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西斯竟是万分无奈的一声叹息:“公主殿下,如今身在前线的人恐怕都知道,这个不是我们不想去,而完全是为了大局。如今赫梯军封锁东部边境的都是哈尔帕出战军团,从在摩苏尔城见面时,亲王殿下就对我们多有责难,认为若不是我们坚持母亲的遗愿,来恳请归乡下葬,说不定还不会害死他的父亲呢。这种情绪,不独只是他一人,所以,若一同向东追逃,实在是怕哈尔帕的军团容不下我们反生事端,若是同盟自行生乱,岂非反倒是便宜了亚流士,所以,为了大局,我们也就只能退让,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听到这里,美莎心头忽然一动,嘴上却不动声色的嘀咕:“这个雅莱,怎么走到哪里都要和人打架啊,这样好了,我给他写信,好好骂骂他,不让他再无事生非,你们尽管放心去吧,要是再有麻烦你就找我,总之,你这也是在为母亲报仇,没道理只许自己报仇,不许别人报仇的。”
西斯连忙说:“这个就不必了,如果因此竟让公主夫妻之间闹出嫌隙,那岂非更成了我们的罪责,我也实在不希望亲王殿下因此再多迁怒,反而是对我们的意见更大。”
美莎眼波流动:“这样啊,那不是太委屈你们了?”
西斯笑笑说:“重要的是能报仇,而至于究竟是谁来追逃,谁去动手,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美莎似乎很感慨的笑说:“这话说的真没错,你和雅莱真的是同龄吗?我怎么感觉你比他稳重成熟多了呢?哎,那个冲动鬼,干事从来不过脑子”
西斯陪一声苦笑:“这话也就是公主殿下敢说,我们可不敢说。”
美莎抚摸着身边母狮点头说:“好吧,你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容我想想,毕竟这些事也不是我能作主的,巴比伦今后怎样安排,那都要阿爸说了算,我说了可不算。对了,难得来一趟,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妈妈的墓?放心,都有专人在照管仔细打理着呢。”
西斯连忙说:“多谢公主殿下,我当然要去,就是不知道什么时间方便。”
美莎立刻站起来说:“现在就去吧,我陪你去。”
啊?西斯着实一愣:“公主殿下,你”
美莎哑然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呀?你来到这里,我是主,你是客,作为主人当然有待客之道,当初在哈图萨斯的时候,塞提来了我都是这么招待他的呢,敌国尚且如此,何况是友邦同盟?”
这样一说,西斯立刻释然,是啊,这位公主和塞提之间闹出来的绯闻,可算是轰动天下,要说她是能不分敌我的这样热情招呼,倒也真是性情使然了。
于是,由美莎亲自陪同,一道前往大风神殿背坡处的红婴墓,少年西斯哀祭母亲,在墓前一拜再拜,向母亲诉说今日复仇,巴比伦所得的结果,还有亚流士将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一时悲愤、一时又于感慨中带出某种得到告慰的释然。西斯实在祭拜了很久,几乎是哭干了眼泪,才茫然而疲惫的站起身。
美莎一直在看着,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肯放过,直到少年起身看过来,她才叹息着问:“哭的这样伤心,你一定很想念你妈妈吧。”
西斯伤心点头:“这么多年,阿妈就是摩苏尔的支柱,突然就这么走了,谁能不想。”
美莎好奇相问:“对了,我有点不明白哎,为什么一直做领主的都是你妈妈,而不是你的阿爸呢?”
西斯苦苦一笑:“因为阿妈才是旧日哈尔帕领主,也就是我的外公的女儿呀。正宗的王室血统是在阿妈这边。”
美莎还是不懂:“这样也行?可是就像我们赫梯,按照法典规定的继承制度,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女儿来继位掌权,如果国王没有儿子的话,都是要由女婿来继位,也就是公主的丈夫。为什么到了你们那里,却总也轮不上你阿爸呢?妻子去世了也不能轮到他吗?”
西斯解释说:“巴比伦的传承规矩的确不一样,只认血亲,不认姻亲。”
美莎这才恍然:“哦,所以你的阿妈没了,都只能由你继位,你的阿爸也只能辅佐你做臣下?”
西斯点头说:“能有阿爸帮我,是我的幸运。”
摩苏尔一行来到哈尔帕,公主美莎的待客热情,着实让在前方战场受足了那位小亲王冷脸的一群人倍感意外而惊喜。美莎还专门为其设宴,甚至询问摩苏尔方面的各项物资够不够,医药储备的,如果有什么短缺,尽管和她开口
在这份热情好客面前,少年西斯都实在安心了不少,可见这位公主,实际上已经是很认同他们这个日后要毗邻为居的盟友了,所以才要搞好了关系,以求日后长远安稳。从这一点上来看,公主美莎显然是比雅莱更加成熟而务实。
只不过,对于巴比伦未来安排的问题,美莎却无法立即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只说是会写信询问阿爸。
“毕竟打仗的事情我不懂啊,到了战场那种非常时期、非常情况下,到底哪些举措是应该的,其实是合理的,甚至就是很有必要的,这个与平时的状况肯定没法同日而语,所以我也没法去判断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当然也只能是由阿爸来定夺了。”
美莎的说辞无可辩驳,想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西斯也就不再着急,只说回去以后等候公主殿下的消息。毕竟现在巴比伦前线正乱,他们没有时间在哈尔帕多留,盘亘两天,在谈定了正事,对这位公主的态度基本有了把握之后,也就准备启程回去了。
热情好客,礼数周全,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是亲如一家,而等转过头来,公主美莎绿水晶一般的瞳仁中才要闪过一凛寒光。
夜晚安寝的宫殿中,美莎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已在镜前坐了很久,身边了解的人都知道,每当集中精力去思考什么问题的时候,她就会习惯的用梳头来打时间。
大姐纳岚走到身边轻声问:“还在想那些摩苏尔人吗?时间已经很晚了,还是早点睡吧,不管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美莎充耳不闻,喃喃开口问:“大姑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西斯很奇怪?”
大姐一愣:“奇怪?你指什么”
美莎低声沉吟:“你看,他与雅莱的境遇有多么相像,一个丧父,一个丧母,都是完全没有预料的突然遭遇不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在这样的年纪,突然间所有重担都压到自己头上,正常一点的都会感觉很难承受吧?多少都会有些不适应,会慌乱,会无助,难免总要乱过一阵后,才能痛定思痛,慢慢找到方向和目标就像雅莱,其实才应该算是正常的反应对不对?可为什么,这个西斯,却让人感觉这么稳重成熟呢?他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万事都想得很清楚,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大姐被问住了,仔细想一想:“这个也不算太奇怪吧?毕竟人和人是有差别的嘛,就像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小小年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万事就都想得清楚。”
美莎不为所动,眼睛里闪烁寒光:“但是,我想的都是该怎样去彻查黑手,清算仇敌,都是在以复仇为目标的,而从来就没想过去体恤仇敌!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听听他的言辞,居然能那样体恤巴比伦的百姓,要为一群娈/童仗义出头的,正常吗?这就好比民间的凶杀案,当找到凶手,冲到他家去报仇,在恨红了眼只想以血还血的时候,难道还有谁会去考虑,凶手他们家的日子今后该怎么过?换成大姑姑你会想吗?而即便因为这个凶手他们家和自己是邻居,为了今后的日子安稳,或许有这份考虑的必要,那是不是也是在真正杀了那个凶手之后,仇报了,气出了,也冷静下来了,然后才会去想的事啊?可现在呢?亚流士还没抓到呢,他就这么急着要思虑巴比伦的未来该怎样规划,这算什么意思?以在母亲墓前哭成那样的悲痛,还有每当念及时对于亚流士那样切齿的痛恨,他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兴趣去追凶,甚至我提出给雅莱写信,给他创造这个机会都谢绝了,反而是对巴比伦王城今后该交给谁来管理更加在意,为什么?墓前哭成那样,对凶手恨成那样,难道他竟不想亲手给母亲报仇?如果换成雅莱,至少在眼下这个阶段,在意的都只会是亚流士的人头,而根本就不会考虑巴比伦大城该由谁接管的问题吧?”
这样一听,大姐也琢磨出了某种味道:“这么一说还真是啊,如果这纯粹是理智,那也未免理智得太过头了。”
美莎接着说:“还有,如今战事尚未告捷,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就急着要见我?就因为觉得亚布伊德斯行事不妥吗?若真如此,他大可以直接去找当事人理论,即便亚布伊德斯的这一举措,真有报私仇报过了火之嫌,别忘了,前线还有的是别的同僚战将呢,如果事态真有他说得那么严重,是到了有可能逼出全地大乱的境地,恐怕别人都早要作声了吧?毕竟对别人来说,可没有这份对于巴比伦淫/棍的仇恨,所以即便亚布伊德斯真有过火,那也有的是人能把他拉回来,能把事态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不对吗?那么这个西斯,又何必专程跑这一趟?若纯粹就是为了解决乱相,最便利、和摩苏尔最有交情的,他为什么不去找埃利诺?近在身边,埃利诺不是明明比我更能解决实际问题吗?”
大姐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也就真是越想越皱眉了:“那你觉得,他跑来和你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美莎目光闪动,想着想着就眯起了眼睛,喃喃道:“但愿是我的错觉吧,我怎么就是觉得他的言行举动,好像都是有着清晰的步骤,而每一步,都是早就已经想好的呢?”
NO。4-117 破局()
这一夜,关于红婴之子西斯,各种各样纷乱的念头就这样在脑海中飞窜,美莎说是睡着了,却根本就没有睡踏实。?八?一中 文?网 ?? ? ?。?8?1?z?w?半梦半醒间,一张张面孔闪过脑海,乱如团麻,却又好像快要抓到什么。梦中少女呼吸越来越急,不知不觉额头已是沁满汗珠,忽然间,不知是被什么思绪惊动,她一下子翻坐而起,心口怦怦乱跳,随即向门外高呼:“来人!”
今晚值夜的一个叫艾琳的侍女闻声匆匆进屋察看,就听见纱帐后的公主在吩咐:“去把萨尔凯,还有乌萨哥哥叫来。”
艾琳一愣:“现在吗?”
美莎立刻怒:“快去!”
小侍女再不敢耽搁,匆匆出去传话叫人,过不多时,萨尔凯、乌萨德纷纷闻讯而来,还有被惊动的大姐纳岚和伊莲等人也都过来了。
“美莎,怎么了?”
大姐不放心的询问,伊莲则连忙帮她梳头,整理仪容,这个样子被外臣看到不合适呀。可惜美莎现在根本无心理会这些,推开伊莲,直问萨尔凯和乌萨德二人:“当日叔叔刚刚出事的时候,阿爸去大风神殿察看现场,然后就审问了当时被扣留的摩苏尔一群人,那个时候你们都是跟在阿爸身边,也都在现场的对吗?”
二人略显茫然的点头,乌萨德先开口:“是啊,怎么了?”
美莎问:“关于红婴之死,当时那些摩苏尔人是怎么说的?一字不差说给我听!”
二人互相看了看,就努力回忆着复述起来,美莎细细听着,听到关键处眼神凛然一变:“红婴是在中毒的第二天就死了?他们真是这样说的?”
萨尔凯又仔细想了想,肯定点头:“没错,是那个霍顿亲口说的,说即便也是同样的断臂救急,但终究还是没能保住,熬到次日,没等天亮人就没了。”
美莎又接着问:“当时,那个红婴的儿子西斯在不在场?他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乌萨德回忆说:“他在,还有个更小的妹妹,都是一起送母亲的棺木过来的,当时也没见他说什么做什么,可能就是陛下的威势,让他那个妹妹害怕,所以一来了就哭,然后就听见他安慰妹妹说说:别怕,不会有事的。然后就没听见他再说什么了。都是霍顿在陈述红婴被害的经过。”
萨尔凯又补充道:“不过他妹妹这一哭,倒是让霍顿这个做父亲的很着急,一张口就是恳求陛下能不能放孩子们先回家,说他们在这里都被吓坏了,反正那意思只要能先放他们兄妹回去,他们这些人在这里留多久都没关系,愿意配合查案。”
美莎目光闪动,心思飞转,真后悔那时没有坚持爬起来去风神殿看看。西斯这么成熟稳重、万事思维清晰的做派,居然能被父亲归进吓坏的行列反正她现在见到的西斯,可一点都不像是能被轻易吓坏的那种人
沉思良久,她才先对着萨尔凯说:“今天晚上问你们的话,一个字都不准透散出去。还有,现在你的队伍都是和哈尔帕的城防驻留军混编一处,这应该算是一种便利。我现在就隐隐现,驻留军中的问题似乎很大,所以,我要你帮我留意一件事,要不着痕迹的去暗查,万不要惊动谁,就查摩苏尔人众来到这里的落脚地,他们所住的地方,是哪一队人负责在那里站岗?尤其是上回他们抬着红婴棺木来的时候,滞留了那么久,在他们的住处,站岗的都是谁?轮换了几班,反正所有在那里值守过的吧,必要把名单搜集齐全,还有哪天是哪一队全都搞清楚。还有这一次也一样,在他们明日启程离开之前,务必死死盯牢了,不光是要盯着这些摩苏尔人,更要盯着在那里站岗轮班的驻留军,但有异动,立刻报上来。”
萨尔凯眼神一凛,即刻领命。待他先行退去后,乌萨德沉色看过来:“美莎,难道你是怀疑”
美莎不回答,招招手让他凑到身边,吩咐说:“明日摩苏尔的人启程,你带上你的队伍跟他们一起走,就说是本公主的待客之道,要护送他们直到过境才敢放心。千万记着,这个西斯恐怕不简单,不要被他的年龄骗了,我要你仔细观察他们一路上的言行举动,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干了什么,一定记清楚,回来说给我听。还有,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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