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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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血祭-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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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见了!

    令迦罗震惊的事实还远不止如此,黑暗空间,明明一丝光也没有,她却能清晰看到整间囚室的模样:腐朽的木门,斑驳的墙壁,甚至角落的蛛网都如此清晰!怎会有这种事呢?迦罗摸摸眼睛,转过头,就看到席地而坐,满目含笑的囚徒。

    卡比拉金黄色的眼珠里有光芒闪烁,他伸出枯瘦手指抚摸上她的面庞,喃喃低语:“看呐,多美的眼睛!”

    眼泪潸然而落,迦罗蓦然感到一股心酸,她终于看清卡比拉的模样,因此也看清他这许多年来经受的折磨。长期不能行走,他的双腿已经萎缩,变得像枯柴一样,周身衣衫早已腐烂发霉,头发和胡须纷乱杂长,白花花的纠结在一起,也只有那双金黄色的眼睛,在证明他实际并没有如此苍老。

    “我见过你或许是在梦中,对就是这双眼睛金黄色的好漂亮好迷人”迦罗低声细语宛若梦呓,不知不觉就伸出手,抚摸上那双令她着迷的眼睛。

    囚徒笑了,看着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眼神渐渐变得迷离,韵化开浓浓的悲伤与哀凉:“天呐,我神马尔杜克见证,你这副样子有多像她啊,我简直要怀疑你就是她的化身此生刻骨之爱我那再难相见的阿芙罗荻特”

    迦罗一愣,随即笑起来:“阿芙罗荻特?呵,这是我妈妈的名字,想不到几千年前就已经有人用了。”

    “你妈妈?!”

    囚徒全身一震,金黄色的瞳仁骤然收缩,字句清晰念出来:“阿芙罗荻特何塞葛洛妮丝。”

    这下轮到迦罗愣住了,如果同名仅是一种巧合,全名每个单词都一样就未免太不可思议。

    “你”

    “快告诉我,你妈妈是什么样子?”囚徒忽然变得无比急切起来。

    “她个子不高,是那种文静的娇小女人,喜欢独处,喜欢画画”

    慌乱之下迦罗有些语无伦次,而囚徒抓着她的手分明在剧烈颤抖,太过激动的情绪,他几乎无法成言,颤声问:“孩子,告诉我,你妈妈的心口是不是有一道特别深的伤疤?”

    迦罗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啊————!”

    霎那间囚徒眼泪如泉涌,他仰天长啸,悲戚的哭声似有道不尽的思念和悲伤。

    至此,迦罗也完全惊呆了:“你难道你认识我妈妈?!你怎会认识她?”

    迦罗顷刻间激动起来,抓住悲伤的囚徒大声追问:“你认识她吗?我妈妈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呃宝石蓝的眼睛,嘴角还有一颗美人痣你真的见过她?!难道说她我妈妈也来过这里?!”

    囚徒勉强止住眼泪,看着她说:“孩子,你还不明白吗?你!正在经历和你妈妈同样的事!”

    迦罗彻底惊呆了,囚徒抚摸她震惊的脸庞,喃喃道:“都是我的罪孽孩子,你懂么?我!正是所有这一切事情的开端,当初,正是我将她带到这个世界!”

    “你?!”

    迦罗心头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带她来做什么?难道也是祭品?!”

    囚徒痛苦的闭上眼睛,长声苦叹:“我是祭司,这是国王赋予我的使命!但是我后悔了,我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孩子,你能想到吗?我被囚禁在此,正是因为无法完成这个使命,因为我下不了手”

    迦罗哭了,难言心口刺痛:“你爱上她了?所以你送妈妈回去?”

    囚徒紧紧抱住她,如同是在重温记忆中那曾让他贪恋难舍的属于挚爱的气息。颤声哽咽,低沉呢喃:“我从未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二十年了啊,想不到她已经做了母亲。孩子,告诉我,她现在过得还好吗?我的阿芙罗荻特有没有找到应该属于她的幸福?”

    迦罗轻声叹息:“妈妈是如何看待她的婚姻,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因为她在我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

    “死了?!”

    霎那间,囚徒如同被人猛抽了一鞭子,震惊的表情难以用笔墨形容:“我的阿芙罗荻特死了?!怎么死的?!”

    “爸爸说,是急性心脏病发作,也就是病故。”

    迦罗仰天长叹:“十三年了,妈妈仅仅尘封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生活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愿意提起她,到现在,甚至就连我自己即使闭上眼睛去努力回忆,也已经快要记不清她的模样。”

    “十三年?!”

    囚徒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提起她?”

    迦罗叹息更苦,黯然道:“因为人们都说妈妈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说她有严重的分裂妄想症,也只是因为爸爸的一再坚持,才没有被送进疯人院。”

    囚徒愣了好久,等到终于反应过来,竟忽然抱头恸哭:“是我害了她!终究还是我害了她呀!啊————!!我的阿芙罗荻特”

    那一刻囚徒的悲痛无可名状,迦罗也哭了,抓住他实在有满肚子的疑问需要解答。

    “告诉我,20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选中妈妈做祭品?她心口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可是,还没等她问完,囚徒的哭声戛然止息,他抬起头,金黄色的眼珠骤现凶光:“不好!有人往这里来了!他们是来抓你的!”

    ********

    迪亚迪王子的行宫,并没有想象中的戒备森严,凯瑟王子一行没费多少力气就成功摸进去。庭院冷清,似乎大部分人员都被派遣出去了。王子心头一动,莫非迪亚迪不在宫中?有人往这边来,听到脚步声,众人立刻躲藏到暗处。

    只听两人边走边聊。

    一人说:“时间差不多了吧。”

    另一人说:“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可怜的家伙也该派上用场了。”

    “王子殿下只身潜入王宫,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种事,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凭王子殿下的本事,要对付一个只能担任下层小官的使者还不容易?”

    凯瑟王子探头张望,发现说话的两个人,赫然正是在船上见过的埃及奴隶!如此看来,他们口中的王子殿下,莫非就是指那少年!凯瑟王子暗自冷笑,想不到真让自己猜对了,如果那少年已然去刺杀使者,那么迪亚迪应该也开始行动了才对。

    见二人走远,王子立刻示意众人,向着刚才埃及人走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这是一座囚牢,四处有巡逻卫兵把守。凯瑟王子,海蒂夫人和凯伊,三人分头行动,悄无声息解决掉所有卫兵。走进牢房,里面昏暗狭长,只有甬道尽头的一间关押着犯人。那人席地而坐,满布伤痕的身体一看便知受了不少折磨,昏暗光线中凯伊忽然一声惊呼:“苏尔曼先生?!”

    犯人正是大祭司苏尔曼。他抬起头,原本金黄色的眼珠竟变成巴比伦人最常见的灰褐色。他看到来人,惊讶之余立刻躲开王子灼人的目光。

    “灰褐色,这才是你眼珠原本的颜色吧。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恶魔立约的标志怎会消失了?”

    苏尔曼闭上眼睛,伸手撩开额前发际。看到烙刻的血印,凯伊失声惊呼:“这是国王封印?!”

    凯瑟王子皱眉问:“国王封印?那是什么?”

    凯伊说:“我潜入巴别塔时,看到送饭士兵都会佩戴画有这符印的头巾,听说有国王封印护身,才能不受恶魔威胁。”

    护身符?

    苏尔曼长叹一声,喃喃道:“我的力量从恶魔而来,迪亚迪那恶棍用这封印毁灭了我,他要留着我,做刺杀国王的替罪羊。”

    凯瑟王子暗自一笑,终于明白那两个埃及人口中的可怜家伙是谁了。

    苏尔曼抬眼问:“殿下怎知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纯属巧合。”

    凯瑟王子蹲下身,告诉他:“我来这里是因为洞悉了迪亚迪的阴谋,我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想给他添点麻烦。”

    苏尔曼神色一变:“殿下想怎么做?”

    凯瑟王子不答反问:“为什么,我在你的眼中看到如火的愤怒,你憎恨迪亚迪?”

    苏尔曼咬牙恨声:“我现在才知道,当年害我被扔进巴别塔遭受酷刑的元凶就是他!这个卑鄙的混账,我发誓不饶他!”

    海蒂夫人忍不住插口:“诸位,这里好像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凯伊立刻要打开牢门,苏尔曼却说:“不!我要呆在这里!”

    他看着王子,缓缓道:“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殿下如果还相信我,就请给我一把匕首!”

    凯瑟王子微微一笑,解下腰间匕首递进去,然后便直接切入问题核心。

    “你曾经是巴比伦王宫的侍卫,你可知道进入王宫的密道?”

    苏尔曼笑了:“十三年前,我每日思索的就是如何逃离那座宫殿。那里的每一条密道,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殿下要去王宫么?去做什么?”

    “这还用说,当然是破坏迪亚迪的好事。”

    凯瑟王子告诉他:“我要去找一位重要的埃及密使,他的生死存亡,直接关系着迪亚迪的命运。”

    苏尔曼撕下一角衣襟,咬破手指开始画图。片刻后将画好的地图交给王子说:“我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个埃及密使就被藏在这个密室中!”

    忽然,他古怪一笑,别有意味的说:“按图索骥,殿下应该能找到想要的人,但问题是,殿下敢相信这张图么?十三年记忆间隔,只要我不小心画错一条路,就什么都完了。”

    凯瑟王子微微一笑:“此时此地,我们的命运是拴在一起的,所以,我相信先生的记忆力。”

    ********

    大队人马逼近巴别塔,囚徒一把推开迦罗,沉声说:“孩子,这里不是你能停留的地方,我这就送你回家去!回到你应该生活的地方!”

    回家?!

    迦罗大吃一惊,还没等她回过神,漆黑塔底刮起急劲的狂风,而在狂风中心,迦罗回身张望,赫然就在眼前,凭空出现一个巨大黑洞,宛如宇宙间最不可思议的时空隧道,黑黝黝浓雾弥漫,不知通往何方。

    “啊——!!”

    迦罗一声大叫,她的身体竟被狂风席卷着腾空而起,就要向黑洞飞去。迦罗心口狂跳,长久以来辛苦企盼的回家路,谁知当它就这样毫无预兆来到眼前,她却拼命抓着囚徒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不!等一等等一下!”

    囚徒说:“孩子,快走!在这里你难求活命,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狂风越来越猛烈,迦罗就快抓不住了,顷刻间她放声大哭,用尽所有力气大声说:“不!等一等!求你这里有我的爱!!”

    风!止息了!囚徒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在这里,遇见眷恋难舍的人?”

    “难道妈妈没有吗?”

    身体重新落地,迦罗失声恸哭,不顾一切扑向囚徒,捧着他的面颊哽咽追问:“你知道吗?在我全部的记忆中,妈妈从来没笑过,从生到死伤心痛苦孤独。告诉我!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关于妈妈的一切!她心口的伤疤从哪来?她为什么会活的那样痛苦?至少至少你也让我明白她究竟是不是疯子?!”

    囚徒仰天流泪,清晰听见大队士兵走进巴别塔的声音,他没有这个时间了。

    忽然间,他再一次抓住迦罗,咬牙道:“好吧孩子,如果你执意留下,我送你出去。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出去以后赶快逃离巴比伦,千万千万,不能让巴比伦王见到你!”

    随着他的声音,狂风再度平地起,迦罗又一次被席卷着飘悬腾空,她快疯了,死命抓住囚徒不肯放手:“不!你还没有告诉我快告诉我呀,我不走除非你和我一起离开!”

    囚徒的眼中浮现浓浓的悲伤,哀声对她说:“孩子,走吧,如果你坚持想知道什么,就去风之城看看吧。那是我的出生地,也是行祭典的地方,那里埋藏着我的爱,有此生最痛也是最美的回忆。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走,此生立誓,甘心侍奉我王,他已经是个可怜的孤独老人,所以我也只剩下我不能再离弃他。”

    甘心?!

    这个字眼令迦罗震惊,难道他竟是甘心忍受这些非人的折磨?整整20年?!

    囚徒最后留给她的声音,温柔如水:“现在,我要去寻找我的爱。阿芙罗荻特她已经等待了13年,我又岂能让她继续等下去?”

    迦罗更惊,什么意思?难道他

    “不!我不准你这样做!跟我一起走,我不准你推开我啊”

    迦罗失声痛哭,猛烈狂风中,她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囚室外士兵的脚步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晃动的火把光芒,囚徒留给她最后一抹温柔的微笑,毅然扯开她的手。

    “不要啊——!”

    眼看自己被狂风席卷着离他远去,迦罗一颗心都被生生撕碎。巴别塔底传来囚徒最后的怒吼,霎那间,狂风肆虐如猛兽,骤然打破国王封印铸就的神话。

    深邃的黑暗空间传来囚徒悲伤的歌:“星空见证人的渺小,狂风吹掠命运的无情;我的爱,唯愿将你埋进心底,当作今生最痛也是最美的回忆”

    歌声中,幽暗塔底顷刻响彻撕心裂肺的哀号,迦罗穿行于风之通道,能清晰看见循阶梯而下的大队士兵,在眨眼间就被狂风刮去衣衫血肉,变成一具具站立的白骨骷髅,紧接着骷髅骨架也在瞬息崩塌,竟被狂风碾成白色骨灰,飘散消失于无形。

    狂风积蓄的能量还在不断攀升,整个大地都为之震动,等候在巴别塔外的国王霍然变色,当机立断大喝下令说:“撤退!快!”

    *******

    迦罗再等回神,已经是倒在对岸松软的河滩。落地那一刻,一声轰然巨响,足有数十层高的通天塔轰然崩塌,整个东岸的大地都因此塌陷下去,来不及撤退的卫队,不知多少人被砸死在巨石滚落的废墟中。

    整座城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心灵,迦罗甚至忘了哭泣,她望着对岸巨塔坍塌所激起的漫天尘烟,不敢相信那令她无比眷恋的人就这样宣告永别。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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