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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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1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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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进入牂牁水,逆流而上入黔中。

    反之亦然。

    为了勘测这条航道,朝廷派出的技术人员,花了差不多十年时间,历经千难万苦,才在今年年初才将其勘测完毕,从南宁州的味城到广州番禹,据说水路全程超过四千里。

    若以火轮船逆流而上,按日行百里计,最快也得一个半月才能走完。

    从上游顺流而下,大概一个月左右。

    这还有个前提,那就是沿途确保能加煤,且半路上不被沿岸诸蛮拦截。

    这条航道,沿岸都是崇山峻岭,险滩无数,又有大量蛮部盘踞两岸,很容易为其阻断,又不知道沿途有无煤炭矿脉,所以刘文静觉得,南宁州入广州水道和鸡肋差不多。

    然而天子还是派人勘测,其目的,在刘文静看来,就是要营造一个“利好”前景。

    让朝堂诸公对长期开发南中、岭南有信心,至少让大家觉得,将来有一天,往来南宁州和广州,就如同从长安去扬州那样方便。

    只是,那一天的到来,怕是要数十年之后吧?

    刘文静收回思绪,正要转回驿馆,却见潭水下游浓烟滚滚。

    有三艘火轮船逆流而上,刘文静掏出千里镜看了看,看清了旗号,不由一愣:又是商队?

    他知道,官府不仅用盐利收买大藤峡沿岸峒主,在上游严州、柳州亦是如此,但大部分食盐不是白给,对方得拿特产来换。

    所以,潭水沿岸峒主真就能弄来那么多生口做交易么?

第三百零六章 划算() 
严州,州城外潭水畔港口,三艘火轮船靠泊在码头,抵达州城做买卖的几位峒主及随从,正好在港区,见着这冒烟的怪船,不由得有些畏惧。

    但见了船上下来的是熟人“陈掌柜”,顾不得那么多,迎了上去,双方热烈的交谈起来。

    峒主们当然不会说官话,但陈掌柜陈大定已经学会说他们的土话,所以双方交流起来没有障碍,正交谈间,峒主们见青壮们从船舱里搬出一个个盐袋卸到码头上,目光变得愈发灼热起来。

    怕表达不清,峒主们一边打手势一边说:“多一倍,多一倍!我要的盐,比上次多一倍!”

    “赊账,先赊账,下次我把缺的生口补上!”

    陈大定好说歹说,才劝得峒主们到一旁凉棚里坐下,淡定的回答:“诸位莫急,鄙人今日运来的食盐管够!不过还有其他货物,大家不想先看看么?”

    听得他这么一说,峒主们问:“铁锅有么?镰刀、柴刀、锄头”

    “有,都有,诸位莫要着急还是老规矩,按着老规矩来”

    不一会,峒主们便各自派出脑袋灵光的心腹,跟着陈大定的人去挑选刚到岸的货物,而峒主们刚运到严州的生口,很快便成了陈大定的“入账”。

    这些生口不需要登船,直接带到城外的甘蔗种植园干活。

    亲兄弟,明算账,陈大定和种植园园主是宗亲,但该算的账一样要算:到了年末榨季,种植园出产的蔗糖,可得抵一部分给陈大定做货款。

    家族的买卖要照顾,自己的“钱途”也得有,更别说平添的风险需要补偿了。

    既然姓陈,却跑起航运,这种骤然增加的风险,当然得有白花花的进账来壮胆不是?

    当然,这种小事不需要陈大定亲自去办,他留在港区陪着几位峒主喝酒。

    酒是烈酒,让峒主们如痴如醉,以当地的酿酒工艺,自然酿不出如此美酒,所以诸如陈大定这样“商誉良好”的商人,成了美酒的唯一来源。

    峒主们是人上人,但山寨的日子太苦,缺盐缺铁,即便是人上人,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平日里的饮食,作为峒主也吃不到太多盐,寨子里缺铁器,一把砍柴的铁刀,都能当做传家宝流传许多代。

    如今能够靠着掳掠生口出售换来食盐和美酒、铁制工具,这买卖对许多峒主来说,再划算不过。

    官军有神兵利器,可引天雷轰人,所以不禁铁制农具销售,而对于各峒主来说,铁制工具和食盐一样,都是十分宝贵的东西。

    与官军合作平乱的峒主们,每月都有“定额”,可以从官府那里获取一定数额的食盐和少量铁制农具,但若想多要,就得和陈大定这样的商人做买卖。

    所以抓生口就成了洞主们每月都在操心的事情,召集男丁攻打周边村寨获取生口,然后以生口从商贾手中换得食盐、铁器、布帛,还有许多日用品。

    换回来的铁器,一部分留用,一部分熔了制作兵器,再让手下拿着这些兵器去攻打别的村寨,抓更多的生口。

    抓回来的人当中,青壮卖给官商,小孩留在寨子里做奴工,女人留着生娃,如此持续下去,寨子里的人数必然快速增长,而实力也会越来越强。

    努力给官府做鹰犬,到时候说不得能在平地上开荒种田,筑起大寨子,住上好房子,总比在山上强。

    这个道理很容易想清楚,但更深一点的道理,有的人却未必想得出来。

    趁着官府不限食盐、不禁铁器,任由大家攻打周边山寨,那么趁此良机极力表现,争取得个一官半职,名正言顺壮大实力,做峒主之上的峒主。

    让自己的族人开枝散叶,各自当峒主,届时只要自己把手一挥,呼啦啦就能拉出数万兵。

    届时,若官府依旧强势,那就继续服软,若是官府不行了,自己扯旗当大王,也不是不可能。

    中原的朝廷,隔几十年就换一茬,这数百年来都是如此,即便在这里设了州郡,也都是本地豪族说了算,所以真要到了改朝换代,自己或者子孙们的机会可是大大的有。

    想通了这点的峒主,对于给官府做鹰犬那是十分积极,有空就往州城跑,一来做买卖,二来看看有什么差遣。

    顺便喝美酒。

    酒过数巡,几位峒主喝得满面红光,眼见着说话都说不利索了,陈大定赶紧让其随从进来,扶着各自峒主下去休息。

    看着食案上的狼藉,又想想今日的买卖,陈大定心情愈发好起来。

    这帮子峒主在想什么,他当然不知道,但可以猜出来。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当狗或者冒着风险跑腿,除非有天大的好处。

    譬如他一个姓陈的搞起航运,在水上讨生活,不畏艰难跑到这岭南西道来做买卖,为的就是暴利。

    在广州低价进了食盐、铁器,靠着火轮船运到郁水、潭水沿岸兜售,那都是几倍的暴利,而从峒主们手中换来的生口,就地转卖给种植园,又是一层利。

    种植园多以蔗糖做货款,到了秋冬榨季出糖的时候,拿了交货的蔗糖贩卖,又是一层利。

    这种买卖做起来,利润不比海贸差多少,风险也小些,至少在内河行船时真要出了事翻船,他就算姓陈,也能游上岸。

    商人言利,天经地义,至于这些峒主如此热衷于给官府做鹰犬,陈大定觉得未必个个都是老实人。

    然而官军既然不禁铁器,就不会怕这帮人造反,毕竟有火炮在手,峒兵纵然人数多,若敢在平地出现,官军的火炮可不是吃素的。

    不,真要有乱兵,“义兵”们就先上了,用不着官军出马。

    想到这里,陈大定眉毛一扬,走出房间。

    看着外面码头上靠泊的火轮船,就像看着一个个宝贝。

    火轮船可是好东西,虽然买一艘不便宜,但有了这烧煤航行的船,航运成本大幅下降,买船的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从广州到严州,水路距离近两千里,若是靠着传统的帆船,不是不能来,但逆水而上的运输成本会很高,摊薄利润。

    有了火轮船就不同,虽然烧煤也是成本,但省人力、时间,载货量大,在确保燃煤供应的情况下,简直就是生财利器。

    靠着火轮船航运,来自广州的食盐、铁器,可以在岭南西道大规模贩卖,商贾们借此发财,官府同样从中获利。

    急需食盐、铁器的各地峒主,为了换得更多食盐、铁器和日用品,必然倾向于攻打更多的峒寨抓生口,扩大地盘。

    这样好,省得劳累官军动手“除杂草”,各种植园有了充足的奴工,开荒的速度会更快。

    而靠着抓生口买食盐、铁器积累实力的峒寨,待得人口增多,必然选择在平地开荒,立村寨,天长日久,一个个村落和大片良田就有了。

    这样也好,官军到时候就带着大炮上门,定户籍、查田亩收税。

    不从?几炮过去什么都清净了,那些开垦好的良田,大把是人抢着种。

    若峒主们舍不得家业,选择服软,接受官府管理、征税,那么官府有了稳定增加的税收,就能养更多的兵,安顿更多的外来移民。

    村落越来越多,田地越来越多,种植园越来越多,会有更来的移民定居,越来越多的峒民变成良民,于是一个个新设的州郡,就会有名有实。

    田多了,养得了更多的人,人气越来越旺,那么正常的买卖做起来,利润也是不错的。

    所以,历朝历代都严加管制的铁器买卖,如今真的无所谓。

    朝廷经略岭南,继续大量劳动力开荒,而岭南西道这群山峻岭之中,虽然诸蛮穷得很,但人很多,用食盐和铁器换得各地峒主捕捉生口来换,这买卖真的划算。

第三百零七章 解决方案?() 
    下午,临桂,驿馆里,宇文维乾正在奋笔疾书,他之前进入岭南之后,从临桂出发,在容管、邕管走了一圈,再度回到这里,随后就要返回长安,向父亲复命,所以要写“述职报告”。

    岭南西道,烟瘴之地,崇山峻岭之中,诸蛮繁衍生息,自汉时起虽有州郡建制,但地方官均为当地豪酋世袭,朝廷想要加以有效管辖,难上加难。

    若要以流官辖之,无驻军撑腰,流官必被架空,政令不出治所。

    然则驻军少则无用,多则供养不起,且将士害怕烟瘴,多有疑虑,若长期戍守,恐怕军心不稳。

    况且要驻军就得屯田,无论是军屯、民屯,对于军民而言,岭南西道不如家乡,与其来这里送死,还不如在家乡苟延残喘。

    所以,只有大力发展甘蔗种植,鼓励大户办种植园,又兴食盐、铁器、生口买卖,才能引得逐利之辈竞相前来,以商业聚拢人气,在此基础上慢慢打开局面。

    这是宇文维乾在三管之地看到的现状,这种发展岭南的思路,就像当年发展黄州那样。

    那时的黄州还叫巴州,地少人稀,虽然位于大江边上,自古都是小城一座,没有什么特产,也不是什么水陆交汇冲要,甚至最大的存在意义,就是作为江对面武昌城的江北屏障。

    宇文维乾知道父亲在巴州(黄州)任上,通过大兴商贸聚拢人气,有了人气,商贸进一步发展。

    又与大别山蛮各酋帅合作,捕捉生口增加劳力,然后大兴土木,促进需求,如此循环,经过多年发展,让黄州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发展黄州的办法,可以用来发展岭南西道,而岭南可以种植甘蔗,这本身就是热销货物,又有火轮船,可以将广州的食盐、铁器及各类手工业制品运入三管之地,以此诱使各地峒主捕捉生口来换。

    这就是所谓的“表演套路”,无非表演的场地换了,比起当年的黄州要大上许多倍。

    宇文维乾觉得这办法最后应该会成功,但岭南西道和黄州不同,在开发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许多问题,这些问题现在可能还没出现,但他要试着找出来。

    这就是父亲交给他的使命,来岭南西道“仔细观察”,发现问题,而不是游山玩水。

    现在,宇文维乾正在总结可能出现的问题,。

    他觉得最可能出的大问题,就是边地豪族坐大,迟早为患。

    边地豪族指的是陈氏、宁氏等岭南豪族,虽然这两家如今对朝廷恭恭敬敬、俯首帖耳,但不代表以后会如此。

    宁、陈二族,本就在岭南根深蒂固,如今在岭南西道扩张势力,又有大量种植园聚敛钱财,还能名正言顺囤积铁器甚至火器,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宇文维乾觉得父亲在时,这些豪族绝不敢造次,到了兄长继位,大概也还老实,但随着其族中长辈相继去世,新生后辈不会记得官军的赫赫军威。

    只知道岭南西道天高地远,而家族根深蒂固,部众无数,钱粮充足,兵甲精良,不臣之心自然就有了。

    届时,这些豪族子弟仗着人多势众,架空朝廷任命的州郡长官,地方事务渐渐失控,朝廷若要解决,却掣肘颇多,决心难下。

    一旦中原有事,这些豪族怕不是要学那秦末赵佗,兵塞五岭通道,自己关起门在岭南称王称霸。

    再者,俗话说得好,“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些边地豪族,可能会玩起兵匪勾结、养寇自重的把戏,以便要挟朝廷。

    让岭南西道永远都有剿不完的“峒乱”,故意激化官府和蛮部的矛盾,每隔几年就有蛮部叛乱,然后朝廷为了稳定局势,就只能继续让这些豪族作为打手,在岭南西道继续“便宜行事”。

    这种事情会不会发生?宇文维乾觉得会。

    如果岭南西道诸蛮臣服,朝廷任命的流官和驻军能够控制局面,那么诸如陈氏、宁氏等豪族的部曲私兵,就如同“兔死狗烹”中的狗,没了用武之地。

    真这样,豪族们在岭南西道开辟的种植园,还有贩卖盐铁、生口的商队,就没了减税的福利,当岭南西道变得太平起来时,中原商贾纷纷涌入,也会分走豪族的许多商利。

    所以,让岭南西道的局势保持“三五年一小乱、十来年一大乱”的状态,对于这些岭南豪族来说,无疑是最佳选择。

    那么,即便许多峒主愿意和官府合作,却很有可能被逼得揭竿而起,三管之地随时风声鹤唳,以至于外人不敢轻易涉足。

    届时,所谓的“峒乱”,搞不好就和后汉时的“羌乱”一般,持续数十年,怎么都平息不了。

    宇文维乾看过《后汉书》,后汉晚期的陇右羌乱,持续数十年,朝廷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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