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魏庸,家叔曾为这郴州知州,如今这蒙学中也皆是官宦之后,能够让你这等不清不白的小子入学已是恩赐,不敬师长,不通道义,来日难成大器。”
“小儿无知,求先生垂怜。”眼看着魏庸发怒,香叶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儿子跪了下来,他们如何惹得起这知州家人。
魏庸神色仍旧充满鄙夷,不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正要示意香叶呈上束脩,角落里却忽然有个声音响起。
“先生曾教我们仁孝,这周威出身贫贱,其母也品格有污,如今看来又不通仁孝,如何能和我们同聚一堂?”
“小老虎?你找打!”周威本来憋着一肚子气,这会突然看到周典出言不逊,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就是一通拳脚!
周典不是对手,只好呼朋唤友,一时间整座学堂乱作一团,气的魏庸亲自上阵,这才把这帮打群架的小子拦了下来。
“每人打手心三十板,都给老夫罚站去!”魏庸秀了一把师威,紧接着又把周威和周典叫到一处,直接要叫家长了。
可周威也只有香叶这么一个娘亲,等到周典的老爹,郴州县丞周成腆着肚子赶来,自然只剩下听训的份。
“香叶,本官怜你们不易,从未有过刁难,你这儿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户籍,还想入学?不如先去县衙走一趟吧。”
“求官人宽恕!”香叶急的眼泪都出来了,看着身边的儿子,几次举起手掌又落下,泪水更甚。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少吓唬我娘!”周威梗着脖子还是不肯服输。
“你能担当什么,把你爹叫来。。。。。。”周成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这小子似乎没有爹,终究是缺乏教养啊。
“罢了,此事就到此为止,香叶你儿子还是等入籍之后再找学堂吧。”
这么一句话,几乎就是锁死了周威上学的希望,香叶直接瘫倒下去。
“你等着!娘说了,俺爹比你威风多了,等他回来,你们今天欺负我的,都得十倍百倍还回来!”
周成和魏庸相视一眼,不禁同时笑了,如今这天下,能得罪他们的,还真是不多了。
“那就让他来吧。”周成无趣的摆了摆手就要起身,学堂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好字!
“谁敢胡言乱语?”周成官威直接摆出来的,在这郴州,哪个不长眼的敢开罪他?
“某家周二贵,不巧正是这小子的爹,怎的,你欺负我儿子?”
一身朴实短打,周二贵轻步而来扶起香叶,她却哭的透彻心扉。
“这些年苦了你了。”周二贵看了看一旁的周威,这小子的混蛋劲,倒还真像他!
“本官看你也是个逃户!来人,先抓进大牢再说!”当着儿子的面,周成自然不能怂。
“逃户?”周二贵笑着朝周威点了点头,慢慢上前。
“认得这个不?”一面刻有夔牛图案的金牌一闪而逝。
“这是。。。。。。”周成和魏庸同时傻眼了,他们如何不晓得,新君颁布天下的诏令中,就有这块牌子!
“周二贵。。。。。。大人是。。。。。。”魏庸忽然想起叔父曾和自己说的一件趣事。
“是某,魏大人还好吧?”周二贵微微一笑。
“好。。。。。。”魏庸此时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怎么得罪了这尊大佬啊!
周成更干脆一些,上来直接抡开膀子,照着儿子周典就是一顿暴打!
他身为县丞总要留些面子,只好让儿子吃些苦头了。
这一幕落周威眼中,他却完全傻眼了,难道阿娘说的是真的?
“停吧,小孩子打闹,当爹的就不要认真了,某另有要事,这小子就先劳烦你们安置了。”
“大人放心,下官必然鞠躬尽瘁!”
周二贵缓缓点头,有些留恋的看了香叶和儿子一眼,等这次事情办完,他也就终于可以歇歇了。
“香叶,等我回来。”
“嗯。”
简单的对话过后,周二贵就像他来的时候一般,迅速消失不见。
学堂中一时间只剩下小老虎周典的哭喊声,气的周成又暴揍了一顿。
“阿娘,我爹到底是谁?”周威却在此时忍不住开口。
香叶摇了摇头,魏庸却在此时朝他们娘俩深深一礼。
“此前多有得罪,是老夫的罪过,你们只要知道,他是这天下,少有的几个新君心腹,就足够了。”
“天下?”周威忽然觉得自己也得了上天的眷顾。。。。。。
第374章 梁师成的末日()
汴梁,皇城含元殿,新晋贤妃琴筝正在为吕璟盘发。
“官家,甘大官差人传来消息,你可别让他等急了。”琴筝微笑着开口。
“晓得了,欧阳婉容马上就要进京,你代朕去迎一下吧,不要太过拘束。”
“臣妾遵旨。”琴筝心中一喜,能够先见见那位欧阳娘子,对她和女儿以后都有好处。
更衣完毕,吕璟没有在含元殿久留,在陈衍侍奉下径自赶往京城天牢,新晋金枪班头徐宁随行护卫。
。。。。。。
大宋朝的天牢仍循后周旧制,在吕璟夺得开封府后,这里就成为了一干赵佶党羽的关押之地。
按照政事堂颁布的政令,他们会在大朝会后统一接受三司会审,最终判定罪责。
“官家,那人一直叫嚷着要见您一面,小的。。。。。。”甘昭吉的身影自天牢中走出,神色有些急促。
“无妨,有劳大官了。”吕璟点了点头,随其走进天牢内部。
这里依托地下暗河打造,整座天牢有半截深掩地下,十分潮湿。
周围驻守的军卒大多还未更换,仍旧是一身大宋军卒的装扮。
吕璟一行人随着甘昭吉不断深入,甬道内的地面也变的越来越湿滑,两侧牢房中一双双眼睛死气沉沉。
有眼尖的认出的吕璟,匆忙间不断呼嚎,也有的暗自咒骂,人心百态,在这天牢中彰显无疑。
“在那里。”甘昭吉示意狱卒们打开了最里面的牢室,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显露出来。
“都下去吧,朕和他说说话。”吕璟摆了摆手,也不嫌地面脏污,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梁中官找朕有何贵干?”
“趁着还有一口气,想和你吕大郎说个事罢了。”梁师成也笑着盘坐起来。
“何事?”当日进宫这梁师成带人埋伏艮岳,差点行刺得逞,吕璟自然要小心应对。
“和你父亲有关。”梁师成脸上流露出几分追忆,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那还真是咱大宋为数不多的好官啊,可惜。。。。。。”
“若是想死,直言就可。”吕璟眼神渐渐冷冽下来。
虽然自己对这具身体的父母双亲记忆模糊,但也能够察觉到他们的爱护,而眼前的梁师成,正是其双双身死的罪魁祸首!
“听说你把先帝的后代也列入了皇族?真是天真的可笑,柴赵共天下,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
“你知道当年有多少人暗中向朝廷上折子检举某贪腐,为何只有你父亲惨死岭南?难道只是巧合?”
“你究竟想说什么?”吕璟面色更寒。
梁师成却笑得愈发猖狂,“某是说,你苦苦向我寻仇,却不知到了最后,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谁!还对其感恩戴德啊!”
“当初皇城司接到暗旨,你父亲身份暴露,命我等寻机将其杀死的,正是赵煦!”
。。。。。。
“然后呢?”吕璟站起了身,表情平静的让梁师成惊愕。
“你是不是想说,朕的祖母潞国公主曾对先帝多有照顾,所以他下旨除掉家父后,对某心有愧疚,所以才多加恩宠?”
“你知道。。。。。。”最大的底牌直接被揭穿,梁师成有些慌乱。
“当年先帝所下旨意,只是将家父贬往岭南吧?真正要你们动杀手的,是吴王赵颢!”
“就连一直潜藏在蓝田吕氏中的鱼伯,也是你们的人,还有。。。。。。”
吕璟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将那个名字言语出来。
“吕景山,如今正在永州任职。”
梁师成彻底沉默了,他发现自己所仰赖的一切都成了笑话,本来想借此保命的想法自然就成了空谈。
“看来,某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必死无疑,若没有其他的事,朕就先走了。”
吕璟起身,刚要离去,忽然听到身后梁师成一声怒吼,手中竟然有寒芒乍现!
随后,一声弓弦震动,正中梁师成面门,世界忽然又安静下来。
“传旨,以暗害先帝之名捉拿吴王赵颢,一应钱氏子孙也不要放过!”
“唯。”孙寂然从对面大牢走了出来,随后领命而去。
“官家,要不要小的命人严查此事?”离开天牢,陈衍试探着开口。
“罢了,人生难得糊涂,摆驾大庆殿吧。”吕璟摆了摆手,目光微微一闪。
。。。。。。
两刻钟后,吕璟在大庆殿中见到了远道而来的种师道。
西军如今已经正式向新君宣誓效忠,种师道带领数万大军南下汴梁,沿途不知震慑了多少宵小的作乱心思。
同时,西军的归复也代表着新朝的定立几乎无可阻挡,整个大宋朝战斗力最强的兵卒都握在吕璟手中,纵然有些世家暗中不满,却也无力反抗。
种师道和吕璟之间的君臣情谊因为此事也被广为传播,只是二人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都与往日不同,谈论的内容,自然也多了许多生分。
“各地边军今后会实行轮调,以三年为限,待西夏宣布归附后,西军主力会逐渐调往燕云。”
“这,是否会造成兵不知将,影响战力?”种师道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朕会取消监军统兵权,枢密院今后也只负责大方向,具体战事由将领自裁。”
“官家圣明。”种师道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下来。
“平定江浙,有何方略?”吕璟开口询问。
“禀官家,蔡京手中有五万禁军,再加上躲在暗处的钱家,想要平定江浙,必须出其不意,一击制胜,臣想请魅影和郴州水军相助,速战速决。”
“准了,自会有人和你接洽,即日起卿可组建江浙招讨司,吏部左思郎中文及甫任监军,功成之日,朕在东华门为尔等庆祝。”
“臣拜谢!”种师道脸上的激动恰到好处,随后二人又言语了一番,种师道起身告退。
“官家,这种将军。。。。。。是不是太生分了一些?”陈衍最后没忍住开口说道。
“屁股决定脑袋。”吕璟笑了笑,不再多言。
大朝会在即,新朝的诸般事务都还在等着他去决断,这天下今后走向何方,也都将在此次朝会中定立下来。
第375章 新朝承继()
历经风雨的大庆殿再次被装点一新,淡金色的彩帛在阳光下泛着迷人光辉,以新任左相程颐为首,一众朝中文武官员步伐缓慢的自宫门而入,渐渐汇聚在殿前。
“钦成太后驾到!”小黄门尖细的声音传遍大庆殿。
随后有深沉乐声奏起,钦成太后朱氏在左右侍奉下盛装而来,眉眼威严。
“宣先帝遗旨。”
朱太后上前几步,手中明黄色卷轴缓缓张开,一字一句的开始宣读起来。
圣旨的内容早就传遍天下,可真正到了这一时刻,许多官员仍旧满心触动。
新时代,要来了。
“宣太后懿旨!”
哲宗唯一的嫡系后裔,小太子赵茂已经夭折,在吕璟柴氏身份得到确认后,他的继位也就具有了法统上的合理性。
再加上朱太后的懿旨和柴家丹书铁券的取出,大庆殿外,即使是心中不忿的赵氏子孙,这会也只好躬下身子,默默等待新帝的到来。
隆隆的战鼓声此起彼伏,徐宁带着金枪班禁军率先亮相,紧随其后,这片皇宫的新主人,君王吕璟终于现身。
一身亮金龙袍,长长的流苏似龙须随着脚步行走而摆动,吕璟在陈衍侍奉下缓缓来到大庆殿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仍以宋为国号,改元承继。。。。。。”
小黄门声音落下,吕璟也在同时一把推开了大庆殿宫门。
木轴的吱呀声伴随着众多心情各异的面庞缓缓进入大殿。
吕璟搀扶着朱太后缓缓走到丹陛之上,最终在御座落定。
“参见吾皇,吾皇圣安。”程颐第一个躬身拜了下去,他心中对于新朝,竟莫名有些期待。
“吾皇圣安!!!”曾布、吕方、苏辙、刘奉世等人也相继拜下,陈衍亲手取来了象征大宋的火龙旗,缓缓在大殿中升起。
“朕不才,本以为此生将混沌于天地间,却侥幸得先帝恩宠,共立中兴伟业,今其中道崩殂,无以为继,朕愿为其绍续,昭大宋之名,愿有朝一日,日月光亮下的每一寸地域,皆为宋土!”
吕璟将渊渟刀和岳峙剑分别放置在御座左右,缓缓起身。
“宝文阁待制范纯粹。”
“臣在。”五十余岁的范纯粹白发苍苍,目光中的光芒却依旧凌厉。
作为范仲淹四子,其虽然在士人中地位斐然,但官运却远不如兄长畅通。
“今日以你为大宋钦使,呼延庆为副,前往辽国商议两国要事,朕有一言以托,寸利必争!”
“臣遵旨。”范纯粹尚且能够保持镇定,角落里的呼延庆却忍不住双目含泪。
曾几何时,他不被家族看好,文不成武不就,注定要庸碌一生。
而如今,想起前些日子归家时族人们小心翼翼的态度,呼延庆的双拳不由握的更紧,不靠呼延家,他一样能够功成名就!
“曾卿,枢密院的章程拿出来了吗?”吕璟落座后转而开口询问。
“禀官家,臣已经尝试在西北试点,枢密院此后增设同枢密院事两名,主管参谋司和军情司,此后将兵之权会逐步移交兵部。”
曾布话音落下,大庆殿内不禁惊呼不断,为了防范武人谋逆,大宋朝的兵部整个成了一个后勤部门,枢密院才是军权的核心,被文人牢牢掌控。
如今竟然要将将兵之权交回兵部?这岂不是武人翻身的前兆?
“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