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看了众人一眼,意味深长又道:“你们的命,没有我的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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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韩跃仰天大哭,你们谁肯做人?()
暗夜无光,火把熊熊,一道北风呼啸吹起,带来森森杀气与寒意。
突厥牧羊部,营地西三里,韩跃负手立在积雪之上,他目光带着一丝不忍,静静看着手下战士在掘地挖坑。
总共五个大坑,每个宽有百丈,深达三丈,望之漆黑阴冷,宛如九幽地府的入口。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大唐北地的万人坑竟然会出自我手!”韩跃喃喃一声,他仰首看向天空,今夜天气阴沉,漫天不见一点星光。
两个浑身是汗的战士跑了过来,一人喘着粗气,另一人勉强开口,大声汇报道:“禀告侯爷,大坑已然挖好,请您…请您……”
这个战士显然知道杀俘不详的说法,口中期期艾艾半天,最终也没敢说出‘请您下令’的请求。
他不说,韩跃也知道该如何做,虽然心中略微不忍,然而更多的还是火气。
“传令下去,二十八万人持兵警戒,预防汉奴哗变。”韩跃眼神猛然一冷,他缓缓闭上眼睛,负手沉吟良久,然后语气轻微道:“坑!”
一个坑字,仿佛抽干了他浑身所有力气,似乎头脑也有些眩晕。
两个战士对视一眼,同时转手回头,大喝道:“侯爷有令,开杀……”
轰隆隆——
铁蹄声声,大地震颤,无数骑兵驱赶着一队一队汉奴,噗嗤噗嗤宛如下饺子一般往大坑里推搡。
韩跃担心哗变的情况完全没有出现,这些青壮汉奴虽然个个身强力壮,然而他们只知道哭喊大叫,会求饶,也恐惧,偏偏就是不敢反抗。
“老爷饶命啊,我们是身上有汉人的血脉,我们是您的同族……”
“老爷,尊贵的老爷,我家里有三个纯种汉女,我把她们全都献给您,求您饶我一条狗命,求您绕我一条狗命啊……”
“我也有,尊贵的老爷,我也有纯种汉女,她们还生了小闺女,都献给您,都献给您好不好?”
说什么的都有,人之将死,所有的恶性显露无疑,只要自己能活,哪里能顾得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韩跃猛然睁开眼睛,站在大坑旁边怒喝道:“在你们眼中,老婆就是用来换你活命的吗?”
坑中哭哭喊喊,不时又有更多的汉奴被推下去。
突然有一个青年大声喊道:“老爷,我是汉人,我是纯种汉人啊,我娘是大唐的女人,我现在只认我娘不认我爹,我要做纯种汉人,求老爷绕我一命……”
韩跃悲愤狂笑,指着青年责问道:“那你跟本侯说说,你母亲在哪里?只要她肯出来求饶,本侯爷就放你一次。”
青年噶然收声,跪在坑底呜呜大哭,过了半天又开始求饶,絮絮叨叨说自己是纯种汉人。
韩跃狞笑一声,目中闪过森森杀机,冷喝道:“现在说自己是汉人,当初你们冲入中原烧杀抢掠的时候怎么不说?”
坑中陡然一静。
“淫杀汉家女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韩跃再喝。
坑中更加沉浸,偶尔还有哭喊,夹杂一点求饶。
“把妻子送给突厥人玩弄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韩跃第三次喝。
一连三问,声声诛心,然而坑底的汉奴完全没有自责之色,只是满脸带着惊慌与恐惧,压根就不懂得悔过。
韩跃直接被气笑了,他猛然手指上空,大声厉喝道:“尔等问问天,苍天饶过谁?如果你们身上没有罪孽,如果你们不曾犯下杀劫,本侯爷岂能下令坑杀?”
他一脸森严,语气却前所未有的肃重,发誓道:“若你们是好人,我就算拼着粮草断顿,便是拼着突厥不打,本侯爷绝对会救赎你们回中原……”
坑中一个青年忽然跪倒下去,大声道:“我知错了,我淫过十一个汉女,而且还杀过九个老人,我自知该死不求饶命,只求汉人侯爷怜悯我的妻子,她没有错,而且还怀了孩子。小人希望她能回到中原,受到您的庇护。”
韩跃眉头一竖,对周围战士喝道:“拉他上来,用刀砍了,此人既然在临死之前悔悟,那就不该像畜生一样被活埋,他有罪该死,但是可以像人一样去死。”
这话蕴含哲理,那些战士大多听不懂,不过并不妨碍他们听从韩跃的命令。
很快有人跳下大坑将这个青年汉奴拉起来,然而抽刀一击枭首,鲜血喷出去足有三尺还高。
“还有没有悔悟的人?”韩跃目光炯炯,附身盯着大坑。
这一刻,他心中非常希望有人出声,他甚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只要再有十人悔悟,那么他就放过这些二代汉奴,因为这些人还有救。
可惜整整六万人,最终只有一个愿意死在刀下的青年,余者人数虽多,但却只知道开口求饶,只知道献上老婆祈求换命……
韩跃一声长叹,黯然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左右都是死,为什么不在死前幡然悔悟?若是你们能这样,至少可以堂堂正正挨一刀,而不是像畜生一样被埋掉。”
没人回答,没人理解,也没人体会。
韩跃闭眼良久,猛然睁开双眼,大声道:“给本侯爷拿一把铲子来。”他要亲手施为,挖下第一铲埋人的土。
一个战士拎着铁锹跑过来,恭恭敬敬擦了擦锹把上的泥土,然后小心翼翼了过来。
韩跃一把抓在手中,附身最后看了一次大坑,眼见人头黑压压一片,个个脸上带着绝望和恐惧,他大笑一声,厉喝道:“既然你们今生不愿做人,本侯爷送你们提前离世……”
双臂奋力一挖,撅起一锹泥土,恶狠狠扔了下去。
“动手,埋人!”周围无数战士同时大喝,各自抡起手中铁锨,疯狂往大坑里埋土。
砰——
韩跃重重把铁锨扔在地上,他愤然转身,脚下疯狂飞奔,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显得孤独而又悲凉。
谁曾看到他转身之时,眼角分明有泪。整整六万人丧命他手,便是铁石心肠之人,心中也难以坚硬。
草原夜寒,北风咆哮,大坑旁边悄然出现十几个国公身影,李勣一声长叹道:“有圣人之心,方可行杀戮之事,这话老夫以前一直不懂,今夜我终于懂了。”
程咬金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苦笑道:“老子没你那么多愁善感,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若是这娃娃下令杀俘的消息传到长安,你猜娘娘会不会暴跳如雷,俺真怕她会用手抓咱们的脸……”
众人都是一呆,想及长孙皇后护犊子的性格,人人打了一个哆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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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这篇碑文不行,咱们给改了()
北风凌冽,呼啸如刀,夜色掩盖了天地,火把将黑暗照的通明。整整五个万人坑,坑中不断响着哭喊求饶之声,然而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少,当最后一锨泥土噗呲扔下,众人眼前只余五个高隆的大坟。
不远处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李勣等人回头而望,但见一队战士抬着一块大石头,正在吃力往这边走来。
这块大石呈现长方形,正面稍显平滑,上面有崭新的刀劈斧砍痕迹,似乎是刚刚被人加工过。
大石的背面则一片粗糙,依稀保留着烟熏火燎的黑色,也不知以前用作何途,石头隐隐透着一股沧桑。
“这是干啥?”几位国公面面相觑,目光之中都带着迷惑之色。
眼见抬着大石的战士们很快接近,其中一人气喘吁吁道:“各位上官,此石乃是牧羊部的祭祀石,方才我等正在那边值守警戒,突然看到侯爷狂奔而来,持刀对着祭祀石一阵猛砍……”
突厥人有祭祀的传统,祭祀之物则很是奇葩,有野狼的头骨,有苍老的树干,有天然的泥坑,也有奇怪的雕像。
牧羊部的祭祀之物更奇葩,赫然是一块大石头。李勣等人有些好奇,老程破口喝道:“你继续说,泾阳侯为什么要刀劈大石?”
那战士搔了搔脑门,傻乎乎道:“小人也不知原因,俺们只看见侯爷似乎心情很差,他当时也不和我们说话,只是手持宝刀不断奋力劈砍,然后将宝刀随手一扔,喝令我们把石头运到这边。”
他小心翼翼看了众人一眼,低声道:“侯爷砍石之时,曾作嚎啕大哭,小人隐隐听到他说了一句话,说是什么汝有同胞血,我今立碑之,俺们都是军中老粗,也听不懂侯爷这话是啥意思……”
众位国公都是一怔,老程忽然手指大石,沉声道:“你们且看,这石头上刻着不少字。刀劈的痕迹尤在,显然新刻上去不久。”
李勣目光闪动,忽然长叹一声,感慨道:“老夫知道原因了,泾阳侯这是要给汉奴们立碑,立一块他亲手做的碑!”
“立碑?给战俘立碑?”老程等人一脸呆滞,回头看了看五个刚刚埋好的万人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杀都杀了,竟然还要立碑,这娃娃的做事风格真是让人看不透。
刘宏基悄悄用手戳了一下柴绍,这货满脸好奇之色,咧着大嘴问道:“谯国公,以前你坑杀降卒的时候,有没有给人家立上一块碑?”
柴绍下意识捏了捏鼻子,悻悻然道:“老夫当时只顾着担忧杀俘不详,哪里有心思给战俘们立碑,再说当时乃是战场,天天都要行军打仗,没工夫摆弄这个。”
“那不就是没立!”刘宏基嗤笑一声,嘿嘿道:“你做事不行,没有泾阳侯大气。”
柴绍脸色一红,冷哼道:“杀都杀了,立碑又如何?这些汉奴毫无人性,个个都干过畜生一般的恶事,要老夫说就该杀,完全不值得同情……”
老程等人不由点头,心中竟有些赞同柴绍之感。这些国公都是杀胚,一辈子行军打仗,个个手染鲜血,人命在他们眼中也就那么回事。
不是心肠阴冷,实在是见过了太多死人。
唯有李勣轻轻一叹,语带深思道:“这或者就是泾阳侯和我们不同的地方,在他眼中,这些汉奴虽然该死,但是身上毕竟留着汉人的血脉,生前有罪,人死帐消,所以他立碑记载,此举分明是把汉奴当成了同族……”
众人哑口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好半天,柴绍才讪讪一笑,闷闷道:“老夫来念念这碑文,看看我这侄儿都写了什么。”
“还是老夫念吧!”李勣突然插话,微笑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两个只会杀人不会读书,腹中无墨,文采不通,想来没法读懂碑文之意。”
柴绍张了张嘴巴,半天也无法反驳,无奈只能拱了拱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此时那队战士已经打着号子将石碑立在了坟头之前,李勣负手仰头,目光仔细观看石碑,突然开口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这是碑文抬头,有感叹时间光阴流逝,悲伤人生短暂之意。
老程等人都是粗胚,相互看了一眼,怔怔等着李勣解释含义,哪知李勣口中不停,竟然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接着又念了下去:
“河汉渺渺,穹宇茫茫。人生苦短,岁月冗长,夫生命者,皆为父母含辛茹苦所出,决其生死者,唯有天地幽冥可收。我今持强凌弱,杀降难掩罪责,死者已逝,长歌当哭,吾当立碑为歉,文穿后代,直面千夫所指……”
李勣念到这里啧啧一声,忍不住说了一句好文采,他张口还要再念,旁边众人等的不耐,老程猛然牛眼一番,满脸不悦道:“我说你这老货别顾着自己摇头晃脑行不行?给咱们也说说,着碑文到底写的啥?”
李勣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两段文字是感慨生命和强权,泾阳侯认为每一条生命都是父母所养,除了天地幽冥谁也不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他觉得自己坑杀降卒乃是持强凌弱,自称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愿意用碑文记载下来,即可警醒后代,也愿担负骂名。”
这样一解释众人便动了,程咬金眉头皱起,满脸无奈道:“这娃娃唯一的缺点就是心善,杀一群牲畜他都这样,完全没有陛下的冷血无情,老夫真担心他以后都改不了……”
“改不了就不改!”李勣看他一眼,冷哼道:“心善不好么?陛下之所以冷血无情,那是因为他要开辟江山。如今天下已定,老夫倒认为二代王者最好能够心存善良,这才是奉守基业之道。”
这话说的对,打天下要杀,要狠,治理天下,那就不是光靠杀和狠能解决的。
可惜老程等人不懂,李勣似乎也不想再解释,他仰首看着石碑,继续又念碑文:
“时大唐贞观四年四月十六,吾韩跃踏足草原,率军二十八万,克突厥牧羊部,得战俘十四万,其有二代汉奴八万,皆年轻青壮,因怒血海深仇,吾乃下令杀俘,是于当夜,尽坑之。天若有罚,可当罚我,世人弱骂,唾面自干,今记坑杀降卒六万之事,皆与他人无关……”
这才是正文,不但详细记载了事情起因经过和缘由,而且连坑杀了多少人都仔细写上。
李勣缓缓摇头,沉沉叹息道:“泾阳侯这是自揽所有罪责,把我等全都撇出了杀俘之事,唉,果然是个好孩子,远非太子和魏王之流能比。”
众位国公面面相觑,柴绍忽然出声道:“此子聪慧绝伦,偏偏心存良善,老夫每每仔细观之,见他颇有吾妻风范……”
柴绍的妻子是谁?
不是旁人,正是大唐赫赫有名的长公主李秀宁,民间百姓爱称其三娘子,也是李世民最疼爱的亲妹妹,独力建成娘子军,一生征战天下,大唐有一半土地是她打下来的。
按照辈分来说,韩跃要喊李秀宁一生亲姑姑。
“可惜善良之人不长久,老夫真是替这孩子担忧,为君之道,必须心狠,他可千万不要去学秀宁。”柴绍再次出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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