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投靠!我们不是织田,也不是今川,我们是水野!”藤九郎信近一直以来都不赞成水野家投靠织田家的,如今他看出了兄长似乎有摒弃织田家而转投今川家的意思,他就更加反对了。
“话虽如此,可你看看我的名字。水野信元的‘信’取自信秀,‘元’则来自义元。虽说义元公已被信秀公的儿子织田信长所杀,但义元公的儿子今川葬零也不可小觑阿!”
“若是考虑到这些,不投靠任何一方,方是上策。”
水野信元厉声道:“幼稚!一山不容二虎。现已到了两虎相争之时,根本无法保持中立,静观其变。”他压低声音,继续道,“更何况,此时武田家已经大举入侵三河国,眼看就要杀到本家这里,这个时候若不选择靠山,更待何时?你不该不明白其中道理。”
“我丝毫也——”
“你还不懂?”水野信元压住心头的怒火,苦笑道,“我再说一次。此时咱们都该放下感情。即便是我,也根本不喜欢织田以及今川家。但一山不容二虎,你只能选择其一,现在已经到了再次抉择之时。”(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1153章 小豪族的悲哀()
藤九郎信近往水野信元身边靠近一步,大声笑道:“这便是兄长的深谋远虑?”
“怎么?”
“一山不容二虎。哈哈,的确有这样一句古言。但我也知另一句古言,便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兄长明知如此,还要主动加入这场战事?更何况,这一次并非是两虎,而是三虎,难道兄长忘记了武田家?若是当德川家真的不是武田家的对手,而令到武田家来到本家的面前之时,而今川家也于织田家一般,对本家不予支援,那本家将该当如何?”
听信近这么一说,水野信元顿时失色。若是往常,水野信元定会挥刀相向。但现在他乃一家之主,须有包容异议的器量和责任,于是他只好说道:“哦?还有这样一句古言……”
至于关于今川家不遵守约定的话,他却干脆不作回应了,根据此前今川家那两位使者所言,若是水野家愿意支持今川家,那么今川家将很快就派遣援军前来水野家的了。当然,水野信元也不是傻…子,今川家突然如此慷慨地支援水野家,其目的自然是指向德川家以及武田家的,甚至还对织田家抱着其他目的的。
而如今自己的弟弟,简直就像白…痴一样,完全看不到这样的大局,甚至还跑来嗤笑自己,这令水野信元非常不快,但他还是尽力压抑住心中愈加强烈的不快,狠劲点了点头道:“可是……藤九郎,当你事前就知哪只虎会死,哪只虎会伤时。会怎样?你还要静观其变?”
“兄长您似已知结果?”
“正是。”
“因此我们更不会投靠今川家。因为……”信近以为自己能说服兄长。他挽了挽袴裾。也坐到树下,“要是因为有我们相助,这只老虎得以轻易取胜,你以为他会怎样?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我们刈谷和尾张接壤,织田家岂会放过我们?他们要是找借口向我们出兵,又当以何应对?”
“不错……”
“因此,我们只能静观其变……老虎若伤势严重。我们也保存了实力,老虎便不会轻易攻击我们。兄长您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任何时代,小国弱藩的悲哀都是一致。或主张投靠这一方,或主张投靠那一方,或主张保持中立,三方整日争论不休。水野家自然亦不例外。
见水野信元沉默不语,年轻的信近以为兄长已经屈服。可是他怎知,言辞根本无法改变他人,有时口舌之胜反而会令对方耐性尽失。然而信近不懂此理,他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一件傻事。水野信元哪里会屈服于这个口齿伶俐的弟弟。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此事并无是与非,乃是世人的宿命。我须杀了他!”水野信元心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水野信元马上找到了理由:信近已丧失了正确的判断能力。如此下去,只会种下祸根,最终导致水野家走向灭亡。他却并不知,他这个决定的背后,隐藏着对这个异母弟弟的嫉妒。水野信元从小便失去了母亲,不知母爱为何物,而弟弟却是有着母亲的关爱的(水野信元与信近是同父异母兄弟)。
“哦……你的想法也有些道理。”水野信元口气软了,却暗想:我应在何处杀掉这个家伙呢?他突然心生一计。
畸形的时代造就了畸形的人品。在这个血腥的乱世,骨肉相残早已不足为怪。为了生存,需要种种谋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管是整日为柴米油盐奔波的百姓,还是养尊处优的大名,并无不同,均同时生存于这个空前的乱世之中。
在相信只有投靠今川家方能生存下去的水野信元眼中,弟弟成了他的最大威胁。若他铁心投靠今川家,信近必会挥刀相向。但他一想到要在熊邸除掉信近,以便一箭双雕,也不由得感到脊背阵阵发凉。他亦觉得骨肉相残甚是悲苦,但这个乱世绝不允许感伤。
水野信元镇静下来,道:“我或许的确有欠考虑。藤九郎,此事先莫声张。”
“为何?”
“我会告诉你我的想法,也会认真听取你的见解。但若让外人听去,就不好了。我现在很忙。稍后我们去熊若宫府上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说完,水野信元呼地立起身来。
信近点了点头。看到哥哥听从了自己的意见,他感到由衷地高兴。
“记住,切切莫要让人发现,到时熊邸的吊桥自会放下来,你暗暗进去则可。”
“什么时候?”
“月亮出来之前,戌时左右……过桥之后,到一个小门前,敲三次,每次两下,这是暗号。”
水野信元在以前继承家督之位之前,就与熊若宫的神女於国有着私…通,水野信元所说的,正是他以往进入於国闺房时的暗号。
“敲三次,每次两下。”
“对,到时一定要戴上面罩。出来迎接的女子肯定以为是我,此时万不可言语。此前我已经到了那里。到时我会告诉你,我为何未对今川使者明确表态。然后,我们仔细推敲。”
水野信元看着信近,点了点头,迈开大步离去了。头顶的蝉歇了一会儿,又开始呜叫。每当海风吹起,便会卷起烟雾般的尘埃。水野信元背上开始冒汗。他吐掉嘴里的尘土,抬头盯着天空。
不管怎么说,让外人知道自己以前私通城外女子一事非常不妙,这将影响到他的家督之位。於国娇艳可爱,她纤弱的心灵和身体都让水野信元倾倒。但若把她娶回城里,日后城中事务便不好处理,他可知道於国的兄长可是与织田家等多个豪族暗中相通的,将於国娶回城中,等于是给自己身边安排了一个细作了。
但若把信近骗到於国的住处,暗中除掉他,则既除掉了信近,也可平息自己私通城外女子的流言。此事不仅是一石二鸟,而是一石三鸟,因为於国可对水野信元死心了。
水野信元用手遮挡着烈日,走进本城,他支开贴身侍卫,走到院子里。酷热的阳光下,护理庭院的芥川权六郎指点着三个工匠,摆弄着小河边的石头,以便向泉边引水。
“权六,能顺利把水引过来吗?”水野信元问道。
背手看众人忙碌的权六郎肃然答道:“城主。您站的地方是放灯笼的。”
“权六,过来。”水野信元装作欣赏庭院景致,走出了七八间远。芥川权六郎其实是个忍者。自从南北朝楠木家开始培植忍者以来,各地武将争相效仿,忍者遂遍布天下,“今晚你暗中去一趟熊邸。”
“啊!这……”
“听着……”(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1154章 谍中之谍()
太阳落山之后,水野藤九郎信近便偷偷溜出了本城。月亮还没出来。周围的木屋已掌灯,窗边胡乱开着几株胡枝子花,映在隔扇上,像画上去的一般。
他一路从通往米仓的边门到了本城的城墙外。美丽的天河悬挂在夜空,海水拍打着西侧临海的城墙,发出轻柔的声音。蛐蛐开始呜叫。
当信近绕过米仓,踏上通往北门的石阶时,他决定不再和哥哥争执了。白日里,他的态度蛮横了些。一想到哥哥信元打算加盟今川家,让水野家去攻打德川家康所在的城池,信近不禁热血上涌。或许血关乎生死,才对这种愚蠢的战争提出抗议。
“这次不能再和哥哥发生争执,要平心静气地说服他。”信近这样想着,来到护城河边,轻声令守门的武士开了门。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夜空,不禁感慨万千。
出了城,风儿轻轻拂过脸庞。冈崎城是否也吹着同样的风,抚摩着那里清凉的夜晚呢?信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生身母亲的影子。当初信近代替父亲到冈崎城参加於大的婚礼,十年未见的母子三人相拥而泣。此种情景,令他隐隐认识到人生的悲喜无常。
三人原本能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但为何人们总是用莫名的理由造起一座高墙,将他们分开?为何母子不能欢聚一堂?从那时开始,信近的心中就萌生出对人世无常的疑惑。
若是为了保护领地不被侵犯尚可理解,但为了扩张领土而对弱者进行无情的杀戮,则令他感到厌恶而悲凉。他们忘了。猛将不管杀了多少人。最终都会老去。和弱者一样变成白骨。在生死面前,人人皆同,它带给人庄严的欢乐,也施予人残酷的刑罚。人们能意识到这一点吗?
信近不知不觉出了金胎寺昏暗的树林,沿着田间小路往熊邸走去。周围蛙声一片。信近再次叮嘱自己不要和信元发生争执,要心平气和地将自己对人生的感悟、人世的悲哀说给哥哥听,劝他不要加入这场愚蠢的战争。
熊邸的壕沟映着灯光,扑人眼帘。一堵土墙静静地耸立在黑暗中。对面,仓库掩映在树木之中,像嶙峋的怪石。信近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头巾。天气不再那么炎热,身上的汗也已干了。他戴上头巾,加快了脚步,沿着土墙边的柳荫,匆匆来到散发着霉味的熊邸后门。
正如之前约好的那样,吊桥在一根粗麻绳的牵引下缓缓放了下来。霉味好像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青蛙受了惊,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在安静的水面上荡起涟漪。
信近小心翼翼环视了一下周围。踏上吊桥。他知道熊邸中有一个叫於国的姑娘。这家的老主人在去世时决定让这个姑娘终身侍奉神灵。信近听到过关于她的传闻,说她就像养在深宅里的葫芦花一样美丽。他还不知道这个姑娘已经被自己的哥哥信元粗暴地占有。成了疯狂的爱情的俘虏。当时,一城之主和城外的女子私通是不可想象的。
过了桥,信近按照哥哥叮嘱,找到了一扇小门,轻轻叩了三次,每次两下。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阿藤……”随着一声低低的呼唤,一股兰麝的香味扑鼻而来。
信近听到女人的呼唤,心中不觉奇怪。虽然周围没有光亮,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她不是一位侍女或者卑微的女佣。信近隐隐约约看到她白皙的脸庞和纤弱的身姿,流露出美好的气质,不由一惊:莫非她就是府中的於国小姐?
既然信元能够对这个侍奉神灵的女子呼来唤去,可以想见他的手段。信元曾说过他已经控制了熊若官,现在看来,那并非信口之言,而是真正收服了熊若官的主人、眼前这位女子的兄长乱太郎。
女子在信近身后轻轻关上了门。她再次靠了过来,抓住信近的手,从袖口送到自己胸前,继续往前走。
“是於国小姐吗?”
女人从一侧抱住信近的腰,她柔软的手臂让信近几乎眩晕。他的手指触到了女人富有弹性的。
“嗯……”於国边走边回答道,“人家等你好久了……”她后面的话变成了急促的呼吸。但这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信近愈加迷惑了。原本听说於国一心侍奉神灵,不通世故。莫非这里有不同于世间的礼仪,这种做法也是特有的?一种和淫荡不同的妖媚,一种和妖媚不同的心跳,激荡着信近的血液。
穿过两道柴扉,看见一盏没有点亮的灯笼、几块石头。走廊边有几处隐隐发亮,若不是引水管发出声响,他还以为正有花开。
“把刀给我。”於国说道。说这话时,她的手依然没有放开信近,整个儿贴到他身上,将满头黑发埋进他怀里。
信近摸了摸刀。照此际的习俗,去女人房中应该解下刀交给对方。但第一次去别人家,不解刀却亦成了惯例。冈崎家臣们甚至如厕时也会带刀。“值此乱世,必须处处小心。”他们泰然自若地将这样的做法当成了惯例。
若非年轻气盛,信近或许不会将刀交给於国。可是於国的亲密动作让他失去了理智。待於国松开手,信近便将刀交给了她。於国捧着刀高兴地朝廊檐走去。
突然——一杆长枪从引水管出口的石头后刺了过来,无声无息。
“啊!”信近发出一声呻…吟,随后小声叫道,“於国小姐……於国……”
仅有胡枝子花和竹丛发出细微的声响。
信近紧紧握住刺到自己大腿上的枪尖,叫道:“於国小姐,刀……”
於国有些惊讶:“刀?”
她才发现洗漱盆对面的胡枝子丛中有微微的颤动。袭击者和被袭击者竟然都如此镇静。她匆忙跑回来,把刀递给信近,颤声问道:“难道有刺客?”
信近没有回答。他接过刀。这时。有两个黑影从洗漱盆旁跑了过来。信近拔刀朝一个黑影砍去。落了空,只听得呼啸之声。另一个黑影猛地退了一步,摆好架势。
於国什么都没看见,她只是感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杀气,恐惧让她浑身发抖。“有刺客!”她想大声喊,却没能发出声来。
“错了。”蒙着脸的信近低声说道,“我乃下野守信元——”他想起信元的话,将兄长的名字说了出来。信近在黑暗中辨认对方的模样。他们好像没穿夜行衣,而是着忍者常着的苏芳染。只要稍一移动,便会马上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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