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毕竟是凶狠的动物,伤亡惨重反而激起了它们更深的怨毒,它们缩小了包围圈,又调换了阵形,把受伤和未受伤的狼窜户开来,这些狼也是饿极了,这条路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个的商旅供它们攻击。
又四只狼从四个方位朝陈汤扑来,陈汤左手搂住紫琬,右手拽住了一只狼腿,朝远处甩出去,他的后背上,已经被其他的狼咬伤,抓伤,他仿佛能听见肉撕裂的声音,只是已经忘记了疼痛。
紫琬挣扎着要下来和他一起对付狼,陈汤却无论如何不松手,只要再有一波狼群的攻击,陈汤就死定了。
“嗖,嗖。”又是熟悉的破风声音,一头头狼都倒下去,仅有几只未受伤的狼反应及时,迅速跑开,消失在黑暗中。
陈汤得救了,刚才还凶恶无比的狼此刻都死在了箭下。
他轻轻放下紫琬,刚才激烈的战斗已经浸湿了两人的衣裳,两人却都浑然不觉,陈汤弯腰拾起剑,插回剑鞘,只是身上钻心地痛,刚才是凭着意志强支撑着身体,现在顿时变得瘫软无力,只能靠紫琬搀扶着勉强站起来。
远处射箭的人骑马过来,一行下马查看射中的狼,借着火把,陈汤看清,领头的竟是一个楼兰美女,他脸上蒙着面纱,毡帽上插着白色的鸟语,眼睛很大,眼窝深陷,高鼻梁,透过白色半透明的面纱,似乎能看到她尖翘的下巴。
楼兰美女用一种陈汤没有听过的语言和他们说话。
紫琬也用相同的语言回复了她。
倒是把陈汤搞的云里雾里,有气无力地问紫琬她在说什么。
紫琬笑着说:“她讲的是楼兰语,先问我们是哪里人,我说我们是汉人,又问我们有没有事。我回答说我们还好,多谢她救了一命”
楼兰美女翻看着死去的狼,身上大部分都有伤痕,还有一只狼被摔的远远的,骨头都碎了。又嘀咕了几句。
“他又是说的什么啊。”陈汤好奇问。
“她在夸你呢,说你们汉人真的很英勇,希望以后有机会和你们切磋切磋。”
“那是当然的,要不是保护你,这几头狼还不够热身的呢。”陈汤道。
“这么说我是你的累赘咯。”紫琬撅嘴道。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汤慌忙解释。
楼兰美女又和紫琬说了一大堆,好像两人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又在说什么。”陈汤又忍不住问。
“不告诉你。你自己去问啊。”紫琬好像还在生陈汤刚才说错话的气。
我问她也听不懂啊,陈汤小声嘟嘟囔囔的。
楼兰美女命人把这些狼抬到马上,又送给了紫琬两瓶药膏,就骑上马和手下离开了。
临走时,他看了陈汤一样,不知又说了句什么话。
“只是可惜了,这么多的狼,全都被她们卷走了,我们一只也没有捞到。”陈汤嘀咕着。
“人家给你一只狼,是你能带走还是我能带走,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知感谢还埋怨人家。”紫琬教训陈汤。就要搀扶着陈汤回去。
“等等,野兔,野兔还在草丛中,不能把野兔忘了,快回去找找。”陈汤叫道。
“唉,你也真是了得,到死都不忘了吃。”紫琬幽怨地道。
“这可是我用命换来的,它远远超出了野兔本身的价值。”陈汤借着一丁点月光在草丛中摸到了野兔。
第五十三章 其叶蓁蓁()
紫琬搀扶着陈汤步履蹒跚地往回走,她不认得路,每每走错了,陈汤要不停地纠正她。
“唉,刚才你怎么不让楼兰人把我们送回去,让她们好人做到底。”陈汤道。
“她是说要送我们,不过我没同意”紫琬道。
“为什么,有她们送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陈汤疑问道。
“我们可是从汉朝带来了好几车的金银布匹瓷器,谁知楼兰人见了会不会起歹心。”紫琬觑眉道。
“不会的,你看领头的那个楼兰女子,衣着华丽,长得又漂亮,怎么会有歹心呢。”陈汤道。
“你眼里长得漂亮的女人就都是好人,是不是。”紫琬问道。
“大多数都是吧。”陈汤老实地回答。
“那你觉得我漂亮吗?”紫琬温柔滴问。
“恩,很漂亮。”陈汤如实回答。
“哎呦,你干什么。”陈汤瘫倒在地上撕心离肺地喊叫。
“没干什么啊,就是告诉你女人长得漂亮也不一定心肠好,我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你在这里自生自灭,等着猛兽来把你吃了吧。”紫琬调皮地说。
“不不,杜家主,是我刚才说错了,你快搀扶我起来,不然,我就真要死在这里了。”陈汤忙道。
“你哪里说错了?”
“不该说漂亮的女人都是好人。”
“那就是说,我不是好人咯。”紫琬假装生气问。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陈汤忙解释。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紫琬嗔怪。
“我的意思是并不是所有长得漂亮的姑娘都如杜家主这般心地善良。”女人可真不好对付,陈汤总算找到了合适的措辞。
“这还差不多。”紫琬点点头。
“可以扶我起来了吧,杜家主。”陈汤试探问道。
本来紫琬打算扶她起来,可这陈汤的最后一句话改变了她的主意。
“杜家主,杜家主,叫的多难听啊,换一个称谓。”紫琬皱眉道。
“换什么,杜家的人都这么叫啊”陈汤道。
“那是他们,你又不是杜家的下人。”
“可我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啊?”陈汤道。
“杜蓁,《诗》中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那个蓁,字紫琬。”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陈汤忽然想到了韩莺留给他的手绢,急忙向胸口前摸了摸,还好,还在。陈汤放心了。
“你怎么了?”紫琬十分不解地问。
“没什么,那我就蓁。。。紫琬姑娘了。”陈汤道。
“把姑娘去掉,叫紫琬就行了,叫那么多字你也不嫌累。”
“你有没有字啊。”像陈汤这种戍卒,一般都是贫苦出身,没有字的,比如说赵益就没有,陈汤也是自己取的。
“有啊,陈汤,字子公。”
“谁给你定的字啊,真难听。”紫琬捂嘴偷笑“我还是叫你陈汤吧,听起来还顺口些。”
“好啊,姑娘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你快扶我回去吧,我真的要撑不住了。”陈汤痛苦地道。
紫琬扶起陈汤艰难地往回走,远处传来了火把的光亮,杜家的下人见家主长时间未归都慌了神,赵管家命他们四处寻找。
回到了帐篷前,紫琬借着帐篷的光亮替陈汤擦拭伤口了,用的是那楼兰女子留给她的药膏,药膏药性很大,陈汤浑身上下都疼得酥麻没了知觉。紫琬看着陈汤受了那么多,那么深的伤,又想到这些伤确实是因为陈汤保护她造成的,顿时一阵心疼,后悔刚才,不应该捉弄他的。
只是陈汤半清醒,半迷幻中觉得这一幕,似乎很熟悉。
这一带马车还算好走,又走了几日,终于到达了大汉在楼兰的一个驻地:伊循城。又作伊脩城、伊修城。汉昭帝元凤四年,鄯善王尉屠耆请求汉天子派一将领兵到此屯田积谷,汉即派一司马和吏士四十人屯田伊循。这里是汉朝驻兵重地,距扜泥城仅八十公里。
汉朝的商旅路过这里,都尉都给提供住宿歇息,如果有的商旅需要保护,只要缴纳一些钱财,都尉会派出不超过三十个人的屯田士卒提供一定期限的保护,这给往来商旅的安全提供了极大的保障。紫琬以前带商队到这里也曾寻求过保护,当然这次有陈汤跟随,就不需要了。
只可惜这里是一座军事城堡,商贸交易都在扜泥城进行。仅有的两家酒肆也都紧紧关着大门。往日夜里不断巡逻的士卒如今也不见了。整座城池就像一座鬼城一样,死气沉沉的。
一行住进了这里唯一一家客栈。
“店家,能不能告诉我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士兵巡夜呢。”
紫琬问。
那店家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伊循城已经是空城了。”
“空城!”陈汤惊道。
“一个月前,从长安来的冯使者到了依循城,然后都尉宋将就带着屯田士兵随冯使者一同出城了,只留下了五十人左右留守,一路上征调各国的兵力,楼兰的兵也都调走了。凑了将近一万人,听说要攻打莎车,这莎车也是倒霉,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大汉朝。”店家道。
“你说那使者姓冯,莫不是叫冯奉世?”陈汤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他带着官商送大宛的使者归国,听说莎车叛乱,持节临时发兵的,现在那些官商还都留在扜泥城。
“果然是他。”陈汤喃喃道。
夜里陈汤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十分痛心疾首,假如那天在长安没有喝多,不冲撞冯奉世,或许他就能被选为出使大宛的使者。
持节发兵,与西北诸国共同攻击反叛的莎车,这可是能载人青史的功绩,可惜,他就此错过了这样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陈汤悔不当初啊。
同一片月色下,紫琬也陷入了沉思。
大宛,大宛,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几十年前汉朝和大宛还兵戎相见,现在的汉朝和大宛亲密无间,只是那些因为战争死去的士卒永远埋在了黄沙里,无人问津了。
想到这儿,紫琬默默留下了两行清泪。
第五十四章 神秘大汉()
黎明,从伊循城出发,只一日,就到了楼兰王城,扦泥城。
扦泥城商人众多,有各种肤色,各种穿着的人种,楼兰本地人多金发碧眼,眼窝深陷,身材高挑。女子以丝巾遮面。从身毒国来的商人多为塞人,皮肤黝黑,身材矮小,鼻梁很高,头上裹着围巾。
“这些人看似不像西域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陈汤道。
“他们都是塞种人,听我父亲说,很久以前他们是西域的本土居民,不过后来大月氏兴起,把他们都赶跑了,再后来匈奴兴起,又把大月氏赶跑了。”紫琬愤愤道:“这些塞人,工于算计,最会做生意了,他们眼里只有金钱。”
西域各国的商品琳琅满目地沿街摆开,有贩卖骆驼,驴马的,还有贩卖奇珍异兽,珍贵药材,兽皮,香料,珠宝的。
西域没有宵禁的规矩,日色将暮大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
“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明天再过来。”紫琬道。
一行人找到一家客栈,茶水酒肉一应俱全,可比依循城要强多了。众人一路辛苦赶路,风餐露宿,总算在这里吃了一顿饱饭。
这家客栈还有仓库可以储存货物,紫琬叫下人把运来的中原货物从车上搬下来,存储到仓库中。
又选好了房间,紫琬单独一间,陈汤,赵管家一间,剩余的二十余下人分几间住了。
次日,紫琬让赵管家领一部分人留守客栈,和陈汤带着五六个下人去街市交易。
临走时,赵管家一再叮嘱,让紫琬卖完就回来,千万不要在外面逗留。上次紫琬被狼围攻的事情吓坏了赵管家,他一再责备自己,要是紫琬真有什么闪失,他就无法向赌烟交代了。
赵管家一辈子为杜家操劳,他少年时,因为父亲出征匈奴战死,母亲抛弃他改嫁,年迈的祖母不久就去世了,他成了流浪的孤儿。幸得紫琬的祖父杜云收留他,从此他成了杜家的仆人,因为他只比杜言大两岁,杜云就安排他陪杜言读书,玩耍。
后来,汉武帝改革后规定,商人不允许穿颜色一样的鞋子,不允许雇佣仆人,从那时起,赵管家就不是杜家的仆人,而是成为自由的庶民了,杜云要给他一片地让他独自生活。但是赵管家为报杜家之恩,没有接受,仍然留在了杜家为杜家上下操劳。
等杜言当上了家主,就让他当管家,还帮他娶了妻,什么事都交与他来打理。紫琬和两个哥哥都要称呼他一声赵伯。杜言病倒之后,杜紫琬接手杜家,事事都听从赵管家的,也亏得有赵管家在,紫琬才能以女儿身经营杜家生意两年。
“知道了赵伯,放心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西域。”紫琬兴高采烈地就和陈汤出去了。
赵管家心中还是隐隐担忧,杜约派陈汤来保护紫琬,可他总觉得这个陈汤来了以后,紫琬的心就变野了,生怕她惹出什么事来。
街市两旁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顶着烈日,寻找自己要交换的商品。
很快,紫琬今日带出来的茶叶,瓷器,都卖光了,只剩下金银器和一部分丝绸。
西域主要流行以物换物的交换,不过随着汉朝在西域的影响越来越深,中原商人越来越多,使用汉朝货币五铢钱的胡商也越来越多。
这些商人大多都会好几种语言,紫琬会楼兰,车师,龟兹等地简单的语言,这些语言语义相近,就像汉朝各地的方言一样,所以学起来也好容易。
陈汤呆的无聊就让紫琬教他各种简单的西域语言,紫琬倒也愿意教他。陈汤在瑕丘时经常背诵从韩家借来的书,号称博闻强识。只是在紫琬这,却备受嫌弃,紫琬嫌他笨,总是记不住,要她重复好几遍。气的陈汤直咬牙,却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噢,这些金首饰真的很好看,这些绸缎真华美。”一个楼兰大汉问道。
紫琬很不自在地上下打量着大汉,看他衣着十分华贵,不像是商人。刚要开口。
大汉却紧接着说:“这些我都要了,不过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不可以陪我回去去取。
紫琬回头看看陈汤,问道:“他说他要买了所有的东西,只是身上没带钱,我们要不要陪他去取。”
“买下所有的东西,好啊,当然去,有我在呢,怕他作甚。”陈汤毫不在意道。
在楼兰大汉的引领下,走了约摸一刻钟,停在了一个华美的宫殿前,西域的宫殿多用砖石砌成,坚固耐用,在大漠风沙中也易于保存。
“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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