,匆匆赶来的李三九,看着倒塌的房屋顶棚,看着现场一片狼藉,看着一脸淡定收拾残局的道童,又看看一堵墙上“镶嵌”着的锅盖(反应釜盖子),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玩意打中人的话,怕不是直接被切成两截。。。
李三九心中想着血腥场景,赶紧问陪同的道长,此次事故有无人命伤亡。
那道长脸上有大面积烧伤疤痕,样子有些狰狞,好像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淡定回答:“观察放心,贫道等做实验,全都严格按照实验条例进行,此次实验,并无一人死亡,最多是轻伤。”
李三九见着道长和道童们一脸看淡生死的模样,不由得肃然起敬:果然是实验狂人聚集的地方啊!
他的“权限”不够,虽然可以入五庄观“观察”,却不能随意打听实验项目具体内容,所以得知此次实验事故并无人员死亡后,没有多问。
五庄观不是一般的道观,里面的道士也不是普通道士,全都是“疯狂实验员”,进行各种“疯狂实验”。
这些“疯狂实验”带来了很多宝贵成果,譬如威力巨大的“猛炸药”,还有各种有益于国计民生的制品,所以一直有重兵把守,闲人不得靠近。
按说五庄观应该是一个很低调的地方,但如今在西阳可是大名鼎鼎,因为这地方隔三差五就会有雷声炸响。
每到这个时候,城里百姓就会调侃:“五庄观又有道长白日飞升了!”
明白的人,就知道五庄观里的道长一定是做实验出了事故,不明白的人,还真以为有道士在五庄观白日飞升。
所以五庄观名声在外,城里百姓对时不时出现的“晴天炸雷”习以为常,李三九在别处待久了,所以对于这种“西阳特色”居然有些不适应。
他不是林有地,所以不需要关注五庄观的实验进程,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废墟里正在扒拉着什么东西的老道士忽然手舞足蹈起来。
手里拿着个东西,也不知是何宝贝,让老道士又哭又笑:
“成功了,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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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白色粘稠()
临近除夕,西阳城里家家户户忙着置办年货,许多邸店生意兴隆,掌柜和伙计们为年前的最后一次销售旺季而忙碌,工场、作坊的生产也渐渐停止,工人们即将领取工钱,置办年货回家过年。
但西阳城外某造纸场,依旧全力开工,随着各地对纸张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各造纸场也越来越忙碌,即便到了年底,也忙得不停。
然而回家过年是所有人的执念,所以即便市场需求旺盛,各造纸场东主也不得不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年底突击生产,以便新年假期里有足够的纸张供应市场。
而现在,这家造纸场的一个车间里,工人和技术员们却不是在全力生产。
一个庞大的蒸煮釜正在运行,所有人都在安全防护墙后紧张的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其中就包括几个道士,还有观察使李三九。
这个蒸煮釜加装了几个关键装置,正是有了这几个装置,才能保证蒸煮釜能够将木材(已切片)蒸煮成木浆,木浆经过漂白等一系列工艺后,就能制作成纸张。
为了这几个装置,技术员们琢磨了许久,一直未能成功,而五庄观的梁道长也和技术员们一道研究了数年,前不久终于实验成功。
这个成功,是伴随着反应釜的大爆炸出现的。
现在,就是见证突破的时候,在场的人们都翘首以盼,唯有李三九一头雾水。
他作为观察使,自然要观察各地发生的事情,然后上报天子,如今身处西阳,正好有一个技术突破,所以必须现场观察,以便尽快将好消息上报。
当然,若成功了,西阳的造纸业行会也会将这消息上报、
见着时间还早,李三九认真看起资料,又有造纸场的技术员在一旁讲解。
他对造纸不熟,需要人点拨。
简单来说,造纸是一门技术活,尤其大规模造纸,其技术难度可不是小作坊造纸能比的。
大规模生产,讲的是低成本、高良品率,而之前,黄州的造纸工场,其产品基本上都是以竹纸为主,因为竹子“蒸煮”制浆相对容易,竹子的生长速度也快、量大。
但随着用纸需求的暴涨,光靠种竹子已经赶不上旺盛的市场需求,于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老问题重新浮现:能不能大规模用木头造纸?
虽说滥砍滥伐不对,但郁郁葱葱的大别山脉,以及江南的绵延大山,那么多的树木若可以适当砍伐,以其为原材料造纸,可以让造纸业的产能出现爆发式增长。
然而,如何高效、低成本蒸煮木材制浆,一直是个大难题。
正如用高压锅煮骨头汤能将骨头煮得发软那样,各造纸场的技术人员不是没想过用高压锅来蒸煮木材,但这样的尝试做了很多次,全都以失败告终。
但每一次失败,都积累了宝贵的经验,无数技术人员在此基础上不断改进,随着时光流逝,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一个能耐高压高温(相对而言)的高压锅。
也就是需要一个高效、耐用的蒸煮釜(反应釜,让木材被蒸煮为木浆)。
其他的工艺都已攻破,就是这个蒸煮釜成了最后的拦路石。
要么蒸煮出来的木浆不合适,要么蒸煮釜不稳定容易爆炸,反正就是无法研制出耐用的蒸煮釜。
现在,这块拦路石就要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