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彻底听呆了,天哪,她从不知道这些头顶王权的人,生活的真相原来会有可怕。算计防不胜防,背后刀狠之又狠。怎么可以这样?不!!
她哭了,跳起来激动争辩:“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你想怎么骂我打我甚至杀了我都行。可是这些统统不关狄克的事呀,他是被人灌了血泉水,被人控制才会这样的,当时吐出鲜红色的水不是大家都看到了吗?为什么还要说狄克行刺?这明明就是最有力的证据,真凶是卡玛王后,只要说清楚不就好了吗?”
王子满目荒唐,毫不留情取笑她的天真:“说清楚?红色的水多了!葡萄酒是红的,多少水果还有豆子熬出来的汤都可以是红的,你以为端着一捧红水能证明什么?以为这样能指认王后甚至扳倒她?真有那么容易,这巫婆有可能嚣张到今天吗?”
王子咬牙恨声:“别忘了是谁让她当上王后,是谁给了她足以祸国的权柄!13年来,多少次比这更有力的证据摆到面前都拿她根本没办法,最关键是父王的态度和作为!虽然谁也搞不懂是为什么,但只要父王没有决心扳倒她,就谁也动不了卡玛王后!”
国王?迦罗瞪大眼睛,却显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该不是说你的父王很昏庸?”
王子立刻呵斥:“胡说八道!你的父亲才是老昏庸呢!吾王陛下,苏毗乌利一世国王,在位30年,打击异族拓展疆土,成就功勋足够与历代最杰出的先王相比肩,再敢说这种话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迦罗还是不明白:“那不然应该怎样理解?还是说他是太喜欢这位王后?是因为迷恋她的美貌,是情感蒙蔽理智才看不清她所做的一切?”
王子慨然长叹,非常无奈摇摇头:“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这种无聊的原因。知道么,卡玛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伊修塔尔神殿的,若非有事,父王与她根本不会见面。你说这怎能理解为迷恋?”
迦罗更糊涂了,也因此更加着急:“为什么会这样?国王一心袒护王后也总该有点理由才对吧?如果照你这样说的话,那狄克怎么办?”
王子重重一哼,他懒得再废话了,头也不回起身就走。哼,死女人!棘手难题扔给他,还有脸扯着嗓子问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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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从未品尝过这样焦急的等待,王子回来已是深夜,她连忙冲上去追问:“怎么样?狄克他”
王子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眉头一皱冷哼着说:“不该你问的少管!还嫌这一天不够受么?就不能安静些,聒聒噪噪烦都烦死了!”
行行行,随便怎么骂,谁让是自己惹了祸,迦罗现在只想知道狄克到底怎么了。可是王子一个字都不想说,被追问的急了,甚至横眉冷目抛出致命威胁。
“闭嘴!再啰嗦烦人,信不信立刻把你扔到金星神殿去!”
迦罗有生以来不曾这样心慌过,王子越是不说,岂非就越加证明不容乐观?如果是好消息的话,没道理会心烦成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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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到次日天亮,远方天空传来悠扬的钟声。迦罗感到奇怪,咦,来到这里也有段日子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早起敲钟,这是什么?整点报时?
才一睁眼,惹祸的女人又开始喋喋不休追问起来没完,王子叹了口气,眼看不说明白她打死不甘休,只能告诉她:“是宣布处刑即将开始。”
“处刑?!”迦罗瞠目结舌。
“狄克的处刑。”
他实在很无奈的闭上眼睛,叹息道:“当众行凶,袭击王子。由元老院通过审议,狄克被处以刺鞭刑,四十鞭,即可行刑。”
迦罗快要窒息了,下一刻已难以克制的激动大叫起来:“天呐,你开什么玩笑,四十鞭?!狄克还是个小孩子啊,他怎能受得了?”
王子听不下去,冷哼道:“你懂什么?按照赫梯法典,袭击王族乃是杀无赦的死罪。如今时期特殊,与米坦尼全线大战在即,这已经是考虑了各方因素,最终妥协轻判的结果,至少挨鞭子是不会死人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死?四十鞭?!就算一个壮汉也要被打残了吧?狄克还是个孩子,他还不到12岁啊!”
迦罗快疯了,眼泪立刻掉下来:“快!现在是不是还来得及?刑场在哪里?快带我去!”
王子烦闷甩开手:“你去干什么?以为凭你能改变元老院的判罚?”
“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要罚罚我啊,怎能让狄克挨鞭子?快带我去!”迦罗坚决不接受,无论如何都要立刻赴刑场。
王子咬牙切齿:“你这个死女人,什么也不懂,我拜托你别再胡闹了行不行?给我老实呆着!”
面对王子的坚硬态度,迦罗恸哭失声,看着他哽咽相问:“卡玛王后曾经对我说:宫廷里的生存法则,只有胜利者才能活得久,若不拿别人来做牺牲品,就只能轮到自己被葬送。王子殿下,算我求你好不好?现在只有你能救狄克,为什么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遭受酷刑,站在旁边什么也不做才是对的?难道身在宫廷就非要有人沦为牺牲品才能活下去?”
王子竟痛快点头:“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
“那如果换一种问法,不牺牲狄克你会活不下去吗?”
王子这才愣住了。
迦罗胸膛起伏,碧绿色的瞳仁里闪烁凌厉的光,她几乎是在命令他:“带我去!我不是王族,不懂宫廷!所以不能坐看有谁成为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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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钟声招来全城瞩目,行刑的广场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刑场中央,狄克被绑在一个巨大的木架上,绳索拉扯四肢,整个人呈大字形悬吊在半空。因为害怕,狄克全身都在不停发抖。行刑手是满身横肉的魁梧壮汉,手中粗硬的刺鞭足有三米长,上面密布锋利的金属倒钩,一鞭子抽下去就不免要带走一大块血肉。
三次钟声过后,行刑即将开始,元老院议长费纳狄斯朗声宣读判决诏书,申明罪状。随后当场询问:“哈娣族哈罗斯之子,乌尔萨狄克,你可认罪吗?”
狄克害怕的闭上眼睛,默然流下两行清泪。当他清醒后,从木法萨口中知道一切,他还能说什么呢?大错已经铸成,自己竟然差点害了迦罗甚至王子,他岂能原谅自己?是的,他甘愿接受任何惩罚,因此在这般问话中,沉默点头。
元老院议长费纳狄斯收起宣判书,随即高高举起右手。
然而,一声‘行刑’尚未出口,刑场外突然起骚动,一辆金驾马车狂奔而来,车上人在大声呼喊:“住手!快住手!”
王子终于还是带着迦罗来了,人们看到王子金驾纷纷俯身行礼。迦罗跳下马车直奔狄克,却被卫兵毫不客气的拦住。
“你们疯了?他还是个孩子,会被活活打死的!”
木架上的狄克闻声惊讶回头:“姐姐?”
迦罗拼命叫嚷,却被卫兵死死拦住无可奈何。场面乱起来,主持行刑的元老院议长费纳狄斯面色阴沉的走下台阶。有身份的长老重臣根本不理她,只面对王子开口说:“王子殿下,还请约束您的宫妃。”
谁知王子端坐马车,两手一摊送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风风凉凉的说:“我正在努力呀,只可惜这个死女人本性实在太粗野了,到现在为止还没学会最基本的礼仪。”
费纳狄斯这下瞪眼,转向迦罗大声道:“放肆!当街向王子行凶是何等大罪,元老院已经宣判的处罚岂能容人这样无理叫嚣?来人,把她哄出去。”
眼看卫兵要动手,迦罗完全是下意识的就抬腿直踹来犯者命门,龇牙咧嘴看对方捂着下体哇哇痛叫,也完全是下意识的说一声sorry。而随着声音,一记手肘勾拳再度将倒霉蛋结结实实打翻在地!农场上专门对付坏小子的必杀计,还真是百试不爽!
元老院议长勃然变色,大喝道:“无礼的女人,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律法?竟然跑到这里来撒野!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哄出去!”
眼看有更多卫兵就要扑过来,迦罗连忙大叫:“停!停!你保持礼貌,我就保持礼仪行不?动粗能解决问题吗?拜托你总要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看在王子面上,费纳狄斯终于发出一声冷哼:“你想说什么?”
迦罗松了口气,努力调整心情开口说:“你张口就说这孩子向王子行凶,是犯了大罪。可是我却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全都能回答上来,要怎样处置随你便。”
她问:“行凶发生在什么时候?”
“昨天。”
迦罗笑得夸张:“哈,昨天犯罪,今天就能宣判处刑,这里的司法效率也未免太高了。你确定自己已经弄清事实了吗?”
费纳狄斯冷声一哼:“当然,乌尔萨狄克当街向王子行凶,多少人都看见了”
迦罗毫不客气的反问:“多少人都看见了?你也亲眼看见了?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当时发生的一切?有本事拿出现场录像啊。”
费纳狄斯受不了她的胡搅蛮缠,厉声道:“多少人证俱在,事实确凿”
迦罗风凉回应:“人嘴两张皮,想怎么说不行呢?你说有很多人看见了是吧,那好,我也可以找出更多的人说没看见,就譬如我自己吧,我当时也在场,可我就什么也没看见呀。”
她越说越生气,大声道:“你主持行刑,宣判人家有罪,可是我却怀疑你对审案到底有没有最基本的司法常识!审案是仅凭人证就可以定罪吗?物证呢?凶器呢?他是一个人犯案还是有其他同伙?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还是临时起意?整个过程是怎样?你说有很多人看见了,当时他们在哪里?分别站在街上的什么位置?在干什么?又是否能拿出他们没有撒谎的佐证?这叫原景再现懂吗?逻辑印证,你首先要确信证言成立才能继续后面的事吧?”
一连串的问题,实在把费纳狄斯问懵了,连凯瑟王子都露出一抹新奇惊讶,原景再现?逻辑印证?嘿,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的新鲜事。在他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嘴角已经扬起一抹戏谑笑意。
迦罗越问越激动:“还有啊,对于任何犯罪行为最核心也最根本的问题——动机!他的动机是什么?目的何在?现代刑侦学里的名言:任何犯罪,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才是最大的嫌疑犯!这孩子是王子身边的仆人,这样做对他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判罚酷刑,惹怒哈娣族,谁笑谁哭,所有这一切你确定自己真的搞清楚了吗?”
这个费纳狄斯被僵在当场,面对四周围观的人潮百姓实在有些下不来台。他一张老脸憋到铁青:“你想要物证凶器是吗?自己看,都在这里!狄克对王子犯下大不敬的行凶重罪,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看到有仆人端出凶器——狄克那把随身的匕首,迦罗立刻咯咯大笑起来:“拜托,这应该是吃饭用的餐具吧?也就是说,他——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小屁孩,拿着这样一把用餐的匕首,没有动机,没有同伙,没有预谋,而且是选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特意为自己备好无数人证,然后选择王子作为行凶对象,纯为为了玩刀过把瘾?”
迦罗一声冷笑:“如果他是挑你这样快要走不动的老人家练手,倒还有几分可信。可是那位王子阁下”
说着她便伸手指向王子:“呐,行凶者与受害者放在一起比一比,,纯粹论体格论块头,你认为一个头脑稍微正常的小孩,会挑这种目标玩行凶吗?还有我们尊贵的王子殿下,他现在身上的佩剑就不知要比这把小匕首长多少倍哎,如果他真能被这么一个小屁孩威胁到性命我说那个也未免太差劲了吧?”
王子一双眼睛立刻瞪圆了:“喂,你和我有仇吗?”
迦罗一脸无辜:“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这一边,元老院议长费纳迪斯也分明要气晕了,重重一哼不打算再跟她浪费时间,朗声道:“你这女人胡搅蛮缠,是看在王子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听清楚,他——乌尔萨狄克,他已经亲口认罪,就在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他点头承认,怎么?难道你还想继续狡辩?”
迦罗这下瞠目结舌,看向狄克立刻激动起来:“明明不关你的事,你承认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狄克神色黯然,低声说:“姐姐,不要再说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做错了事,这理应是我该受的惩罚”
放屁!这下轮到迦罗快气死了,狄克痛快认罪,分明是让她陷入了被动。
“哼,无礼的女人,你还想说什么?”
费纳迪斯面色阴沉,一抬手招呼卫兵:“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等等!”
迦罗急了,冲上来挡在狄克身前,胸膛起伏只能咬牙豁出去:“如果非要坚持判罚,那好吧,我告诉你真相。”
真相?这个字眼让老学究一愣,马车上王子却霍然而起,这个死女人!口没遮拦乱说话,当心再惹出更多麻烦!
“够了,给我回来!”
王子厉喝,迦罗却充耳不闻,下巴一扬带着十足挑衅的味道就对费纳迪斯说:“你如果去奥斯坦行宫走一圈就知道,尊敬的王子阁下整天恨不得掐死我,而我基本上也是彼此彼此。如果说什么对王子不敬啊暴力行凶的,很不幸,本小姐一样不差全都干过了,而且是越干越上瘾。狄克是王子的仆从,我想他大概是看不过眼了才会闹出这一出吧。听懂了吗?昨日街市闹剧,其实所谓行凶都是冲我来的,这孩子是想保护自己的主人。虽然我对这份忠心很难理解,但至少也不应该挨鞭子对不?”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狄克愕然转头:“姐姐”
迦罗分明是下定了决心,挡在孩子面前一字一句的说:“如果冒犯王子真是不可恕的大罪,那就来吧。四十鞭,到底什么滋味,我来尝。”
凯瑟王子瞪大眼睛,他万没想到迦罗抖落出来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这也说不清是气是恼是惊还是怒,王子长到今天,不曾品味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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