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制度,比起从秦政开始延续了一千四百多年了的君主专制制度仍然要好了一万倍,在这种制度下,至少程祁看见商业迅猛发展,手工工场已经几乎被淘汰,而大规模使用机器生产的大工厂至少在江南已经是遍地开花——积累财富,然后就有资格参与地方政治,这是一种新的途径,让无数聪明人的头脑不必局限在四书五经的桎梏之中,而是把他们的聪明才智用在了自然科学与商业冒险上,这个伟大的制度设计,不仅用“虚君共和”来免除了野心家对皇权的渴望,以减少政坛的风波,更把整个民族都带向了现代化的快车道。
言归正题,夏俪的打算其实很简单。他虽然只是湖州府的四级会议代表,但是现在出缺的是两名不分区的常驻代表以及一位越州府,也就是说某人如果想要当上两浙路四级会议代表,那么他努力地方向就应该是瞄准不分区常驻代表。
而不分区常驻代表从理论上来说应当体现整个两浙路的民意——显然,如果在下半年的半年会上,骆斐乐能够获得足够多的各州府普通民意代表的支持,那么他当选的概率也就是大大增加了。
其他地区的代表夏俪不敢打包票,毕竟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但是在湖州府这里,他觉得自己如果进行运作一番的话,那么还是很有希望成功的——接下来就是要看骆斐乐愿意拿什么样的条件来换了。
夏俪仔细地思考了一番,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对女婿的态度也越发好了起来:“贤婿啊,这一笔买卖我们做得好,你将来与愚思的小日子也就好过了。我记得你说过,你们这个差事是骆斐乐亲自交代你们去做的?”
“是的,是骆经理的女婿找到我——他也是退役的厢军校尉,虽然我们不在一处服役,但回乡之后我们一起参加了个弓马社,就是在那里我知道了有这么一个活儿,并且向他毛遂自荐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夏俪笑眯眯地拉着女婿的手:“来来来,你就听老夫我如此安排……”
这翁婿两人一下子亲热了起来,程祁也终于有机会喝口水,躲在一边看了许久的夏愚思瞅准了时机终于款款出来盈盈拜倒:“女儿谢过父上大人。”
“哎呀……”夏俪看见女儿,也是由衷地叹了口气:“被你这个赔钱货给折腾死了啊。”
程祁啃了两口水果:“姐,我饿!要吃饭了!”
第十一章 买一送一()
自从夏俪、林更新翁婿和解以后,夏愚思对程祁的催更频率就少了很多——或许是她真的听了自己老爹的话,天天与自家夫君忙着造人大业的缘故吧。
话分两头,虽然少了可爱的表姐这位催更狂魔,但是黄阳又给他引来了一位新的吐槽大师——就是那位神龙现首不现尾的“江湖快意生”前辈,他似乎是盯上了程祁的这本《笑傲江湖》,几乎每章都要点评一二,有时候还会预言一下后面的发展——当然程祁可不会让他那么如意,撕稿子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难事。而那《钱塘文海》也是有趣,他们还专门给程祁来了一封信,想要出版他这本书的单行本——附带有某位吐槽狂魔的点评。这一下子就让程祁想到了后世大名鼎鼎的金圣叹老先生还有神秘的脂砚斋主人。
脂砚斋时间还早了点,不过程祁自己找了一本历法书算了一下,今年是孔历二一九五年,也就是西方耶历纪元1644年——在程祁来的那个时空,崇祯皇帝在煤山的老歪脖子树上吊死的那一年。
想到那个时空,华夏沦陷,生灵涂炭,千里锦绣江山沦为蛮族的殖民地,而在这个时空,北方的大辽帝国无情地碾碎了一个又一个野蛮部落,牢固的统治着冰雪之地,成为华夏拓殖泰北的藩篱,程祁就感到一阵唏嘘。
“按照这个时间来换算的话,或许我遇上的就是金圣叹也有可能呢。”
程祁手上拿着的就是这位疑似是金老板“江湖快意生”的最新长篇书评:在大宋的图书市场上短篇小说是最受欢迎的,在江南的书刊市场上,最为热门的《三言二拍》就是中短篇小说的合集。长篇小说也已经成型,并且细分为历史演义、神鬼志怪和闺阁闲情几类。其中闺阁闲情大体上类似于所谓的言情小说,其中有少数精品,但绝大多数都是胡编乱造,败坏风气的那一种——江南市井生活发达,对于男女之防看的并不是很重,而且宋人有用“春宫图”“春体小说”辟火的民间习俗,很多带着惟妙惟肖彩图的言情小说也在出嫁妇女的枕边颇为流行。
如果因此把小说家就看成三教九流的分子那就大大错了。自从第一帝国末期开始,利用小说“托物言志”就成为了一种社会时尚。当时的先进分子们创作了一大批讽刺封建贵族骄奢淫逸、玩物丧志的小说,在读书人中间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共和革命时期,面临着数个方向上的君主联合军的共同绞杀,为了唤起广大人民的卫国热情,又有一大批借小说故事来宣扬爱国热情和进步思想的小说广为流传。
进入到了第二帝国时代,小说本身的意义已经超越了文学,而更深层次的影响到了社会和政治。北方以山西的五台文学和河北路的保定文学为中心发展起来的“抨世流”,激进的抨击各种社会丑恶现象,揭批人性中丑、虚和恶的方面;而南方福建晋江地区的“梦朽派”则用浮夸的笔法描绘了在物欲横流的商品社会,金钱对人际关系的冲击,辛辣的指出一切都可以交换:地位、名誉、品德……有了金钱,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失去了金钱就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人!而江西作为自古以来的文化重镇,在这一波批判现实主义的大潮中自然也不肯落后,前有前七子高举“自然性命”的大旗,以自然主义的笔触描绘世间万象,后有江右王门的众多门徒以“天性革命”为旗号,猛烈的批判一切社会制度,鼓吹无政府、无君父、无拘束的虚无主义。
但是,尽管大宋的权威图书统计期刊——位于上海县的东方出版馆《大宋图书年鉴》——指出每年新出版的小说数以千计,在各色报纸上连载刊登的更是多到无法统计。然而在《笑傲江湖》之前,还从未有哪怕一本侠义小说能够完全跳出官府公案和武林仇杀的窠臼,借武侠这杯酒,来叙说人心的险恶到了一个媲美前面所说的余果、托斯耶鲁尔和倪采这些前辈大师的程度。
江湖快意生认为,虽然《笑傲江湖》说的是江湖中人为了一本前朝的秘笈和武林的至尊地位而勾心斗角的故事,但是明眼人一眼就应该能看出来,这说得其实是某某公司日前发生的董事会内部的斗争的影射……
读到这里的时候,程祁不禁苦笑了起来,这家公司他听都没有听说过,而江湖快意生的想象力也着实是太丰富了。
不过江湖快意生虽然点了一下某家公司的名字,却并没有深究下去,而是指出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也并非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桩,只要人心的贪欲被勾起来之后,一切神圣的东西都可以被毁弃,再为坚固的关系也都顷刻间烟消云散。而《笑傲江湖》作为一部小说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它以一个特殊的视角去描绘了人世间普遍的丑恶,把武侠小说的档次从市井文学拉到了严肃文学的层次。
最后江湖快意生在经历了若干次预言失败之后也终于学聪明了:“我不敢再赌接下来的剧情如何走向,而是和普通的读者一样期待,令狐冲这样的赤子该如何在大染缸一样的江湖中生存下去——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曾经被谆谆教诲要做一个君子,而不是一个浪子;而我们绝大多数人遇到辟邪剑谱这样的“机遇”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忍住不动心?且不要嘲笑自宫的荒诞,不要忘记了,古往今来曾经有过多少个宦官!而即便在今天,又有多少人在头脑中已经把自己给自宫了!”
程祁读罢了这封洋洋万言的长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在一张信笺之上写下了给《钱塘文海》编辑部的回信:“丁酉日来函已读,快意生前辈说得极通彻,鄙作有幸得大手点评,愿为一前驱,凭大王驱使。”
他这话说得极为客气:我的那本小说啊,一点儿都不成器,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物。快意生前辈大大写的点评才是一字千金的至理名言。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把他的这些高见集结发表,我很乐意搭一个顺风车。
其实这种做法在他来的那个时空也是一点都不稀奇,君不见,许多名气不大的作者的新书腰封上都有若干位名人的联袂推荐,而在这个时空,流行的则是找几位名人在字里行间来一番评论。江湖快意生是江南极为著名的文评家,有他的点评自然新书上市不愁销路。更何况就目前的现状而言,《笑傲江湖》的评论文字几乎都赶得上正文长度了,对于读者来说简直就是买一送一,跟白捡的一样!
第十二章 回家(一)()
按照程祁目前的进度,《笑傲江湖》单行本大约要分四卷或五卷的样子,每卷约二十万左右的正文,附带同等文字的长评,采用时下江南最流行的四色套印技术,配上雕版名家的绣像配图,每本售价十五个大钱,在时下的图书市场上,也算得上是高价书了。
毕竟,在城里四五个人下个馆子,吃顿好酒还叫一个小丫头唱个曲助兴也才要二十个大钱。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一顿吃了就没的饭菜换上一本可以典藏的好书,还是很值得。
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新的位面已经一个多月了,暑气减退,月色渐白,流火的七月也只剩下几天。老家也来人捎了一封信告诉他该准备准备去东京读书了——别忘了,你还是个学生。
“真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居然还有开学这等苦事。”程祁把“亲爹”写来的信丢在书案上的,懒懒的伸个一个懒腰,在书房里抖抖胳膊晃晃腿,推开窗户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雨,掐指算来已经是白露过去两三日了,虽然是江南,但却仿佛能够看见碧绿的树梢叶子的尖尖有些泛黄了。
好在这个世界,暑假一般是遵循着农业生活的惯例,从芒种前两三天一直要放到秋分或者中秋节,一般来说能有足足的三个月长假。
据说最早这么定是因为交通不便,要给回乡探亲、参加农业生产的学生们留够足够的旅途时间,现在火车旅行在宋国已经是比较方便了,虽然没有到十万公里的夸张程度,但是主要的城市和都会之间基本都有铁路连接,时速一般在每时一百二十华里左右——说起来也是奇怪,宋国人仍然在用一天十二时辰的计时方法,而辽国人用的却是程祁更为熟悉的小时和公制度量衡,换算起来辽国的火车则是每小时约30公里的时速——与宋国的火车相差无几。
而且很走运的,从湖州府回到广德直隶州,居然还有一条铁路经过——从南京应天府(即商丘,不是金陵)到临安府杭州——这个位面曾经爆发过一场宋国的内战,共和政府在东京汴梁砍掉了皇帝的头,而一位皇子在临安即位,并组织了保皇军反攻,虽然这场战争以共和军的胜利而告终,但杭州临安府的别号却还是留了下来。
并且在这个时代,乘坐火车旅行还是一项比较高级的活动。程祁在车站看见,头等车厢的乘客都有昆仑奴帮他们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名媛贵妇们还带着自己的侍女。进了车厢,程祁才发现,即便是自己选乘的二等车厢也似乎是颇为奢华。
且不说那用上好的丝绸包裹着的座位但看这里面提茶端水的乘务,就有一种后世乘坐头等舱享受空姐专门服务的感觉——这还是属于凑合呢,人家坐头等车厢的,都是自带!
蒸汽机车发出刺耳的汽笛准备启动,程祁与黄阳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很快就有美丽的小姐姐端来五色果盘,还有刚刚沏好的茶水——这一切都是免费的——其实早就算在票价里了。
因为火车走得很慢的缘故,乘客们三三两两的开始交谈,卖报的报童还有在车上表演的杂耍艺人也都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流窜来起来。程祁买了一份昨天的《归德晚报》,用来盛瓜子和花生壳——别看这些玩意儿不起眼,但是向日葵和花生的原产地都是南美洲,第一帝国末期虽然宋人航海家已经发现了大东洲,并且成立了大东洲开发公司,但是因为路途遥远和航海技术的问题,直到共和政府时期宋人才在大东洲的西部沿岸建立了稳固的殖民地,随后因为在安第斯山脉发现了黄金和白银的浪潮,第二帝国加大了对美洲的开发力度,许多原产于彼岸的农作物才随着风帆船回流到世界上最具有农业天赋的华夏民族的土地上,玉米、番薯、马铃薯、南瓜、花生、向日葵、辣椒、番茄、菜豆、菠萝、番荔枝、番石榴、油梨、腰果、可可、烟草……这些作物经过宋人农夫的精心培育之后,已经逐渐走入寻常百姓家,变得好像自古以来就是中华家的土特产一样。
说句实在话,看到那个颇为标致的卖唱的小丫头给几位富贵闲散唱小曲的时候,程祁还想过会不会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机会,不过显然他并没有这样一个逞英雄出风头的机会,一直安安稳稳的坐到了广德站,全程都枯燥地乏善可陈。
两位小伙伴各自道别之后,分别回了家。程祁这也才有机会“第一次”踏入自己的家乡。
广德直隶州虽然挂着一个直隶州的尾巴,享受府一级的待遇,但是这主要是对于知州老爷而言有莫大的意义,对于普通的居民而言,并不能让工钱多一点,菜价便宜点。
但广德人口在江东却算得上是相当稠密,其下辖的两个县:广德与建平,分别有二十五万和十六万人口,加起来四十余万人,远远地超过了临近的宁国府。更不用说和稍远的徽州府相比。
在农业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人多就是力量大,就有更多的产出。而在工业时代,人口也是相当重要的资源,没有人口,许多财富只能睡在深山之中。
江南东路是大宋帝国诸路最为富庶的一路,并且没有之一!松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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