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名扬是识字的,阿紫活着的时候供他上了几年私塾。
听着任思齐的话语,看着手中的供状,陈名扬的嘴角哆嗦着,眼泪从双眼中流了出来。
“我要杀了你!”他扔掉手中的纸张,向被绑着的王才扑去,一口就咬在王才裸露的胳膊上。
“啊!!!”王才被咬的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堵住他的嘴!”任思齐命令道。
熊二把一双破袜子堵在王才嘴里,这下惨叫声消失了,变成痛苦的呜呜声。
第六十四章 孟书吏茶楼受贿()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鄞县刑房书吏老孟早早起床后,照例去何家包子铺吃了早点,然后迈着二郎步悠哉悠哉的在街道上走了。
作为一个县衙小吏,工资不高油水却不少,特别是老孟所处的刑房,每当有官司的时候,吃犯人家属吃的满嘴流油。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吏,帮大忙帮不上,可要坏人的事情却容易的很,面对勒索,很多犯人家里只能忍气吞声打点。
经过了衙前街,却没有进县衙,而是继续往前走,他要去熟悉的茶馆喝茶听书,好消磨这上午的时光。
“您可是孟书吏?”一个短衣打扮的年轻人挡住了他的路。
“是我,你有什么事。”孟书吏停下了脚步,不耐烦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我家公子让我请您到茶楼一叙,您这面请。”年轻人笑眯眯的很有礼貌。
又有生意找上门了,孟书吏心中暗喜,嘴里却说着拒绝的话语:“我告诉你,今天是我休沐的日子,不相干的人我可不见。”
年轻人依旧笑眯眯的:“放心,是您的老相识了。”
“故作玄虚!”孟书吏不满的哼了一声,跟着他走进了路边的茶楼。
这座茶楼离县衙较近,但是装潢高档,是文人秀才们最喜欢呆的地方,而孟书吏更喜欢去远一些的茶楼,那里有说书的唱曲儿的,热闹得很。
走进了茶楼,并没有在一楼的大堂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间。
年轻人并没有跟进房间,而是从外面把门关上。
孟书吏进了房间,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读书人背朝着自己站在窗户边正往窗外看去。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仅从背影就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气质高雅的读书人相公。房间里装潢高档,贵气逼人,整套紫檀木的座椅,紫檀茶几上,摆放着高档的茶壶茶具和几碟精致的点心。
“请问您是?”面对一个读书人相公,孟书吏的态度恭敬了起来。
听到了他的声音,对面的读书人转过了身来,就见他面容俊秀、鼻直口方,虽然面色稍黑却又多了几分英气。
“您是?”孟书吏迟疑了一下,他就觉得面前这个人的相貌十分的熟悉,却一下子叫不出名字来。
任思齐闻言微微一笑:“孟书吏可真健忘,当初你可经常去我家里拜见家父的。”
“你是任秀才,任司吏的公子!”孟书吏一下子想了起来,可是随着神色紧张了起来,眼睛四下打量着,“您,您不是逃出大狱了吗,如何还敢回到鄞县来。”
任思齐优雅的坐到茶几边,伸手示意孟书吏坐下来。
“我回到鄞县当然有事情了,而且这件事情恐怕还要麻烦到孟书吏你。”
孟书吏犹豫的坐了下来:“任公子您的事情太大,我只是县衙一个小小的吏目,恐怕帮不了你。”
“你肯定能帮上忙的,”任思齐微笑道:“当然我不会让你做超出你能力的事情,记得前些年你因贪污被罢职,还是家父为你说话,才使得你保住了饭碗。”
孟书吏神色复杂变幻着,他本能的就要拔脚离开,离任思齐这个逃犯越远越好。可是任思齐既然敢约他到这里来,就必然有后招,况且任思齐的父亲当年确实对他有恩。
“公子您说吧,但是您也知道我能力有限。”孟书吏无奈道。
任思齐却没有说话,而是把一叠纸递了给他。
孟书吏诧异的接了过来,一张张仔细看着,慢慢的他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原来当初不是您杀了人,而是有人陷害。”孟书吏看完后释然道,他和任家算是很熟悉的人,当初听说任思齐杀人时还很惊讶。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现在人证也掌握在我的手中,现在我就是想向孟书吏你请教一下,该怎么做才能洗刷掉我身上的罪名?”
孟书吏低头沉思了良久,摇了摇头:“难,很难!”
“为何?我现在掌握了人证物证,如何翻不了案?”任思齐愤怒的问道。
孟书吏怜悯的看着任思齐:“公子您父亲也是官场中人,您自然对官场很熟悉。这大明的官场一直就是盘根错节乌烟瘴气的模样,您的案子要是不涉及到高秀才还好,可是您也知道高家势力在鄞县多大?高秀才有一个叔叔是进士出身,如今在南京当官。县太爷绝对不会为您得罪高家的。”
任思齐重重的靠在椅子上,他想到了事情的困难性,所以才找孟书吏想办法,没想到孟书吏也没有主意。
其实以任思齐现在的势力手段,只杀掉高立群报仇不是难事,可是他不想这样,他想洗涮掉罪名,恢复秀才功名,这样才能以后融入大明体制之中,慢慢经营自己的势力,毕竟没有后台做海商是没前途的,做海盗更没前途,朝廷断然不会允许第二个郑芝龙出现!
可是没有身份就没办法融入社会,这让任思齐有些作难。
“除非这样,”孟书吏想了半天道,“你把口供改成是那王才自己主动杀人,别扯到高秀才身上,这样的话罪名由王才这个泼皮承担,攀扯不到高秀才身上,翻案自然容易的多。”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可是这样的话就便宜了那高立群了,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好,就这么办!”任思齐断然道:“我这就安排人去县衙喊冤告状。”
“你不亲自去告状吗?”孟书吏吃惊问道。
任思齐道:“我当然不会亲自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别忘了除了杀人,我还有一个越狱的罪名。先洗刷了杀人罪名再说吧。”
“还是您想的周到。”孟书吏佩服道,“我自会回县衙帮你打点,有人证物证在,一定会替你洗刷掉杀人的罪名。”
“这件事有劳你了,我不会让你白忙活的。”任思齐说着把一个布袋子递了过去,在布袋里装有二百枚墨西哥鹰洋,让人办事当然要给人好处了。
孟书吏打开布袋往里一看,两样立刻放出光芒。
第六十五章 小乞丐县衙喊冤()
鄞县县衙
后衙里,县令周邦杰正躺在躺椅上惬意的晒着太阳,一个娇俏的小丫鬟跪在地下为他捶着腿。
“希溜”一声,对着紫茶壶嘴喝了一口茶,惬意的长叹口气,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这样的生活才不旺了十年寒窗、铁砚磨穿。
其实说是十年吗,周邦杰读书读了三十年也多。三十岁中了秀才,考了五次才中了举人,然后又考了三次才中了个三甲进士。北方连年战乱不太平,周邦杰花了五千两银子,方才选到江南为官。
昔日读书的辛苦自然得享受回来,以前花费的银子自然得想法赚回。到了鄞县不到一个月,周邦杰已经刮了数千两纹银。
在周邦杰正享受之时,忽然一阵鼓声从外面传来,衙门口的大鼓被人敲响了!
周邦杰闻听大喜,慌忙推开捶腿的小丫鬟,进屋子里更衣。
等周邦杰在丫鬟的帮助下穿好官服,戴好官帽之后,来到了前堂。大堂两边众衙役已经排班站好,见县令到来齐声喊着“威武”之声。
周邦杰双手扶着腰带,步履威严的走到大案之后,撩起官袍后摆,端坐在官椅之上。
定睛往下看时,就见大堂的正中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咦,周邦杰不觉得有些惊奇,这地方正奇怪,小乞丐也来县衙喊冤,是告别的乞丐欺负他吗?罢了,既然生了堂,就过问一番吧。
“下面之人为何击鼓鸣冤?”周邦杰“啪”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喝问,他很喜欢拍惊堂木的感觉。
在县衙告状的自然是小乞丐陈名扬了。任思齐和孟书吏合计好后,便回了住地,叫过陈名扬吩咐了一番。知道任思齐是为了给姐姐报仇,陈名扬表示一切都听任思齐的。当下里任思齐写好了状纸,陈名扬拿着就来到了县衙之前,击鼓鸣冤。
听到惊堂木响,陈名扬哆嗦了一下,可想到惨死的姐姐,浑身又充满了勇气。
“回大老爷,我叫陈名扬,为死去的姐姐喊冤。”陈名扬说着双手举起状纸,有衙役接了过来,递给了县令周邦杰。
周邦杰接过了状纸,仔细观看了一番,所谓人命关天,像这种人命官司必须引起重视。
看过状纸后,他有些不解,明明是发生在两个月前的凶案,如何到现在才有人喊冤。他毕竟是进士出身,本身的智商还是很高的,也不急着问案,眼睛在大堂里打量着。一眼便看见在一旁负责记录的孟书吏,便招手让他过来。
“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把状纸递给了孟书吏,由于到鄞县还不到一个月他还没来得及请师爷,对于断案之事还不是很精通,必须得找人参谋一番。
孟书吏匆匆看过状纸,递了回去:“回太爷,这件案子,我知道,发生在两个月前,那时还是王太爷当县令。丽春院的红姑阿紫被人半夜掐死,当时王县令断的是和阿紫同床的任秀才杀人,然后把任秀才抓进了死牢判了斩刑。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月,不知阿紫的弟弟为何又来喊冤。”
听了事情的经过,周邦杰点了点头,既然是已经被革职的前任做下的事情,这就好说。若是前任县令没有被罢官而是升迁了,那这个案子就不能再审。可是前任已然获罪去职,自己当然可以好好审理一番,若能翻案的话,也可以传扬一下自己断案如神的美名,为自己三年一度的考核加上几分。
“那乞儿,你说你姐姐是被王才所害,可有证据?”周邦杰对着堂下问道。
“回太爷,是王才本人亲口所说他杀人之事。太爷只要传来王才对质,我这里还有王才画押的口供,上面有他的手印。”陈名扬道。
“你怎么会有王才的口供?”周邦杰惊问道。
“是别人给我的。”陈名扬老实道。
“好吧,传王才上堂。”周邦杰当下里下令去抓王才,然后又让孟书吏找到上次判案的卷宗来,仔细去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个抓人的衙役回来了,拖回了醉醺醺的王才。原来任思齐派了陈名扬去县衙告状后,便让熊二等人把王才灌得大醉,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这才退出了王才家,他们前脚刚走,两个衙役便来捉拿王才。
“怎么回事?”周邦杰厌恶的看着呕吐的满身都是脏兮兮的王才,问道。
“回太爷,我们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抓人的衙役回道。
“用凉水把他泼醒。”周邦杰命令道。
一个衙役匆匆离开了大堂,很快提回了一桶井水。
“哗”一大桶凉水泼到王才头上,凉水浸透了王才衣服,流到被殴打弄出的伤口之上。
王才一个激灵,从醉中清醒。
“人是我杀的,求求你们,别再打我了。”王才还没睁开眼睛,便哀求着。过去的一夜,他在熊二等人手中吃够了苦头。
“大老爷,您看,他已经承认了杀人。”陈名扬叫道。
“闭嘴,大老爷我有耳朵。”周邦杰呵斥了陈名扬一句,他已经看出来事情的不对来,这王才一副被人打怕的模样,事情有内情。
“呔,那下面可是王才?”周邦杰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
王才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县衙大堂之上。身边没有了那帮凶神恶煞,他泼皮的本性便又回来了。
“回大老爷,我是王才。大老爷我冤啊,昨天夜里杀人犯任思齐回来了,他闯到了我家,殴打我非要我承认是我杀人。”王才哭嚎了起来。
情况真的很复杂,怎么又涉及到逃犯任思齐了,周邦杰感觉一头的雾水,让他写八股文章他会,可是让他断案却为难了许多。
孟书吏连忙走到他的身后,“老爷,别让他岔题。任思齐本身就是杀人罪,为何会逼王才承认承认罪名,应该是这泼皮杀的人。”
周邦杰点点头,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若是真是任思齐杀得人,他已经逃掉了,又何必回来?
“那任秀才怎么办?”他低声问孟书吏道。
“他肯定已经离开了,先不用管他,先把王才的杀人罪确定再说。”孟书吏道。
周邦杰当即下令对王才动刑,先打二十大板。几个衙役当即把王才摁在地上,扒开裤子,“劈哩啪啦”就打起了板子。
“去传丽春院大茶壶!”周邦杰命令道,在上次的案宗中,大茶壶是一个关键的认证,正是他间接指认了是任思齐杀人的。
王才自知承认了罪名必死,咬着牙就是不认。很快二十大板打完,王才昏死了过去。
“泼醒了,上夹板。”周邦杰命令道。
“太爷,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让他承认。”陈名扬道。
“什么方法?”周邦杰顺嘴问道。
陈名扬当即把任思齐对付王才的方法说了出来,听闻只要几张纸就可使犯人招供,周邦杰很感兴趣,当即让衙役去寻纸张来。
“太爷,我招认,我招认。”刚醒过来的王才听到了陈名扬的话,吓得他魂飞魄散,他再也不想尝试那种窒息的感觉。
王才当即把两个月前之事说了出来。
“两个月前,我正在赌坊玩耍,高立群高秀才家的下人找到了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去结果了阿紫的性命。当时我正输的厉害,见钱眼开便接下了这单买卖。三更时分,我来到了丽春院里,用刀子撬开任秀才住的房门,就见阿紫和任秀才躺在里面大床上。我便压住阿紫的手脚,用枕头捂住了阿紫的口鼻,把她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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