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如今贵为侯爷,癞子这不争气的东西哪里敢叨扰,您还是快走吧,别在这沾染了晦气。”癞子神情里充满落寞。
然而随着吕璟手掌拍在他的肩头,大股大股的泪水自癞子的眼眶滴落。
“吕璟哥哥,癞子给您丢人了!”不只是他,青子等人在此时也都同时下拜,一语不发,只是不停流泪。
“都是兄弟,说什么废话,先去沐浴一番,完后哥哥再给你们向郭家讨个公道!”
吕璟示意躲在后面的翠儿带癞子他们离去,这时那一直哭声不断的七娘子忽然停住了身子。
“您真是打退西夏百万大军的冠军侯?郎君老是说和您关系匪浅,奴家还以为他说大话。”
吕璟笑了笑,目光落在眼前女子身上,年岁要比癞子大上一些,长得也算耐看,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我和癞子是兄弟,他怕你们说他吹牛,已经说的很保守了。”
七娘子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再看身旁灰头土脸的癞子,心中不由的暗自庆幸,自己在他最难的时候,没有选择离去。
“兄弟!”癞子这时候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每走一步都要轻轻叨念一句,满脸的泪水却代表着他心中难言的喜悦。
他癞子没有看错人!那声哥哥叫的值得!
“种衙内来了有段时间了吧,这些时日还要多谢种家对我这些兄弟的照料。”送走了癞子,吕璟忽然回身开口说道。
街道角落里的脚步声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看到种浩慢慢走了出来。
“某也是保他们性命而已,奉劝侯爷一句,还是莫要招惹郭家。”
“如今是郭家要求着我才是。”吕璟闻言不由一笑,朝种浩摆了摆手就直接离开了街道。
种浩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动身离开,天下将门休戚与共,郭家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第189章 将门郭氏()
郭家起于郭斌,兴盛于郭逵,因为在富良江大战中大破交趾李乾德,险些灭亡越南李朝而被人们称颂,一度与狄青齐名,被尊为当世名将。
元祐三年,郭逵在洛阳家中逝世,哲宗闻之曾为其辍朝一日,可见其哀荣。
京兆府郭家,已经耳顺之年的郭老爷正在尽情释放自己心中的愤怒,厅堂里瓶瓶罐罐的响动不断,仆役们颤抖着身子守在门外,还有一众郭家男女,谁也不敢多上一句嘴。
“来人,给老夫传那冠军侯前来,老头子如今还健在,倒要看看谁敢欺辱我郭家!”
沙哑而又愤怒的声音自屋内传出,仆役们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就要离去,忽然发现外面走来一行人。
“不必了,知道郭老爷要找本侯,某就自己过来了。”
一袭青衫,面相俊朗,哪怕刚才郭家人心中还对吕璟腹诽不已,这一刻也不禁暗叹一声,好一个英俊少年郎!
在吕璟身后,则是身穿黑色戎装的周云清,一看就是久经战场之辈。
一众郭家人同时怒目而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看吕璟那自来熟的样子,又好似被哽在喉间开不了口。
“倒是让冠军侯笑话了,请进吧,你们还不滚去在这里碍事吗?”
房门猛地打开,一个苍老的身影喘着气出现在吕璟面前,须发怒张如一头老虎。
“不妨事,劳烦诸位相迎。”吕璟笑着越过郭家众人,对于他们目光中的愤怒完全视而不见。
进得厅堂,郭老爷随口命令婢子上了清茶,明显是一副不欢迎的态度。
吕璟也不多言,很是主动的落了座,专心的品起了清茶,好似那是什么珍藏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老一少,两人这样足足僵持了小半个时辰,郭老爷终于按捺不住了。
“冠军侯,我郭家如今虽然没了顶梁柱,可也容不得这般欺凌吧?”
“郭老爷说错了,某对郭逵将军也是十分敬重,之所以来郭家,不过是想救你们一命罢了。”
“笑话!我郭家何须你这黄口小儿来救命!”郭老爷猛地站了起来,对吕璟怒目而视。
微微一笑,吕璟直接示意周云清将一封手书交到了郭老爷手中。
手书不过巴掌大小,上面记载的内容也很是简约,但落在郭老爷眼中,却让他面色瞬间大变!
“这怎么可能!冠军侯莫非还想玩冤屈忠良的把戏?我郭家和西北将门。。。。。。”
吕璟摇了摇头,直接开口打断了这郭老爷的絮叨,若非对郭家有所求,他才懒得耗费这心力,癞子等人的事情不过恰逢其会罢了。
“郭老爷若是不信,查查郭家最近账目或是书信往来,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本侯就在此等候。”
郭老爷犹豫了下,吩咐婢女呈上果蔬好生照应,匆匆向外奔去。
足足一个多时辰的光景,郭老爷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灰头土脸的重新回到厅堂之中。
“都怪老夫一时心软,竟然让我郭家出了这等败类!”
郭老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中却像哑巴吃了黄连,有苦难言。
若非此事是由吕璟出面揭穿,就算查到一些郭鸿勾连西夏人的证据,他可能也会私自隐匿下来,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吕璟和周云清相视一笑,这郭老爷演戏的功夫还是很到位,可惜他早就有了决断。
“郭老爷,当务之急,是要抓到这郭鸿,若是其冒充郭逵将军血脉。。。。。。”
郭老爷眼睛一亮,立刻下令就要将郭鸿抓来,甚至出动了自家部曲。
片刻之后,得到了郭鸿杀死部曲向北潜逃的消息。
郭老爷继续追加人手,神色间充满愤怒,吕璟却实在懒得看他演戏,太拙劣了。
“郭老爷,吕某所求不过三样事物,只要到手,此事某绝不纠缠。”
“国事家事不可混为一谈,老夫。。。。。。”
“那本侯就告辞了。”吕璟挥了挥手,直接起身离开,他还是高看这些将门的腐蚀速度。
郭老爷并没有阻拦的意思,等吕璟离去后不久,方才招来了腹心询问。
“郭鸿可安置好了?”
“老爷放心,等那姓吕的将此事上报朝廷,衙内早就跑到天涯海角了。”
“天涯海角?好!好!好!”郭老爷连道了三声好字,褶皱的脸上也浮现一抹得意神色,任他冠军侯风头正盛,还不是在这须臾间败在自己手中。
想借机要挟郭家,没门!还有那贱婢,一定要抓回来,郭老爷直接吩咐腹心将此事呈报官府,区区女子,在这西北还能逃出郭家的手掌心?
另一边,吕璟离开郭府后就直接奔向了城外的蒿子山,拜祭了埋葬在这里的牢城营将士,山下也终于出现了种浩的身影。
“劳烦苒敏了。”吕璟目光从翠儿和癞子等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最后方,一个不停晃动的麻布袋子上。
种浩点了点头,面色有些难看,有心想要求情,但看到吕璟脸上的灿烂笑容,又不知怎样开口。
“大郎,不要辱了郭老将军的英名就好。”
“苒敏放心,此事与先辈无关,某已经给了郭家机会,我们也该走了,不能误了官家接见的日头。”
吕璟朝周云清示意一下,众人很快乘上种家赠送的车架,悠悠然向着东方而去。
“伯父说的还真是没错,这冠军侯到哪里都是个生事的家伙,这下京城要热闹了。”
自言自语了一句,种浩正要下令回返,忽然看到不远处一群部曲急匆匆赶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他的旧识。
“苒敏,那冠军侯?”郭英满头大汗,神色间充满惊慌。
种浩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道:“早就走了,看在儿时玩伴的份上,奉劝你们郭家一句,早早认罪吧,也许还能保得性命。”
“苒敏你这是何意?我郭家堂堂将门。。。。。。”
郭英还想多言,却发现种浩早已经带人离去,竟然连和他言语都不愿意。
“暗中雇请人手,一定要把那该死的吕璟拦在东京城外!”
望着种浩远去的身影,郭英脸上浮现一抹狠辣,若非祖父病逝,这种家哪里敢如此对他!
第190章 背后的阴影()
自京兆府东行,进入黄河河道之后改为乘坐舟船,吕璟一行人顺流而下,不到三日的光景,已经越过西京河南府,再往东,就是如今大宋的首都,上千年前的不夜城,东京!
东京隶属开封府治下,因所在之地为古汴梁,民间又有汴梁的说法,但究其根本,都在一处。
宽阔的舟船上,吕璟身处船头,望着两岸来往舟船行商,纤夫人力,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未进入开封府地界,这种彷佛破开一个时代的繁华,就已经让他心潮澎湃。
这是汉家文明辉煌的体现,在上千年前,整个世界只有这么一处,通宵达旦、来往不绝的不夜城!
当同时期的英国伦敦、法国巴黎、意大利威尼斯等城市不过万人规模时候,东京城以他独有的气度傲立在天地间,百万大城,万国咸通,怎能不让人为之泪目!
“等进入开封府中,侯爷会更震惊的,东京汴梁的繁华气度,冠绝宇内。”
周云清早年就随父亲居住在东京城内,对于这沿河两岸的繁华倒是已经看腻,不过提起开封府,话语里依然有兴奋之意。
吕璟笑了笑,眼看着翠儿和画屏在一旁眼神迷离,充满向往的模样,不禁开口调笑了几句,引得两女同时给予白眼。
“侯爷你可是说过的,要在东京城内给翠儿买最好的胭脂!”
“对!侯爷还说要带我们去桑家瓦子听说书呢。”画屏突然也兴奋起来。
“承建,那家伙可还安生?”吕璟连忙岔开了话题,家里的琴筝尚在怀胎十月,哪里还敢带翠儿他们四处游玩,买胭脂也得先给家里那口醋坛子啊。
“侯爷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周云清似乎也明白了吕璟心思,强忍着笑意带他离开,气的翠儿和画屏二人在后面银牙暗咬。
舟船乃是从京兆府购置,虽然算不上奢华,但地方也很充裕,吕璟和周云清二人离开甲板,走了几步才来到船舱之中。
内里的光亮略有些昏暗,隐约可见一个精壮汉子,正对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这里比潭州繁华多了吧。”吕璟开口的同时已经在那汉子对面落座,神色中隐隐有些复杂。
“确实,但这黄河河道比不得湘水那般曲折,也少了几分气魄。”
精壮汉子扭转身子,隐隐咳嗽了两声,正是郭鸿。
“那是你没见过黄河发威,那才是九天之水席卷世间。”周云清开口说道。
“也是,某这自小在岭南长大之人,哪里懂得像周兄这等东京百姓的气度,就连侯爷,恐怕在这里也只是燕雀吧。”
“无论是什么,都不是你背叛大宋的理由。”
“背叛?”郭逵不屑的笑了笑,好似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言论,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言语。
“某家本就不是宋人,何谈背叛,谁给的多,某家就跟谁,何错之有?如今栽在你吕璟手中,我无话可说,只求速死。”
吕璟笑了笑开口说道:“那你是什么人?吴人还是越人?”
郭鸿瞬间脸色大变,即使努力在遮掩,仍旧难以掩饰神色间的慌乱,甚至双手都在不经意间握紧。
“某家不懂你在说什么,某出身溪蛮而已。”
“懂与不懂,留着和官家说吧,承建看好他,可莫要寻死了。”
吕璟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当下也不再多言,直接起身离开,只留下郭鸿脸色复杂的呆滞在原地。
离开船舱,吕璟孤身一人来到后方的甲板,直接盘膝坐下,眼看着滔滔河水,心中思绪翻转。
其实他早就有所猜测,当初郴州爆发桂阳监贪腐案,吴珂父子被扔出来当替罪羊的时候,他们背后的势力就开始显现手段。
再到后来吴厉叛乱,拥立残阙为楚王,每一步棋看似无绪,实则基本是围绕两个目的。
首要的自然是掩盖岭南官场贪腐的事实,而另外一个,也是重中之重,吕璟是在孙寂然醒来了才得知的。
扰乱大宋!无论是挑起岭南蛮人叛乱还是此次向西夏通风报信,差点葬送了葫芦河川攻略,这个背后势力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们渴望大宋的衰落,对哲宗想要中兴的想法深恶痛绝!
吴越钱家,如果不是他们眼馋郴州开始暗中谋划,吕璟也想不到吴厉身后站着的会是这个庞然大物。
自钱镠创立吴越国以来,钱家在南方就拥有着强大实力和人脉,后来虽然主动归降大宋,但其缘由一直延续到后世,都是个巨大谜团。
吕璟在后世和别人讨论此事时没少用阴谋论的角度来看钱家,因为纵观历史,这个家族的辉煌竟然一直延续到明朝,远比老赵家日子过得好。
只是没想到,钱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舟船沿着河道继续向东,两岸所见景象愈加繁华,来往穿梭人流也开始密集,吕璟甚至还见到了头戴毡帽的辽人,正在和客商们吵闹着什么。
“侯爷,要进汴河了。”周云清的声音自一侧传来,原本平稳的舟船随之一抖,就正式进入汴河之中。
到了这里,也就能依稀看见远处的东京城,三重城垣幽深,远远望去如一尊撑起天地的巨兽横亘在广阔的原野上,单单是看,就让人心中不由生起敬畏。
作为东京城的主要河道,汴河上更是舟船密集,舳舻相衔,千里不绝,甚至还有能载百万石的巨大漕船沿河停靠,来往人力赤着臂膀忙碌不休,到处透露着繁华劲。
各地的漕粮和百货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不断输送到东京城内,供养这座百万巨城的同时,也造就了这八荒辐凑、万国咸通的盛景。
舟船在板桥一带就停了下来,东京城各处水门管理严格,来往舟船大多在城外停靠,再转由陆路进城。
吕璟一行人刚下了船舶没醒行几步,就看到有仆役打扮的小厮追了上来,开口问道:“可是吕侯爷当面?我家老爷刘奉世恭候多时了。”
“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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