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迪低头沉思,问道:“你说的那个男人现在哪里?”
帕特里奥冷冷一笑:“只有愚蠢至极的人,才会在那种情况下逞强斗狠。他被那伙叫‘鬼焰’的强盗抓走了,抓走前也已身中毒镖,此刻,只怕早已过了冥河。”
迪亚迪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留这女人便毫无用处,还是早做处理了干净。”
帕特里奥一愣:“如果她真是赫梯的阿丽娜,会不会太草率了?”
迪亚迪哈哈大笑:“如果她真的是就更不能留了。这种女人是天生祸胎,留她在身边只会招来灾祸,米坦尼的摄政太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遭殃者。”
他立刻命令随从:“丢进幼发拉底河溺毙,随她漂流到什么地方,只要不与我扯上干系就好。”
*******
凯伊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巴比伦大城。她立刻被这座闻名天下的**之都震慑心灵,王城横跨幼发拉底河两岸,河道将整座城市一分为二。这是神话中人类的发祥地,延绵数千年的历史让它每一块砖瓦都沉积着数不完的故事。商船驶近城墙脚下,凯伊抬头张望,就看到雄伟的巨石城门高悬头顶,上面雕刻着巴力女神精美的造像。这就是巴比伦的北方正门——典礼门!日落闭城时,只要让石门落下,就可以切断水上通路。
商船在城门洞中行驶了很久,凯伊满心感叹,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厚的城墙了,从前听说巴比伦的城墙可以容纳一辆八乘马车在上面调头转弯,看来竟是一点没夸张。
进到城中,凯伊对满目繁华无动于衷,她一眼就看到那座让人谈之变色的废墟——巴别塔!纵然是被神明毁灭,经历数千年风霜,巴别塔的巍峨壮阔依然令人侧目。凯伊细细数来,残存的塔身也足有数十层之多,抬眼望去直达天际,不远处的的城墙竟还不及它一半高。
巴别塔矗立在幼发拉底河东岸,废墟周围遍地皆是巨大石料,方圆十数里寸草不生,更不见半点人烟生气。所有过往船只均紧贴西岸而行,直到驶离巴别塔很远的地方,河面上才出现两座年久失修的吊桥,凯伊在桥边观察许久,也不见一人从桥上经过,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因为巴别塔恶魔的恐怖,二十年来已没有人敢再踏上东岸这片土地。
凯伊遥望对岸这座矗立于繁华都市的荒丘,说不尽心头万种滋味。那里面藏着一个恶魔啊,他是死神的象征,但对她而言,却是现在仅存的希望。
落日余辉自地平线隐没,入夜后的巴比伦活力依旧,街道上设立的无数火塘将整座城市点亮如白昼,笙歌曼舞,酒肆喧嚣,放眼望去竟比白天还热闹。相比之下,东岸就更加凸现得死气沉沉,不仅看不到半点灯火,甚至连月光都仿佛穿不透那一片幽深黑暗。四周安静极了,凯伊惊讶的发现,整个东岸竟连半点虫子的鸣叫也没有。
她是从吊桥偷溜过来的,踏上东岸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开始在心底滋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觉得有一股阴森彻骨的寒意,好像是从脚下石料的缝隙直接灌入身体,月光下,巴别塔巨大幽黑的影像笼罩一切,凯伊行走在阴影中,狂乱的心跳几乎让她窒息。
终于来到废墟脚下,她在黑暗中摸索两圈,竟找不到入口位置。就在这时,忽然从废墟的另一侧传来脚步声。凯伊连忙寻着声音摸索过去,就看到一个士兵模样的人,一手举着火把,肩上担着硕大篮筐向废墟走来。士兵来到废墟脚下并不停留,寻着一条石料堆砌的阶梯,向高处攀爬而上。
他似乎是孤身前来,凯伊观察许久,也不见有其他人尾随而至。她立刻跟着士兵消失的方向攀爬上去,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不是说巴别塔恶魔之恐怖,凡接近者无不遭遇灭顶之灾吗?那为何会有士兵敢深夜独自前来?来干什么?
来至塔顶,士兵放下扁担将篮子里的东西抛进巴别塔。借着月光,凯伊终于看清他抛下去的,竟是大块的生肉和硕大水囊。难道说他是来给恶魔送饭的?!
凯伊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人人都不敢接近的恶魔,为何独有送饭者可以平安?他用什么来区分?
士兵抛下食水,便立刻从塔顶洞口撤退下来,仓惶的姿态如同逃跑。然而没跑多远,他忽然就被一股力量拽进黑暗中。士兵立刻吓得哭嚎起来,“别吃我!我我是来送饭的!我有国王封印啊!”
“国王封印?!那是什么?”
士兵愣住了,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绑架自己的,竟是一个美貌女子。
凯伊手下用力,低声喝问:“快说!国王封印是什么?为何你能平安接近巴别塔?”
士兵指指额头,颤声道:“就是这个,有国王封印保护,才能不受恶魔威胁。”
士兵额头上绑着一块白色头巾,正中央是一块鬼画符一般的鲜红印记。
凯伊一把扯下头巾:“只要戴着它就可以进入巴别塔?”
士兵点点头,又很快摇头:“我没进去过!干这差事的,哪个不是扔下东西就走,除非他不要命了才敢进到里面去!”
凯伊看着头巾上的印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冷声道:“丢失了保命符,恐怕你回去是没法交代的,所以还请原谅。”
手起刀落结果了士兵性命,她系上头巾,拿起士兵遗落的火把,便向着塔顶走去。
*******
阵阵阴风自洞口袭来,“呼”的一声就吹灭火把,凯伊看着漆黑深邃的空间,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不知挣扎了多久,她终于鼓起全身勇气,迈出第一步!
洞顶的月光已经看不见了,凯伊置身于绝对黑暗中,耳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紊乱的呼吸。她顺着参差石阶艰难行进,好几次险些摔倒,有碎石滚落的声音,好久好久,却听不到落地回音。莫非这竟是个无底深渊吗?凯伊的恐惧已将近极点,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冷笑。
一阵疾风裹挟笑声而来,凯伊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疾风卷入深渊。急速坠落中,凯伊发出恐怖至极的尖叫,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急速而下的风忽然改变方向,成为一股上下对流的漩涡,将她整个人定格在半空中。
黑暗中再度传来阴森冷笑,传到耳中直让人心头发慌。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自己走进巴别塔,我佩服你的勇气,也佩服你的愚蠢。”
凯伊悬于半空,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她看着脚下深邃幽黑的空间,极度恐惧下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声音再度响起,放肆嘲笑她的恐惧:“害怕吗?是,你当然要害怕,因为你知道有求于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显然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凯伊终于勉强开口,颤声道:“我愿意!只要你肯答应我的请求,我”
声音无情的打断她:“愚蠢的女人,你以为我是谁呢?你的心思早已在我的眼目之下,一丝一毫都休想隐藏!你是怀揣侥幸而来的,你希望我拯救你关心的人,却又不想为此付出代价!你执著于那几乎不可能的奇迹,或许,我会看在你对主人的一片忠心,破例放过你!”
凯伊心头一颤,是,她可以不怕死!但如果恶魔索取的代价是让她经受如苏尔曼一般的酷刑每当思及于此她都会不由自主的逃避,总是暗自期许或许这一次会有奇迹发生他说对了!她的确没有做好准备!
“女人啊,牺牲自己,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太晚了。”
深渊中传来阴沉冷笑,凯伊的眼泪潸然而落,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横下一条心,大声道:“尽管嘲笑吧,我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但是人生有多少事能由得了自己,又有谁能只为自己活着!”
声音哈哈大笑起来:“何必说得好听,你的如意算盘以为我不知道吗?用你一个,换回四个,嘿嘿,你想得倒是不错。你骗不了我的,在你心里分明记挂着四个人,一个是你的主人,一个是你的至亲,还有一个倒是我的老朋友,至于最后一个么”
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迟疑了:“奇怪,我怎会看不到最后一个?他是谁?”
凯伊一愣,他看不到阿丽娜?为什么?
心念转动,她忽然想到迦罗是被卡玛王后用魔法带到这个世界来的,不属于这世上的任何一国一族,莫非正是这种奇特的来历,才让恶魔看不到她?想到这里,她立刻述说起迦罗其人及其来历。有那么一刻,黑暗深渊静寂无声,然而突然间旋风就变得异常狂烈。
“你说她是从水泉走出来的,不属于这世上任何一国一族?!”
恶魔冷静的声音在眨眼间变得狂躁,风声激烈,凯伊觉得自己快被撕裂了,极度惊恐中发出阵阵惨烈尖叫。
“快说!她在哪里?!”
深渊中传来恶魔震耳欲聋的厉吼,凯伊吓得大哭起来:“我不知道啊!我本就是为此而来,若是连你也找不到她,我们哪里还会有办法!”
“啊————!!!”
霎时间恶魔怒气勃发,激劲的狂风震动整个巴别塔,四周石头崩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凯伊的恐惧已超越极限,终于大叫一声,在狂风震荡下昏厥过去。
NO。51 似是故人来()
午夜,月上当空。一条小木船向着对岸废墟缓缓划去,夜幕中除了划浆声什么也听不到。船上两名士兵面色凝重,他们是负责给恶魔送饭的,这实在不是个让人好受的差事,一直以来,只有遭受排挤贬谪的人和刚入伍的新兵才会被派来干这件事。
昨夜,当差的新人阿里离奇失踪,这让所有人的心头平添一道阴影。所以从今夜开始,当差者变成两人,并且由队长亲自出马。
“老大,等一会儿我不上去行吗?”
与队长同行的也是一名新兵,恐惧之情溢于言表,船还没有靠岸,两条腿已经在不停的打哆嗦。
队长低声呵斥:“没出息的东西,我干这差事也有两年了,还不是好好活到今天!”
“可是”
新兵还要再说,忽然面色一变,惊道:“老老大,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见河面上漂浮着一团白色物体,顺着水流慢慢向木船靠过来,待到近前,二人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一个白衣女人。
“死人?!”
新兵骇然失声:“看到死人这这这不是好兆头啊!”
队长到底老练些,用木浆拉过水中的女人,试探鼻息:“还活着!快拉上来!”
二人七手八脚将白衣女人拉上木船,一番施救女人大口大口吐出水来,队长低声问:“姑娘,你这是遇上了什么事?”
女人眼睛上蒙着厚厚绷带,她轻声呻吟,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新兵犯愁了:“这可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带着她走吧。”
队长陈思片刻,说道:“先干完今晚的差事,等回去交给巡街的大人,总该有家人找来才对。”
于是木船继续向对岸划去,靠岸后,队长将女人留在船上,便与新兵卸下食水,向着巴比塔走去。来至塔顶,队长动作熟练的抛下食水。
“呀——!”
身后忽然传来新兵的尖叫,队长回过头,立刻也被眼前所见吓呆了——那从河中救起的白衣女人,赫然就在他们身后!月光下,女人白衣飘飘,长发随风而舞,在夜色中看来如同鬼魅。她就这样尾随而来,二人竟没有听到半点脚步声。
新兵吓得瘫倒在地:“你你你是人是鬼?”
女人不说话,一步一步向塔顶走来。
“你别过来!”
女人无动于衷,她已然来到洞口边缘,队长失声惊呼:“快停下,要掉下去了!”
女人露出温柔笑意:“我听到了,有人在叫我!”
她忽然推开队长,飞身跳入黑暗深渊。当差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新兵第一个跳起来,使尽平生力气向岸边逃走!
*******
有风自深渊吹来,一股上升气流托住急速坠落的人影,缓缓飘落塔底。洞顶的月光已经看不见了,绝对黑暗中,迦罗终于苏醒过来。她坐起身,虽然目不能视,却清晰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广阔而封闭的空间。连呼吸都透着回音,这是什么地方?其他人呢?
迦罗四处摸索,忽然触碰到身边一个柔软的躯体。
“凯伊?”
上下摸索她吃了一惊,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凯伊,你怎会在这里?你怎么了?”
地上人没有反应,焦急时刻,忽然有微风拂面而过。
“她没事,是我让她睡着了。”
“谁?”
迦罗悚然而惊。
声音说:“快过来!到我这里来!”
余音在空间里回荡,这召唤的声音激动莫名,竟在颤抖。
“可是我的眼睛受伤了,看不到你在哪里。”
“没关系,跟着风声走。”
微风裹挟,就如同长者的臂膀,温柔而充满力量。迦罗顺着风声指引的方向缓缓前行,也不知走了多远,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跌倒。
下一刻,一双手稳稳接住她,迦罗发现自己竟跌入一个怀抱中,刹那间一股暖流通贯心灵,就如同婴儿回归**,这感觉舒服极了,安心极了。她忍不住一声婴咛,立刻伸手抱住这温暖身躯,埋首其中一时一刻也不想放开。多么奇怪呀,不认识的人,却生出如此深沉的眷恋?如久别重逢,又如骨肉团聚。她想不通是为什么,也懒得去想,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美好中。
那人也紧紧抱住她,席地而坐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整个黑暗空间都回荡着他仿佛失控一般沙哑悲切的哭嚎。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那人哽咽着说:“不,我没有见过你,但我知道你从何处来。”
“你为何要哭?”
“太像了!雪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神明啊!看到你,竟让我想起那永远不得相见的爱人!”
迦罗伸手摸索,只觉这人鼻梁很高,五官轮廓分明而有棱角,眼角和额头却布满皱纹。
“年轻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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