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正如越来越广为人知的那句话所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第一百一十九章 鸟人?()
“哎哟,前日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一根根银条,垒成一道道银墙,阳光那么一照啧啧,我被白光晃得差点睁不开眼了!”
“那那那那你如何抽不中唉?”
“我也想抽中啊,可你想想,两千个名额,两万多人去争,差不多十一个人中一个,一成不到的几率,哪里是那么好中的?”
“十一个中一个哎果然人很多啊”
“谁说不是呢?这次不中,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下一次什么时候?有准信么?”
“没呢,再怎么着也得一个月后吧只能等”
酒肆里,几名商人正在聊天,聊的是近日最为热门的话题白银交易所出售白银,二十万两白银半天之内销售一空。
参与此次白银销售的人有两万多,这还是赶在登记之日截止前办完手续的人,还有很多人因为收到消息迟了,没能赶上登记,于是和抽号失之交臂。
抽号那日的盛况,已经由参与者们传出来,而那一道道散发着光芒的银墙,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风景。
有幸参加抽号的梁均,向好友们说着自己那日的经历,而他未能成为两千人之一,其他人对此颇为惋惜,毕竟白花花的银子谁也不会嫌多,有机会是一定要买的。
大家在惋惜,而口中不住感慨的梁均心中却窃喜,实际上他算是抽中了,买了三百两的白银,只是财不露白,他经商多年,知道如何低调行事。
广陵白银交易所的交易规则很公平,但实际上却开了个后门,只要脑子不是太蠢的人,就能利用这个后门增加自己被抽中的几率,梁均就是其中之一。
道理很简单,他派出二十个人,每个人携带一贯金银陌钱到交易所登记,获得参加抽号资格。
而他自己,也亲自上阵,所以他一共有二十一人参与抽号,抽中三个号,三百两白银到手,只是他自己运气不好,没能被抽中。
这也好,毕竟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他有白银入手,也就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手段,梁均能想到,别人肯定也能想到,而比他财大气粗的人多了去,真要布局,说不得弄出上百人来参加抽号都有可能。
这种情况是必然会出现的,但参与的人越多,中选几率就越低,反正不管最后谁买了白银,对交易所来说没区别,朝廷也无所谓。
该占的便宜占了,又推销了金银陌钱,朝廷的用意,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但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对这种阳谋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一笑了之。
此时,梁均就对自己“痛失”机会一笑了之,随后和友人商量起商机。
广陵城里有很多商机,想发财不算难,难就难在如何抓住商机,梁均做了多年买卖,自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此时的广陵已非从前的广陵,竞争激烈许多。
如何在激烈的竞争中找到一线商机,这让梁均茶饭不思,他思来想去,想到一个门路,奈何财力不足,需要找人合伙。
友人们对于梁均居然会“财力不足”感到奇怪,而他们听得梁均透露的商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梁均寻觅到的商机,是卖纸。
卖纸,如今也是不错的生财门道,产自长江中游地区的竹纸,物美价廉,不仅畅销各地,还远销岭表交广,甚至卖到海东各国和南洋诸国。
这些纸中,尤以产自黄州的竹纸最为闻名,而汉沔地区、洞庭湖地区、彭蠡湖地区出产的竹纸,其造纸工艺便源自黄州,所以名声也渐渐打响。
正是有了黄州的造纸业、出版业、印刷业牵头,让纸张、书籍、印刷品成了一种薄利多销的商品,而若是运往海外,竟然成了暴利的商品。
对此,在座众人都有所了解,而梁均提出的商机,实际上是“特别定制”。
特别定制是什么?
就是根据买家的要求,在商品上绘制指定的图案,如此一来,铜可以卖出金价。
譬如浮梁的瓷器,本来就广受海商追捧,远销极西之地的波斯等国,供不应求,而浮梁的瓷窑,根据海商的要求,在烧制瓷器时,连带着将约定的图案烧好,售价就蹭蹭蹭往上涨。
再具体点,波斯国的海商,为国内贵族定制瓷器,这些瓷器必须按照那贵族的喜好来绘制花纹、图案、画像,甚至绘上家族的标志。
这样“定制”的瓷器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买家愿意多花一倍甚至数倍的钱来买。
同理,丝绸、布匹、锦缎等纺织品,如果能够按照买家的要求,绘制(绣)特定的图案、纹路,成本不会增加多少,但售价却会大幅上涨。
这种特别定制的贸易形式,是在南洋贸易公司的牵头下得以实现,公司为海商和中原作坊主牵线搭桥,让海商能够“定制”特别的商品,大家一起赚更多的钱。
不仅仅是瓷器、玻璃器皿、纺织品能来个“特别定制”,纸张、印刷品也同样如此。
还是以波斯国为例,波斯国的国教,即中原所说“祆教”,波斯国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大都信仰祆教,日常生活中,要用到许多宗教用品。
宗教用品,必然要有特定的宗教符号、图案,若中原的印刷品,能按照波斯国内的需求,直接在纸上印刷精美的各类图案,那么这样的印刷品,在波斯必然能卖出好价钱。
再或者,用波斯文印刷波斯国内的典籍,经过如此“定制”,同样的用纸量,却能获得更高的利润。
针对波斯国情出售的印刷品可以如此,针对天竺诸国国情出售的印刷品也可以这般,而这种“特别定制”,正是南洋贸易公司即将大力发展的贸易形式。
大家听着梁均的分析,不由得目瞪口呆,他们之中许多人,做了那么多年的买卖,从没想过纸张还能这么卖。
和万里之外的买家搞“特别定制”,这事情到底靠不靠谱?
“如今海贸大兴,这买卖日后必然大火,只是先期投入不小,梁某囊中羞涩,所以想看看大家是否有意合伙”
梁均刚说完,便有人发问“梁兄,这种买卖,南洋贸易公司那边会提供提供那什么创业支持么?“
“会,但资金自筹,梁某可以找柜坊贷款,只是觉得大家如此交情,还不如一起发财,何苦让外人赚了利息。”
“那么,这种印刷品,也就是卖给波斯国的印刷品,可有实物?”
“有的,南洋贸易公司已经和波斯海商进行过几次这种‘特别定制’买卖,我前几日从他们那里拿来了几张印刷品来来来,大家看看。”
梁均将早已准备好的几张印刷品分发下去,有人看着自己拿到的印刷品,见其上画着(印着)一个长翅膀的人,不由得脱口而出“这是什么?鸟人?”
梁均闻言哭笑不得“鸟人?哎哟程兄啊,你莫要乱讲话,这不是鸟人,是祆教的标志,具体名称是什么,我记不住,太拗口。”
见着对方一头雾水的样子,他随后追问“程兄,你不知祆教?”
“不知。”
“哎,算了,你不知道不要紧,千万记着,莫要在胡人面前,说这图案是鸟人。”
那人似懂非懂“此是何故?”
“胡人大多信祆教,譬如粟特胡,你是知道的,粟特胡商到处都是,日后和他们打交道,真的别把这图案说成鸟人,轻则买卖泡汤,重则有血光之灾。”
“喔”
大家点点头,看着手中印刷品,感受着上面的异国风情,不由得对梁均的提议动了心。
正议论间,忽然听得窗外街道上喧嚣起来,似乎有什么消息传来。
有人转出去,片刻后回来,说出了打听回来的消息“据说有波斯国的使者扬帆万里抵达广州,如今乘坐南洋贸易公司的船抵达广陵了。”
对于这个消息,房内众人议论起来“波斯国的使者?真的假的,皇朝似乎一直未和那波斯国有来往啊?”
“据说,以前有海外番商假冒国使,到建康进贡方物,建康的天子见着番邦遣使来朝,当然高兴,于是赏赐金银财宝无数”梁均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小。
“怕就怕,是什么鸟人冒充波斯国使,来中原骗吃骗喝”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不能够吧”
。
第一百二十章 鸟人?(续)()
“这不是鸟人,是祆教的宗教标志,和祖宗灵位差不多,你敢当面说这标志是鸟人,那些虔诚信徒怕不是要当场翻脸。”
“喔”
“还有,祆教徒不忌近亲婚配,兄妹,姊弟,叔伯和侄女,都可以结婚,日后你见这着这般夫妇,可不要大惊小怪。”
岳州州治岳阳,暂做行宫的驿馆内,巡游至此的宇文温正和婉仪陈媗闲谈,德妃萧九娘亦在座。
这几日连降大雨,宇文温哪里都去不了,只能闷在行宫里,白天敦伦多了又容易被人讥讽“白日宣淫”,所以他选择和爱妃们闲谈。
以便培养更多的共同语言。
此时,他指着图册上的祆教标志,给陈媗粗略讲一些祆教的知识。
陈媗自幼长于江南,对于祆教的了解不是很多,听得宇文温说祆教徒不忌近亲婚配,她不由得哑然。
关于祆教的话题,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谈起,事情的起因,是来自广陵的一个消息,这昨日刚传到岳阳。
市舶司官员来报,说极西之地的波斯国派遣使者经海路抵达广州,使者希望觐见大周天子,递交国书及礼物。
说到波斯,就说到其国教,波斯国教即中原所称“祆教”,虽然传入中原,却多为胡人信仰,以善于经商而闻名的粟特人便信仰祆教。
波斯和中原早有联系,遣使来朝没什么奇怪的,但宇文温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怀疑,怀疑对方的身份。
“历史上”许多朝贡的所谓外国使节,其中许多都是番商假冒,迎合中原朝廷摆“万国来朝”场面的需要,而面子第一的朝贡贸易,也急需大量外国使节充场面。
宇文温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习惯,也不想搞”万国来朝”的面子工程,他就想确定波斯使节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就按规矩来,让对方吃好喝好住好,该怎么招待由礼部去办。
如果是假的,呵呵
宇文温可不想做冤大头,更不想打肿脸充胖子,所以谁敢骗他,一旦发现绝不轻饶。
对于不速之客,市舶司和南洋贸易公司同样担心被骗,所以对于此事处理起来十分谨慎,让这些自称波斯使节的波斯人暂居广州番禺,又让对方派出几个精干之人,先期抵达扬州广陵,接受有司询问。
这些人所说波斯国内情况,让宇文温很感兴趣。
正如中原这十余年发生了许多事情那样,波斯国内也发生了许多事情。
大概十二,十三年前,突厥进攻波斯,结果决战时突厥大军败北,突厥大可汗阵亡。
这一场仗突厥败得很惨,导致当时的突厥可贺敦宇文氏失踪,后来辗转回到中原,当然这是后话。
率军打了决定性胜仗的波斯主帅名为白赫兰·楚宾(音译),他没有得到理所当然的荣耀,反倒被波斯国君(称为万王之王)百般羞辱,于是救国英雄反叛,势不可挡,导致国君被贵族们发动政变推翻。
王子库萨和(音译,或称库思老)被贵族们拥立为新君,却挡不住白赫兰·楚宾的攻势,最后只能仓惶出逃,逃到宿敌罗马(中原所称扶菻,后世所称东罗马帝国或拜占庭帝国)寻求庇护。
罗马国的皇帝莫里斯(音译,或称摩里士)不但把女儿嫁给对方,还派出军队,协助库萨和复国。
而库萨和靠着岳父的军队击败白赫兰·楚宾,竟然成功复国。
他按照约定,将一部分国土割让给罗马国,但接下来,该板脸就板脸。
靠着罗马军队重夺王位的库萨和,并没有成为岳父的傀儡,波斯和罗马这对宿敌,依旧是宿敌。
得知这一消息的宇文温,不由得想起了春秋时秦穆公和晋文公(重耳)的故事。
重耳还是晋国公子时,四处流亡,后来得秦穆公收留,重耳不仅娶了秦穆公的女儿,还得老丈人出兵相助,夺得晋国国君之位。
即便有如此大恩,重耳该翻脸还是翻脸,个人恩惠在国家利益面前也得让开。
市舶司从这些自称为波斯使节的人口中打听到的消息,让宇文温对当今的波斯国国君库萨和产生了兴趣。
他觉得以对方如此传奇的上位,失位,复位经历来看,年轻的万王之王恐怕会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对于宏图伟业必然有追求。
帝王的宏图伟业当然就是开疆扩土,而波斯和罗马这对冤家已经斗了许多年,被老丈人扶上位的女婿,为了国家利益,也为了坐稳王位,迟早要对老丈人及其国家开战。
这种专门坑老丈人(妻族)的“特性”,让宇文温莫名觉得有些亲切,所以他决定一旦确认这些抵达番禺的波斯人都是真的波斯使节,那么趁机扩大两国交往及联系,必然有利可图。
打仗就要靠军队,养兵就得靠钱粮,而为了鼓舞士气,奖赏不能少,这也需要钱财。
钱财从哪来?抢,那是来钱最快的门道,正经点的门道就是做买卖。
所以宇文温觉得,若是波斯的那位万王之王真有雄心壮志,对于加强两国贸易(海贸)往来的建议一定不会拒绝。
当然,如果对方不屑于做买卖,就是一个劲要打仗,这也好办。
因为两国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突厥。
先前,是罗马和突厥联手,东西夹击波斯,如今,夹在波斯和周国之间的突厥,不正好活该倒霉么?
宇文温认为,波斯要对付西面罗马,就得先把后背(东面)的突厥稳住或打败,而周国要想解决突厥,就需要一个盟友来个东西夹击,让突厥顾此失彼。
这样的态势一旦形成,即便东西两国的军队无法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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