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而如今,却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接下来一一谢过了其余各府前来送行的人,吕璟回到了郴江河边,却又忍不住回身向南方眺望。
天色正是将明未明之时,远远望去,新整修过的郴州城好似一尊山间巨兽,匍匐在河谷与山岭之间,隐隐还能感受到内里的热闹劲。
“罢了,该走了。”吕璟扭过了身子,朝着秦观等人一一摆手,最后和琴筝深情拥抱,大步一迈,就踏上了将要北上的舟船,王阔和徐宁早已等候多时。
“牢城营开拨!”伴随着吕方一声嘹亮的嘶吼,三百雄略军军士同声应和,高大的舟船猛地一荡,在郴江上扬起一番水花,顺利的进入湘水中,逐渐消失在天地的尽头。
秦观等人立在郴江河边,隐隐能听到顺着河水传来一声刀剑出鞘的脆响,紧接着有若有若无的歌声飘忽而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歌声乍听起来并不合此时盛行的音律,但略带沙哑的嗓音配着滚滚流水沿青山间传递,却别有一番离别的难过和敢于面对一切挑战的豁达。
“看来少游兄不用担心苏门第五个学士了。”陈师锡轻轻抚掌与歌声相合,笑着言语道。
秦观面色无奈的摇了摇头,刚要批评几句,却忽然想到吕璟已经远去,只好起身向城中回返,就在他转过身子的刹那,原本锐利的目光已经被泪水占据。。。。。。
与此同时,郴州城北门上,王朝云也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
“那是渊渟出鞘的声响呢,老爷。”
“小小年纪,惯会卖弄,这词句还不如三岁小儿所作。”苏轼哼了一声,苍老的目光却忍不住向远处多望了一眼,身影忍不住的有些伛偻。
想当年,他也曾英姿潇洒,离别家人亲朋远行,如今在这岭南之地垂垂老矣,却有后辈子弟有此风度,实乃幸事!
“你啊,就是超超说的那般,老鸭子嘴硬!”王朝云连忙搀扶住了苏轼,开口埋怨道。
“啊,朝云你刚才说什么?”苏轼回过了头。
“我说这后来修建的郴州北城门,就是比不得其他三门气派。”
“那就让过儿他们找人再修一座亭台就是了。”
“老爷说的对。”王朝云强忍着笑意,开口应和。
两人的身影渐渐随着阳光的轨迹向城中蔓延,就在即将行到吕府外的时候,苏轼忽然开口问道:
“朝云,你说超超也不来送大郎一程,这丫头不会又要缠着我吧?”
“超超?奴醒了以后好像就没再见过她。”
王朝云一愣,随后与苏轼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皆涌现几分无奈之意。
“咱们老喽。”苏轼一边摇头,一边笑着向府中走去,王朝云紧紧相随,两人越过新近贴下的桃符,慢慢消失在府中。。。。。。
第127章 潭州雨夜()
一二月份的岭南正是多雨的季节,虽不至于瓢泼大作,但细雨濛濛的天气从吕璟等人自郴州出发后就一直没有断过。
在经历过中上游的颠簸之苦后,湘水的河道终于日趋宽广,吕璟等人在衡州换了更加宽广的漕船,继续向潭州进发。
此次北上虽然是奉哲宗口谕押送白银,但为了安全起见,明面上吕璟依旧选择打着岭南商会的名号,以经商为名向渭州进发。
“这雨要是再这么下上几日,带来的肥皂可就全化了。”徐宁站在船首,目光忧虑的看向外面昏暗的天空。
“放心,总要留几块让你徐衙内拿去坑蒙拐骗的。”徐宁话音刚落,一道女子声音就随后传出,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徐宁冷哼了一声,也不甘示弱,开口道:“本衙内就是坑蒙拐骗,也绝不沾染你这种母老虎!”
“你说谁母老虎?”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眼见着温超超冲上去就要开打,一直在船舱里和吕方说话的吕璟不得不站了出来。
这一路上两个人就像针尖对麦芒一般,压根就没消停过。
“我们从郴州出发已经过了四天,估计距离潭州也快了,等到了那里,你们两个都留下。”
言语了句,吕璟也不去管温超超和徐宁二人充满讨饶的目光,径直回到船舱继续和吕方说话。
“官人,北上道路势必不会一帆风顺,温娘子这里,还是早作安排。”
“正则你放心,等到了潭州就送走她。”吕璟回应一句,神色间不由的也涌现出一抹无奈。
谁能想到这温超超竟然如此大胆,为了跟着自己北行竟然悄悄打晕了一个毫无防备的牢城营军士,换了装扮混进大部队之中。
若非途中舟船经历过一次大颠簸暴露了身形,这温娘子不知还要躲藏到什么时候!
“真不知道前世苏老头给她写词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说起温超超,吕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苏老头?”
“口误口误,正则咱们刚才说到哪了?”
吕方抬头仔细看了两眼吕璟脸上的尴尬笑容,这才继续说道:“当日里皇城司追的紧,官人您又昏迷不醒,小的来不及多想,就把老爷和夫人都葬到了潭州城北面的荡子里,现在却是怕不好找。”
“既然路过,总要去看看的。”吕璟言语了一声,随后不禁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老实说,他对这一世的父母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但想想他们从河北西路的邢州一路奔波到荆湖南路的潭州。
背后还有梁师成安排人不断下手,最终年少体弱的吕璟活了下来,父母双亲相继亡故,这其中自有多少爱,难以用语言说清。。。。。。
漕船外忽然传来一声雷鸣,紧接着雨滴骤然急剧,摇摇晃晃的漕船借着风势加速向潭州而去。
。。。。。。
作为荆湖南路当仁不让的核心之地,潭州无论是从军事、政治还是经济文化,都是荆湖数一数二的存在。
北临洞庭大泽,东西各有两山环绕,除乡兵和厢军以外,更有马步水军多支禁军驻扎,绝对是湘、岭要剧之地的重镇。
濛濛的雨水在变幻不定的天气下更加恣意,昏暗的天空上不时闪过几道春雷,照亮了夜色下的湘水。
隐约可见风雨之中,正有一艘体格魁梧的漕船顺着风浪一路南下,眼看就要冲入潭州城中。
“官人,想不到这风浪倒省了我们一番功夫,比预计快了足足两日呢。”漕船内,王阔开口言语道。
“吩咐下去,等顺利到了潭州,大家每人一贯铜钱,好好休息两天。”
吕璟抬头张望了一眼在雨幕下格外雄伟的潭州城,真有几分虎踞龙盘的巍峨姿态!
随着王阔将命令下达,漕船上响起一阵欢呼之声,摇晃的船身随着水流波动不休,高高昂起的船头猛地扬起复又落下,终于顺利靠拢在津渡之上。
“这大雨天怎么还有人行船?”隐约听得津渡上传来几声呓语,随后就见到十来个水上讨生活的汉子提着绳子赶了过来。
整整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漕船终于顺利停泊在津渡内,承载的货物也都一一卸了下来。
雨下得越发大了,天地间雷声隆隆,吕璟一行人暂时围坐在津渡附近的草棚子里,终于有了片刻安宁的功夫。
“大人,怕是要等到雨停才能进城了。”王阔提着大刀,警惕的向周围看了一眼,开口说道。
“好,先随我去打探下情况。”吕璟说话的瞬间已经起身,朝先前那几个帮忙停船的汉子走去。
外面大雨正下得滂沱,水运津渡四周蔓延上千米的茅棚中停留了不少船客,宽阔津渡从另一方面反映了潭州造船业的发达。
对于吕璟的突然造访,那几个人明显都有些紧张,一个面色黧黑的壮实人被推了出来。
“敢问好汉,一般像这样的天气,几时能够进城?”吕璟大致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这几个人显然应该是官府安排在津渡做事的人力。
“今夜怕是不行了,外来人快回去吧,万事小心。”壮实汉子说话间目光有些闪烁,不知是何缘由。
吕璟又开口多问了几句,不过依旧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正要起身回返,忽然见到吕方带着一个装束打扮和这些人都很类似的青年走了过来。
“二伢子!你跑哪里去了!”壮实汉子狠狠瞪了那青年几眼,神色间有些不善。
“四伯,这些是咱们自己人,吕大哥家里就住在潭州城,我早就认识他了。”青年说话间,就将吕方和众人往里迎去。
吕璟目光和吕方对视一眼,没有多开口,那壮实汉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自然逃不过二人的双眼。
“吕大哥,来了咱们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这些都是我本家叔伯兄弟,来!我给大家介绍一番。”
青年表现的很是热情,又拿上来酒肉款待吕璟等人,一番言谈下来,吕璟也算是大致了解了他们这些人的情况。
那青年名叫郭富,这些人也真的如他所言,都是津渡旁上郭村人氏,祖祖辈辈住在这里讨水上生活。
“吕方大哥,当年我老母病重,还要多亏了你给的那些药材,郭富无以为报,今日无论如何定要保得你们安全。”
吕璟心中一动,他倒是知道吕方以前在潭州做过贩卖生药的活计,但身边有牢城营三百余人相随,这青年怎么还要说什么安不安全?
“郭兄弟,我这次跟随主家去北方跑生意,身边可带了不少人手,更有手中画戟依凭,谁还能扰了我们?”吕方领略了吕璟口中的意思,连忙开口问询。
郭富沉默了下,正要开口回应,却被此前那个壮实汉子直接打断。
“行了,带他们都去后面休息吧,莫要多言了。”
“谢四伯。”郭富脸上浮现一抹喜色,连忙示意吕璟等人跟他离开这里。
吕璟心中虽然还有警惕,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开口吩咐王阔安排下去,一行三百余人,抬了货物,很快就浩浩汤汤的跟着郭富向内陆奔去。
他们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不少草棚中船客的注意,有人骂骂咧咧,也有人只是叹息。
穿过连绵的草棚子,一方甚为宽广的宅院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郭富在前面引了路,众人紧随其后,纷纷进入宅院之中。
“这里都是自家弟兄,晚上吕大哥可以放心安歇了。”宅院里站立了许多精壮汉子,手拿鱼叉站立在两侧守候。
郭富上前言语了一声,他们才别过目光,继续沉默守卫。
“多谢郭兄弟了,我们在这廊檐间将就一晚就行。”吕璟伸手将几块银子递到了郭富手中,开口说道。
“这。。。。。。”郭富稍稍犹豫了一下,见吕方点头,这才答应下来,又去和周围的汉子说了两句,握着银子的手隐约有些颤抖。
送走了郭富,吕璟吩咐王阔带领军士们将带来的货物一一安置完毕,方才在廊柱下落座。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欢腾,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很快就积压了一潭雨水,温超超悄悄跑到了吕璟后面,窝着身子不敢说话。
“正则,一会你寻个理由出去一趟,接应下徐宁那小子,总觉得这潭州津渡有些古怪。”吕璟伸手对众人示意一下,开口说道。
吕方郑重的点了点头,目光中也是难掩忧色。
他们这次虽然佯装行商前往西北,但若是有人提前得了消息,这路途上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第128章 水寇来袭()
夜幕随着时间的推移完全落下,潭州的雨势不仅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愈发滂沱。
吕璟端坐在廊柱之上,大雨已经将视线完全遮掩,院子中的积聚的雨水已经成了一方小潭。
“大人,要不我出去看看?”王阔侍立在一旁,开口问道。
“不必了,守夜的人都安排好了吗?吩咐大家兵器不要离手。”吕璟拨弄了下廊檐中间燃起的篝火,开口说道。
王阔应了一声,自去通知牢城营的其他军士,徐宁和吕方相继没了音信,今夜注定难以平静。
夜色愈深,院子中陆续又来了几波前来避雨的过路人,大多非富即贵,穿着不凡,只是神色里难掩慌张之意。
等到半夜时分,幽长的号角声忽然透过雨幕传了过来,整个津渡方圆十里清晰可闻。
吕璟第一时间被惊醒,双眼微睁,朝同样醒来的王阔等人眼神示意,重新靠在廊柱上装作熟睡的模样。
号角声持续了大概十息左右的时间,周围驻守的那些精壮汉子也开始不停的来回走动,显现出一抹慌乱之意。
吕璟静静靠在廊柱上,耳听得雨声里隐约传来的刀剑声响,手掌已经慢慢向腰间的渊渟刀靠拢。
纷乱依旧在继续,雨幕中的哭喊和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越发响亮,但吕璟等人所在的宅院却始终保持了安定,只是那些吵闹声开始离这里越来越近。
又是一刻钟的功夫,封闭的宅院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拍击声,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谁?”精壮汉子们握紧鱼叉走到了门前,开口呼喝。
“是我。。。。。。快开。。。。。。”另一侧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混合了雨水一般。
几个精壮汉子互相对望一眼,正准备将宅院大门打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响动。
“等一等。”吕璟不再假寐,起身直接朝大门处走去,王阔带着其余牢城营军士迅速集结,跟在了他身后。
“你想干什么?回去好生待着!”吕璟的行为触动了精壮汉子们本就敏感的神经,十多把鱼叉顿时齐齐扭转方向。
“我们是郭富的朋友,来的时候这位大哥见过的。”吕璟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开口言语道。
“有什么事过会再说,先回去等着。”被点中的汉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手中鱼叉一抖,就要打开大门。
“若是几位兄弟不介意,可否让我问上几句话?如今外面的情况咱们都不清楚,还是小心为上。”
精壮汉子们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让开了道路,只是手中的鱼叉依旧在小心戒备。
“官人小心。”王阔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