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炎热,鸿胪客馆内扎起的大帐,还有神奇的“空调”,以便让贵客住得舒适。
后来,某日夜晚,天子在皇宫宴请启民可汗,进行了焰火表演,夜空中绽放的无数烟花,让全城百姓看得如痴如醉。
这种焰火表演,只有在元日等重大节日才会进行,天子为招待启民可汗,可谓待遇隆重。
待得启民可汗启程回国,又有规模庞大的仪仗队送其前往渭口,一行人在那里登上火轮船北归。
启民可汗在长安,所受待遇不可谓不隆重,而朝廷,据说还和突厥(启民可汗的东突厥)约定开展互市,每年要往草原销售大量中原物产。
其中有布匹、日用品,棉花制成的御寒衣物、被褥,还有大量茶叶。
既然是销售,那就不是白给,突厥国得拿东西来换,首先是马匹,然后是羊,但大家对于突厥国内到底能拿出多少羊和马来进行边市存怀疑态度。
草原和中原相比很贫瘠,就是羊、马多,然而对方舍得拿出大量的好马来互市么?
面对中原花花世界的诱惑,突厥人搞不好会认为与其用马互市换物资,还不如骑马打劫来得方便。
朝廷的事情,平民百姓当然不知道内情,只是这消息传出来之后,大家免不了议论纷纷,不过没人担心突厥言而无信,如当年那样大举进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
朝廷借助黄河航运,在河套地区驻军,又有军屯、民屯,据说丰州一带已开垦出大量良田,足以补充驻军部分粮草需求。
再加上有火轮船源源不断往河套输送物资,所以在河套地区驻屯的军民加起来据说已经接近二十万人,有这么一支边军守着河套,突厥大军哪里能如当年那样随意入侵。
所以,突厥真的有那么多马来互市么?
议论纷纷间,灞桥驿处有了动静,许多身着官服的官员在驿站进出,又有许多随员簇拥在驿站外,看样子,似乎是在迎接什么贵客。
这种情况很常见,也许是卸任归来的什么方镇大员,又或者是哪国使者抵达。
许多人在想,莫非是海东诸国不死心,又派使者带着美人来了?
。。。。。。
数辆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沿着官道缓缓向西而去,前方数里外,就是长安东面的灞桥驿,坐在马车里的尉迟顺,看着窗外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一时间感慨万千。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他激动地眼眶湿润,而怀中一名少年,好奇的看着窗外景色,时不时问一些问题,夫人王氏坐在旁边,看着小孙子活蹦乱跳的模样,欣慰不已。
那年尉迟氏即将倾覆之际,尉迟顺及王氏被女婿宇文温偷偷送到东海倭国避难,儿子尉迟嘉德也在其列。
这一去就是十几年,尉迟顺一家从此过着隐居生活,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他们在倭国的日子过得不错,但尉迟顺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中原,然而回家之日却遥遥无期。
随着时光流逝,尉迟顺的头发渐渐花白,身体也大不如前,虽然没有什么大病,但人老了,落叶归根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
尉迟氏和宇文氏决裂,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尉迟顺不会有什么“翻案”的念头,他的父亲、故蜀王尉迟迥,其陵寝得朝廷派人守着,倒也平平安安。
但尉迟顺觉得自己在遥远的倭国供奉父亲牌位,还不如亲自在陵前洒扫,毕竟清明时节没有子孙在陵前祭拜,父亲就太孤单了。
但这件事不是他能决定的,虽然女儿、女婿也在想办法,但尉迟一族谋逆大罪摆在那里,尉迟顺不想女儿、外孙为了他而受牵连。
朝廷里,许多文武官员是在讨伐尉迟氏的战争中立功、升官,如果他回去了,即便有女婿压着,别人不敢说什么,但不满和怨恨,会转移到皇后和太子身上。
所以,尉迟顺觉得既然自己一把年纪,就不要拖累女儿、外孙,他放弃了回中原的愿望,未曾料这一天居然真的来了。
女婿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让他尽管放心回国,作为故蜀王的奉祀者度过余生,只是回来后必须低调行事,免得横生枝节。
得知好消息的尉迟顺激动不已,急着乘船回国,但航海得看风信,风险也不小,为了以防万一,尉迟顺一家不能乘坐同一艘船出海,免得遭遇海难全家死绝。
他和儿子尉迟嘉德得分开出行,分批回国。
回家的诱惑是如此之大,让尉迟顺等不了那么久,他和王氏带着长孙先出发,在女婿心腹张鱼的陪同下乘坐五桅海船返回中原。
而尉迟嘉德则与侧室苏我氏以及次子留在倭国,过一段时间再乘船回国。
现在,尉迟顺和夫人带着长孙即将抵达长安,他看着沿途风景,感慨万千。
尉迟一族的大罪是不可能洗掉的,即便是贵为天子的宇文温,面对太庙历代先帝的牌位,面对满朝文武,也必须表明态度和立场。
所以,尉迟顺这次回来,依旧是罪人身份,不可能以国戚的身份享受荣华富贵。
对此,尉迟顺想得很明白,只要能回家,能守在父亲陵旁,有没有荣华富贵,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结果()
夏末,长安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引发不小的波澜,使得朝野内外议论纷纷,平民百姓也凑起热闹,在街头巷尾谈论此事。
那个不速之客,姓尉迟,名顺,为故蜀王尉迟迥之子,与其弟尉迟惇,俱为弑君(未遂)、谋逆的逆贼,于十几年前尉迟一族覆亡前夕失踪,再无音讯。
不久前,有人在东海倭国博多意外发现了失踪多年的尉迟顺及其家人,在市舶司的努力下,尉迟顺决定返回中原,“投案自首”。
当尉迟顺及其妻王氏、长孙尉迟善来到长安后,大家对朝廷要如何处置这个逆贼议论纷纷。
这件事,很快就有了结果。
首先,回到长安的尉迟顺,连同其妻王氏、其孙尉迟善均被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不久,大理寺卿会同刑部尚书、侍郎及御史中丞会审,判尉迟顺有谋逆大罪,论罪当斩,其妻王氏罚没为奴,孙尉迟善净身入宫为宦。
接下来,皇后尉迟氏、淑妃尉迟氏着麻衣、批发跣足,于宫门前长跪不起,泣血陈情,愿削发为尼,为父亲尉迟顺赎罪,只求天子开恩,留其父母、弟弟、侄儿一命,改判流放。
与此同时,皇太子宇文维城及众皇子陪跪宫门,乞求天子法外开恩,赦免外祖父母、舅舅、表弟死罪,改判流放。
是日清晨,上朝的文武百官亲眼目睹皇后姊妹、皇太子兄弟跪在宫门前不起,散朝后,再次目睹皇后姊妹、皇太子兄弟头顶烈日,依旧跪于宫门前一动不动。
随后,有官员上表陈情,请求天子看在故蜀王扶社稷于危难之大功,赦免尉迟顺祖孙死罪,以罪人之身为故蜀王守陵,延续故蜀王之香火。
上表求情的官员不少,但保持沉默的官员更多,场面有些尴尬,最后,年迈的太师、卸任尚书令李允信上表。
李允信恳请天子,效汉宣帝处置霍氏故事。
人们对汉宣帝和霍光的故事并不陌生,而故蜀王尉迟迥的功过,作为当事人的先帝(宇文乾铿)已经做出决定:故蜀王尉迟迥有功于社稷,不肖子孙的逆行,算不到故蜀王身上。
汉宣帝时,霍光去世后妻、子谋反未遂,满门抄斩,但朝廷后来还是封霍光之族孙为侯,算是变相为霍光续后。
李太师的意思很明显,是在为尉迟顺求情。
天子在沉默数日后,终于做出决定。
赦免尉迟顺、尉迟嘉德父子死罪,令其父子以罪人之身,于相州邺城外蜀王陵守陵,未得许可,不得擅自离开。
当年尉迟氏谋逆之时,尉迟顺之孙尉迟善尚未出生,即未谋逆,也未附逆,封安固候,为故蜀王奉祀。
至于皇后尉迟氏、淑妃尉迟氏削发为尼之请,不许。
许其捐黄金万两,为长安大小佛寺佛像重塑金身。
一场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是许多人担心的狂风暴雨。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尉迟顺一家当年失踪,和尚在潜邸时的天子脱不了干系,而现在尉迟顺的行踪被人“发现”,随后“投案自首”,也定然和天子脱不了干系。
尉迟顺一家(夫人及长孙)回到长安就蹲了大牢,还按谋逆之罪判了刑,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后姊妹、皇太子兄弟跪在宫门前求情,即是摆出姿态,让大家出了口气,也算让这大大小小尽了孝道。
有人上表求情,是给天子一个台阶,于是天子顺水推舟,让丈人和小舅子以罪人的身份去守陵,算是给故蜀王一个交代,算是全了君臣之义。
天子又封尉迟顺之孙尉迟善为侯,是名正言顺给故蜀王延续香火,又能给皇后以安慰,也算是两全其美。
尉迟顺父子回来,但被定为有罪,没有任何爵位,也没有官职,为故蜀王守陵,除非天子出尔反尔,不然父子俩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整件事,尽可能照顾到多方观感,看得出天子为此绞尽脑汁,而尉迟顺祖孙“投案自首”这出大戏,算是圆满落幕。
然而看得出幕后实情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天子为了让老丈人回来、好端端的活着,已经如此放低姿态,让皇后姊妹、皇太子兄弟当众跪在宫门前,要是谁不识好歹敢认死理。。。。。
惹恼了天子,怕真的是要到澳州开荒了。
。。。。。。
御苑,凉亭下,宇文温正与中书令李德林交谈,这段时间以来,李德林为了尉迟顺一事忙里忙外,很好的配合宇文温演了一出戏。
折腾了一番,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宇文温很满意。
自他登基以来,李德林任中书令已将近十年,这十年间,李德林很好的完成了宇文温给予的各项使命,作为天子的“白手套”,很称职。
但再称职,也不能长期占着要职不挪窝,李德林虽然不是唯一一个中书令,但不能把这宝贵的位置据为己有,毕竟还有很多人等着“上进”,位列宰执。
所以宇文温打算让李德林动一动。
李德林已经七十多岁,不宜太受劳累,所以宇文温就要任命其为荆州总管,平级调到山南荆州享清福。
周国的总管府分三等,目前,并州总管府、益州总管府、荆州总管府、相州总管府、黄州总管府、扬州总管府为上等六总管府,能任其中之一的总管,对于官员来说是殊荣。
李德林任劳任怨,这是宇文温给予的回报,对此,李德林感激涕零。
他在花甲之年重获新生,十余年间尽情施展平生所学,此生再无遗憾,如今健康每况愈下,精力不济,面对越来越烦杂的事务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该休息休息。
君臣交谈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李德林告退,宇文温看着老臣的背影,忽然有“人生如白马过隙”之感。
如果他没有记错,李允信和李德林,应该是元魏六镇之乱爆发后的那代人。
那代人之中,活到现在的寥寥无几,而西魏年间(早期)在关中出生的人,也都老了。
他已故父亲宇文亮,还活着的丈人尉迟顺,就是那代人,如今丈人白发苍苍,半截入土,恐怕也没多少年好活。
随着这一批老人的去世,只要将来不发生大规模战乱,烽火遍地的南北朝时代,真的就要结束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下一代()
傍晚,御苑一隅,室内游泳池,几名皇子正在水中游泳,他们要在限定时间内,在泳池里游一个来回,如果超时,意味着游泳不及格,那是要受处罚的。
水池边,宇文温身着短衫、大口裤,坐在躺椅上,看着儿子们游泳。
这座游泳馆,“科技含量”很高,首先游泳池的水是循环流动,很干净,其次布设在池子底部的铜管流淌着热水,能够保持池水水温相对恒定。
也就是说,这个室内游泳池是个恒温游泳池。
游泳馆四周有大面积的玻璃窗以确保采光,部分顶棚是可以活动的,使得天晴时阳光可以直接洒在馆内。
到了冬天,顶棚收起,玻璃窗外加装保温隔窗,室内还装有暖气,可以确保馆内温暖如春,宇文温和家人们随时都能下水游泳。
如此高科技的室内游泳池,日常运行的费用当然不低,但宇文温不在乎,因为他不缺钱,并且认为经常游泳,能够让人有足够的锻炼。
生命在于运动,游泳就是不错的锻炼方式,在确保足够锻炼量的前提下,不像跑步那样容易造成膝盖不可逆转的磨损,也不会因为满身大汗有被风一吹就着凉的风险。
虽然呛水也有可能导致肺部进水而染病,但宇文温不觉得儿子们就要避水,变成旱鸭子。
游泳池的水很干净,水温也合适,上岸后又不会被风直吹,即便游泳免不了呛水,但因为呛水而患上肺病的可能性很低。
如果连这也怕,那干脆把儿子关在玻璃房里过一辈子算了。
儿子们是宇文温“事业”的继承者,他辛辛苦苦经营的江山,总是要交到儿子们手中,所以下一代不可以那么娇弱。
然而一想到尉迟炽繁那忧心忡忡的模样,宇文温就觉得“慈母多败儿”这一说法果然没错。
但他却不好责怪皇后,因为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确实差,一个普通的伤风感冒,真就有可能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在病魔面前,不分贵贱,人人平等。
就宇文温所知道的“历史”,明朝武宗朱厚照,就是因为落水之后呛水入肺,加上着凉,身体状况恶化,最后英年早逝。
又有熹宗朱由检,也是因为落水染病,救治无效,一命呜呼。
皇帝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但宇文温觉得这种小概率事情,不该是畏水的理由。
不会水的人,落水后惊慌失措,必然大口呛水,那么进入肺部的水自然就多,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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